本书名称: 小漂亮的续命直播间[星际] [成长·逆袭参赛作品] 本书作者: 顾菇咕 本书简介: 问：穿到星际时代该如何走上人生巅峰？ 龙傲天说：发展异能、攻打虫族、称霸帝国娶公主。 万人迷说：貌美无双、气质惊人、石榴裙下多大佬。 而虞朝则说—— 直播美食，我靠方便面统治军团异能者的胃，一挥手就是半个帝国； 直播手工，我被考古学家奉为上宾、直接挂名星际大学的荣誉讲师； 直播狗血短故事，我的作品直接被商业巨擘投资改拍成电影，一夜进账七位数； 直播教大家如何直播，以我为名的学校在帝都星上冉冉升起。 龙傲天/万人迷：妙啊，一人干了我们两个的活儿 虞朝：惭愧惭愧。 谁能想到在直播文化匮乏的星际，我竟然靠直播封神了！ 虞朝，性别女，上辈子是地球种花家小有名气的大杂烩主播，这辈子是星际时代的孤儿，刚一成年就被送到检测中心检测资质，以最末等的F级评分成为了一名新晋主播。 捡起老本行的虞朝表示我可以！来吧！让这群外星佬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直播！ 美食！手工！变装！ ——我们的口号是赚钱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但直到真正直播后，虞朝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做的美梦，直播间里不到两位数的观众，让虞朝感受到了社会的毒打。 呜呜呜，想放弃？可榜一榜二榜三……榜七爸爸给的太多了，所以还是继续坚持吧！ 虞朝：万万没想到，种花家坐拥几十万粉的我，如今会沦落到直播一年才七个粉的境地，但是……他们都好壕啊！ 虞朝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完体”的特例，是星际时代的曙光，就像她不知道最初自己在被多少大佬们偷偷关注着。 榜一：播什么，我就看什么。 榜二：她活在我们的‘监视’之下，但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多少人的希望。 榜三：忍不了了？什么时候能攻打帝国，想把虞朝抢回联盟去！ 榜四：我最会叫姐姐了，拌饭酱可以多给我寄一瓶吗？ 榜五：刚下战场，立马来看直播了。 榜六：（喜欢）（欲言又止）（不会说甜言蜜语）（眉头紧皱）（直接打赏）（金钱战略）（听到虞朝说谢谢）（露出笑容）（心满意足） 榜七：早已经偷偷潜入虞朝的家里，以猫猫形态蹭吃蹭喝。 最初，虞朝直播只是想靠直播分担孤儿院的压力； 但后来，她站在了高处，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成长成了最耀眼的样子。 ★注意： 1.本文主体以直播为主，存在弹幕内容 2.1v1双洁，男主非人类，原形态为半人马，但是可以变猫猫（等多种动物） 3.每一个女孩都值得最好的！ 4.女主乐观小太阳，含成长元素，努力变得更好！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穿越时空 星际 直播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虞朝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给星际佬们展示直播的魅力 立意：要成长为自己喜欢的模样 第001章 体质监测 天蒙蒙亮，虞朝就被老院长从床上喊起来，她迷迷瞪瞪地瞥了一眼陈旧的小闹钟—— 04:30 好早，好困。 想睡懒觉。 像是一条咸鱼的虞朝全程眯眼，晕晕乎乎穿上了孤儿院统一发放的深色套装，灰扑扑地就像是一只小老鼠，不过衣摆下那白到发光的皮肤却很惹眼。 老院长望着今年星云孤儿院唯一刚刚成年、可以去检测体质的虞朝苦口婆心道：“朝朝啊，一会儿去检测中心等着就好，工作人员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紧张啊！” 虞朝并不紧张，但她还是乖巧地冲着老院长点头，一副唇红齿白的样子看着就很听话。 “院长爷爷，你就放心吧！”虞朝笑眯眯地拿了一块面包、戴着黑色鸭舌帽便准备出门去检测中心，“爷爷我走啦！” “去吧！早去早回！中午有土豆，厨房也让给你！” “知道啦……到时候回来好好给大家露一手！” 大星际时代，这里高科技盛行，路上走的十个人里面有四个是异能者，从整体人数来看非常之多，但并不是每一个异能者都可以被称之为“强”。 虞朝咬着嘴里的面包，搭上孤儿院门口的悬浮公交车，虽然已经有十八年的时间去叫她习惯这里的生活，但每一次看到不同于上辈子种花家的科技产品，都令虞朝忍不住咂舌。 没错，虞朝并非这个时代的人。 上辈子的她是种花家的一名日常杂物主播，大学期间意外发掘对直播的兴趣，便在毕业后以此为业，实现经济自由、五年买房的目标。 那时候虞朝本以为一切顺利，正准备找个188、18的男朋友时，天降横祸，一场车祸直接撞没了她脆弱的小命。 再一睁眼，她成了星际帝国中最偏远星球M990上，星云孤儿院中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在重新体验了一遍“成长痛”后，虞朝终于在昨天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这意味着成年，也意味着自由。 星云孤儿院并不富裕，老院长养着十几个孩子省吃俭用，而一直想做些什么的虞朝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帝国对于未成年人管控相当严格，在当今人们长达三百年的生命中，十八岁是成年与未成年的界定线，因此即使虞朝在十八岁之前想找个兼职都寸步难行——任何一家店铺都知道，雇佣未成年人做工是帝国法中的重罪。 好在虞朝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十八岁，她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挣钱分担老院长身上的重任了，而今天的体质监测就是第一步。 在星际时代，每个人在成年后都要去检测中心检测自己的体质，至于检测结果往往分为三类—— 其一为异能者，异能来自于当前世界中所存在的各个元素。这类人会在成年后直接被各大军校接收，直到五年学习期后出来有政府安排工作，其中能力较强者会直接进入军部，成为抗击星际虫族的一员。 当然，强大的异能者往往在少年时期就有可能表现出某种特征，尤其大家族中，有异能倾向的孩子总是被重点关注、培养甚至是优待的对象。 其二为普通人，也可以说是异能者的末端人物，他们的异能非常弱小，这才被归于普通人的行列。 这类人的生活将继续按部就班，上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子……这是整个星系百分之六十到七十的人们的生活。 至于第三种则最为特殊，同时也少之又少。他们被称之为“疏导者”，顾名思义，这一类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他们通常有与生俱来的强大亲和力，能够通过自己的一些行为表现来为异能者们缓解、治疗他们过度使用能力后精神力堵塞、成结的现象。 而星际时代，疏导者的天赋仅会在少部分人的身上出现。 对于任何一个强大的异能者来说，合格的疏导者可遇不可求，他们是整个星际的瑰宝。 且与异能者一般，高天赋的疏导者同样会在少年期间有所特质——最明显的即为与动物的亲和力。 平民异能者需要一个功勋一个脚印地成长，而稍有天赋的疏导者，则可以直接跨越阶级、站在很多人难以达到的高度。 这是时代所致，就像是物稀为贵的道理一样。 所有星际人民都明白这个道理，绝大多数人也都希望自己可以成为那个“一跃而起”的幸运儿。 而虞朝也难逃自以为“穿越主角”的幻想。 此刻，悬浮车已经停在了检测中心的门口。 M990星球上，不到早晨五点的时间，检测中心已经排满了长长的一截队伍，对于每一个站在队伍里的人来说，今天很特殊——这一天是能够判决他们未来的重要时刻。 虞朝看了一眼“S”形的队伍，不由得感慨星际人民们的早起能力。 她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小跑出去，抬手压了压帽檐，挡住了初见昳丽的眉眼，站在了队伍的最末尾。 那些关于异能者、疏导者的内容仅仅是虞朝从老院长口中了解到的一部分，听起来似乎就那么一回事，但虞朝直觉那不过是冰山一角。 星际时代充满了未知，目前虞朝所了解地也仅仅是掌权者想让底层人民知道的内容。 检测中心是一栋纯白的大楼，很巨大，高耸入云，呈现出金字塔的形状，底下有层半透明的玻璃，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将近数十个透明的立碑。 每一个立碑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而虞朝正好排到了第七个立碑的位置。 走得近了，她才看到只要有人伸手触摸立碑，碑面就会有不同色的光芒闪过，只不过有的光是在左侧、有的则是在右侧。 与此同时旁边的记录员也会递给与之颜色相对的手环，基本上都是绿色、青色较多，很少才能出现一两个黄色。 忽然人群一阵哗然，虞朝随之望了过去—— 在第五号立碑前站着一金发的漂亮少女，身材姣好，玫红色的裙边绣满了蕾丝，她掌下的碑面右边发出了温暖的橙色，甚至还微微发红。 “我的天！竟然是A级疏导者！太厉害了，以后她肯定能去帝都星！” “她的橙色还有些发红，那是接近S的A级别，政部、军部绝对要招揽，以后在家里躺着开开直播就能赚钱，如果我也能A级就好了……” “嘿，别做白日梦了！你知道那是谁吗？” “谁啊？” “是咱们星球长家的大小姐——海尔薇，她是A级，以后咱们星球能出个A级，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情啊！” “我记得好久以前就听说过海尔薇小姐很受动物们欢迎，那时候她的天赋就已经初现端倪了！” …… 按照检测中心的标准，立碑上左侧闪光为异能者，右侧闪光为疏导者，而颜色则是按照彩虹顺序排，红色为高级的S，往后有处于末端的紫色F，据说异能者中偶尔还会出现极其罕见的金色SS级，但显然在M990星球上并不存在这样的大新闻。 虞朝遥遥望了一眼，她看到了工作人员对海尔薇的热情，不免在心底开始期待自己的天赋——作为穿越者，就算不是凤傲天的剧本，也得多少带点儿玛丽苏吧？ 在海尔薇被前拥后簇地请走后，整个检测中心的大厅又恢复了安静，但不可避免，每一个见过海尔薇的橙红色光晕后，都忍不住在心里幻想有没有可能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就是有过两辈子阅历的虞朝，也忍不住思考自己等等手下闪烁红光时该怎么抑制嘴角的笑意。 但是当虞朝排到自己后，她才知道一切幻想都是空谈，因为她拿到的既不是凤傲天剧本、也没有玛丽苏光环，她仅仅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穿越者路人甲罢了—— 在她面前，立碑右边闪烁着莹润的紫色。 是显而易见的最末等。 不过比起旁人过于暗淡或者微微发蓝的紫色，虞朝的颜色明显更加纯正，放在古代种花家，那是只有王公贵族才能穿的绛紫色。 工作人员神情冷淡，将紫色的手环递了出去，只是照例叮嘱道：“手环里有政府给你分配的住所，今天先去办好手续，等明天就必须开启直播，所有的条款、说明都储存在手环里，可以日后自己查看。” 说着他不耐烦地做驱赶状，“好了，快走吧，下一个过来测试！” 虞朝点头，“麻烦你了。” 倒是工作人员有些诧异地望了一眼少女的背影——压低的帽檐、黑色的发尾、单薄甚至是干瘪的身形。 他在这里工作已经有五年了，几乎每一年都能见到各种因为级别高而笑容满面、级别低而歇斯底里的人，但这样平静的却是第一次。 他不由得可惜了刚才惊鸿一瞥中少女的一副好容貌，毕竟在疏导者中，容易被大佬们捧起来的多数有一张不错的面孔。 良好的视觉效果，对于需要精神力疏导的异能者们来说，很重要。 此刻虞朝背后人群噪杂，疏导者中A级的少见，但同样F级的也不多—— “竟然是F级的……恐怕直播任务做不了几个月就不行了……” “这怎么说？难道不是成为疏导者就好吗？” “啧，当然不是！那些都是拿出来骗一骗小孩儿的。你当疏导者那么容易？他们确实有天赋，但在净化异能者精神力的同时，他们自己也会受到影响，级别越高受到的影响越小，至于F级的疏导者……能坚持三个月都算他厉害。” “那如果受到影响很大会怎么样？” “具体不知道……但是我听说啊，可能会疯！所以政府才严格监控疏导者的直播时间……” “好家伙……那还是小命重要，要我是F级的，说什么我不能随便答应直播！” “嘁，那能由得了你？” …… 这一年，M990星球上一共有931位刚刚过了十八岁的年轻人，而其中经过检测中心检验，总共出现了272位合格的异能者，最高级别仅为黄色；8位疏导者，最高级便是达到了A的海尔薇，至于最低则是F级的虞朝。 “唉……果然我就是平平无奇的路人甲剧本啊！” 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年轻少女叹了口气，她从检测中心出来就先回孤儿院找老院长说了今天的情况，对此老院长倒是心态平和，在他看来只要这群孩子能健健康康地长大比什么都好。 至于是不是疏导者，老院长真的觉得无所谓，他帮不了全部的人，但却能尽自己全力去保护自己孤儿院里的孩子们…… 他甚至也担心虞朝以F级的资质去参加直播，反而会伤害到自己。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老院长怎么都舍不得啊。 第002章 星际直播常态 虞朝的时间并不多，疏导者可以享受很多特权，相应地他们也必须付出一部分东西。 中午她在星云孤儿院里做了答应给大家的午饭后，坐下吃了不到二十分钟，便急匆匆地出门办理相关证明，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都用于跑各种手续，直到晚上八点多，虞朝才顺着手环中的指示找到了自己的住所。 这是一处公寓楼，住的都是今天被检测为疏导者的年轻女孩儿们。 虞朝忍着疲惫打开了属于她的小房间，不到八十平米的空间，胜在装修简洁，内里已经提前装入了直播设备，只待疏导者亲自开启。 一切都很智能化，这就是星际时代高科技的魅力，不过对于念旧的虞朝来说，有时候她更喜欢自己动手的感觉。 房间里，虞朝微微抿唇，赤脚踩在了微凉的地板上，手指轻轻落在了客厅中央纯白的椭圆形球体上——与上辈子她所使用的直播设备大相径庭。 当虞朝的手指点开中心的红色按钮后，球体上裂开缝隙，逐渐改变了形态，变作了一块被支在半空中的透明屏幕。她按着手环中的说明，把手指从几乎没有什么触感的透明屏幕上划过，一瞬间整个设备被彻底激活。 【滴，疏导者10352059正式注册完体系统】 【姓名：虞朝】 【性别：女】 【年龄：18岁】 【出生年月日：星际历3098年4月14日】 【疏导者等级：F】 【注册信息已由完体系统正式确认，祝愿疏导者日后工作愉快！】 “呼……” 虞朝吐出一口浊气，像是某种事情尘埃落定。 F级就F级吧，至少她现在已经有了第一份工作，级别不是问题，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做好。 与此同时，帝国人以及联盟人共同使用的完体系统内部的论坛也开始了一年一度的热潮—— 【今年检测结果如何？我不关心有多少位异能者，我只想知道有多少位疏导者！】 【已经有数据了，整个星系有127位疏导者，帝国这边占了60个，联盟那边有67个，不相上下。】 【草，怎么越来越少了？去年还有150个呢？所以再过几代等疏导者没了，咱们也都该去等死了……】 【今年帝国最偏远的M990星球倒是惊喜很大，60个疏导者M990占了8个，其中星球长家的海尔薇是A级，估计等第一次直播评定后，她就会被接到帝都星享受最好的待遇。】 【笑死，我看到M990还有F级别的，这样的疏导者还是别直播了，省得到时候坚持不下去哭天喊地，强制异能者退出直播间。】 【同意楼上，前几年那位F级的疏导者还剩下一分钟就能结束直播了，但她突然说头疼要强制退出，事后她倒是没事，可是苦了一直播间的异能者，A级以下的全都在医院里躺了一周，就是A级以上的都头晕了几天，换谁谁乐意？】 【疏导有风险，规劝低级别的疏导者别想到通过这个途径挣钱、提高身份。】 …… 大概看了一遍论坛，虞朝心里开始犯嘀咕。 按着里面说的内容，F级的疏导者开启直播似乎有什么风险，甚至强制退出还会对异能者造成伤害，但关于这一点在手环中的说明书里却一字未提，只简单说了疏导者必须严格遵守直播时间。 因为级别问题，很多异能者在看到F级的疏导直播间后，根本不会点进去，可如果不点进去，虞朝靠什么养活自己和孤儿院啊？ 得想个办法…… 当前还一脸懵逼的虞朝决定先看一看其他疏导者前辈们都是以什么内容为主，或许她可以稍微借鉴、学习一下。 从论坛退出，她点开了近期最火的“精品直播”，下一刻，虞朝的笑容僵住了。 只见在铺满半块墙的屏幕里正坐着一位姿容妖艳的女人，这人长相本身就出色，脸上又经过了精致的描画，殷红的眼线、亮色的唇瓣，过分艳丽以至于叫人第一眼容易模糊了她本身的五官。 当然，种花家的变装直播并不少见，但是屏幕里的这位疏导者却在光明正大地打着各种擦边球—— 瞧瞧深V的领口底下的风华，撩到大腿的衣摆，若隐若现的皮肤颜色……几乎完全就是大胆热辣的典型。 一切的一切放在虞朝上辈子所处的网络环境里，一定会立马因为涉黄而强制关闭直播间，甚至可能被官方通报批评、永久封号，但是放在星际时代，这却变成了一种常态。 虞朝以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神情缓缓浏览完足足有十八页的“精品直播”。 可以说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永远逃不开各种各样的性感，男露肌肉、女显身材，倒是一视同仁得格外公平。 虞朝：离谱.JPG 所以在星际时代，擦边球是常态？ 带着这种疑惑，虞朝再一次点开了论坛，试图寻找自己需要的答案，好在她翻到了一份陈年旧帖—— 【大家好，我是新人疏导者，B级别，请问怎样才能在直播的时候获得人气？】 【简单，男的露腹肌，女的扭一扭。】 【直播的时候诱惑点儿，可以叫点亲密称呼之类的，也可以直播的时候实时和他们交流对话，或者是穿一些特殊套装。】 【我也是新人，想问一下这么做的原理是什么？】 【完体系统知道吧？这个系统可以直接连接你和异能者的精神，也就是说在异能者进入你的直播间后，你们之间的精神就是相互联系的。】 【接楼上：众所周知，疏导者在疏导异能者精神力的过程中，必须挑动异能者的情绪变化（最好别是消极情绪），而这种有利于异能者积极情绪的调动。】 【再接楼上：所以相对而言，疏导者为了直播效果，都会选择这种方式，当然也不是没人想过新办法，但目前似乎从来没有成功的。】 【喏，这是一个以往特立独行的疏导者们尝试新型直播方式合集：，好奇的新手可以去看看，但最好别尝试，毕竟直播不成功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异能者都有伤害。】 【哈哈哈我看过这个合集，一开始这群疏导者都信誓旦旦想改变目前的直播现状，但后来还是屈从于现实。】 【时代如此，很难彻底改变。】 虞朝好奇了，她点开了链接，这里面涵盖了近十年的创新式直播，但以她过去以直播为工作的眼界去看，这里面的“新方式”在一开始就很难成功—— 比如第一个是疏导者做饭的视频，菜切得大小不均、疙里疙瘩，炒的时候手忙脚乱，一会儿忘记放油、一会儿不小心倒进去半瓶醋，最后出锅的菜黑乎乎一片，是个人都很难从中看出食欲。 在M990生活十八年的虞朝倒是能理解，星际时代蔬果种类与种花家相差无几，但这个时代的人们却没有得到厨艺的传承，几乎七成的人都以营养剂为食，剩下三成人努力钻研做饭，可显然效果并不算好。 再比如第二个疏导者是游戏直播，但是由于该主播游戏打得太菜，以至于直播间里将近一半的异能者开始生气引发暴躁情绪，从而导致连接精神力中途暴动，最后这位疏导者连一场直播都没挺过去就晕倒了，至此游戏直播也就不了了之。 第三个则是陪聊直播，这位疏导者明显是大家族里娇养出来的小少爷，聊天没两句就开始发脾气，从疏导工作变成了让异能者反过来哄他，最后的直播效果可想而知。 本着打工人的使命，虞朝短短半个小时写了四页纸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关于自己明天第一次直播的内容安排。 在看过了其他人的直播内容后，虞朝忽然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她一个种花家混到几十万粉的主播，没道理会在这里跌倒！即使是F级，她也要直播出花来！ 虞朝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至少要在今年挣够20万星币——星云孤儿院一年的花销是15万星币，剩下的5万虞朝要给自己存私房钱！ 如果可以，她想上一回星际时代的高等学府。 整理好直播内容的虞朝身体疲惫，精神却格外餍足。 她看了看小公寓里的冰箱，里面的食材倒是准备的充分，瓜果蔬菜一应俱全，但她知道，多数疏导者都会选择方便且口味多变的营养剂。 作为在种花家吃了二十多年中餐、又为直播下心思研究菜谱的老饕，虞朝表示即使营养剂的味道再多，也比不过铁锅和锅铲炒出来的美味。 她提前准备了明天要用的蔬菜，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上床睡觉。 与此同时，帝国的军政联合中心—— 因为检测中心一年只开一次，因此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是联合中心最忙的时候。 “4月15号的记录都上传了吗？” “二十八个星球都已上传完毕，系统给出了数据表，已经上交给了几位部长。” “联合会议准备开始了！” “收到！” 几人围坐的圆桌会议上，可以称之为三方会谈。 军部部长、政部部长以及研究部部长。 “今年的疏导者又减少了，从二十五年前开始数据就是逐步递减，这说明什么你们懂吗？” “虫族只多不少，异能者逐年递增，本来战局应该是我方比较有优势的，但疏导者越来越少的数量根本撑不下去，异能者不能没有疏导者！” “今年整个星域内新的疏导者只有127个人，是不是明年就只有100人了？这样下去异能者会精神力暴动，到时候我们不是死在虫族手里，而是死在自身原因上！” “我记得有个偏远星球上出现了A级，还是接近S级的程度，或许可以着重培养一下她。” “怎么培养？异能者要靠疏导者才能活，疏导者们不用上战场，他们根本不知道战场上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们只知道享受和花销！” “是啊，疏导者生活在温室里的机会都是异能者给的，可现在的直播情况，你们自己看看吧，唉……但凡需要紧急疏导的，有能力的疏导者哪个不狮子大开口？” “上次有个A级的疏导者，直接威胁要和安德西亚结婚，气得安德西亚直接捏碎了精神连接器，到现在已经三个月没接受治疗，老子劝都劝不动！” “我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况，赫莱恩婉拒了一个A级疏导者的邀请，现在那边也拒绝替赫莱恩做治疗。我厚着老脸劝了很久，谁知道疏导协会地直接放话说我们这是逼迫行为！他们就不能想一想没了赫莱恩，下一次出战第三军团由谁领导？一个SS级的异能者，现在还比不上一个A级疏导者重要？” “疏导者胃口大了，越来越不好满足，可又能怎么办呢？我们还是得靠他们活命……” “希望今年的疏导者能别让人这么失望了！” “但愿吧……” 第003章 第一次直播 早晨，虞朝定得九点多的闹钟，等她晕晕乎乎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昨天完体论坛刷得太晚，今天她差点儿就错过给自己定好的直播时间。 迅速洗漱后，虞朝从自己仅有的行李箱里翻出一件看起来比较青春活力的天蓝色半袖—— 没法，星云孤儿院这些年都在艰难地坚持着，即使有政府补贴，但院里十几个孩子的伙食费、上学费都需要花钱，而虞朝看着院长爷爷辛苦，自然是舍不得把钱用在衣服上，就这件半袖她都已经穿了快四年。 可能是身体营养不太能跟上，虞朝最近这四年不论是身高还是体重都没怎么变过，那些衣服也都能继续穿着，大幅度节省了她的开支。 虞朝拾好东西，把直播设备安置在可以称得上是狭窄的小厨房里，对于多数星际人民来说，这个房间纯属摆设。 按着上辈子的习惯，稍微调整了一下屋里的光线，虞朝点开直播选项，后知后觉发现这里还可以选择直播模式。 “嗯？不愧是高科技……” 看着屏幕上视觉、嗅觉、味觉、听觉以及触觉的五个选项，思及自己今天主要以直播做饭为主，虞朝干脆勾选了视觉、嗅觉和听觉的三个模式，至于味觉…… 先晾一晾观众，她总不能一次就把自己全部的底牌都亮出来吧？ 【滴，疏导者虞朝，是否现在开启直播？】 虞朝抿唇，她调整了拍摄角度，保证自己只会露出半截下巴以及身体后，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坚定地点在了“是”的按钮上。 下一刻屏幕上的画面像是鱼鳞一般翻滚退去，在微光闪烁之后，右下角的部位出现一个半透明的互动面板，右上角则是此刻的直播人数。 【请为直播间取名。】 “名字么……” 虞朝是个起名废，她想了半天，干脆简单直白输入了几个字—— 【疏导者虞朝的“直播做饭”直播间正式开启。】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0】 好惨。 不过新人主播，这样的情况很正常。 上辈子也做过快两年冷板凳的虞朝拍了拍手，便不再理会互动面板，而是开始将昨天准备好的工具一一摆出来。 虽然星际人民不怎么会做饭，但厨房里的工具倒是一应俱全。 虞朝将锅碗、菜刀放在案板的一侧，这才正向面对采集画面的直播设备——虽然在直播间里仅能捕捉到少女那截白生生的下巴尖。 “大家好，我是疏导者虞朝。” “最近我这里的天气有些凉，正好公寓里还有几个土豆，所以打算做一份热腾腾的焗烤土豆泥，这和降温天气可是绝配！”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虞朝便直达正题。 当前的直播间空荡荡地可怜，但昨晚已经研究过整个直播系统运作的虞朝并不担心，在每一位疏导者直播的同时设备会进行实时录制，当6小时后彻底放在完体系统的回放区以及疏导者各自的专栏区，虽然回放视频疏导精神的效果仅有直播时的5％，但对于一些轻症状的异能者来说足矣。 因此虞朝此刻完全沉浸在了自己动手做饭的好心情中。 “先来看一下需要的食材——两块土豆，培根、黄油、芝士、牛奶各一份，以及少量黑胡椒粉。” 她动作利索地将土豆放在蒸锅里，一边解说一边动手，“现在我们需要把土豆蒸熟，这个锅大概十分钟就可以，在这个时间里可以处理一下培根肉。” 培根是公寓中冰箱自带的肉类，当初虞朝还在市面上见过，价格并不便宜，至少她在孤儿院的十八年来还从未吃过星际时代的培根，倒是现在有机会好好体验一下了。 虞朝的外形看着是个不大的少女模样，但拿着菜刀的手却格外有劲儿，白皙的手腕因为用力而凸出一块骨结，随着刀尖位置的变换，手背上印出淡淡的经络，衬着那修长的手指，简直就是手控福利。 只不过比起那流畅的手部动作，明显是她过硬的刀工更加吸引人。 【A：刀用的不错。】 突然的留言从虞朝的面前飘过，她一愣，随即目光落在了右上角——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 虞朝手下动作不停，刀刃抵在培根上顺着力往下切块，好心情地回了一句：“谢谢，以前做饭自己练过。” 直播不仅仅要会做饭，更好能够在整个过程中体现出一种优美、流畅的自然，上辈子虞朝算是以画面干净、唯美出圈的，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如今换了一个时代，却在自然而然地影响着她。 阿尔文像是往常一样不情不愿地点开了完体系统，准备随便找个勉强顺眼的直播间挂进去，要知道他真的很烦每天被上面强制规定看播45分钟，要是这些疏导有用，不需要强制他也会看，可偏偏A级以下的疏导者对他这样SS级的异能者来说根本没用。 至于那些A级的…… 不提也罢，说多了阿尔文自己还气得慌。 不过在一种眼花缭乱的直播间封面里，阿尔文意外瞥到某个被挤到小角落的直播封面——简简单单的蓝白色背景，看起来像是厨房的布局。 至于直播间的标题则毫无新意却也特立独行——直播做饭。 这种位置，一般都是新人推荐位，一辈子也就一次上来的机会，这么简洁的封面和标题倒是在一众花里胡哨中显得格外特立独行。 “啧……” 阿尔文想到了前几年尝试直播做饭的疏导者，每一个都滑稽得可笑，他原先因为封面而产生的兴趣所剩无几，但也还是点开了这个直播间——人类的好奇心总是难以克制，即使是双S的异能者也难逃其累。 “F级的疏导者……” 在进入该直播间的瞬间，大大的一个红色“F”飘过，阿尔文按下了自己精神力中躁动、试图通过完体连接的倾向，只是原本微皱的眉头在看到那位少女模样的疏导者后缓缓松开了。 不是被珠宝装点的繁复，而是一种清新的干净。 直播间里的疏导者只看身形轮廓是个年纪不大的年轻女生，甚至如果不是知道只有成年才能做直播，阿尔文险些会以为这位的实际年龄可能更小——对方的身板过于单薄，那一截尖尖的下巴令她显得更加幼态。 屏幕中的少女有着不算常见的黑发，乌黑顺滑，服帖地扎在身后，因为直播设备角度的问题，只能看到对方嘴唇以下的部位，就单单看丰润殷红的唇，便有种别样且青涩的昳丽感——少女的骨相应该是很不错的。 此刻，小疏导者站在案板前，她身量不算高，被围裙圈住的腰倒是细地厉害，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轻盈盈勾着人目光的魅力。 比起一般穿戴奢侈的疏导者来说，对方身上挂着线头的浅色衣服简直朴素到了阿尔文都侧目的地步。 特殊的标题，简洁的封面，贫穷的打扮以及熟练的刀工。 阿尔文忽然重新生出了兴趣，他慢吞吞敲下几个字将实时弹幕发了出去。 【A：刀用的不错。】 他也如愿地听到了疏导者的回应：“谢谢，以前做饭自己练过。” 阿尔文挑眉，小疏导者的音色也不错，清亮温软，尤其令他意外地是会说“谢谢”的疏导者可并不常见——碍于时代的需求和社会的高捧，大多数疏导者都是习惯于在头顶长眼睛。 这下，他的兴趣已经完全被勾了起来，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精神力已经蠢蠢欲动，偷偷顺着完体系统钻了进去，正尝试着与直播间连接。 虞朝将成条的培根全部切成小指甲盖大小的块状，她顾着手里的工作，时不时回答直播间里仅仅一位观众的问题。 【A：是开了嗅觉共享吗？我闻到了一股味儿……】 “开了，应该是蒸土豆的味道。” 虞朝看了眼时间，“刚好，土豆也蒸熟了，现在我们开始下一步。” 戴着透明的隔热手套将两块土豆拿出来，虞朝换了一把小刀，“噌噌”就开始削皮，抵着刀背的拇指微微发红，像是一片被压着的花瓣，晕染出了艳丽的色彩。 被蒸熟的土豆很烫，但手套足以隔热，发软的皮比生时更加好削，几乎没有耗费多久，两个褪了皮的土豆就躺在了圆形的小案板上，散发着热气和其蒸熟后特有的味道。 ——当然，并不是那么地好闻。 但此刻汹涌在鼻腔内的气息反而不是重点，更加令人有兴趣的是整个画面的干净、和谐，以及当事人流畅，甚至是堪称赏心悦目的动作。 这是视觉上的享受，也是心灵的放松。 阿尔文的目光顿了顿，喉头滚动，精神力彻底融入到F级的直播间里，当他想撤回的瞬间，却感受到了一股难言却舒适的暖流。 他动作一滞，撤回的动作慢了一步，系统机制便已经将直播间锁定。 按照完体的规定，凡是S及其以上的异能者，当他们进行精神连接后，会自动锁定该直播间，其他低于当前级别的异能者会被比较柔和的手段“踢”出去，当然这一过程绝对没有疏导者主动断开连接难受。 毕竟高级别的异能者难以找到合适的疏导者，因此在大环境下，自然是资源向优胜者倾倒。 在阿尔文精神力连接的那一刻，虞朝也愣住了，那股玄之又玄的感觉快得像是一阵风，当她想再次感受的时候却什么也找不到了，直接将其当做了错觉。 “接下来是第三个步骤，要把去皮的土豆切块压成泥，然后趁热加入黄油搅拌，等差不多到我手里这种程度后，再加入牛奶、培根碎继续均匀搅拌。” 金黄的土豆泥与黄油、牛奶混合，在一双素白手指的作用下，被搅成泥状，点缀着细碎的肉粉色培根，虽然只进行了一半，但在视觉上看得足够吸引人的目光。 至少阿尔文的喉头再一次滚动，心里的期待空前放大。 他隐约有种预感，一种即将发现宝藏的预感。 与此同时，完体论坛—— 【靠！有劲爆消息！刚才有个今天才创建的直播间被某S级或者以上的大佬锁定了！】 【什么？我感觉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被锁定的直播间了，自从那个A级的诺雅公开威胁要和S级的安德西亚中将在一起被拒绝后，好像就没有锁定直播间的情况了。】 【拜托，目前整个星际有几个S级、SS级的大佬？诺雅她什么人品现在还看不出来吗？每一次直播都高高在上，打赏不够的人他会直接强制踢出去，她才不管异能者什么感受。而且安德西亚大人拒绝她后就再没进行过精神力疏导，据说有诺雅故意联合其他的疏导者拒绝安德西亚大人进入直播间。】 【赫莱恩上将不也是这个情况？据我所知，这位SS级的大佬在某A级疏导者的直播间里能获得的有效疏导少得可怜，上一次数据出来好像才8％，就这那位疏导者还扬言如果赫莱恩不和她结婚，那么以后也会拒绝赫莱恩的精神疏导。】 【我觉得诺雅很好，看不上诺雅的人才是不清醒吧？谁不想和一位疏导者结婚？A级疏导者可遇不可求啊！】 【同意楼上，要是有A级疏导者找我结婚，我立马答应！】 【喂，别偏楼好吗？所以到底是哪个直播间竟然又被大佬直接锁定了？】 【推测一下，我们现在只知道那个直播间是今天创建的，那肯定只能是今年检测结果后出来的疏导者；直播间可以查定位，是在M990星球上。】 【该不会是那位新任A级的海尔薇吧？】 【不是，海尔薇提前挂了专栏通告，她会在晚上八点直播。】 【那是谁啊？】 【兄弟姐妹们我来了！我刚去筛查了一下M990的疏导者，除了发定点直播通告的，其他几个都在早晨开完了，只有一位的直播时间在中午，能和大佬锁定的时间对上。】 【谁？】 【F级疏导者，虞朝。】 第004章 卧槽 米黄色的土豆泥和浅粉色的培根粒混合在一起，虞朝抖着纤白的手腕撒下胡椒粉和盐粒，再一次重复搅拌，最后将其铺平在纯白的长条形碗中。 “现在撒上芝士碎送到烤箱里就可以了。” 虞朝擦了擦手，将烤箱拧到合适的位置，虽然十八年了也没彻底习惯星际时代的生活，但这里的高科技却不得不叫人赞叹几句——即使是在孤儿院，这些电器的功能也比她曾经在地球上经历的更加精良。 【A：需要等多久？】 过去从来不重口腹之欲的阿尔文在看过虞朝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做饭手法后，口中的津液仿佛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开始分泌。 随着烤箱滴答滴答转动的声音，那一股夹着牛奶、芝士以及土豆的清香袭来，那是营养剂所无法塑造出的美味。 “很快的，这个烤箱只需要三分钟就好。”虞朝看了下时间，顺手将弄乱的厨房台面收拾好，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原先摆开的工具全被整理干净，连一滴水迹都不剩。 阿尔文心里的怪异感更甚，他从成年以后被检测为SS级异能者后，每一天都在看各种各样的疏导直播，这么多年以来，虞朝这样的疏导者却是他第一次见—— 长相未知也并不露脸，态度不卑不亢，直播的时候有自己的一套规则，会耐心地回答他的提问，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在如今的帝国乃至于联盟，疏导者的地位居高不下，便逐渐养成了他们眼高于顶的性子，一般异能者在疏导直播间为了得到那么一点“眷顾”，根本没有战场上的风姿，而像是夹着尾巴的狗，求着主动给打赏、求着疏导者给他们疏导精神力…… 明明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但最后却演变成了主人对奴仆的施舍。 畸形，却又无可奈何。 叮。 烤箱到点的声音打断了阿尔文的失神。 直播间内—— “东西已经做好啦。” 虞朝瞥了一眼此刻的观看人数，见还是可怜巴巴的1，便又将注意力落回到自己的午饭上，“取的时候记得戴手套，毕竟刚烤好烫手。” 【A：异能者没有这个烦恼。】 刚把碗端出来的虞朝一愣，她其实还有很多想了解有关于异能者和疏导者的事情，但碍于此刻在直播，总归不好直接问出来，便压下了唇舌里卷着的疑惑，只自己坐在了餐桌前。 会追随人像的直播设备也迅速锁定跟了过来。 【A：好香……】 醇鲜的滋味非常霸道地占据了阿尔文的全部嗅觉感官，就像是一只手在不停地蹭着他，透着直播间的感官共享功能传递到了他的全身，那一刻阿尔文甚至觉得自己就坐在虞朝的对面，准备享受这顿佳肴。 馋人的滋味一股脑地蹿上了阿尔文的神经，就在他还沉迷美食味道时，完体后台系统中所记录的数据一路飙升，与他相连接的F级直播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净化着他原本混乱、打结的精神力。 5、7、19、27、38、53…… 后台疏导值的数据静谧无声地增长着，但此刻直播间的唯二两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确实香！看来我的手艺还没有退步。” 虞朝挖了一勺土豆泥送到鼻子前嗅了嗅，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对土豆软糯的口感总有种别样的偏爱，因此才会在异世界的第一场直播中选择这道菜，“那么，我就先尝一口了。” 【A：打个商量，开一下味觉共享呗？】 显示屏前的阿尔文有些坐立难安，那股味儿不断地“骚扰”着他的意志力。 他想，如果自己被虫族抓起来用美食作逼供，大概都坚持不了两小时。 ——在美食面前，所有人都会变成“奴隶”，尤其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星际人民。 看到留言的虞朝抿唇笑了笑，一对小小的梨涡点缀在两颊上，倒是被主人带得有丝丝甜，“抱歉啦，今天第一次直播，所以还不开味觉共享，不过——” 虞朝浅浅卖了一个关子，“我下午会重新再做一份焗烤土豆泥，然后寄给今天唯一的一位观众哦！” 阿尔文：！ 意外之喜来得如此之快，在短短的几秒钟内，阿尔文甚至都替虞朝想好了要用那一家的星际速递比较快，最好是那种半个小时就能飞过来的，他也想吃热腾腾的土豆泥！ 【用户A为疏导者虞朝送出10颗星球。】 瞬间，爆炸的特效铺满整个半透明的屏幕，十颗壮美瑰丽的星球一一闪过，变作了储存在虞朝系统钱包里的星币。 “谢、谢谢A的打赏……” 虞朝震惊了，她没想到今天这位唯一的观众竟然这么壕无人性。 在完体系统中，一共有五个不同档位的打赏——价值10星币的尘埃、100星币的星辰、1000星币的星球，以及10000星币的星云。 由于完体系统的存在就是为了连接疏导者帮助异能者，因此整个系统后台只会收取每个疏导者所得打赏的5％作为支撑系统运转、维修的资金，可以说在星际时代，疏导者绝对是稳赚不亏的职业。 【A：能早点寄吗？如果可以，我想把它当做是晚饭。】 “当然可以。”虞朝点头。 有钱的都是爸爸，别说是早点寄了，就是这位榜一爸爸想从她嘴里夺食，虞朝一定二话不说举着勺子就喂给对方，毕竟不是谁都能一秒钟打赏10颗星球的。 她道：“作为第一个观众的福利，到时候还会给你送上一份惊喜！” ——至于惊喜是什么，当然是虞朝自己说了算！ 她看了眼时间，完体系统规定明确，像她这样的F级选手一天直播时间只需要45分钟，此刻还剩下不到十分钟，虞朝打算来一场吃播——她的下巴、嘴巴长得这么好看，饭做得这么香，不吃一场岂不是可惜量？ 虞朝：“还有一会时间，咱们就来个吃播吧！” 【A：吃播？】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星际时代的高科技遍地，但直播花样却没有种花家的五分之一多。 再一次被引起好奇心的异能者用红酒杯装着营养剂，眼巴巴坐在显示屏前开始期待什么叫做“吃播”。 只见穿着浅色衣服、脸嫩地像是能掐出水的疏导者距离直播仪很近很近，近到屏幕另一边的人甚至能看到年轻少女几乎没有毛孔的肌肤，尖尖的下巴晕着刚刚做饭时活动而留下的薄红，就像是被人伸着手指捏过似的。 阿尔文心道，这不露脸的小疏导者怎么感觉这么娇气呢…… 被贴上“娇气”标签的虞朝握着勺子，此刻的异能者可不知道他以为的小主播，实际是个能提着锯子自己据木头的小木工。 此刻，虞朝挖出一口金黄色的芝士土豆泥，里面夹着粉红的培根粒，冒着喷香的热气，被举到唇边吹了吹，软糯的土豆泥轻颤，很快就被一勺送到红艳艳的嘴里。 虽然虞朝被烫得“嘶哈嘶哈”抽气，却一点儿舍不得把嘴里醇香的土豆泥吐出来。 ——呜呜星际时代的培根好好吃哦！ 屏幕之外的阿尔文呆住了。 他眼前大大的屏幕上只映出小疏导者的下半张脸，唇红齿白，被烫得更艳的舌尖卷着松软的土豆泥送到嘴里，就像是贪吃的小松鼠。 阿尔文咽了咽唾沫。 他看到小疏导者就连咀嚼的动作都是那么地珍惜、满足，吃这一口仿佛比统治了整个星际都有成就感。 叽咕。 阿尔文的肚子叫了一声，连眼睛都看直了。 一边是香糯的焗烤土豆泥，夹着培根粒；另一边是不露脸的小疏导者，看着瘦瘦小小，实际刀工漂亮，更添一种别样的魅力。 大龄处男阿尔文觉得自己可能要对这位没见过脸的疏导者心动——她可是会做饭的人诶！ 就在阿尔文已经开始幻想结婚时用什么花束的时候，小疏导者掐着时间冲直播仪挥手说拜拜，红艳艳的嘴巴吐出几个“明天再见”的字样，便毫不犹豫地下了播。 阿尔文：……处男心碎。 下了播的虞朝可不知道她的榜一爸爸在短短几分钟内想了多少人生大事，她随手点开完体论坛，一边刷一边吃午饭，直到看见自己的名字大刺刺地出现在帖子里，那一口卷着培根的土豆泥差点儿把她卡地噎过去。 “咳咳咳……” 虞朝咳得双颊发红，发红的眼尾倒是流露出几分阿尔文所感慨的娇气。 “竟然是S级以上的异能者，怪不得这么有钱。”看了论坛讨论内容的虞朝小声嘀咕。 星际时代异能者的收入多数来源于军部、政部和战场，而其中战场最占大头。 相应地，异能等级越高能赚得越多——只有强者才能纵横战场，他们参加一次虫族战役能够得到的军功、报酬只多不少，短短几年就能积累出一笔可观的财富。 ——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资产。 也正是如此，高级别的异能者有足够的资金打赏疏导者，同时他们身上所拥有的功勋、地位也是某些想出头的疏导者所看上的“价值”。 被迫爆马的虞朝捂脸看完了论坛，里面对于她“一个F级疏导者竟然能获得大佬关注”的分析帖发表了几千层楼，大家所表达的意思都是“德不配位”，甚至里面还夹着几张当天检测的照片。 “噫……还有没有点隐私啦……”虞朝不乐意地撅嘴。 好在那天她戴着帽子，照片里只能看到一撮黑色的发尾和白皙的脖颈，并不会暴露出别的。 虞朝拍了拍胸口，感慨自己竟然也有一天成为八卦的中心，真是新体验！ 另一边见小疏导者下了直播间，已经被养刁胃口的阿尔文百无聊赖，干脆也退出系统。他随手点开异能者专有的后台数据，只是刚瞥了一眼，便没忍住叫出了声—— “卧槽！” 原本看够45分钟直播才堪堪能到20的疏导数据在今天发生了不正常点飞升，直接跨越了将近二到三倍，到达了63的巅峰，这是阿尔文接受疏导以来头一次见过这么大的数值。 “卧槽！” 此时此刻阿尔文简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可能没睡醒，便使劲儿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可数据后台的63点疏导值还明晃晃地立在那里。 他有些迟钝地转了转脑袋，立马跳起来拨通通讯器，准备联系自己的上司——一次疏导就能达到这个数据，直接超越了A级疏导者的能力，这样疏导者帝国必须要重视起来，这可能是异能者未来的希望啊！ 阿尔文再一次预感自己发现了宝藏——一位属于异能者的宝藏疏导者。 第005章 有关于对待虞朝的处理办法 不仅仅是阿尔文在着急地联系自己的上级，此刻先一步察觉异状的研究部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完体系统的所有数据是实时报到研究部的，几十个研究员日日夜夜盯着做对比统计，寻找可能存在的潜力者，却不想今天大开眼界—— 在虞朝那仅面向一位异能者的直播间内，一口气刷新出63点疏导值，完全推翻了研究员们以往的全部认知，哪怕前两年最是风靡、备受追捧的诺雅，所带来的最高值也仅仅只有27，这样的对比如何能不令人惊异？ “63点疏导值？这是真的？今天的系统没有bug？” “完体系统这些年出过几次问题？我刚刚在后台进行过核算和监控，这个数据完全没有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数据竟然来自于一个F级的疏导者！” “怎么可能？一般这个级别的疏导者能带来的数据基本在1以下……” “但这就是事实！我查过锁定信息，刚才受到疏导的异能者是阿尔文阁下，或许一会儿可以请对方来询问具体情况。” “等等——军部已经来人了！说是阿尔文阁下也来了！” “快快，去看看！” …… 另一边，已经和军部部长坐在会议室里的阿尔文严肃道：“部长，我可以以自己对帝国的忠心起誓，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军部部长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这件事既然你会主动联系我，肯定假不了……但是这个数据确实惊人，你好好盯着这个直播间，以后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汇报给我，千万小心别被政部的抢到优势。” “是！”阿尔文立正敬礼，正待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研究部一马当先，后面紧跟的就是政部人员。 研究部部长扶着眼镜框，神色激动地握住了阿尔文的手，“阁下之前在直播间里都有什么感受？那位疏导者是如何直播的？现在你精神力状态怎么样……” 政部部长面色冷然，他目光灼灼望向了约瑟夫，言辞犀利，“这疏导者的发现是我们现在共同的希望，你们军部可不能直接独吞！” “呵，这话同样送给你们！” 有大危机的时候军部、政部统一联合，研究部做辅助，但在待疏导者这件事情上，两个部门各有各的想法，处于互不相让的状态——谁都想把有潜力的疏导者拢到自己那一方。 “这样的疏导者百年难见……不不，是千年一见！我觉得应该送到研究部抽血看一看具体情况……” “你想什么呢？那可是珍贵的疏导者！这样的殿下仅有一位，我们应该以保护为主！你那土匪行为把人吓到了怎么办？” “呵呵，之前谁说看不上疏导者的？是谁？” “这会议室里怎么有狗叫？说什么呢？根本听不清。” “你这%?#&……” 三位加起来快几百岁的部长们此刻吵得面红耳赤，哪有平日被采访、出现在报道里或是温文尔雅、或是严肃可靠的模样，好在阿尔文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景，只抱着手臂，围观这场三部大战。 好在相对比较靠谱的军部部长发话了—— “咳咳，别吵了！先说正事，在疏导者这件事情上我觉得还是保护起来比较好。” “我也同意以保护为主。” “同意。” “同意……” 军部部长做总结：“好吧，既然如此——先让几位双S级的异能者在他的直播间里看一段时间再做结论，一定要做好保密处理，完体论坛上的一些帖子处理一下，或者用其他事情盖过去，目前不要闹大。” 研究部部长做补充：“暂时看看这位疏导者的疏导效果，切记他是一位F级的疏导者，SS级异能者进去连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时刻注意好对方的状态，有什么情况立马退出联系研究部！” 政部部长没什么好说的，但也凑着叮嘱了两句：“封锁好消息啊，别公开！这样的数据见所未见，如果真的被更多的人知道，恐怕引起大乱……” “那联盟那边呢？我们两边的军政共用一个完体系统，联盟那边的人恐怕不好保密……” “能瞒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现在我们应该做的就是保护好那位疏导者。” “同意。” 军部部长小声补充道：“联盟敢抢我们的疏导者，我直接带几个军团干过去……” “粗鲁！”政部部长冷哼，“斯文一点，直接拒绝他们今年的进出口申请不就行了。” 研究部部长放冷箭，“我最近心研制出了点东西，可以给他们……” 眼见快搞出两国之乱，阿尔文及时救场，“各位部长们，别忘了咱们和联盟还有和平条约。” “我记得！” 几个部长异口同声，确实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天花板，至于是不是真的记得，大概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眼下，帝国三方最具有权威性的部门最终达成了一致，对于虞朝的全部身份信息直接进行加密，封锁消息，委派双S级异能者进入其直播间蹲守，并在暗中保护这位极有可能给整个星际时代、全部异能者带来希望的疏导者。 于是当天，完体论坛上关于某位可能被S级异能者锁定直播间的帖子忽然消失，转而被推送上来的几位A级疏导者的录屏转播。 比起那些不确定的消息，对于多数异能者来说，A级疏导者的直播更有魅力——只除了极少一部分人在好奇帖子的去向，不过那几句寥寥的疑惑，很快就被淹没在异能者大军对疏导者的赞美之中。 与此同时，得空的虞朝重新做了一份焗烤土豆泥，她念着已经答应给榜一爸爸的“惊喜”，又翻出厨房里的水果，决定做个自制果茶——酸酸甜甜的果茶是连猛男都拒绝不了的美味！ 星际时代的水果卖相极好，看着多汁饱满，隔着一段距离还能闻到浅浅的清香，格外吸引人的食欲。 虞朝在整个抽屉的水果里挑挑拣拣，最后决定给榜一爸爸做个百香果茶。 外皮发黑、通体圆润的百香果被虞朝对半切后剜出内里的果肉，又与洗净、切开的小金桔混合。 随后，虞朝加入一勺白糖进行搅拌，待它们混合均匀、呈现出充满夏日气息的黄绿色后，虞朝将其放在阴凉处静置十分钟，正好趁着空隙继续刷完体论坛。 “诶？” 她有些惊喜地叫了一声，发现自己彻底掉马的帖子不见了。 “唔……看来系统还挺注意个人隐私的。”虞朝煞有其事地点头，她把帖子的消失归功于维护完体论坛运行的工作人员，却丝毫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成了帝国三部眼中的香饽饽。 10分钟一到，虞朝在用具齐全的公寓中翻出一崭新的玻璃瓶，将混合果肉倒进去加水摇匀，又添进去几块冰块，这才与冒着热气的焗烤土豆泥打包放在了一起。 “看来以后得买点儿饭盒之类的东西……” 上辈子虞朝直播做饭，总会抽几个同城的粉丝送去自己的手艺，因此家里备着各种各样的包装袋、饭盒、饮品杯，花式、颜色清亮且有个人特色，几乎一说起包装就知道是她。 而如今换了时代，她既想继续走直播这条路，该准备的东西还是需要备齐全的。 “今天就先凑合一下吧。” 决定有时间去商场里看看的虞朝提着“惊喜”出门，在公寓楼外有家星际速递，只要有收件方的地址，保证三个小时送到。 星际时代，处处都是奇迹。 同一时间，已经回到家的阿尔文望眼欲穿，已然在摆好了餐具，就等佳肴了。 第006章 人间清醒 帝都星上，阿尔文早就从军部回来了，在三部门之间的会议后，他满脑子都是今天晚上吃什么。 当他第132次往门口瞥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期待已久的门铃声，立马闪身出去，不到一分钟，便心满意足地抱着一份小快递回来。 拆开包装，果然是他心心念念的焗烤土豆泥，还有一瓶小疏导者所说的“惊喜”。 “这是什么？” 阿尔文皱眉，星际时代的人们不是喝水就是喝酒，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用水果泡水的操作，不过转念想到了小疏导者不错的做饭手艺，阿尔文心头又漫上浅浅的期待。 他顺手翻了翻包装纸，看到了一张小纸条——“如果觉得凉了，可以热一下再吃！” 应该是小疏导者的字迹，末尾还画了一个可爱的小脸，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文忽然觉得这样的简笔画比某些疏导者故意卖弄的“艺术”更加有趣。 当然，这也可能是来自焗烤土豆泥的滤镜。 阿尔文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前、打开包装，金黄色的土豆泥香味扑鼻，因为星际快递的保鲜能力，此刻温度刚刚好，他立马挖了一勺子送到嘴里。 阿尔文：！ 短暂的、几乎只有一两秒钟的暂停，阿尔文立马又挖了一大勺送到嘴里，那副着急的模样，哪有什么ss级异能者的威严形象，甚至夸张点，此刻阿尔文周身都快冒开粉红泡泡了！ 满嘴美味四溢的阿尔文忽然开始怀疑，到底是谁发明出来营养剂这种东西的？ 他转手打开玻璃瓶喝了一口，酸甜的滋味瞬间在味蕾炸开，冰块带来的凉爽和百香果的酸同时刺激着他的舌尖，水果的清香回味悠长，不停刺激着唾液的分泌，解渴又舒爽，简直就是去高温星球参加星际战场的必备饮品。 第一次喝果茶的阿尔文被征服了。 他立马翻出联络器，大大咧咧将土豆泥和水果茶拍了照片发送到自己的朋友圈中，仅军政部双s级异能者可见，配文—— 【小疏导者给我的“惊喜”，喜欢。】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评论“嗖嗖”出现—— 老子一拳打爆你：什么鬼？老子在外面打虫族，你搁家里吃糊糊？那一杯黄色的水是啥？ Heln：是那位小疏导者吗？看起来不错，希望下次我也有机会获得“惊喜”。 阿尔文咧嘴一下，对于所有的评论他一概不理，立马关了联络器准备继续埋头苦吃，谁知道下一秒，他顶头上司军部部长打来了视频。 ——可恶，早知道不发朋友圈炫耀了！ 阿尔文不情不愿地接起来，“您还有事？” 光屏里看着有些严肃的老头眯着眼睛扫过部下的桌子，轻咳一声，仿佛在进行工作视察，“吃饭呐？” 阿尔文点头，当着上司的面，偏头喝了一口果茶，然后他成功听到了光屏后的另一道声音—— “那些东西应该带到研究室给我们研究研究！”是研究部的部长。 军部部长把身后的人一脚踹出去，又装模作样地咳咳几声，努力露出慈爱的神情，“这是该上交……” 话还没说完，阿尔文风卷残云，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饭没了，就连果茶也被他喝得连渣都不剩。 军部部长的脸都要绿了。 侧头捂住打了一个嗝儿的阿尔文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吃完了。” 军部部长/研究部部长：…… 见自家上司挂了视频，阿尔文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肚子，这点儿分量对于异能者来说真不算什么，按照他的水平，十碗都没问题……可惜要不是中途有人打岔，他还能多享受一会儿。 决定了，明天要多给小疏导者打赏！希望还能蹭一顿！ 另一边。 完成今天全部工作的虞朝懒散地躺在床上，从完体后台给她打赏的费用是一月一结，就今天这趋势，一个月应该能挣不少。 但虞朝也知道不可能天天有人给自己打赏，人间清醒的小疏导者盯着象征着星币的打赏点数终于感受到了困意，她给老院长发过去一句晚安，便卷着被子沉沉睡去。 S508星球上—— 安德西亚掌心的火焰明明灭灭，在他挥动手臂的瞬间，陡然庞大的火焰烧死了一只只进犯的虫子，他闻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焦味儿，对身侧的下属道：“这辈子老子什么时候才能杀光虫族？太他妈多恶心了！” 对于星际人民，尤其是常年厮杀在前线的异能者来说，他们最讨厌的就是虫族——这种拥有复眼、血液发蓝、伸着触须的异生物凶残暴戾，没有感情，它们只会厮杀与掠夺，每一只拼死的雄虫都在无条件地听从虫母的命令。 而被保护起来的虫母，则如生产机器一般，无休无止地制造这群杀戮武器。 他看向远处密密麻麻、复眼闪烁着幽光的低级虫族问道：“发现这只虫母的位置了吗？” 下属看着手腕上的联络器，黑色的屏幕上一小小的光点若隐若现，“就在五百米处的星球裂缝里，现在整个S508上的雄虫都过来了，它们在保护虫母，我们不好进攻。” “哈？不好进攻？老子今天非要端了它的巢！你们在这儿等着！” “等等——老大你要去干什么？老大！” 下属阻止的话还没说完，他面前张扬着火红色发丝的男人就已经卷着一身火焰跳到了密密麻麻的虫族大军之中。 他就像是染火的战神，冰蓝色的虫族血液在半空中飞溅，男人丝毫不受影响，由火焰化成的刀刃狠狠斩断虫族的躯干，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下属怔然，“不愧是SS级的异能者……” 他的眼里深深印着男人的背影，他看到白白胖胖的虫母被安德西亚从星球裂缝中揪了出来，看到炽热的火焰炙烤着虫母肥胖臃肿的躯体…… 来自精神力上的嘶鸣恐怖且扭曲，雄虫们像是疯了一般地进攻，反应过来的下属立马呼叫队员，加入了战场。 火焰持续了一整个晚上，安德西亚杀死了S508星上的虫母，那些失去了虫母控制的雄虫彻底疯魔，无组织无领导，全灭于帝国的枪炮之下。 但这样的和平不过是短暂的，不出三年时间，新的虫母会再一次诞生于某个星球缝隙之中，然后开始无休止地为自己创造臣民…… 好在暂时的安定是保住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对于安德西亚来说显然并非如此—— “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自己数数已经多久没接受过疏导了？你这样滥用异能，是想彻底变成疯子、废人吗？” 军部部长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从联络器中传来，而被教育着的安德西亚只是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他道：“老子宁愿自己战死在虫族面前，也不想去舔疏导者的臭脚。” 他捂住钝钝发痛的胸口，呼出一口郁气，“说真的，我从来就没怕过死——即使我的结局是精神力暴动而死，我也认了，但你让我去跪舔疏导者，那我做不到——老子可不愿受这个气！” 他目光沉沉，悠远地宛若从深渊燃出的焰火，“我的归宿是战场，而不是疏导者的脚边的狗窝。” “行了行了！”军部部长能不知道这家伙的性子，他无奈叹了口气，“你也别妄下断论，这次我们发现了一位很特殊的疏导者，我一会儿把她的专栏发给你，等明天开播的时候你进去看看，感受一下效果。” “啧，特殊？” “别不信啊！阿尔文接受了一次疏导，疏导点数直接有60多，你明天必须去给我看！不然未来半年你别想我派你出去！” “行行行！知道了，我明天肯定看。”他想起来战场空隙，看到来自阿尔文的朋友圈，能让那个比驴还倔的家伙主动开头夸人，倒也不一般啊…… 对于此刻的安德西亚来说，这世界上的乐趣只有两个——杀那些恶心的虫子以及喝酒；不过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发现第三个乐趣——看小疏导者直播。 只能说“真香”永不缺席。 第007章 玫瑰与大小姐 虞朝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直播内容全部定义为做饭，但前期显然只有做饭是比较好完成的，至于其他直播想法，还需要她进一步细化以及准备道具。 不过时间还多，并不急于一时。 又是新的一天，虞朝看了看冰箱里的存货，决计今天弄点儿新花样，正好公寓外面小公园里开的花正好，倒是可以作为今天的直播工具。 不过虞朝没想到，自己这一趟出门，倒是认识了她来星际时代后的一个同性朋友，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婆姐姐！ 在公寓楼里，疏导者不止虞朝一个，这里按照楼层划分性别和等级，平日里各位疏导者们交流最多的也是怎么直播。 只是因为星际时代这个大环境以及之前疏导者一贯的作为，导致很多刚刚新晋为疏导者的年轻人们不得不面对“老一套”的直播，但并非每一个人都愿意。 海尔薇就是不愿意的那一位。 在整个M990星球上，星球长家的大小姐这个身份代表了绝对的尊贵。 很小的时候海尔薇就表现出来了对动物的亲和力，不论养什么花都能养得极好，几乎已经是预备役的疏导者了。 但年少时曾经在哥哥的屏幕中见到疏导者真正直播的内容后，海尔薇却开始生出排斥——这不是她想象中的精神力疏导工作，那一刻原本神圣的职业似乎也被染上了污迹。 昨天，海尔薇的第一次直播中，她借着自我介绍先蒙混过去，但显然今天就没这么容易了。 整个完体系统都有疏导值的数据，倘若某一位高级别的疏导者不认真工作，也将会受到警告——政府和系统并不在意求道者们以何种方式直播，他们所追求的仅仅是关系异能者的疏导值。 此刻，满心烦躁的海尔薇一个人走出公寓，决定在第二次直播前散散心，希望能找到别的办法。 正在发呆思考今天的直播要怎么过去的海尔薇目光一闪，她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单薄身影正弓腰在玫瑰花丛前干些什么。 海尔薇一愣，明媚的脸上微微蹙眉，踩着小高跟走了上去，语气优雅却略带傲慢，“你在做什么？” “嗯？我吗？” 忽然被叫住的虞朝回头，脸上是未散的疑惑，在看到来人金色的头发以及浅粉色的蓬蓬裙后，她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是那位很厉害的新疏导者，星球长家的大小姐，似乎是叫作海尔薇？ 与此同时，海尔薇瞳孔一缩。 她没想到这道瘦小的身影转过身来竟然意外得好看，就像小时候她妈妈从帝都星买来的限量版洋娃娃一样，皮肤瓷白、眼睛乌黑，要是脱下廉价的半袖、换上昂贵的公主裙，绝对比站在橱窗里的娃娃还吸引人。 好想摆在自己的卧室里啊！ 眼睛发亮，盯得虞朝有点汗毛倒竖的大小姐轻咳一声，才堪堪找回自己的理智。 她只是喜欢漂亮的事物而已。 “就是你。”大小姐抬高了下巴，颇有些不满地看向虞朝手臂里挎着的小篮子——里面装着的都是玫瑰花瓣，“你喜欢它们？” 虞朝看了看那些落在地上、还没有被她捡完的花瓣，她用手背蹭了一下下巴，有些摸不准眼前大小姐的意思。她道：“也、也还行吧？” “这种玫瑰，是我家花园里品相最差的那种。” 海尔薇高高仰着头，已经做好了享受漂亮洋娃娃惊叹神情的准备。 虞朝大脑空白了两秒钟，她莫名福至心灵，配合道：“哇，好厉害啊！” “当然，我爸爸可是星球长。”海尔薇扬了扬下巴，眼睛里闪烁的光很亮，不带有丝毫恶意，“既然你喜欢，那我就让仆人把花给你送过来。” 话落，雷厉风行的大小姐掏出联络器，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因为惊讶和无措而失神两秒的虞朝，成功错过了最好的询问时间，她甚至没在海尔薇对仆人机关枪似的吩咐声中找到插嘴的机会，只半抬着僵硬的手臂，试图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但显然，刚刚挂在了联络器的大小姐误会了。 “不用感谢我，管家叔叔说半个小时就能送过来。”海尔薇像是骄傲的小天鹅，“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同意给你挽一下手臂吧。” 说着，海尔薇往前一步，把花边精致的袖筒赛在了虞朝半支起来的手臂之间。 虞朝一愣，她看了看海尔薇，轻声道：“只有好朋友才会这样子挽手。” “我知道。”海尔薇轻哼一声，“你刚刚夸赞了我家的玫瑰，我又主动送你礼物，难道我们还不是朋友吗？” “奥对，忘记自我介绍了——”海尔薇撩了撩自己的长发，“我是海尔薇奥赛丽克，你叫我海尔薇就好。” 虞朝微怔，此刻海尔薇看向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认真，这位看起来骄纵的大小姐，似乎并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么难相处，甚至恰恰相反，对方有些傲娇，且有种被保护极好的善良。 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大学毕业后自己奔波奋斗的虞朝见过很多人，她吃过亏也受过委屈，认人倒也有一套自己的准则——她喜欢和海尔薇这样的人相处。 虞朝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你好，我是虞朝，很高兴认识你。” 正如大小姐所说，她家的管家仆人行动能力超强，不到半个小时，一大筐品相好到爆炸的玫瑰就被送到了公寓楼下，不少路过的疏导者们回头看着，眼底是藏不住的艳羡。 “好漂亮……” 上辈子虞朝做过插花直播，对于玫瑰并不陌生；只是这辈子她生活在孤儿院里，这样品相的花可以称之为奢侈品——这么一筐，大抵够孤儿院两个月的伙食费。 星际时代自由，但阶层却也明显。 虞朝压下心头一闪而过的想法，只看向海尔薇，“这些全部都送我吗？” “当然。”大小姐点点头，在她看来，这些东西不过是挥挥手就能搬来，想要多少她有多少，哪怕她家的不够用了，只要她开口，这颗星球上不缺主动想要谄媚的。 虞朝露出一截笑窝，“这么多玫瑰，我用不完的，太浪费啦。” 这时候海尔薇才有功夫好奇，“你要用玫瑰做什么？” 虞朝眨眨眼睛，“当然是直播啦。” 面对海尔薇，她倒是不准备隐瞒什么，毕竟这一回的直播素材来自大小姐的“友情赞助”，故意瞒着人家才有些说不过去；至于会不会被人偷学了去……虞朝是真不怕这点，所以大大方方，直接说了出来。 虞朝：“我准备用这些玫瑰做玫瑰酱。” 海尔薇一脸疑惑，“那是什么？” 她听说过玫瑰泡澡，从来不知道玫瑰还能做酱，是用来护肤的吗？ 看到海尔薇的表情，虞朝就知道自己这次准备捣鼓的东西又是星际时代没有的，她偏头看了一眼偌大一筐的玫瑰花，视线又落在了满脸好奇的大小姐身上，忽然一笑，目光狡黠。 “海尔薇，要和我一起直播吗？” 完体系统从不局限疏导者的直播形式，因此疏导者可自由活动的空间极大，前一天熟读规则的虞朝看到了身侧的海尔薇，正好借此为她往后的大计划小小打算一下。 见海尔薇还愣着，虞朝从筐里捏着一支处理干净花刺的玫瑰递到大小姐眼前晃了晃，做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邀请动作，“要来吗？” 那一瞬间，海尔薇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 她想到了自己曾经对于疏导者这项职业的憧憬，想到了第一次看到疏导直播时的震惊和难以接受，想到了前一天晚上为此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深夜…… 但此刻，海尔薇只能想到筐里火红的玫瑰，和虞朝灿烂的笑容。 她不知道玫瑰酱是什么，但如果能够让她摆脱既定的直播行为，海尔薇想要试一试。 于是，大小姐也笑了，她接过虞朝手里的玫瑰，重新行了一个标准且优雅的礼，对虞朝道：“当然。” 此刻的海尔薇还不知道，她的未来会因为虞朝的出现而发生多么惊天动地的变化。 ——当然，是极好的变化。 与此同时，宇宙之外—— “糟糕，星主不见了，你们见到星主了吗？” “没有见到，已经找遍整个星球了……” “等等，距离星主上一次进入漫游状态，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我算算……整整一百年！” “又一百年了啊，时间真快。算了叫人别找了，星主必是进入漫游状态了，我们只能慢慢等着了。” “我比较好奇，这一次星主漫游，会变成什么状态吗？我记得上一次，星主似乎变成了海鲸？” “是海鲸。也不知道星主什么时候才能带回来伴侣，他都单身快五百年了……上一任星主在五百年的时候，孙子都有了！” “谁知道呢……” 第008章 直播暴力准备中 双人直播在完体系统中并不是常态，这意味着主播收到的打赏和曝光要同时分给两个人，对于很多疏导者来说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 但虞朝并不在乎。 她并不是心血来潮才贸然提出想法的，早在她被判定为疏导者的那一刻，有关于这个点子的灵感就已经出现在了虞朝的心里。 而这一回，算是她第一次尝试的引子。 为了一会儿的直播安排，虞朝本想邀请海尔薇去自己的家里，却不想大小姐手一挥，直接把虞朝打包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进门的瞬间，“小土包子”虞朝悄悄在心底“哇”了一声。 不愧是高等级疏导者的公寓，和她的弹丸之地相对比，简直就是华丽的公主屋，就连直播设备都比她的大一倍，上面点缀精美的花纹，看着完全就是一个艺术品。 在管家帮着把玫瑰筐送进房间离开后，海尔薇带着虞朝稍作参观，在确定了房间了具体布局后，才随着虞朝开始布置完全被限制的厨房。 不曾做过家务的大小姐倒是很勤快，虽然因为第一次有些笨手笨脚，但她在这种事情上却充满了新奇和尝试欲望，只跟在虞朝的身后像是个华丽的小尾巴，还时不时格外有礼貌的询问，一整个好奇宝宝的状态。 虞朝也没有不耐烦，她甚至会在整理中途停下来给海尔薇讲解一些器物的用途，然后在哭笑不得的状态下收获来自大小姐的赞叹和敬佩。 ——星际人民永远佩服会做饭的人。 等厨房大概布置出来后，跟在虞朝身后的海尔薇忽然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肩膀。 “嗯？怎么啦？” 淡色衣服的小疏导者回头，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她比海尔薇还矮了几厘米，尤其对方穿着高跟鞋，这点儿差距立马显现，让虞朝不得不仰头看向另一人。 擅长察言观色的海尔薇微微岔开腿，缩短了两人之间的高度，才开口道：“一会儿直播，会和以前那些一样吗？” 海尔薇没有看不起谁的想法，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种表现方式，但又因为从小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在脱离了“旧办法”后，就是她自己对疏导直播的形式都一知半解。 虞朝一愣，她看出来了海尔薇的担忧。 “不会。”她摇摇头，轻声道：“或许对你来说，这会是一种比较新奇的方式，就看你愿不愿意接受了。” 就论个人喜好而言，上辈子虞朝空闲时间的时候，她也会喜欢刷帅哥和漂亮姐姐，尤其变装视频那一类的，是虞朝有段时间的心头宝，她自己看着不过瘾，也紧跟时事尝试了一波，涨粉效果那是一个好。 但是在星际时代…… 只能说没有尺度管理的完体系统里，什么都有，那对于虞朝而言，已经脱离了能够欣赏的程度，她并不喜欢。 听到虞朝这样说，海尔薇的心情莫名就放松了下来，明明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孩儿看起来比自己还更加稚嫩、瘦小，可偏生对方说出来的话，却叫她有种想要信服的力量。 不过…… 两个认识没多久的女孩在一番闲聊下很快就熟悉了起来，等看的时间差不多后，虞朝和海尔薇便打开了家中的直播设备，只是这一次同时连接了两个直播间。 按照通常状况来讲，如果选择双人直播，那么两个直播间内会同时挂上可以相通的链接，这样的情景对于粉丝数少的那一个来说是种明显的机会，因此很多粉丝基数少的完体主播，会通过某些渠道与大主播进行合作，但绝大多数有粉丝基础的大主播不会轻易答应。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彼此之间都是竞争者，没有人会愿意多给自己树立对手。 不过这一点，虞朝还不知道。 此刻—— 【滴，疏导者虞朝的“玫瑰酱”直播间正式开启。】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1】 几乎是虞朝刚刚开启直播的时候，原本明晃晃的零蛋就跳成了“1”，某位眼熟的榜一大哥名字上闪烁着特效，刚刚开场就是两颗星球。 在得了三部的命令、再加上自己的期待，熟记虞朝直播时间的阿尔文一大早结束公务，就开始等着直播，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看小疏导者做饭了。 【A：上次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不等虞朝说谢谢，另一边的提示音唤走了小疏导者的注意力—— 【滴，疏导者海尔薇的“玫瑰酱”直播间正式开启。】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2673】 虞朝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好家伙”了一声：好多人啊！ 海尔薇那边一开屏，各种绚烂的直播打赏特效就没断过，至于虞朝这里……她看了一眼孤零零飘在屏幕上的“A”，轻咳一声，甜甜回应道：“谢谢，喜欢就好。” 【A：双人直播？】 虞朝点头，那边海尔薇还在感谢着打赏，她对自己唯一对观众道：“是的，准备尝试一下新的直播方式。” 【A：那今天继续做焗烤土豆泥吗？】 自从那天吃过一次后，阿尔文几乎要把这道菜的名字刻在手心里，恨不得一天看几百遍好回味其中的味道。 “今天不做焗烤土豆泥。”屏幕前的半截脸上露出一对小梨涡，虞朝见海尔薇准备好了，便拍拍手，开始了今天的流程，“今天我和我的搭档一起做玫瑰酱。” 玫瑰酱？ 屏幕前的阿尔文一脸困惑，显然无法理解这个新词汇，对于他来说玫瑰就是玫瑰，再加一个酱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小疏导者心血来潮捣鼓出来的新东西？万一不好吃怎么办？听这名字就不比焗烤土豆泥…… 阿尔文神色严肃，他想，自己一定会绝对配合，哪怕不好吃，也要好好享受来自小疏导者的辛劳成果——不能打击小疏导者的信心。 但显然，此刻的阿尔文压根儿没想到，他配不配和是一回事，他能不能吃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直播间内—— 虞朝和海尔薇早就分工明确，两人并排站在厨房中间，齐刷刷地只露出下巴以下的位置，随着直播的正式开始，被设备捕捉的画面和声音会同时传递到两个直播间里。 虞朝：“今天我们的直播内容是制作玫瑰酱，可能大家在此之前都没有听说过，不过等会就可以揭秘了。” 说着，虞朝拿出了直播前她和海尔薇摘下来的玫瑰花瓣。 来自海尔薇家后花园的玫瑰又大又艳，红艳艳的花瓣满当当地被装了一筐，在两双白皙、修长的手指下被冲洗地干干净净。 眼下虞朝的直播间内一片冷清的岁月静好，但作为高等级疏导者的海尔薇，她的直播间内自带流量，于是就显得不那么平和了。 【什么东西？这是已经开始直播了吗？这是在做什么？】 【呃，A等级的疏导者也这么想不开要尝试创新？】 【怎么还搞双人直播啊？另一个还是个最低级的？海尔薇是不是被蹭了？】 【这是低等级疏导者想往上爬的手段吧？】 …… 刚刚洗过一遍玫瑰花瓣的虞朝此刻正低头小心擦拭着湿漉漉的玫瑰花瓣，但中途看见乱七八糟弹幕的海尔薇最初只是皱眉，等看言论越来越严重，才忍无可忍地开口：“你们这是造谣。” 屏幕上的弹幕安静了一秒钟，很快密密麻麻的文字铺天盖地地袭来，绝大多数内容都是在夸赞海尔薇、贬低虞朝。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星际世界，隔着完体系统，异能者从不掩藏自己对高等级疏导者的追捧和对低等级疏导者的蔑视，因为他们很清楚，一切有可能到达自己身上的疏导值值来源于高等级者，至于D等级以下的…… 异能者看不上。 也是在这种畸形的直播体系中，高等级者被推上了神位，哪怕高高在上、不掩贪婪，依旧有数不胜数的异能者上赶着去送自己的脸给人家踩；而低等级者则直播惨淡，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无人搭理。 专心捣鼓花瓣的虞朝甚至没顾得上抬头，她没太听清刚刚海尔薇的话，也根本不知道上一分钟直播间里发生了什么，“怎么啦？” 虞朝没听到，但并不代表五感敏锐的阿尔文没听到，他眼神危险地看向另一个直播间的链接，轻轻敲击在桌案上的手指似乎透出了几分不爽。 同时，站在一侧，正好挡住弹幕的海尔薇则摇摇头，轻声道：“没事，你先弄的，我调整一下我的直播间。” “好。”虞朝点头。 在擦完花瓣后，又撒入白糖，像是和面一样揉捏花瓣还有些潮气的玫瑰花瓣图，让二者充分接触，很快一股淡淡的、甚至是有些隐秘的玫瑰香就飘荡在宽敞的厨房内。 在开启了嗅觉的直播间内弥漫花香的同时，海尔薇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把那几个说话过分的异能者手动提出了直播间。 另一边，阿尔文则直接动用特权——凡是在完体系统内接受疏导的异能者，均在军部有记录，只要他想查，没用查不到的。 此刻，完全被小疏导者勾走注意力的阿尔文，把那几个跳腾厉害的异能者ID直接发给了下属，让“好好”关照一下。 在直播间里还有功夫瞎跳腾，看来是日常训练还不够，这样子以后怎么打虫族呢？还是继续加练吧。 阿尔文心满意足地放下联络器，继续沉浸在了小疏导者直播间内飘飘的玫瑰香气中。 而专注揉玫瑰花瓣的虞朝根本不知道，一场可能出现的“直播暴/力”，就这样消弭于海尔薇和阿尔文的默契努力之下。 第009章 第二位金主爸爸 玫瑰酱的主要产地是济南，它具有很丰富的营养价值，可以润肤、养颜、抗老，同时也有化解腹部淤血、疼痛的作用[注1]。 虞朝上辈子把直播做得小有名气后，她并没有吃老本、停滞不前，而是带着自己攒了两年多的存款选择出门看看，在祖国的大好河山中，虞朝的第一个选择就是济南平阴。 在这座美丽的县城内孕养出了浪漫的玫瑰，正是制作当地特产玫瑰酱的精髓。 星际时代没有平阴玫瑰，倒是有海尔薇家自己养的高品质可食用玫瑰，才把玫瑰和白糖搓揉了几分钟，那股悄悄弥漫的甜香就已经充斥在整个厨房之内，变成吸引人的“甜蜜武器”。 但显然，虞朝手下的“甜蜜武器”不仅如此—— 提早被海尔薇摆上的小锅里被虞朝放入了玫瑰花，深粉色的花瓣上黏着磨砂感的绵白糖，在充分揉捏接触后一团一团地簇拥在一起，看起来像是朵巨型的花骨朵。 随着柠檬汁的加入，另一种霸道的酸与玫瑰香拥挤在一起，很快就在化学反应下，创造出了另一种特别的味道——柠香与玫香的结合，带有鲜花和水果的清新，以及糖分融开后的甜，玫瑰原有的味道被持续放大，这变成了一场完美的嗅觉盛宴。 随着小锅内部空间的减少，虞朝加入小半罐白糖，开火升温，玫瑰花团中原有的水分开始被蒸出，氤氲着淡淡的水雾。 海尔薇那刚刚被踢出去好几个观众的直播间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在几秒钟后，弹幕的内容转变到了另一个方向上—— 【那是什么味道？好香……】 【像是玫瑰？】 【是玫瑰花的味道，但似乎还有有些甜？这就是玫瑰酱吗？】 【好香好香！】 异能者五感敏锐，对于他们来说任何细微的气息都足以被灵敏的嗅觉捕捉，此刻通过直播设备开启嗅觉同步功能后传递来的香甜，不多时就让几个训练中途休息看播的异能者忍不住开始咽口水。 香且浪漫的玫瑰味儿，配上暖融融的糖汁，这是猛男都无法拒绝的甜——就像是初恋！ 海尔薇的直播间内，在大部分人被嗅觉同步吸引的时候，聪明的异能者正尝试点击那条挂在屏幕一侧的双人直播搭档链接，但是怎么没反应？ 不信邪的异能者又点了几次，那条属于低等级疏导者直播间的链接就像是被锁了似的，怎么都点不进去，于是一脸意外的异能者直接退出直播间，开始在完体系统的搜索框内输入“虞朝”的名字，只是下一秒，他看到了系统发来的提醒—— 【抱歉，您搜索的直播间已被锁定。】 异能者的手指僵了僵，整个完体系统内，能够锁定直播间的就只有那几位大佬，按照军功排一排，个个都是他们这些小兵的顶顶顶头上司，根本得罪不起，此刻他忍不住回忆刚刚混乱的时候，自己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吧…… 比起胆战心惊、发现问题的异能者，此刻同样被这股香味俘虏的阿尔文则喉结微动，咽了咽唾沫，前不久还想着“尽力配合小疏导者”的他脸蛋被打得啪啪响，只恨不得钻到屏幕里立马尝尝。 阿尔文偷偷瞄了一眼虞朝直播间内的观众人数，眼见还是熟悉的“1”，才稍微放心——看来今天没人会和他抢玫瑰酱了，希望那几个家伙最好迟点再来！ 在所有人都被玫瑰香吸引走注意力的时候，完体后台记录的疏导值也在悄悄攀升，只不过这点儿不同立马被早有预料、提早关注的研究部按住，暗戳戳地压下一切异状，一来是为了继续观察虞朝，二来…… 部长说了，能多压一会儿就多压一会儿，省得这宝贝被联盟给盯上。 几个做贼心虚的研究员相互对视，决定听顶头上司的，至于帝国后续会不会因此和联盟吵起来，他们表示近些年早就习惯了。 直播间内——虞朝用长柄勺轻轻拨动锅内深粉色的酱料，早已经被香气吸引的海尔薇站在她身后，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虞朝道：“大家可以看看小锅里的情况，不用煮太久，稍微沸腾一下就好，现在我们要关火装罐啦！等装好以后，还要淋上一层蜂蜜作防腐哦！” 不止玫瑰花是海尔薇提供的，就连事后装玫瑰酱的金边玻璃瓶也来自大小姐家用都用不完的橱柜内藏品。 透明的罐子里因为被装入热腾腾的玫瑰花酱，很快雾气氤氲一片，潮热香甜的滋味愈发地霸道，一股一股勾引着人心。 一锅玫瑰酱被虞朝和海尔薇分装了成了五个玻璃罐，在两个直播间吸引着无数人的视线，他们恨不得一秒钟发出几十条弹幕，想要了解这玫瑰酱到底怎么吃，只可惜最初被他们看不上的小疏导者光顾着低头淋蜂蜜，看都不看弹幕一眼。 就在众异能者隔着屏幕抓耳挠腮的时候，海尔薇淡淡扫过早就大变样的弹幕，暂时充当了嘴替，替自己直播间这群异能者们问了出来，“这些玫瑰酱是直接就可以吃吗？” “可以直接吃，也可以配面包、水果，或者冲水喝，”小心给淋完蜂蜜的玫瑰酱密封的虞朝摇摇头，脑袋都不抬一下，“不过，它们还需要在阴凉干燥的地方静止两个月。” 【两个月！？】 【这么久？现在还不能吃吗？我是异能者，肠胃强大，现在吃了肯定没问题。】 【我c级异能者，树叶都能生吃。】 【我b级异能者，直接生啃树皮。】 【？？我a级异能者还没说话呢，上个月我才从战场下来，为了防止被虫族发现我们都埋伏，我和队员生吃了整整一个月的虫肉。】 【？？？】 【楼上牛逼。】 抽空看了一眼隔壁直播间的阿尔文不屑地抿了抿嘴巴，心道那算什么，他当初埋伏三个月只为了抓新诞生的虫母，别说吃虫肉了，他生吃的是虫卵！ 一想到那格外狼狈的三个月，阿尔文就忍不住辛酸，事后他整整重做了一个月的心理建设，才重回的战场——无他，任何一个生吃过虫卵的人都不会想再面对这个恶心又丑陋的生物！ 不知道自己榜一大哥在想什么恶心东西的虞朝终于和海尔薇装好了全部的玫瑰酱，这才有功夫看向自己的直播间，却发现观看人数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2”。 还不等虞朝欢迎新观众，下一秒绚烂的打赏特效霸占满了整个屏幕—— 【用户Heln为疏导者虞朝送出20颗星球。】 新金主大佬，出现了！ 第010章 巨无霸猫爪印 赫莱恩是水系异能者，等级SS，和阿尔文职位相当，名下带领着一支军团，一年几乎有60%的时间活动在各种虫族战场上，至于剩下40%的时间则分给家族产业—— 他不仅仅是帝国的上将，更是名气响当当的商人，资产遍布帝国，是很多人心中的钻石王老五，绅士有礼、有权有钱，作为异能者没有那些暴脾气，反而如沐春风、待人温和。 但就同行兼竹马但阿尔文来看，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装大师，毕竟不是所有人能用一副温柔的假面具一戴就是几十年。 才从战场回来不久的赫莱恩早在前一天就看到了阿尔文发的朋友圈，也得到了来自上司的嘱咐，对此他不置可否，毕竟在“虞朝”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奇迹”，但是真正能担得起这两个字的疏导者，却如凤毛麟角。 赫莱恩在没有彻底眼见为实前，吝啬于交出自己的期待，但即便心里如此想法，他面对上司的任务指派时，依旧从善如流。 但直到今天他围观虞朝的直播，才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奇迹”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力量——最初他所不屑一顾的，此刻正源源不断抚慰着他干涸而发痛的精神力。 这股力量纯净又自然，如同泉水，流过无痕，在其他人被玫瑰酱的气味所吸引的时候，赫莱恩却通过完体系统的连接，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 先前因为使用异能而留下的暗伤，似乎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抚平着，虽然不至于夸张到一下痊愈，但效果还是能够被感受到的。 ——这确实是奇迹。 按下打赏的赫莱恩这样想到。 打赏的星球特效盛大地炸开在直播间内，虞朝那一瞬间甚至有些大脑空白。不是她没见过大额度的打赏，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一个全新时代的新人主播之路，目前看起来会这么的顺利！ 二十颗星球，那可是两万星币，再加上昨天的一万星币，哪怕被系统收取5%，虞朝也能得到28500星币，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哪怕在星际时代，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虞朝弯了弯眼睛，声音清亮，藏在里面的愉悦显而易见，“谢谢老板的打赏！” 因为不确定怎么念“Heln”，虞朝干脆偷了一下懒，下一秒“唰唰”的星球特效又亮了起来。 【用户A为疏导者虞朝送出30颗星球。】 虞朝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谢……” 话没说完，小小直播间内的特效继续闪烁着—— 【用户Heln为疏导者虞朝送出30颗星球。】 【用户A为疏导者虞朝送出30颗星球。】 【用户Heln……】 整个屏幕几乎都被星球特效炸得金灿灿一片，就连一侧坐拥两千多粉的海尔薇都忍不住侧目，而虞朝则急急忙忙喊道：“等等等——老板们，这、这给的也太多了吧……” 多吗？ 不多吧？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阿尔文和赫莱恩都看了看自己的虚拟钱包，那一长串数字几乎叫人没有想数的欲望，对于他们这种程度的异能者来说，钱——那也只是钱而已。 于是，两位自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在这一刻格外有默契—— 【用户A为疏导者虞朝送出一片星云。】 【用户Heln为疏导者虞朝送出一片星云。】 更加绚烂的特效铺满整个屏幕，宇宙中神秘又浪漫的星云在虞朝的直播间内变幻着，最初是玫瑰星云，很快各种尘埃扭曲，又转变成了马头星云，紧接着有些诡谲的猫眼星云又取代了前者表演的舞台。 屏幕上，小疏导者只露着下半张脸，或许是因为惊讶，嘴巴小小地张开一截，抱着玫瑰酱的身影就这么僵在直播间内，那真实的特效几乎包裹在她的周围，那一刻虞朝忽然初步认识到了属于这个时代的瑰丽风景。 很漂亮。 虞朝抿抿唇，半张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啦，等玫瑰酱放好了，我给你们寄过去尝尝？” 【A：好，地址你知道的，请问这一次还有礼物吗？】 【Heln：地址已私信。】 此刻，两个高等级异能者已经开始期待两个月后的玫瑰酱了。 虞朝在应了自己这边的直播后便一如初次那般干净利索地结束，转头对大小姐小声道：“剩下的玫瑰酱你也抽几个粉丝寄过去呗？” 这种寄礼物的行为本是上辈子虞朝直播时最常见的操作，但在星际时代还从未有过先例。 海尔薇一愣，眼底倒映着虞朝漂亮的脸蛋，忍不住道：“…… 这些是属于你的。” “啊？怎么就属于我了？” “是你做的。” 虞朝笑了笑，直接把几罐玫瑰酱推到了海尔薇的怀里，“玫瑰、厨房和玻璃罐都是你的，我也就是参与了一下制作过程，要是按照你这么算，我才是那个白占便宜的人。” 海尔薇：“可是……” “没有可是。”虞朝手掌一拍，“听我的，都当朋友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不计较吗…… 海尔薇一顿，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从小，她作为星球长家大小姐的身份，以及未来可能被检测为高等级疏导者的资质，都让她活在一个虚假的圈子里，那些主动靠近的人有什么心思，海尔薇心知肚明，一切主动送到她面前的鲜花背后无不藏着利益的交换，这几乎是海尔薇习以为常的生活。 只是此刻在虞朝的面前，海尔薇忽然发现了另一种相处方式。 于是大小姐点点头，神色认真，“虞朝，谢谢你。” “客气什么！” 两个合作直播的女孩儿在下播后自己手动收拾了厨房，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倒也干得有滋有味，只是等她看到了自己直播间的后台数据后，忍不住叫住了准备回家的虞朝。 “虞朝……” “怎么了？”还是那身朴素打扮的虞朝回头，不曾暴露在镜头前的脸干净又漂亮，落在海尔薇的眼中就是一颗蒙尘的小宝石。 海尔薇轻声道：“你以后的直播形式，都会是这样吗？” “大概吧，想到什么播什么。” 海尔薇的手指抓紧了裙摆，一向落落大方的大小姐此刻却满心紧张，她甚至忍不住唾弃自己此刻“阴险”的行为，可是……她真的不喜欢疏导者原本的直播方式。 海尔薇目光游移，甚至不敢直视虞朝：“你……可以教教我吗？” 虞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教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用像以前那样直播就好！” 被检测为疏导者后，这是一种光荣，也是一种枷锁。以海尔薇的身份，她并不需要借打赏来赚钱，但却必须完成A级疏导者每个月的疏导指标，否则这就是对于帝国、完体系统的蔑视。 而海尔薇在虞朝的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希望……即使这真的很冒犯，但海尔薇想她会付出报酬的——只要她有，只要虞朝要。 至于当事人虞朝并没有觉得冒犯，她神色平静，脸上闪过思索，“唔，你日常会做什么？” 海尔薇一愣，没有料到话题的跳跃，但还是回答：“喝茶，练习礼仪，学舞蹈，参加茶会。” 虞朝轻拍自己的拳头，“那就可以，与其费脑子想怎么直播别的，你可以就简简单单地展示自己的日常，不过标题需要改一下。” “什么？”海尔薇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虞朝抿唇一笑，眼底狡黠，“标题记得改成——沉浸式体验星球长家大小姐的日常生活！” 说着，她打开门，冲着海尔薇挥手说拜拜，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不用刻意，你的生活是什么样儿的，直接展示给他们看就好，毕竟大多数人都无法想象你的生活。拜拜啦！” 咔嚓。 门被关上了。 站在原地的海尔薇脸上还有些空白，她喃喃道：“只需要这样就可以了吗……” 明天，她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就在海尔薇因这一番话而思考的时候，已经走到自己公寓门口的虞朝却愣了一下，她在浅咖啡色的绒毯上，看到了一枚粘着泥土的猫爪印。 谁家的猫爪，比她一个巴掌还大啊！ 第011章 偷吃的外来者 “这么大的吗……” 如果是小小的猫爪印，虞朝会蹲在地上试图“嘬嘬嘬”，看能不能吸引出来某只藏在角落里的小家伙；但如果是比她一个手掌都大的猫爪印…… 虞朝迟疑片刻，会不会是什么动物园里的猛兽跑进来了？ 可是…… 她垫脚看向楼道窗外，这里是疏导者统一居住的公寓，整体安保设施很严密，如果真的跑进来那么大一个猛兽，不可能没人发现吧？ 虞朝咽了口唾沫，她迅速开门闪身进门，又“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才有功夫透过猫眼，小心打量自家公寓门口的情况。 一切都安安静静，好像并没有什么活物的迹象。 ——除了那块烙在她地毯上的泥巴爪印。 “这么大的爪子，用不用联系一下这里的公寓管理员啊……” 虞朝站在门背后有些犹豫，她刚刚拿出联络器准备拨电话，却在即将按下的前一秒，又探头看了看。 嗯？那么大一个猫爪印呢？怎么什么都没了？ 不信邪的虞朝揉了揉眼睛，对上猫眼向外看去，那块咖啡色的地毯上干干净净，绒毛柔顺，丝毫没有任何泥泞和脚印的痕迹，就好像前不久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看错了吗？不可能把……” 站在门口的虞朝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道：“是我太累了？” 自我怀疑的种子种上心头，虞朝又一次看向门外的毯子，依旧干干净净，毫无污迹。 虞朝抿唇，心道或许真是自己眼花了吧。 在外面跑了一天的虞朝把抱回来的玫瑰酱放到了柜子的最深处，这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往浴室里走。 要说星际时代她最喜欢的，就是可以多功能调温的洗浴科技，同时满足了泡澡、追剧的需求，简直就是工作结束后最完美的享受。 虞朝把衣服都塞到了自动洗衣机内，赤脚踩着地板，小心迈到了已经盛满水的浴缸里，浅粉色的浴球很快就噼里啪啦地化开一片，淡淡的芬芳氤氲在整个房间内，很快就暖融融一片。 此刻，坐在浴缸里的少女轻轻捧着水浇在自己的肩头，她的皮肤很白，身上看起来几乎没什么肉，常年孤儿院的生活显然并不容易养膘，以至于虞朝轻轻松松就能穿下自己几年前的旧衣服。 她身体靠后，随手点开一个帝国最近的热播火剧—— 是一个有关于强壮异能者被美丽疏导者吸引，然后主动成为其裙下臣的故事，但是…… 虞朝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她看了快十分钟，所有的画面都是在描述疏导者如何如何美、异能者如何如何打赏，至于再别的剧情，没有了？ “这……演的是什么啊……” 在孤儿院的时候，虞朝没条件看剧，为此她还心痒了好一阵；等现在有条件，她发现这个东西，不如不看。 一脸无奈的虞朝干脆关了影视设备，仰头靠在浴缸边沿上享受此刻的静谧。 只是还不等她好好休憩几分钟，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 吱——吱—— 像是在用什么尖锐的东西抓玻璃。 猛然睁眼的虞朝想到了前不久看到的巨型爪印。 她一动不动，偏头细听，隔着门板那声音断断续续说，就好像也在警惕被主人发现似的。 虞朝思考半秒，便湿漉漉地披上浴袍，光脚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拧开了门。 “吱吱”的声音还在，看来某个罪魁祸首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惊动了房间的主人。 虞朝抱住身上的浴袍蹑手蹑脚，她敢确定自己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等她站在了声音的发源地——厨房，却发现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还是有点儿的。 虞朝眉头微拧，她看到了米白色的台面上有一抹粉色的痕迹。 是玫瑰花的味道。 虞朝脸色微变，立马打开柜子—— 原本被摆得整整齐齐的玻璃罐有一个上缺了盖子，深粉色的玫瑰酱少了一半，显然某个“小偷”还没享受完一罐佳肴，就被房间的主人打断了。 虞朝把那瓶少了量的玻璃罐拿出来，在看过瓶子、窗户后，依旧一无所获，只除了那块被糊在台面上的污迹。 看来是一只很会躲的“小偷”？ 就是不知道和门口之前那诡异消失的巨大爪印有没有关，不过…… 虞朝看了看周围，其他东西都整整齐齐一片，只有玫瑰酱少了半瓶，看来这位“神秘小偷”应该是个素食主义者？ 心下生出好奇的虞朝没有打草惊蛇，她擦干净台面，转而将那半瓶玫瑰酱干脆摆了出来，还贴心地打开盖子，倒在一平口的盘子里，似乎是为了方便“小偷”作案。 做完这一切后，虞朝才又回去享受自己半途中断的泡澡。 在整个厨房都恢复安静后，镶嵌在墙壁高处、立着铁网的迷你通风口中窸窸窣窣，从黑洞洞的缝隙中滑出几缕丝滑的黑，它们顺着墙壁下滑，在落到大理石台面的瞬间凝结成了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 这团影子小心靠近被倒出来的玫瑰酱，“它”先是警惕地冲卫生间的方向探了探脑袋，见里面的人毫无所觉，这才伸出反光的尖锐指甲，轻巧地把盘子勾到了自己面前，开始大快朵颐。 小公寓内，一个人类和一个未知生物，这一晚大家互不打扰，直到第二天一早—— 睡得懵懵懂懂的虞朝抬手没摸到自己放在床头的联络器，而是摸到了一手湿漉漉的腥气。 满脑子问号的虞朝爬起来，就看到一只有自己小臂那么长的观赏鱼翻着眼睛，躺在自己的床头一动不动。 虞朝：…… 死……死的？ 第012章 影子 虞朝可以接受蛇、蜥蜴这一类生物抱在怀里的感受，但她就是不太能接受鱼鳞沾水后湿漉漉、滑溜溜的触感，在她种类繁多的美食直播内，虞朝唯一没有做过的就是肉食就是鱼。 此刻，穿着方便睡觉的大半袖的虞朝顶着毛毛躁躁的长发叉腰站在床头边，有些为难地看着这条躺在床头柜上、很久才会扑棱一下尾巴的观赏鱼。 又大，又滑，又多鳞片，看着就滑溜溜，直接一次踩中了虞朝的好几个雷点。 虞朝没忍住打了个冷颤，原谅她是真的无法接受这类生物，就连吃——她也只吃没有鱼皮的部位。 盯着大鱼有点儿手足无措的虞朝小心靠近，用手指尖尖轻轻蹭了一下鱼尾巴。 唰！ 翻着眼睛的鱼又“啪”地甩了一下尾巴，看起来有些厚重的鳃沉甸甸起伏两下，又重归于安静。 虞朝抿唇，这鱼能出现在这里，倒也不难猜，整个房间里除了她，就是那位偷吃玫瑰酱的“小偷”，于是某些结果也不言而喻，也就她心大地睡了一晚上，倒是丁点儿动静都没捕捉到。 她比较好奇的是，“小偷”先生到底藏在哪里了？ 虞朝踩着拖鞋快速在家里绕了一圈，除了那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盘子，便不曾再看到其他的可疑痕迹，等她重新站在床头柜前与那只进气少出气多的鱼对视几秒钟后，她尝试性开口：“嗨，有……什么在这里吗？” 卧室安安静静，无事发生。 但几秒钟后，莫名地，虞朝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被注视感。 并不突兀，反而很安静，也丝毫不存在冒，如果硬要形容，就好像是平静的湖水卷过湖底的石子那般，有波纹荡漾，却不会留下痕迹。 虞朝确定了心里的想法，她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和恶意，便继续开口道：“虽然很感谢你带来的‘礼物’，但是这条鱼我实在不太好接受，所以能请你带回去吗？” 末了，虞朝又补充了一句，“说实话，我有些怕这样的。”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虞朝摸了摸自己还没来得及洗漱的脸，轻声道：“我去洗脸刷牙，我保证不会偷看，真的！” 说着，站在房间里的少女轻轻做了一个对天发誓的动作，便迅速闪身进入卫生间，还格外贴心地关上了门。 一时间，被子还没叠的卧室里静悄悄一片，在床头柜上的鱼第三次甩尾巴时，一截暗色缓慢蠕动，从窗沿上落下的花盆影子中钻出来，“它”行迹无痕，在地板上再次凝结出实体，动作轻巧灵活，一跃便站在了床头柜的边缘。 “它”的影子依旧很模糊，无法辨认出具体种类，只低头闻了闻观赏鱼，猛然张开了可能被称之为“嘴”的部位，将一条比“它”本体还大的鱼彻彻底底吞了进去。 嗝。 影子打了个不是那么优雅的嗝，“它”晃了晃身后的尾巴，若有所思地盯着不远处的浴室门看了一会儿，又慢条斯理地起身，在即将路过床上柔软被褥时停顿半秒，爪子轻轻踩了一下，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地重新化为影子，消失在房间里。 一切都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只除了那抹有意或者无意留在被褥上的小爪印——只有乒乓球那么大。 这是虞朝从浴室里出来第一眼就看到的变化。 就像是故意留下来的一样？ 虞朝坐在床边，柔软的被子只要轻轻一拉就会荡平原有的爪印痕迹，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着急，反而从联络器内翻出猫咪的爪子仔细做对比。 不细看的时候她以为这就是猫咪的爪子，但等经过对比后，虞朝才发现两者有所不同，只是这点儿不同太过细微，以至于很难发现不同。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和门口那只巨型爪印有关系吗？ 说实话，虞朝对于新出现在家里的未知生物并不害怕，甚至还因对方的举动而生出了一点点期待。 带着疑问和好奇的虞朝干脆将床上的痕迹拍照留念，这才准备换衣服出门。 完体系统在工作安排方面还是很人性化的，直播次数只要达到每个月的规定指标就行。而虞朝对自己近期的日程做了安排，今天空闲，正好够她回一趟孤儿院。 疏导者每个月会有完体系统下发的基础补贴，在每个疏导者第一次激活账号后，星币就到账了，虞朝对比自己空了十几年的虚拟钱包，终于有了点身负积蓄的满足感。 她买了些带给孩子们的糖果、零食、日用品作为礼物，又乘着悬浮公交车一路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星云孤儿院。 虞朝喜欢这里，喜欢老院长，也喜欢这里每一个懂事得叫人心疼的孩子。 人与人的差距总是格外明显且如天堑，有些人生来富贵，从不缺来自物质上的关怀，更有好风借力、前路宽广；但有些人却自记事起都没见过父母，小小年纪就要肩负起照顾比自己更小孩子的重任。 虞朝轻叹一口气，她何尝不想改变星云孤儿院的现状呢？她在这里长大，享受着来自老院长的照顾、来自其他孩子的温暖，她也想尽自己所能，为这所日渐破败的孤儿院做些什么。 这一刻，她忍不住轻声在心底感谢了自己的两位金主爸爸——等这个月结束把星币提出来，她和孤儿院都能过一段好日子了！ 从悬浮公交车下来再到星云孤儿院还需要走一段距离，最初时这座老旧的建筑便远离市区与人烟，几乎坐落于郊区，一天只有三趟悬浮公交，一旦错过便只能自己走着。 此刻虞朝提着满满两大袋采购物资，沉甸甸的东西勒得她手疼，才下公交走了没两步，就忍不住站在原地歇一歇、揉揉手掌。 今天这趟回来虞朝没有告诉老院长，因为她知道若是自己说了，院长爷爷一定会阻拦—— 老院长希望自己养大的孩子们能过得好，却不想他们把孤儿院的一切变成生活的负累，因为他知道对于这群没有身份地位、异能微薄、从偏远星球上的孤儿院走出来的孩子们有多难，尤其……这是一群有缺陷的孩子。 虞朝顶着太阳叹了口气。 在没穿越前，她幻想中的星际世界每一个人都应该过着活在云端上的生活，但等自己真地体验过后，虞朝发现她很幸运，至少比起那些孩子们，她是健康的。 缓了几口气，虞朝深呼吸，又用薄薄的手臂提起了放在地上的袋子，只是—— 诶？ 虞朝眨了眨眼睛，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袋子变轻了？ 虞朝站定，歪头看了看。 还是从超市中带出来的大手提袋，材质、款式、购入物都没有变化，但是重量好像确实轻了一点……不，似乎又轻了些。 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从底下托起了拎在虞朝手里的两个袋子，然后给予上浮的力度，解放了虞朝发酸的手腕。 奇妙的现象。 虞朝没有惊慌，只是继续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手里拎着两个已经完全感受不到重量的袋子缓步往孤儿院走。 毕竟穿越这样的事情都经历，似乎再有什么，都不会很奇怪。 在微微起风的郊区，阳光正好，提着东西的少女开口，声音化作了风中细碎的音符。 她说，谢谢。 晃动在地面上的影子不着痕迹地颤了颤，一截像尾巴似的暗色自影子边缘翘了出来，似乎有些乐颠颠的，只是“它”很快又缩了回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第013章 朝朝的小秘诀 星云孤儿院，一所特殊的孤儿院，这里所养育的孩子们，大多数都是其他孤儿院不愿意接纳的特殊孩子。 ——他们有缺陷。 星际时代，医学科技发达，人们普遍长寿，基本不会有什么小病小痛，就算有了比较严重的病症，只要及时进一趟治疗仪，就能好得完完全全，因此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可以无病无灾地渡过一辈子。 但也仅仅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星云孤儿院的孩子们显然并不在此列。 治疗仪的运作需要星币、需要病痛后限定的时间，至于孤儿院的孩子们基本都是父母出事无法抚养，或者直接被抛弃的弃婴，他们身上的缺陷早就因为超过治疗时间而成了终身的遗憾，就算没有超时，艰难撑起整个孤儿院的老院长也拿不出用于治疗的费用。 虞朝反而成了一整个星云孤儿院里少见的、无缺陷弃婴。 她是幸运的。 两个手提袋被无形的力道托着，帮虞朝放在了孤儿院门口，她摸了摸被晒热的黑发，抬手按下铁门上的门铃。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有些安静的郊区，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孩子们热闹的声音传来—— “是朝朝姐姐！” “院长爷爷！朝朝姐姐回来啦！” “朝朝姐姐回来了！姐姐才没有不要我们！” “耶！” …… 听声音很快乐，可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这群孩子身上的“特别”之处，他们总是与寻常人有些差别，这才被遗落在荒凉的郊区孤儿院，甚至连正常地上学都变成了奢望。 但幸运的是，老院长还有满肚知识，足以带着这群孩子们走过最初的路。 眼下，孩子们的欢呼声中足以见得虞朝的受欢迎程度，他们热情且欢快，会小心地帮忙接过虞朝提着的东西、会跑在前面提前撑开大门、会笑着关心虞朝有没有被欺负…… 此刻变成孩子王的虞朝笑容灿烂，眼中是难掩的亲近和温和。 上辈子她曾一度以为自己永远不喜欢小孩，但直到在这里，虞朝才发现她不是不喜欢小孩，她只是单纯地讨厌熊孩子而已。 听话又懂事的孩子，反而叫人心疼。 跑在前头的孩子们一个个簇拥在虞朝身侧，后面几个稍大的孩子则扶着年纪大的老院长慢吞吞走过来。 虞朝挨个儿摸了摸孩子们的脑袋，便指挥着他们把两大袋东西往屋子里搬运，等一抬头，就对上了老院长复杂的目光。 “朝朝姐姐……”站在老院长身边的男孩开口了，他叫乔迪，是虞朝外第二个即将成年的孩子，只是他的生日迟了几天，便只能再多等一年，参加明年的资质检测。 “乔迪，”虞朝弯了弯眼睛，看向老院长，“院长爷爷。” “朝朝你……哎……” 老院长轻轻叹了口气，“当疏导者还顺利吗？” “顺利的！”虞朝笑眯眯地凑过来，扶住老院长的手臂。 这位清瘦又佝偻的老人独自支持着孤儿院数十年，他身上的担负着院里几十个孩子的生活，原本直挺挺的脊背也愈渐弯曲，让虞朝光看着，有时候就忍不住眼眶发酸。 虞朝和乔迪一左一右搀扶着老院长，他们像是以前那样，慢悠悠地走在院子里，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老院长：“朝朝啊，你这疏导者当的，还好吗？” 他时常会愧疚自己能力不够，这才无法让这群孩子们享受到更好的待遇。 “很好的，您放心就好啦，我肯定不会让自己被欺负的。”虞朝拍了拍老院长的手臂，满脸宽慰，“我是什么性格，您不知道吗？” “我知道。”走在另一侧的乔迪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朝朝姐姐可不是受委屈的性子。” “对呀！以前出去玩，您见我哭着回来告过状吗？” 小时候虞朝会带着几个年纪相近的孩子们一起出去，偷偷捡点儿能卖的废品给院里做补贴，只是偶尔会遇见隔壁孤儿院的孩子团来找麻烦。 在面对欠揍的熊孩子时，虞朝并不介意“以大欺小”，以至于有段时间孩子团们瞧见虞朝都是躲着跑的。 老院长听此笑了笑，神色逐渐放松，几人慢慢走着。在无人注意的时，路边石块下的影子忽然动了动，从中钻出一缕暗色，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又很快锁在了虞朝的影子下。 然后—— 一截晃晃悠悠的尾巴，出现在虞朝的影子边缘，自然地宛若一体。 这边虞朝在星云孤儿院内其乐融融，另一边海尔薇则是按照虞朝说的方式，开始了另一种方式的直播。 作为星球长家的大小姐，海尔薇从出生起就含着金钥匙，她成长的过程中所见识的东西，是很多普通人出身的异能者见所未见、甚至很难想象到的东西。 在此之前，或许会有人好奇，但却也无法真正做出想象，直到海尔薇的直播，才令众人看到了另一种完全不同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多数人以为的悠闲，而是高度的自律和另一种近乎刻板的安排。 不睡懒觉、早起阅读星球发展史，早餐后进行发声练习，每日不落地和老师巩固礼仪的规范，学习课程、做笔记、交作业，与母亲和同圈子里的其他千金进行交流…… 【第一次知道原来疏导者的生活是这样的。】 【不是所有疏导者都能过这样的日子，海尔薇是星球长家的千金，一整个星球都在她家的管辖之下，当然厉害。】 【我以为千金小姐每天就是喝喝茶、买买东西，没想到还要上课学习，那都是什么课，听都听不懂……海尔薇大人好厉害！】 【相当个星球长家的千金，还真不容易，但是看着海尔薇上课，我竟然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海尔薇大人虽然不怎么笑，但是我发现她都是有问必答，而且很有礼貌……说实话，我看疏导直播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有疏导者会主动询问我们的生活……她甚至还会仔细听着……】 这样的直播在星际时代来说是罕见的，但在虞朝给海尔薇支招前，倒也不是没有，但比起其他人的尝试，更多的核心精华则在于虞朝给出的小技巧—— “你要做的是直播，而直播的核心则是对异能者进行精神力上的疏导，在我们看不到的情况里，每一个上战场的异能者都过着把脑袋系在腰上的生活，他们的压力怎么可能会不大？” “所以直播的时候你要记住，哪怕不能时时刻刻保持微笑，也要有一个友好、亲切的态度，看到存在疑惑的弹幕不要无视，要记得解答；如果被送了直播礼物，念着ID感谢一下……虽然这些钱对你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对于很多异能者来说，那是他们拿命换回来的。” “其实很简单的，只要你笑一笑、亲切一些，在直播日常的时候偶尔问候一下他们的生活，就足够了。” “当然，在展示你生活的时候，要记得展示美好、向上、正面的那一面，没有人会喜欢充满抱怨的生活。” 虞朝自己上辈子就是走这条路的，对于她来说，直播间的每一位观众都是她的“老板”，上班都不能轻易得罪老板，更何况是直播呢？ 但星际时代的疏导者地位被抬得太高了，地位畸形，以至于笑容和礼貌变成了施舍，可若是一个本就级别不低的疏导者愿意主动露出自己亲切的一面，于那些生活在高压之下的疏导者，何尝不是一种慰藉—— 你在战场上拼杀，你努力为身后的家园换取和平，可是当你满身疲惫、需要精神力疏导时，却还要面对疏导者的刁难、蔑视，你不得不忍着大脑内的刺痛，熟练地放下身段、花钱打赏，只为从疏导者那里换取一些零星的、甚至很难起到作用的“施舍”。 这本就是畸形的，但绝大多数疏导者和异能者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以至于当虞朝看过一部分“精品直播”后，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因此，她教给海尔薇的，仅仅是改变态度，去尝试关心和倾听。 正如虞朝所说，海尔薇在整场直播里都谨记得对方说的一切，虽然这样的尝试因为初次而有些生疏，但等海尔薇怀着紧张的心情在结束后查询后台数据时，却在睁大眼睛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她所创造的疏导值已经达到了有一定粉丝基础的B级疏导者的平均水平，这样的数据是海尔薇在此之前从未想到过的。 “真神奇……”海尔薇喃喃，“明明只是一些礼貌和温和而已。” 在海尔薇陷入沉思的同时，阿尔文和赫莱恩同时都出现在了研究部—— “阿尔文！你小子最近干了什么？怎么精神力状态一下变得这么好了？”研究部部长一脸不可思议，他看了看屏幕，又眯着眼睛盯着阿尔文，只把人看得浑身发毛，才开口道：“奇怪……真奇怪……” 阿尔文：“我怎么知道？我最近都在家里休息，能干嘛？” “是因为你接受过两次疏导吗？”赫莱恩开口询问。 站在一侧的赫莱恩身量高挑，对比阿尔文的精壮，赫莱恩更清瘦几分，容貌俊美，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甚至身上的气质都温文尔雅，如果不说，很难有人把他和与虫族厮杀的异能者联系在一起。 太优雅、太温和了。 研究部部长摇摇头，“不应该，虽说赫莱恩你只接受过一次，但明显精神力深处的状态和阿尔文相差太大，如果只是一次疏导的程度……” 他摇摇头，“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阿尔文翻了个白眼，“那还能有什么？” “或许……”赫莱恩眯了眯眼睛，“你还记得前两天发的照片吗？” “照片？小疏导者给我寄的晚餐？”阿尔文皱眉。 研究部部长一拍大腿，“就该送过来检测一下的！” 阿尔文：“不好意思，吃光了。” “你、你这小子！”研究部部长没忍住也翻了一下眼睛，他选择叮嘱更加靠谱的赫莱恩，“下次如果还有这种情况，第一时间联系研究部，我得检测检测。” 赫莱恩感受：“好的，您放心。”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赫莱恩眯了眯眼睛，记忆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小疏导者那天直播的玫瑰酱上……不得不说，那个味道，香极了。 第014章 鲜花 虞朝离开公寓去孤儿院的时候，还满心期待；但等她从孤儿院回来后，却又有些发愁—— 据统计，每年M990星球上发现的孤儿足足有二十万，其中有50%到60%的孤儿因为身体缺陷被抛弃、错过治疗时间、无法正常生活，但整个星球上愿意收留抚养残疾儿的孤儿院却少之又少，星云孤儿院仅是其中之一。 很多年前，在星云孤儿院接受第一个有缺陷多孩子后，随着时间多推移，越累越多这样特殊的孩子被其他孤儿院推过来，老院长看不得孩子受苦，哪怕资金短缺，最后也咬着牙、接纳了这群很难被接受的孩子。 而在星云孤儿院内，除虞朝外，包括现在年纪最大的乔迪还有54个孩子，他们的身上均染有缺陷，在某种程度上，星云孤儿院在这些年来已经彻底成了“残障孤儿院”。 这代表支撑整个孤儿院运行的资金并不是一笔小数目，虞朝赚来的直播钱可以解一时之困，却无法一劳永逸，尤其是在和老院长了解到院里最小的几个孩子即将错过最佳治疗期后，虞朝的心又沉甸甸挤满了阴霾。 如果可以，虞朝希望孤儿院的每一次孩子都健健康康。 心里揣着事情，虞朝有些低落地回到公寓，却不想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大小姐。 “海尔薇？”虞朝惊讶，“你怎么站在这里？今天直播还顺利吗？” “顺利。”海尔薇翘了翘下巴，藏在发丝下的耳廓微微发红，似乎并不太适应这样的场景，“虞朝，谢谢你。” 很郑重，很认真。 在走廊中微微昏暗的光线下，虞朝看到了海尔薇眼底的微光。 ——亮得像是一个小太阳。 “不用谢，我只是稍微提醒了你一下。”虞朝摇头，下一秒就听到对方说—— “但你的提醒很重要，它甚至比任何技巧和能力都要重要。”海尔薇声音很轻，但又莫名很有力度。 在虞朝提醒之前，海尔薇从未想到过异能者和疏导者之间的问题出现在了“态度”上，她甚至在开播前想象过上百种自己展现生活后可能被异能者觉得无聊的场景，但意外的是，她开头几乎问候关心的话，却让这一群异能者完完整整地追完了整个直播。 这都是虞朝的功劳。 ——海尔薇很清楚。 此刻，大小姐眸光微闪，又一次开口：“虞朝，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想报答你。” 虞朝一顿，她的睫毛和眼皮轻微颤动，脑海中一闪而过老院长佝偻的身形和孩子们即将错过的治疗期，所有的话在嘴唇间滚了一圈，却又被虞朝小心咽了回去。 她再仰头，神色轻松，笑容明媚。 “可我们是朋友啊！”刚成年不久的少女容貌精致，脸上足以见得未来的风华，她笑眯眯地看向海尔薇，眼底晕染的光芒一片一片连接着，就好像宇宙内最灿烂的星云。 海尔薇微怔，她怔忡地想，原来一个人的笑容……能这么亮？ 虞朝反问：“难道不是吗？” “是、是的。” 海尔薇莫名有些紧张，虞朝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个主动交的朋友，不是因为身份地位的相合，仅仅是因为她想——她从第一眼起，就像和这个漂亮得像是洋娃娃的女孩成为朋友。 她成功了。 虞朝笑道：“所以也没什么报不报答的，这是朋友之间该做的。” “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虞朝想了想，轻声道：“等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好。”海尔薇点头，“如果有需要帮助的，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当然。” 在目送海尔薇离开后，虞朝坐在公寓沙发里小声叹了口气。 她只是个普通人，在听到海尔薇说的“报答”时，自然会联想到孤儿院现在面临的困境；可虞朝也明白，这一份“报答”同样是有时限的，依旧无法改变现状，对于孤儿院来说，就像是一层粉饰太平的贴纸。 她需要的是更大的、更能够彻底改变孤儿院当前状况的助力。 只是……这样的助力该从哪里寻找呢？ 虞朝揉了揉脑袋，穿越之前她就是个小主播，智商只能算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以至于现在需要想对策的时候，还真有点儿艰难。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一声略闷的“咚咚”声响起。 虞朝一顿，闻声而去。 声音是从卧室中传出来的，像是什么东西在敲窗户。 虞朝想到了之前偷吃玫瑰酱、送来观赏鱼、又帮她托袋子的神秘生物，会是“它”吗？ 虞朝放缓步子，探头一看，在窗户玻璃后看到了一团暗色的样子。 “诶？”她走过去上前，抬手拉开窗户，那是一束花。 ——是虞朝从未见过的品种。 星际时代的花与虞朝上被子所处的地球基本上相差无几，常见的观赏花虞朝都能叫得出名字，但是眼前这一束…… 虞朝想了想，她确实从未见过。 她抬手拿起这一束还沾着露珠的花束，它们的花瓣呈深红色，边缘微微卷曲，仿佛被火焰灼烧过一般，就好像要在这一瞬间燃烧尽自己的生命。 意外地有种灿烂又疯狂的美感。 “这也是……礼物吗？”虞朝轻声问道。 房间内安静无声，但她的余光却瞥到了落在地上的影子。 那是窗外的光落在花束上蹿动的光影，一颤一颤，正好从花瓣之间冒出了一截尾巴，摇摇晃晃，像是在回答虞朝的问题。 “我很喜欢。”虞朝抿穿，前不久落在心头的沉重似乎稍微散开几分。 虞朝踩着拖鞋，稍微修剪了一下花枝，便把它们插在了花瓶里。她想了想，把花瓶摆在了直播设备正对的柜架上。 浅色的装修内配着一束火焰般的花，很漂亮。 虽然不知道另一个神秘生物住在哪里，但虞朝也不打算探究，她有点儿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养了一只神神秘秘、还会给你送礼物的小宠物。 带着这样的想法，心里轻松几分、决定对孤儿院的事情从长计议的虞朝从冰箱里拿出菜，准备被自己做一份番茄肉酱面。 ——这是她上辈子的最爱。 就在虞朝准备晚饭的同时，她身后的影子又晃了晃，一对耳朵和一截毛茸茸的尾巴冒了出来，欢快地晃动在少女的身后，就好像天生长于其身般自然。 与此同时，宇宙之外—— “今年新开的阿克尼斯花呢？被哪个兔崽子给我摘光了？这可是老子辛辛苦苦照看五十年的花！” “摘光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昨天看阿克尼斯花还在，今天怎么就没了？” “去查！今天谁来过这里！快点！必须抓起来严惩！” “对！这可是给星主准备的新婚礼物……虽然还不知道星主什么时候能有伴侣吧，但是仪式感不能没有！” “快去查查！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偷星主的礼物！” 第015章 番茄肉酱面 番茄肉酱面的精髓在于番茄的酸与鲜—— 新鲜的番茄颜色火红、汁水淋漓，在油锅足够热后，被去皮、切块的番茄向外溢着暖色调的汁，就被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毫不留情地用菜刀揽着，一把扔到了热腾腾的锅里。 滋啦！ 油沾了水汽后向外溅射的声音格外明显，但一入锅就烧热的番茄也散出了淡淡带着甜的酸，浅色的锅铲捣下去，像是奴隶主似的压榨着番茄块中藏匿的汁水。 在稍微热够半分钟后，细白的盐粒被洒下来小半勺，雪白和火红黏腻在一起，很快就因为锅内的热量而完全混合；原本潜藏在番茄内的汁水更是因为盐分的促进而不吝惜地释放精华。 很快，锅内的番茄酱汁因其西瓜红的色泽配上粘稠的质感，光是看起来就叫人食欲大增，尤其引诱人口水的微酸滋味，更是如浪潮一般刺激着虞朝已经开始叫嚣的肚子。 在制造番茄酱汁的同时，虞朝没有忘记烧水下面。 两口刚刚好的锅在厨房台面上冒着热气，此刻站在不远处的少女就像是一位决胜沙场的将军，她不急不忙地断了番茄锅上的火，这才开始将解冻够的肉手切成小块。 葱、姜、蒜，青白相间的葱被切成了一截一截的迷你型号；姜片大且少，统共不超过三片；蒜在去皮后用刀面按压成扁块状，再以凌乱细碎的刀法完全切成泥。 在备菜的间隙，虞朝将热腾腾的番茄酱汁倒在空碗里中，因为有全自动洗锅设备的帮忙，很快干净的锅中再一次入油烧热，摆在了闪烁着红光的高科技电磁炉上。 油热的声音刺激着虞朝的耳膜，早已经掌握做饭这项技能的她每一个动作都不紧不慢，满是属于自己的节奏感。 用作去腥的葱姜蒜、迷你肉块按次序下锅，磨成粉的大料和少许盐用作辅助，直到肉块变色，虞朝才把碗里的番茄酱汁全部倒了进去。 对于享受做饭的人来说，这就像是一场对艺术的追求，甚至只是看虞朝做饭，都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充满了人间气和烟火味儿，就好像能在噼里啪啦的声音里“看”到另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安静藏匿在影子中的未知生物就是这样的想法。 在此之前，“它”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或者换一种说法，在遇见虞朝之前，“它”从不在意自己吃什么，甚至也没有对于食物的追求，那些用于填饱肚子的东西对于“它”来说可有可无，并非必需品。 但直到前不久…… 还没有确定好漫游形态的“它”经过了这片区域，甜滋滋的玫瑰香霸道且缠人，那股势不可挡的香甜在一个照面就占据了“它”的全部心神，以至于还没有想好具体降落地点的“它”不受控制地停下了脚步，仿佛做贼似的跟在一个小姑娘背后。 然后“它”也真的做了贼。 翘在少女影子中的尾巴晃了晃，“它”无声地吞咽口水，对虞朝接下来的晚饭充满了巨大的渴望，只是碍于自己存在的形态，在几番纠结后，又慢吞吞地重新钻回影子，就仿佛只是看看而已。 这边沉浸于做饭过程的虞朝并不知道自己的另一位“同居者”在想些什么，她把煮好的面条过冷水、拌少量油，在每一根面条都亮晶晶地仿佛在闪烁着“你快来吃我呀”的光芒中，虞朝一脸满意，开始了最后一道程序—— 颜色鲜亮、味道鲜香的番茄酱汁热腾腾地浇在了面条上，霸道浓郁的番茄混合着肉香充斥在小小的厨房内，几经传递扩散，缩在影子里的未知生物没忍住又探出半截尾巴，却意外发现桌子上有两个盘子。 都是浅色的碎花盘，小清新的风格，白色的面条上染着一层淡淡的、浅金色的油光，橘红色的番茄肉酱被葱顶上浇下来，汁水向下渗透，很快面条也染上了晶莹的酱汁色，又被虞朝分别在盘子边缘点缀了两片小生菜叶子。 红的绿的白的，同时满足了视觉和嗅觉上的渴求。 虞朝把自己的那一盘端在了餐桌上，另一盘留在厨房，她开口道：“不知道你这会儿还在不在，那盘面是给你留的，如果你也感兴趣的话……可以试一试。” 说着，虞朝海格外贴心地主动拉上厨房和餐桌之间用作隔断的小磨砂玻璃门，她又重复了一句先前说过的话：“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话落，早已经饥肠辘辘的虞朝坐在桌子前，细白的手指捏住筷子，一边单手拌面，一边捞过联络器，打开了她最近比较关注的完体系统内的论坛。 与此同时，少女影子的里分支出一截小小的阴影，它们无声溢出、凝聚，安静地滑过地板，又悄无声息地钻到了被关着门的厨房里。 一切就发生在须臾，没有引起虞朝的半分注意。 多做一份晚饭的事情倒不是虞朝有多贴心，而是上辈子习惯独居的她清楚一个人的饭有多不好做——焖米饭多了吃不掉、少了容易炕锅，煮面条一把太多、半把不好控制。 哪怕她已经有了几年独居经验，虞朝偶尔还会控制不住量，尤其穿越之后在孤儿院吃了十八年的大锅饭…… 于是下面的时候，一个不小心，量又没控制住，一人饭变多人饭，就在虞朝发愁浪费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住在公寓里的另一个“未知生物”。 此刻，已经吃上第一口面的虞朝在心里默默念叨——希望“同居者”能替她解决一下剩下的晚饭。 很快，专注食物和论坛的虞朝就把另一盘面放在了脑袋后面，她一边享受着味蕾上的酸甜，一边一目十行，试图在论坛中找到一些可以长久赚钱的办法。 ——不论是出于良心还是道德，虞朝不可能不管陪伴了自己十八年的孤儿院。 正看着，嘴里咬断面条的虞朝一顿，被一个帖子吸引了注意力—— 【论军校食堂的营养剂能有多难喝：奇葩口味共赏】 【1l：谢邀，人上军校的第二年，孩子已经快被难吃哭了，我就想问一问研究营养剂的家伙们，你们是对这个世界有多不满意，才会发明出这么诡异的口味啊？】 【2l：军校毕业好多年了，现在都流行什么口味？我们那会比较常见的是红烧肉口味，但我喝着感觉和糖水差不多……齁甜。】 【3l：军校生现身说法。我是第三军校的学生，食堂里近一年的营养剂菜单我倒背如流，哈密瓜味、苦瓜味、苹果味、葡萄味……这些是还能接受的，下半年推出了几个新的，我只想说呕！】 【4l：同毕业多年，放个耳朵。】 【5l：我来分享，最近新出的味道是空气味、铁锈味、泥土味儿、树叶味儿。】 【6l：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7l：其实5楼的我感觉还能接受，我是第六军校的，我们学校新出的营养剂据说是研究学院里的人捣鼓出来的，有个很炸裂的新口味，是虫卵味。】 【8l：？？？？】 【9l：？？？？？？？】 【10l：不是，你们研究学院的人是有什么大病吗？多离谱的味道啊！】 …… 帖子一层一层得变多，无一不是在吐槽营养剂的难吃，但看着这些言论的虞朝却若有所思。 星际时代的人强大长寿，科技超前，但却无法改变这里娱乐项目匮乏、食物种类单一的现状，而他们所缺的内容，却是穿越前虞朝最不陌生的。如此说来，这何尝不是一种机会呢？ 陷入沉思的虞朝视线游移，落在了帖子内的另一条回复评论上—— 【169l：我已经跟着军团杀过三年的虫族了，虽然经常抱怨营养剂难吃，但不得不说，营养剂吃起来太方便了，只要打开袋子稍微加热两分钟就能喝，快速便捷，比较适合上战场的时候……有时候太急，就算直接喝都行，就是味道怪了点。】 【170l：何止是怪了点，那是非常怪好吗？】 “加热两分钟吗……” 虞朝点了点下巴，她看了看碗里的面条，脑袋里逐渐浮现出上辈子被大多数人称之为垃圾食品，却又极具有魔力的食物——泡面。 吃泡面的步骤，仅需要加入调料，加入热水，静待三分钟，开吃——吃到满脸笑容的人间美味。 而吃营养剂的步骤，则是加热两分钟，撕开外包装，开喝——喝到满脸痛苦的诡异味道。 虞朝又吸了口面，这么一对比，泡面似乎已经赢麻了？ 坐在桌子前的少女眼睛珠子转了转，一个逐渐明晰的想法彻底在大脑里高歌猛进，似乎已经能够让她看到金灿灿的未来。 虞朝喃喃道：“如果能够量产就好了……” 但明显，星际时代可没有什么泡面加工厂。 此刻的虞朝根本没有想到，在不久以后，她会凭借泡面的诞生，牢牢地抓住每一个异能者的胃。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016章 没有人不爱泡面 虞朝从来都是行动大于想法的人，一顿晚饭的时间足够她想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于是便迅速打开网络购物，蹭蹭蹭就把自己需要的材料工具下单，只等明天上午送货上门。 自制方便面这样的事情虞朝上辈子不是没有做过，有段时间网上风靡各种美食直播，想要在大同小异的做饭过程中吸引观众的眼球，首先要有一颗能够另辟蹊径的心。 复原古代菜色、制作创意零食、自制奶茶鸡尾酒……亦或是别的什么，在五花八门的美食直播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在这样的创意大环境下，虞朝耳濡目染，在尝试学习的时候自然也能举一反三。 不过自制方便面这件事情虞朝也有很多年没做了，她不想在直播里手忙脚乱，便打算明天一早先复健一下，多做几份送给直播间金主爸爸们的礼物，再以最好的状态进行展示。 脑海里过了一遍流程后，虞朝起身打开隔断推拉门，正如她所料，盘子里的番茄肉酱面被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酱汁都不曾留下，可想而知另一位“同居人”吃得有多细心。 正想着，厨房窗台边缘有个反光的小东西吸引了虞朝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 盘子被放到了全自动厨房用具清洁器里，虞朝走上去，才看清那反光的小东西似乎是一块长得有些像珊瑚的石头。 整体有巴掌大小，似乎可以当作是摆件，通体火红，光看外形几乎和珊瑚所差无几，但整体质地又格外光滑，远看就像是一颗火焰凝聚的宝石。 很漂亮。 虞朝抬手拿起石头，握在掌心里的时候还有一股温热的暖意。 不用多问，她似乎已经知道这份奇妙的礼物来自谁了。 来自“同居人”但特别行为让虞朝没忍住弯了弯眼睛，那双黑亮的眼瞳中闪过轻快的笑意，她轻声道：“谢谢你的礼物呀。” 早就藏匿在影子中的“它”听到了来自少女的感谢，那截影子凝聚的尾巴在人看不到的角度里晃了晃，似乎愉悦于虞朝的谢意。 珊瑚状的石头被摆在了那瓶火红色花束的旁边，忙了一天的虞朝也在洗漱之后上床，看了一会儿星际时代的催眠连续剧，便沉沉睡去，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虞朝前一晚上下的订单全部在八点半之前送达，从面条到包装袋一应俱全，只是虞朝那才充盈了没多久的钱包又瘪了下去，叫她一阵心疼。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虞朝想自己还能赚回来的！ 大清早，兴致勃勃的虞朝开启了自己时隔多年的手工尝试。 在手工自制方便面这一项尝试中，酱包、蔬菜包和调料包都是其次，最需要注意的是其中的面饼。 这个时代的人们虽然不擅长烹饪，但正如差生文具多这一说法，这里的烹饪工具、材料却多种多样，几乎只要是虞朝想要，就没有买不到的。 在有现成细面条的情况下，虞朝先尝试了自制面饼比较常用的两种方式——煮和蒸。 煮面的方式一如平常，水烧开，下面，然后在每一次滚水到冒泡的时候加入一两滴冷水，直到面条截开后内外同色。 在热水煮面的同时，虞朝将另一部分生面条在盘中摆出环绕的形状，放入蒸锅进行定时。 两个锅同时工作，在统筹兼顾的同时，虞朝耳尖微动，她似乎听到了某些声音。 窸窸窣窣，像是某些小动物缓慢爬行的动静。 “诶……” 穿着新买回来围裙的少女微微偏头，视线落在了厨房墙壁上挂着铁网的小通风管口上。 这个被金属覆盖的通风口非常窄小，几乎可以称之为迷你，在此之前虞朝从未注意过，但今天，在滚水沸腾煮面的声音下、在蒸锅悄声运行的同时，她看到了黑洞洞的通风口内，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微光。 是什么？ 看了一眼锅的虞朝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她想到了自己神奇的同居者。 难道对方决定要出来了吗？ 虞朝走过去，踮起脚尖。 位于墙壁上的通风口有些高，她不得不扶着台面，以让自己显得更高一些。 咕嘟咕嘟。 水依旧在沸腾，这些声音成了厨房中最好的填充物，它们无形却具有力量。 在昏暗的通风口内，随着脚尖支撑起来的高度，虞朝在深色的铁网内对上了一双明亮的、宛如野兽般的眼瞳。 是银白色的。 没有温度，有的仅仅是野性和蓬勃在外的力量，亮得惊人，在对视之时叫人有种从头到脚、甚至穿越灵魂后被看透的感觉。 很诡异。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虞朝不得不说，自己确实被这双眼睛吓了一跳。 在那双晶亮的眼睛下面，是露出在外的尖锐獠牙，在某一瞬间虞朝很难不想到能够释放毒液、迅速杀死猎物的毒蛇。 嗯……自己的“同居者”，还挺特别，危险性十足，但好在没有威胁。 把可能出口的惊呼咽下去后，虞朝慢吞吞眨了眨眼，然后目光游移，轻声道：“看来是我听错了……” 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的虞朝轻咳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战场。 同一时间，藏匿在通风口里的神秘生物收回了自己龇在嘴巴外面的了牙齿，“它”有些不知所措地舔了舔齿尖，似乎是在为自己前不久下意识的防范动作而感到焦虑。 “它”用看不清形状的爪子蹭了蹭脑袋，胡须颤动，发亮的眼珠闪烁着，又缓缓暗淡，似乎在为少女的无视而有些莫名的失望。 虽然，“它”也确实还没做好要出现在对方面前的准备。 黑漆漆的爪子又缩了回去，只是那双银白色的眼睛却恋恋不舍盯着女孩儿的背影，只是不知道是被人，还是对方的厨艺所吸引。 另一边，结束惊吓的虞朝很快再一次投入到工作里，她把煮好的面条捞出来过水，重复将其盘绕定型的工作，又把蒸好的那一份与之同时放到锅中进行油炸。 脆响声似乎在彰显着事半功倍的信息，虞朝把通风口里的黑影放在一旁，在面条因为炸而完全定型后，立马将其捞出来用作放凉。 就在虞朝抬手准备做其他泡面的辅助包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扭头一看，发现提前洗好放在菜篮子里的蔬菜被递了过来。 抓着蔬菜的是一截黑乎乎、炸开绒毛的尾巴。 尾巴？ 她顺着尾巴看过去，这很长很长，直接从通风口钻出来，然后圈着虞朝所需要的蔬菜摇摇晃晃，像是在寻求主人的关注。 虞朝抿唇一笑：“谢谢啦！” 提前备好的蔬菜被切成小块，然后放到风干机中褪去水分，在虞朝准备拿刀切肉的时候，那截晃动的尾巴又来了，这次圈着递来的正是被放在一侧的菜刀。 ——越看越像是想引起主人注意的调皮小狗。 虞朝回头看了一眼通风口，再次道谢，开始着手准备调料粉包和肉酱包。 于是一人一诡异生物就在这样的氛围下配合默契，虽然身体藏在通风口里的“它”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却总能迅速地理解到虞朝的需要。 剩下两种辅料制作过程简单，因为想到了对于口味的不同需求，虞朝特意做了辣和不辣的两种调料粉包、肉酱包，待几份泡面伴侣被装袋后，先前被烘干的蔬菜也正好到了时间。 “塑料袋还得拿几……” 沉浸在工作里自言自语的虞朝话还没说完，下一秒黑色的尾巴又晃了出来，在黑漆漆的尾巴尖儿上还勾着一包塑封袋。 “谢谢，太及时了！” 虞朝伸手的同时，看到了毛乎乎的软毛，没忍住顺带地撸了一把。 悬在半空中的尾巴一个激灵，在虞朝面前抖了几下，迅速撤回，又缩回了通风口里。 虞朝摸了摸指尖，心道这手感还挺好的……适合冬天睡觉搂着睡觉…… 小半个上午的时间后，十包面饼，十份蔬菜包、调料包、肉酱包都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台面上，用于包装的透明塑封袋上还被虞朝贴上了一起下单购买的小贴画。 贴画是一颗明黄色的小太阳。 虞朝呼了口气，她伸了个懒腰，随手把中午的直播通知挂出去，今天不直播做饭，直播吃泡面！ 虞朝相信，对于美食种类匮乏的星际人民来说，他们一定无法抵抗来自泡面的霸道诱惑！ 与此同时，在家休假的阿尔文和视察工作的赫莱恩同时收到了来自完体系统的通知—— 【您关注的主播虞朝将在1小时后开播，请接收来自主播的开播预告吧！】【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阿尔文满心期待，点开了预告消息。 下一秒，虞朝熬制肉酱包时专门录制的味道通过完体系统释放出来，酱肉和辣椒的结合充分霸道，迅速占据了人的嗅觉感官。 在阿尔文吸气感受的同时，坐在会议桌前、点开预告消息的赫莱恩喉头微动，一抬头就对上了一众眼冒绿光的下属。 还不到午饭时间，但是这个味道却勾得人特别馋，连肚子都主动选择了投降！ 一个胆大的下属咽了咽唾沫，小声问道：“老板，这是什么新型营养剂吗？” “……”赫莱恩忍住了喉结滚动的欲望，给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或许吧……” 如果不是外在形象撑着，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离开结束会议去看直播了，这玩意儿……也太香了吧！ 下属：口水警告.JPG 第017章 香辣劲爽 中午11点整—— 【疏导者虞朝的“泡面吃播”直播间正式开启。】 【当前直播观看人数：2】 几乎是在虞朝刚一开播的瞬间，观看人数就像是卡bug似的，在屏幕亮堂的瞬间直接跳成了“2”，不用多想，虞朝都知道必然是那两位出手阔气的榜一、 榜二爸爸。 【A：今天是要做预告里的那股香味吗？】 阿尔文很难具体去形容描述先前预告中散发出来的味道，他甚至在搜刮了自己的大脑后，只能想到几个字——香，以及霸道。 就像是最顶级的异能者，哪怕是最简单的元素，但因为释放者的天分和能力，这样的元素都能化为利刃，挥发出叫人难以想象的力量，而那股味道也如此。 在先前的几十年生命中，阿尔文喝过无数种口味的营养剂，在非常时期吃过虫卵、虫肉，啃过树皮、野果，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本不该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但知道小疏导者的出现，让阿尔文正视了这个问题。 ——他不是不重口腹之欲，他只是没有遇到能够让他重的！ 这样的想法同样出现在已经回到私人办公室内的赫莱恩的脑海里。 比起阿尔文这位单纯在军部工作的竹马，赫莱恩的日常生活更为丰富，他名下的产业遍布帝国，在身份地位的加持下，倒也尝过一些老贵族的私人大厨，说是什么复原远古时期的菜色，但对于味觉敏感的赫莱恩来说，也不过如此。 所谓佳肴，讲究一个色香味俱全，但现在很多大厨复原出来的食物仅有浮于外形的色，看起来就像是该放在玻璃柜里的收藏品，而不是送到嘴里的食物。 甚至在赫莱恩最离谱的一次经历中，他接受了帝国某贵族的宴请，对方自豪于家中厨师的厨艺，可端上桌的菜却令赫莱恩不敢苟同——那是一盘用黄金、钻石以及珍珠点缀的蛋糕，面饼稀少、奶油发酸，因为珠宝的闪烁，这份蛋糕的复制品甚至在贵族流行的拍卖行卖出了天价。 那是美食吗？ 如果是赫莱恩回答，他一定会摇头。 那只是贵族用于装点自己的浮夸雕饰而已。 此刻，赫莱恩正紧紧盯着发亮的屏幕—— 今天小疏导者直播的背景在餐厅而不是厨房。 暖色调的装修和小疏导身上浅色的半袖很相配，依旧是那件出过两次镜、边缘开线的衣服，以及只露出殷红嘴唇的下半张脸。 在疏导者的面前，摆着一个大碗，以及几包阿尔文和赫莱恩都有些看不明白的东西。 属于阿尔文发出的弹幕闪过后，屏幕里的疏导者弯了弯嘴角，点缀在脸颊边上的梨涡格外明显，她回答道：“不是哦，今天不做饭啦，今天是吃播！” 吃播？ 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的赫莱恩很容易就从中猜到了意思。 倒是阿尔文又敲下了一条弹幕—— 【A：吃泡面吗？泡面是什么？】 “——就是这个！” 虞朝拿起桌子上已经包装好的面饼和调味包，细白的手指捏着今天的直播主角，在镜头前晃了晃。 掩藏在塑封袋里、经过油炸而通体金灿灿的面饼光看着就令人很有食欲；不知名的调味包色调生艳，土褐色、大红色交错着，莫名给人一种热辣的刺激感；烘干的蔬菜还带有原来的色泽，微微皱巴、粒粒分明。 看起来毫不相关的食物摆在眼前，令阿尔文和赫莱恩同时生出好奇。 【Heln：是要用水泡着吃吗？】 屏幕里的下巴微微下点，“是的，毕竟顾名思义嘛，‘泡面’自然是要泡着吃了！” 说着，虞朝拿过碗，撕开了一袋面饼，将被定型成圆饼状的干面放在碗里，解释道：“泡面这种食物的食用方式其实很简单，你所需要用到的就是我摆在这里的面饼、调料包、肉酱包以及蔬菜包，除此之外还有一壶热水。” 金灿灿的面饼躺在碗里，生菜、玉米粒、胡萝卜混合的蔬菜被倒进去，在虞朝撕开调料包的瞬间，有些发呛的滋味通过完体系统的嗅觉共享传递到了阿尔文和赫莱恩的鼻腔内。 “啊嚏！” 一个没忍住的阿尔文捏了捏鼻梁，这味道很有刺激感，但是并不难闻，甚至在呛人的同时，还有股叫他欲罢不能的后劲儿。 虞朝把混合后变得橘红的粉末倒在了面饼上，“因为考虑到不同人对辣口的接受程度，所以我调了两种味道，现在倒的是辣口的。等下播以后我会给老板们寄几份泡面，两种口味都有，老板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一听又有吃的的阿尔文立马大手一挥—— 【用户A为疏导者虞朝送出20颗星球。】 令一个人也不甘落后。 【用户Heln为疏导者虞朝送出50颗星球。】 看着紧跟其后的打赏消息，阿尔文轻“啧”一声，他没有追着继续，而是继续输入道： 【A：今天会开味觉共享吗？】 虞朝轻声道“谢谢老板的打赏”之后，发粉的指尖轻轻撕开最后的肉酱包，一边挤，一边道：“当然。” 她今天的任务就是用泡面做钩子——通过此前的打赏数目来说，虞朝可以确定，自己直播间的这两位老板身价不差，因此她直播泡面不仅仅是为了吃，更是为了赌一个合作。 尤其第一天直播后论坛上的消息，足以虞朝确认这两位很有可能都是来自军部——高等级异能者凤毛麟角，也只有帝国军部才有这个能力聚集人才，而军部名下还管理着个大军校，如果泡面能够稍微在校内推行…… 虞朝相信，不论是自己还是孤儿院，都将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当然，前提是整个计划能够按照她的想法进行。 早就冷却的肉酱包味道不比先前，但也溢着几分丝丝缕缕的淡香，轻缓地勾着人的注意。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虞朝将热水倒入面碗。 ——滋。 是水流冲开酱料的声音，也是温度增加，分子运动更加强烈的效果。 香。 真的好香…… 阿尔文嗅了嗅系统传递来的滋味，鲜咸香辣的气息格外浓厚，在热水浇上去的瞬间，所有被隐藏起来的美丽彻底释放，短短几秒里，他就感觉自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包围，整个人都躺在了滚烫的汤水之中。 浅金色的面饼，葱绿的蔬菜，椒红的调料粉被彻底冲散，深褐色的肉酱也融于水体之中，然后彻底浸透在逐渐软化的面饼缝隙之间。 就在阿尔文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只愣神的时候，虞朝伸手往上面盖了一本小册子。 虞朝：“一般泡面只需要泡三分钟就好，是不是很快？如果喜欢面条比较有韧劲的，可以少泡一会儿，这就看各自的口味选择了。” 说着，虞朝眨了眨眼睛，落在镜头里的嘴唇微动，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感慨：“其实对比营养液，泡面也挺方便的。” “嘶……”阿尔文咽了咽口水，眼睛回神，他莫名想着如果军部食堂的营养液也是这滋味，他估计天天腻在食堂里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坐在办公桌前的赫莱恩猛地喝了一口白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食道，最终进入胃，这种近乎望梅止渴的办法不但没有丝毫作用，还叫赫莱恩心底烧着一种燥意，似乎连自己的胃和肚子都被一网之隔的小疏导者给操控了。 赫莱恩喃喃道：“确实方便……”最重要的是香啊！ 最初，营养液是由研究部研制出来，主要用于军队上的便利食物。曾有一度时间下，星际上下推行营养液，就连路上的巨大广告牌都是在赞颂营养液的方便快捷、省时省力。 于是在时间的推移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使用营养液代替真正的饭食，即使有少部分人坚持本初，但依旧无法扭过大多数。 在人们有意无意的推行下，营养剂的市场越来越大，但当这样的情况持续数百年后，某一天人们忽然发现这样的快捷之后是空虚，甚至他们早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饭了。 营养剂仅能提供的是食之无味的饱腹感，在其代替了饭食，同时也中断了人们能够从美食中获取的满足感和快乐。 赫莱恩喉头微动，在三分钟后，小疏导者揭开了面碗上的遮挡物，被闷足劲儿的香辣扑鼻而来，滚水浇淋肉酱、调料后浓香阵阵，鲜艳的蔬菜粒夹面条之间，当筷子从中挑起的那一瞬间，它的魅力几乎被放到最大。 然后镜头前的小疏导者微微张嘴，咬住了筷子尖上挑起来的面。 瞬间，阿尔文和赫莱恩同时沦陷，在味觉共享的功能下，原有的浓香会因为媒介传递消耗10-20%，可即便如此，也足够两人回味无穷。 阿尔文愣神了许久，对比焗烤土豆泥的软糯温和，这泡面散发的香辣明显更对他胃口，像是徒步在火山口感受这那股藏匿在大地下蓄势待发的力量，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因口腔里的滋味彻底打开。 鲜咸，香辣，汤汁浓郁，裹着汤汁的面条有韧劲，入味儿的肉块每一口咬下去都诚意十足，泡软的蔬菜粒透着淡淡的清新，为这碗浓香的面中增添了几分宛若夏日的点缀。 随着牙齿的咀嚼，辣味充斥在口腔，那股微痛微麻的感觉就像是最有效果的兴/奋/剂，瞬间燃起了肚子中翻滚的火焰。 咕噜。 饥鸣声在两个地点同时响起，下一秒五光十色的星云炸开在虞朝的直播间内—— 【用户A为疏导者虞朝送出五片星云。】 【用户Heln为疏导者虞朝送出十片星云。】 【用户A……】 这一刻，虞朝确定，他们被这滋味俘虏了。 与此同时，直播间内的观看人数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缓缓跳成了“3”。 第018章 第三位金主爸爸 联盟—— 军部最大的训练场内，暂时休假、接替新兵训练的教官一职的唐百无聊赖地倒挂在单杠上，纯粹的东方面孔相较于其他训练的异能者显得更加柔和，但眉眼间却不失近乎尖锐的锋利感。 一道高大的身影接近，唐懒懒散散掀开半截眼皮，黑亮的眼珠对上了一张严肃的面孔。 “克里斯，早上好啊。” “日安。” 被称作是克里斯的男人身形高大壮实，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堵城墙，这样的体型本能地会给予人压迫感，可偏生克里斯又长了一张格外出众的脸庞，于是威胁感散去，变成了另一种魅力。 唐眯了眯眼睛，身体倒挂着晃了晃，“最近帝国那边怎么这么安静啊……按理说安德西亚那个狗东西应该也下战场了，以前整个时候我和他都在打架，这回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安静……” 说着，他闪身从单杠上一跃而下，露出半截的虎牙尖轻轻被舌尖舔过，眼底闪烁过危险的情绪，“那家伙竟然还用联络器拉黑了我！” 克里斯神色淡淡，几乎到了没有什么表情的地步：“或许他终于脱离了这样的趣味。” “喂喂喂，这明明是很好的、疏散压力的办法！” “但这是以暴制暴。”克里斯瞥了一眼唐，语调平淡，仿佛在念规则的旁白，毫无情绪起伏，“现在仗着年轻你靠打架疏解使用异能后的精神力压力，短时间有效果，但等时间一场，反噬会成倍增加，到时候你就是住在完体系统里都无济于事。” 唐咧了咧嘴，“克里斯你也会开玩笑了？” 被调笑的男人懒得分出注意力，他只是压低声音道：“你看了今年疏导者的检测数据没？” “没，那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对我又没用。” 唐是罕见的黑暗系异能者，他自小就离开父母，被联盟军部培养。 他的具体异能向民众保密，就连上虫族战场也是最为特殊的一个——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甚至这是联盟高层下的命令，只要是唐需要出现的战场，其他人员要迅速撤离。 也是因为唐的神秘性与特殊性，完体系统内的疏导直播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对这位也就刚刚成年的大男孩毫无用处，而他唯一疏解压力的方式，就是和帝国的火系双S异能者安德西亚打架。 也就只有能够令火焰灼烧的安德西亚，在某种程度上能和唐打得了平手。 克里斯也知道唐的特殊之处，同样在军部训练多年，他早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他低声道：“我怀疑帝国发现有潜能的疏导者了。” “是吗？”唐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就算是发现了，对我也没用……难不成安德西亚那家伙最近在看直播？他不是最不屑一顾了吗？” “据我收到消息，阿尔文、赫莱恩和安德西亚都关注了一个新人疏导者的直播间。” 克里斯看向训练场的远处，声音很轻，“帝国有意隐瞒，但完体系统本就是联盟和帝国共用的，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这些变故我们或迟或晚都能发现。” 说着，克里斯看向唐，“安德西亚也是比较特殊的异能者，如果他看了直播都有用，那你也可以去试试。” “我就算了吧……”唐眼神有些放空，“听过一句话吗？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都已经失望了快两年了……” “所以也就不怕再多失望一回。”克里斯语气冷酷，他看了一眼唐，“去试试吧。” “嘶，你这还真是戳着我的痛处说话。”唐翻了翻眼睛，“行行行，我今晚就去看看的。” 在唐和克里斯就帝国疏导者讨论的同时，正直播着的虞朝看到了一个新ID的打赏特效—— 【用户老子一拳打爆你为疏导者虞朝送出十片星云。】 诶？是新的金主爸爸吗？ 虞朝一顿，咽下嘴里的面条，立马道：“谢谢老……嗯，谢谢一拳打爆你老板的打赏。” 【老子一拳打爆你：……】 在几个闪烁的神略号之后，过了几秒钟，直播间人数还是原来的3，但是另一个新ID却跳了出来。 【An：是我。】 随后很快，炸场的特效又铺满了整个屏幕。 【用户An为疏导者虞朝送出五片星云。】 虞朝抿唇，看来是“一拳打爆你”老板改名了。她从善如流，“那就谢谢老板啦！” 同时在看直播的阿尔文吸了吸口水，忍不住拨通了赫莱恩的联络器，在被接通后立马大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安德西亚也有今天？小疏导者好有意思，‘谢谢一拳打爆你老板’，安德西亚的老板不就是部长吗哈哈哈哈……” 那边赫莱恩轻笑一声，“所以安德西亚终于改名了。” 因为是火系异能者的缘故，安德西亚向来暴躁易怒，这几乎和他使用的ID不谋而合，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 在那片特效炸完屏幕后，不知道围观多久的安德西亚敲下了新的弹幕。 【An：请问，怎么才能吃到泡面。】 已经开始喝汤的虞朝舔了舔被拉红微微肿胀的唇，回答道：“等我下播了，会给几位老板寄过去尝尝鲜。” 【An：好，谢谢。】 【A：我也要！】 就连一向温文尔雅的赫莱恩也忍不住加入。 【Heln：还有我，很想试试这样新鲜奇妙的吃食。】 虞朝乐呵道：“放心放心，见者有份，一会儿都会给老板们寄过去，口味也是有辣和不辣的两种，到时候老板们自己挑着吃。而且吃法方便，可以随身携带加班的时候吃哦！” 话已经点到这里了，能不能按照她的计划来稍微推广一下泡面，就看自己直播间里的几位老板能不能get到，毕竟不管怎么说，在同等的方便条件之下，这都比营养剂好喝吧？ 正想着，虞朝忽然感觉自己的脚腕上似乎有被蹭过的感官。 嗯？ 她低头，看到了一截从自己影子里伸出来的毛绒黑尾巴，正圈着她的脚踝轻轻摩擦，像是在撒娇的小动物。 看来，她的“同居者”有些饿了。 虞朝干脆利落地冲着直播间挥了挥手：“那么今天的吃播就先到这里啦，老板们记得把地址私信给我，一会儿就给大家寄出去，吃法和我直播的一样，老板们不要记错啦！下次直播再见！” 说着，虞朝见几个老板也都敲了拜拜的弹幕，这才下播关机，准备给自己的“同居者”来一份泡面。 与此同时，还坐在办公室里赫莱恩对着已经黑掉的屏幕微微失神。 作为商人，他嗅到了小疏导者带来的新商机，在人民缺失美食刺激的星际时代，如果泡面能够得到推广，这必将掀起一阵风浪，甚至可能完全取代营养剂的存在。 只是…… 赫莱恩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不论是出于商人还是军人身份的考虑，在他彻底做这个决定之前，需要先将这份“商机”送到研究所检测一下。 不是怀疑，而是赫莱恩需要为自己所保护的民众负责。 宇宙之外—— “也不知道星主怎么样了，最近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有。” “星主不想送消息，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还是别想了。” “你们就不担心吗？”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星主有多厉害你不知道？星球都能被星主当弹珠玩儿，我看是得罪星主的人才该担心吧！” “说的也是……” 第019章 大变猫猫 公寓内，结束直播的虞朝正准备为神秘的“同居者”泡面，却在刚刚准备拿碗的时候，被那一截毛茸茸的黑尾巴给圈住了手腕。 “嗯？怎么了？” 这条似乎只要有影子，就能随处钻的尾巴格外灵活，触感外观看起来像是猫尾巴，但长度……却已经超过了一般猫咪尾巴的长度。 虞朝偏头，有些疑惑。 下一秒，尾巴的动作做出了解答。 只见黑色的尾巴卷着少女纤细的手腕轻轻拢到一侧，恍若在仿照人类的动作，搭上把手、拉开柜子，拧着力道的尾巴环住碗底，将其拖了出来，又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黑色的尾巴冲着虞朝摇了摇。 像什么呢？像正在摇尾巴邀功的小狗。 虞朝点了点下巴，似乎有些明白“同居者”的意思了。 于是她微微侧身，让开桌子，还低声道：“我看着你做。” 尾巴晃了晃，绒绒的黑色看起来很灵活，甚至在虞朝都没有看清的时候，面饼、调料包上面的塑封袋就开了，等她试图找到出“同居者”到底是在用什么撕袋子时，这条尾巴就圈着碗往通风口拖。 “等等——你不泡水吗？” 话还是说得慢了，就如同变戏法一般，在面碗刚刚触碰到通风口处留下的一截阴影后，原本被调料和肉酱覆盖的面饼就像是被用橡皮擦过一半，不满一个呼吸的时间，硕大的碗干干净净，连快菜渣都不剩。 虞朝张了张嘴，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样吃泡面的方法，她也是第一次见。 还不等她继续惊讶，有礼貌的尾巴将放过泡面的碗轻轻放在了洗碗机器下，有些炸毛的尾巴尖尖颤了颤，精准地按下了“清洗”按钮。 虞朝眯眼。 显而易见，她的“同居者”很聪明，可以通过观察她的行为来进行复刻或是说学习。 所以到底是什么生物呢？ 正沉思着，她余光内有什么东西一闪，等视线捕捉到时，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回到通风口内的尾巴掏出了一样新东西。 又是一块看起来像是珊瑚的石块，只不过这次是蓝色的——很蓝很蓝，像是天空或者是大海，甚至拿起来对着光线是，隐约可以看到石块边缘半透明的渐变，以至于这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株水晶。 “很漂亮……” 虞朝张开手，下一秒尾巴就圈着石块，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她的手里。 虞朝：“所以还是给我的礼物吗？” 尾巴向下点了点。 “按照你这样的话，岂不是你在我这里吃一顿，就要送我一份礼物了？” 黑色尾巴在半空中僵直片刻，随即又重重地点了点。 虞朝继续问道：“可是如果你的礼物送完了怎么办？”她也很好奇，“同居者”都是上哪儿找来的这些礼物，除了第一天的观赏鱼，其他倒还挺合虞朝的喜好。 被问住的尾巴似乎在思考，“它”顿了顿，像是经过了一场深思熟虑，才有些迟疑地左右摇了摇。 “不会送完？” 点了点。 “好吧。”虞朝伸手，轻轻点了点尾巴边缘，“那么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们已经很熟了，可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吗？” “唰”的一下，黑色的猫尾巴绷直了，一根一根的毛发几乎立在“它”的皮肉上，就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虞朝一边打包等会儿要寄出去的泡面，一边歪头问道：“不可以吗？” 很快，她就眼睁睁地看见那截黑色的尾巴盘成了蚊香，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慢吞吞地蹭了一下虞朝的手腕，然后重新缩回到通风口里。 和“同居者”的小插曲虞朝没有放在心上，她迅速打包泡面，一式三份，分别给直播间的三位金主寄了出去。 直到忙完这些，虞朝才有功夫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此刻，窗外天气正好，饱腹后的困倦侵袭着虞朝的大脑，明明已经很困了，但虞朝就不服输，她摸出联络器、窝在沙发上，慢吞吞地点开屏幕，准备刷刷论坛。 只是还不等她点进熟悉的界面，就看了一条新出现的私信。 是一个陌生的用户。 【dark：你好，打扰啦！请问姐姐下一次什么时候直播啊？】 很有礼貌，光看文字内容，似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虞朝的瞌睡淡了几分，她想了想最近的安排，打算把下一次直播定在三天后，最好在构思一下新的直播内容和细节。 把答案敲了出去没几秒，联络器发出震动。 【dark：好的，谢谢姐姐呀！】 虞朝回复了一个表情，而对面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也没有再发消息。 再一次松懈下来的虞朝又靠了回去，继续刷着完体论坛，其中绝大多数内容都是异能者们在讨论某个疏导者的直播间疏导效果好，哪里的食堂相对而言营养剂比较好吃…… 没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 于是刷着刷着，被捏在手里的联络器掉在了靠枕上，原本斜倚在沙发上的虞朝也干脆歪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她睡着了。 整个公寓内安安静静，在十分钟后，通风口中溢出了一片虚晃的黑色影子，它们像是弥散在森林中的雾气，飘忽不定、零零散散，直到落在沙发前时才逐渐凝聚。 ——依旧是难以辨出具体种族的外形。 “它”晃了晃身躯，毛乎乎的尾巴圈住一截沙发上的薄毯，小心地盖在了少女的身上，又贴心地掖了掖边缘，这才准备离开。 只是在尾巴准备离开之际，“它”却忽然迟疑了。 几秒钟后，疑似脑袋的黑色动了动，“看”向落在抱枕上、还亮着屏幕的联络器。 上面是一张照片，粉色的绒垫上趴着一只白毛蓝眼睛的猫咪，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公主。 尾巴翘了一下，然后轻轻触到屏幕，学着人类的样子往后一划。 下一张是动态照片，一个年轻女人搂着雪白的猫咪，举在脸侧亲了一口，小猫也配合得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 “它”歪了歪脑袋，身后的尾巴晃了晃，原本还有些虚的影子颤动几下，似乎在缓慢地收缩，然后凝聚出一道更加结实的外形。 那是一只猫。 一只拥有银白色眼珠的黑猫。 神秘且高贵，只是那双眼底透出的光，却有一种莫名的威慑感。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抬头盯着虞朝因熟睡而微红的脸颊，直到很久以后，才慢条斯理地跳上茶几，晃着身后的尾巴，似乎在等候着睡梦中的人清醒。 时间流逝，星际寄件快得就像是闪电，哪怕跨越星球，也能一天之内送达，而早已经在家中翘首以盼的三位帝国高等异能者，都在同一时间签收了来自小疏导者的快递。 在阿尔文和安德西亚都已经在准备泡面的时候，赫莱恩忍住了心底的冲动，带着一份泡面抵达了帝国研究部的中心。 如果检测结果合格，赫莱恩有信心，这一份“商业计划书”足以在整个帝国境内，掀起巨浪。 第020章 夹子音同居者 虞朝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漂亮的橘红色，日光朦胧，在天际渲染出了一片晶莹的光。 这一觉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在睁眼的那几个瞬间里，虞朝一度以为自己还身处上辈子的小家里。 她恍惚地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的瞬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小被薄毯。 很薄很轻，太有股阳光的味道。 虞朝记得很清楚，这毯子不是她拿过来的，那还能有谁……家里的另一位“同居者”吗？ 正想着，一道窸窣晃动的黑色影子转移了虞朝的注意力。 是一只端坐在矮凳上，挺胸抬头、眼珠银白的黑猫。 体型相对而言比较大，至少就虞朝目测，这只黑猫四肢着地地站起来，脊背足以有她膝盖那么高，就连那条拖在身后的尾巴，也长得惊人。 像猫，但似乎又不是猫。 “你……” 虞朝张了张嘴，瞬间福至心灵，“是你？”藏在通风口的“同居者”吗？ 蹲在凳子上的大黑猫慢吞吞晃了晃身后过分长的尾巴，然后抬头，有些矜贵地扬了扬下巴，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了深红的口腔，发出一声巨大无比的—— “嗷呜。” 猫不像猫，虎不像虎，虞朝揉了揉嗡嗡的耳朵，感觉自己整个大脑都被用什么东西狠狠给敲了一下。 黑猫似乎也发现自己的叫声有些特别，“它”立马闭上嘴巴，只睁着银白色的眼珠一眨不眨盯着虞朝。 “你这叫声……”虞朝揉着耳朵的手还没放下来，她试图寻找一个不那么伤害猫猫自尊心的话，“还挺别致的。” 话落，放在茶几上、正好位于黑猫身后的空玻璃杯裂了。 虞朝： …… 黑猫心虚移目，猫猫有什么错呢？只怪杯子太脆弱了！ 虞朝试探道：“谁弄的谁清理？” 端坐在凳子上的黑猫如人一般清了清嗓子，这次发出了声柔柔弱弱、颇有些矫揉造作的小声“嗷呜”，这才晃着尾巴、垫脚跳下凳子，尾巴轻轻一弹，在虞朝都没有来得及阻止的速度下，就格外精准地将桌子上的玻璃碴扫到了垃圾桶里。 虞朝：“高手呀！” 黑猫蹭过来，就虞朝观察，这位“同居者”的一举一动都有些奇怪的僵硬感，就好像和自己的肢体并不是怎么熟悉，还处于一个适应的阶段。 虞朝起身伸了个懒腰，黑猫也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就好像已经无数次这样做过似的。 对于家里这位终于愿意现身的“同居者”，虞朝就把对方当室友对待，专门在客厅的小懒人沙发上收拾出一个位置，毛毯、靠垫一应俱全，还有一只黑猫专用的明黄色陶瓷碗。 虞朝看向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黑猫，指了指卫生间，“会自己上厕所吗？” “嗷呜！”带着夹子音的叫声配合向下点动的尾巴，足以让虞朝确定一个事实——这位疑似猫咪的“同居者”很聪明。 睡了一下午骨头都有些懒的虞朝只把“猫窝”收拾出来后，打算晚饭稍微凑合一下，她看了看冰箱里剩下的材料，最后决定做个炒饭。 炒饭一向是最好上手的，在上辈子的独居生活里，不知道多少个偷懒的时间里，虞朝都是和炒饭相伴度过的，刚开始只是最简单的鸡蛋火腿炒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吃腻了同种口味的虞朝也开始变着花样儿，以同时达到偷懒和满足嘴馋的需求。 于是—— 西兰花腊肉炒饭、香辣鸭腿炒饭、番茄培根炒饭、红烧肉粒炒饭…… 最后的结果是虞朝的懒没偷多少，倒是家里的炒饭种类数不胜数，凡是买回来的菜，几乎都被虞朝以炒饭的方式尝试过一回。 不过碍于今天她是真的想偷懒，于是晚间的炒饭是最普通的鸡蛋火腿搭配，再配上点儿金黄的玉米粒，简单又不失美味。 很快，一人一猫，一个端着碗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星际催眠神剧一边吃饭，一个蹲在凳子上每吃几口饭就偏头看看虞朝。 只是正看着，剧中插播了一条新闻—— “据报道，臭名昭著的火石星盗团已经被军部抓获，但其团内的领头人和二把手向M990星球的方向逃去，目前军方已派人进行追捕，请该星球上的居民近日注意安全，不要深夜独自出门，在家也锁好门窗……” 说着，两张通缉犯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道疤脸、黑眼罩，看起来就是虞朝心目中对于星盗的想象。 她咽下最后一口炒饭，盯着屏幕若有所思，“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在疏导者公寓里吧……” 毕竟对于帝国来说，疏导者在某种程度上类似熊猫在华国的地位，光是虞朝观察，就看到巡逻在疏导者公寓附近的警卫员有不下二十个，至于那些藏匿在暗处的，必然也只多不少，那群星盗如果有些脑子，就应该不会忘这边撞。 这般思索的虞朝倒是心里不怎么害怕，她想着自己没有什么龙傲天、玛丽苏的剧本，想必只是个穿越后努力搞钱的普通人，那这种需要主角解决的危机，肯定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只是这一刻虞朝忘记了一句话，flag立完，最后都是要倒的。 深夜，M990星球之外—— 在环绕星球之外的稀疏陨石带内，一艘堪称迷你的小型飞行器慢吞吞地躲闪着不停运动的陨石，而坐在飞行器内的两个人，正是前不久出现在新闻里的通缉犯。 火石星盗团的老大格鲁面色难看，那条盘踞在眼下的刀疤几乎弯成蜈蚣。他恨恨道：“该死的帝国军队，要不是为了这批货，老子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坐在另一侧的是火石的二把手，带着眼罩，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外号“毒蝎”——因为其行事风格毒辣且毫无人性。 毒蝎眯了眯眼睛，声音嘶哑，“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他露出的眼睛充满了阴毒，让人一看就会联想到藏在阴影下的毒虫。 格鲁看了一眼飞行器的后备箱，“只要这一单能成功，火石还能东山再起，到时候那么多疏导者……帝国不敢动我们。” 他冷笑一声，言尽于此。 毒蝎：“最重要的是，今年在M990星球上发现了A级疏导者，还是个星球长家的贵小姐，光这一个人，我们就能捞好几笔了。” 说着，毒蝎和格鲁相互对视，眼中藏着只有彼此心知肚明的算计。 藏在黑暗中的危险正向M990星球靠近，只是此刻没人知道事态到底会发生成什么样子。 同一时间，帝国军部—— 阿尔文、赫莱恩和安德西亚同时坐在了会议桌前，军部部长神色肃穆，开口道：“知道我叫你们来是什么事情吗？” 赫莱恩颔首：“火石的星盗逃了。” “怎么能逃出来？”安德西亚一脸不耐，如果不是这场紧急会议，他大概还在家里准备吃另一种口味的泡面，“那群把守的异能者是装饰吗？” 同样被打断晚饭的阿尔文摸了摸下巴，“我记得葛路和毒蝎都是中等级异能者，咱们的守卫最低都是B级，不应该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赫莱恩看向军部部长，“所以他们身上应该还带了什么能干扰异能者的东西吧？” 军部部长赞赏地看了一眼赫莱恩，对比另外两个带了脑子都懒得思考的家伙，他只能道：“似乎是一种才刚刚研制出来、只在黑市流通的新机器，只针对S到B之间的异能者。” 赫莱恩：“需要我们去一趟M990？” 部长点头，“必须去，我只怕这两人的目的可能是今年在M990上发现的疏导者。”毕竟出现A级疏导者的消息早已经不是秘密了。 阿尔文和安德西亚面色微变，显然是想到了住在了这颗星球上的小疏导者。 只是比他们更快的是赫莱恩，“部长，让我去吧。” 迟一秒钟回神的阿尔文和安德西亚也异口同声：“我去！” 就在他开口的后一秒，来自研究局的检测消息已经发送到了赫莱恩的联络器上。他微微低头，目光从信息上一扫而过，然后看向自己的上司道：“您知道的，我去最合适。” 军部部长看了看阿尔文和安德西亚，一个是没头脑，一个是不高兴，是有名的“你说你的我干我的”臭脸组合，至于赫莱恩…… 彬彬有礼、温和客气，简直就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是个人都不会选臭脸组合！ 部长神情欣慰，拒绝接收来自阿尔文和安德西亚的请求，然后拍了拍赫莱恩的肩膀，“好好干。” 阿尔文/安德西亚看向笑眯眯的赫莱恩：md臭狐狸！ 第021章 黑猫骑士 作为整个帝国境内最偏远的星球M990, 这里地‌广人稀，高层建筑相对‌较少，因此行走在街道之间，可‌以很容易地看到远处的山岭。 但对比华丽、密集的帝都星, M990就显得过于简陋了, 甚至用在帝都星享受惯的贵族们的话来说——这里就像是个贫民窟。 不‌过对‌于虞朝来‌说，不‌论是生活在帝都星还是M990, 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 在工作之余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宅女，最长能半个月不‌出门。 按照原本‌计划，虞朝打算下一次直播前都不出门了, 但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临近直播的前一天, 海尔薇邀请她去散步。 海尔薇作为虞朝在星际时代的第一个同‌龄朋友, 她自然不‌愿意错过约会, 于是早早收拾好, 便和大‌小‌姐手挽手, 开启了女孩子们最爱的逛吃项目。 虽然对‌于帝都星的人来‌说这里很偏远, 但对‌于当地‌居民来‌讲, 从娱乐项目到商品种类，也算是应有尽有，足以满足当地‌人的需求——当然，美食除外。 不‌过女孩子们之间的约会, 在抛开娱乐和美食，大‌多是彼此交流一下私人的小‌秘密, 海尔薇会给虞朝分享自己在出席贵族小‌姐们的茶话会时被谁谁针对‌、被谁谁夸赞，以及来‌自父母的联姻想法。 在此之前, 作为星球长家的大‌小‌姐，海尔薇从未有过自己主动结交的朋友，而‌虞朝则是第一个。 因此对‌于第一次拥有“闺蜜”的大‌小‌姐来‌说，她恨不‌得把自己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给虞朝分享一遍。 对‌此，虞朝表示，第一天看到高贵冷傲的大‌小‌姐形象，原来‌只是虚影啊！ 又‌从一家店面出来‌，被海尔薇挽着手臂的虞朝忽然一顿，微微向后侧身。 “怎么‌了？”海尔薇也驻足回头，她的身形更加高挑，碎金的长发在半空中绕出几缕弯弯的小‌钩子。 虞朝摇摇头，她盯着街尾看了一会儿，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奇怪。” 海尔薇：“奇怪？” 她相信疏导者比异能者更天生具有某种直觉，因此海尔薇并不‌觉得这是虞朝的错觉，甚至很仔细问道：“具体是什‌么‌样儿的奇怪？” “我总感觉有人盯着我们。”虞朝也很难进行具体描述。 她从来‌都不‌觉得背后的视线会叫人有“如坐针毡”的感觉，但此刻，来‌自街角的窥视或是别的什‌么‌，却令她十足难受。 ——像是爬在人脊背上的蛇蚁。 海尔薇拧眉，视线越过远方，对‌比虞朝的敏感，她毫无所觉，但心下也有些担忧。 她拍了拍虞朝的手臂，轻声道：“别担心，我叫护卫去看看。” 说着，一向雷厉风行的大‌小‌姐立马掏出联络器低声说了几句，便见几个打扮普通的路人行迹明确，一路往街尾走去。 见此，虞朝和海尔薇继续往前走着，不‌到五分钟，来‌自护卫的短信叫海尔薇抿唇。 她道：“他们去看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即使‌在星际时代生活了十八年，但常年身处孤儿院、对‌异能者疏导者教育有缺失的虞朝更多的扔人格、本‌性来‌源于上辈子的塑造，因此她并不‌如海尔薇那般在意“感觉”一事。 “不‌，疏导者的感觉一定是有某种预兆的。”海尔薇摇摇头。 虞朝笑‌道：“可‌我才是最低级的，也会有预兆吗？” 海尔薇点头，神色认真，“等级不‌能说明一切，你的直播才是最好的证明。” 按照性格和接受的教育，不‌论如何作为星球长家的孩子，海尔薇不‌可‌能轻易去接受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当朋友，可‌偏偏虞朝就有这种魅力——不‌仅仅是因为她漂亮得像是洋娃娃合了海尔薇的眼缘，更是因为感觉。 ——在海尔薇看到虞朝的第一眼，她的每一寸神经都跳动着在告诉自己：就是她了！ 海尔薇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小‌心点吧，前两天的新闻你看了吗？” 虞朝回神，“通缉犯的那个？” “是的。”海尔薇点头，压低声音：“我父母担心我的安全，让我今晚直接回庄园休息，而‌且还要秘密回，就怕我被盯上……哪有那么‌夸张啊。” 说着，海尔薇嘴角微微下撇，“我不‌想回家。” 家里有严肃的父亲和一丝不‌苟的母亲，对‌于海尔薇来‌说，那种氛围令她有些窒息，甚至她完全可‌以想象回家之后，必然会面对‌来‌自父母双方有关于联姻的询问。 虞朝想了想，低声道：“回去更安全，主要是怕万一，等这些通缉犯被抓住了，你再回公‌寓。” “只能这样了。” 现在的她，还没‌有反抗父母的能力，不‌论是有关于回家还是联姻的事情上…… 虞朝并不‌擅长逛街，而‌海尔薇一向是坐在家里等着送货上门，于是两人才转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拖着彼此坐进了一家饮品店里。 说是饮品店，实际就是各种被兑稀的营养剂或是酒水，种类稀少，几乎没‌什‌么‌选择的可‌能。 海尔薇看完菜单，随便点了两份不‌是那么‌难喝的营养剂，抬头看向虞朝，小‌声道：“你之前做的那个玫瑰酱，可‌以泡水吗？” 虞朝点头，“当然，加热水搅拌就行，如果觉得不‌够甜，可‌以再加糖。” 海尔薇舔了舔嘴巴，虽说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她依旧记得煮玫瑰酱时的香味，如同‌一场浪漫的邂逅，那味儿叫海尔薇在心底记了很久，每天都要去看看被放在柜子里、静待晾制的玫瑰酱。 虞朝道：“差点忘记了，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带点儿过去。” “是什‌么‌？”海尔薇觉得虞朝就像是个小‌精灵，总能弄出她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泡面。” 见海尔薇不‌解，虞朝简单解释道：“总之就是一种吃的，等回去以后我给你教吃法，不‌然总喝营养剂多腻啊！” “好。”因为先前直播方式的事情，海尔薇现在对‌于虞朝的信任空前强烈，别说是吃的，就是虞朝说她能徒手造炸弹，海尔薇都觉得这很正常。 两个女孩在饮品店坐了小‌半个下午，直到天边逐渐闪烁出星星的痕迹，这才准备回去。 疏导者聚集的公‌寓有来‌回几波警卫员在外巡视着，对‌于星际时代的异能者来‌说，疏导者的作用格外重要，如果没‌有疏导者，那么‌肩负与虫族战斗的异能者几乎要倒下一片。 但也同‌样，如果没‌有异能者，天生体质相对‌偏弱的疏导者也无法在虫族的侵略下进行自我保护。 异能者和疏导者之间的作用是相互的，只是在双方相处的方式中，这座天平早已经倾斜了。 虞朝看明白‌了藏在疏导者繁荣景象背后隐藏的依靠，也愿意提醒海尔薇，只是在绝大‌多数的疏导者眼中，他们依旧习以为常地‌把异能者当作是脚下的仆人。 这样的现象很难改变，虞朝也当不‌了救世主，她仅能做的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从家里拿了两种口味的泡面给海尔薇，直到目送人走进电梯，虞朝才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换了拖鞋往里走。 对‌于喜欢宅家的人来‌说，出门一趟需要消耗很大‌的精力，不‌过当看到在门口迎接自己的猫猫时，这种疲惫感又‌会消散很多。 虞朝：“你一直在等我吗？” 一转身，她就看到了端坐在鞋柜旁边的黑猫，那双银白‌色的眼珠在昏暗下熠熠生辉，就像是两颗浮空的钻石，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嗷呜！” 娇娇弱弱的叫声从看起‌来‌宛若冷酷骑士的猫猫嘴里出现，有种怪异的违和感，虞朝忍着笑‌意，伸手轻轻摸了摸黑猫的脑袋，低声补充道：“我回来‌啦。” ——在告诉于家中等待自己的成员。 黑猫的眼珠转了转，“它”很配合地‌抬起‌脑袋，似乎知道人类在从自己的身上汲取温暖和安慰，直到虞朝把“它”揉了个遍，黑猫才慢条斯理地‌舔了舔爪子，然后晃着尾巴，用脑袋顶了顶虞朝的膝盖。 “嗯？怎么‌了吗？” “嗷呜！” 黑猫又‌呜呜了两声，继续用脑袋顶着虞朝的膝盖，似乎是想把人往哪里推。 于是虞朝干脆卸了力道，顺着黑猫的动作，刚从墙角一拐，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浆果。 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水果，每一颗都圆得惊人，就像是比着圆规画出来‌似的，深紫色到浅紫色渐变不‌一，个头足足有虞朝巴掌那么‌大‌，皮薄果肉厚实，似乎一口咬下去，就能溢出淅淅沥沥的汁水。 ——是一眼看了就让人有吞咽唾液欲望的水果。 “这些果子……都是礼物吗？”虞朝拿起‌一个在手掌里端详，这果实饱满十足，握在手里有种沉甸甸的力度，甚至还是刚洗过不‌久的。 黑猫矜持地‌点了点头，“它”总是很有礼貌，因为知道自己总在虞朝家里白‌吃白‌住，作为报答，便一个劲儿地‌把自己认为的好东西往虞朝面前送。 从最初的观赏鱼到火红色、现在都没‌有凋谢的花，又‌从漂亮的珊瑚状石头到手里的浆果。 虞朝抿抿唇，脸颊上的梨涡绽出一个小‌小‌的漩涡，叫一定盯着她的黑猫忽然有些移不‌开眼睛。 “嗷呜！” 在听到叫声的同‌时，虞朝感受到一阵毛茸茸的触感轻轻从自己的脸侧扫过。 是黑猫那条长长的尾巴。 然后，尾巴尖尖戳了戳她的脸颊。 虞朝一愣，伸手摸了摸被抚过的位置，她轻声道：“谢谢，我很喜欢，介意我现在就尝尝吗？” 黑猫点点头，银白‌色的眼珠中闪过催促的意思。 虞朝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果然如她想象那般口感极佳，唇齿生津，一口下去汁水四溢，比喝了整杯水还解渴。 虞朝干脆坐在地‌毯上，和黑猫“你一个我一个”分得吃的，一边吃。 整整六枚浆果，黑猫在吃了一个后，便把剩下的都推给了虞朝，只安安静静地‌盯着对‌方。 而‌原本‌还有些饿的虞朝在吃下三枚后就觉得腹中饱胀，她摸了摸不‌再平坦的小‌腹，将剩下的果子放起‌来‌，“剩下的明天再吃。” 见虞朝起‌身，黑猫也亦步亦趋跟在其后，只是才走两步，“它”忽然站定，银白‌色的眼睛宛若利刃，扎到了窗外的夜景之中。 发现黑猫没‌跟上来‌的虞朝回头，“怎么‌了？” 黑猫慢吞吞地‌“嗷呜”一声，又‌晃了晃身后的长尾巴跟了上去，只是行走间总爱蹭在虞朝的身侧，长且灵活的尾巴像是鞭子一般，轻巧地‌缠绕在虞朝的小‌腿上，毛茸茸的触感格外明显，很快就让虞朝忘记了前不‌久的问题。 逛了一天浑身疲惫的虞朝迅速洗漱，便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她看到还端端正正站在自己床边的黑猫，想了想，起‌身扒在床沿上，“你要再陪我一会儿吗？我准备看会儿书再睡。” 黑猫点了点脑袋，虞朝把床上的另一个靠垫扒拉下来‌，让黑猫趴着，自己则翻出了本‌有关于星际历史的书抱在怀里，一页一页地‌翻看。 只是才看了没‌几秒钟，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虞朝偏头。 像是在试探一般，毛茸茸的尾巴最初只是搭在床沿边上，见虞朝盯着自己，尾巴没‌有退缩，而‌是讨好地‌蹭了蹭少女白‌皙的手腕，然后又‌慢吞吞地‌往上爬了几寸。 虞朝合起‌书，好整以暇地‌瞧着尾巴的动作。 在尾巴卖萌撒娇、得寸进尺的同‌时，作为其本‌体的黑猫却冷冷淡淡蹲坐在一侧，就好像完全与自己的尾巴相互分割——卖萌的卖萌，冷酷的冷酷，坚决互不‌影响。 虞朝看得好笑‌，她往里挪了挪，然后抬手拍拍身侧的被褥。 动作刚停，黑色的影子像是一抹闪电，前一秒还矜贵端坐的黑猫下一秒就窝在了虞朝身侧，长长的尾巴环住了少女的手腕，宛若护腕般一圈一圈地‌盘绕向上，几乎到了给虞朝织了一截袖子的程度。 没‌人可‌以拒绝毛茸茸！ 虞朝直接放下书，翻身搂住毛乎乎的黑猫在怀里一顿揉，而‌黑猫也眯着眼睛，纵容着来‌自少女的玩闹。 五分钟后，吸猫成功虞朝仰躺在床上，在她身边则是毛发乱炸、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爆炸的黑猫。 即便如此，作为情绪稳定的大‌型猫猫，“它”依旧不‌紧不‌慢，尾巴盘在虞朝的手臂上轻轻拍着对‌方，前爪小‌心地‌捋着自己的毛发，时不‌时伸出猩红的舌尖进行梳理。 在黑猫一阵一阵的轻拍下，恍若回到小‌时候被哄睡的虞朝愈发地‌困倦，她轻哼一下，小‌声冲着黑猫道了一句“晚安”，便怀里搂着那条毛茸茸的尾巴陷入了沉睡。 而‌依旧目光冷冷的黑猫则垫着下巴，小‌心靠在了虞朝的手肘上，那双银白‌色的眼瞳中不‌见丝毫困意，正如巡视的警戒灯般，不‌着痕迹地‌扫过拉着窗帘的玻璃窗。 在无人知晓的昏暗下，“它”早已经发现了什‌么‌。 窗外—— 一抹极其细微的机械蠓虫飞在半空中，它做工精妙，栩栩如生，根本‌难以被人眼辨识。 此刻，这只机械蠓虫正悬空在距离疏导者公‌寓的百米之外，正好断绝了可‌能被警卫员持机器扫描到的可‌能。 在蠓虫细微的复眼中则是迷你摄像头，在高科技的作用下，足以将一切信息传递到M990星球上荒废很久的垃圾场内。 一艘小‌型飞行器，正悄无声息地‌藏匿在垃圾场的深处，被厚重的铁片掩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飞行器内，收拾好装备的格鲁哑声道：“准备好了没‌？这可‌是我们最后一次的机会了，要是成功了……” 他眼神淫/邪，“成功了也弄个疏导者玩玩。” “当然。”毒蝎往自己常用的匕首上萃了一层毒，比起‌那些高科技枪械，他更喜欢使‌用这种具有年代感的冷兵器。他道：“干完这一笔，不‌愁没‌疏导者玩儿。” 两个穷凶极恶、干过无数恶事的星盗相视一笑‌，趁着夜色离开飞行器，小‌心而‌谨慎地‌往疏导者公‌寓靠近。 与此同‌时，已经抵达M990星球，提早到达疏导者公‌寓附近的赫莱恩正静立在落地‌窗前，这里的位置极佳，足以将整个疏导者公‌寓收入眼中。 他眯了眯眼睛，视线略过深夜中格外安静的建筑，手里还握着联络器，在这无人的静谧中，赫莱恩再一次按亮了屏幕。 是他此前还不‌曾退出的信息界面，那里正横着一条来‌自研究部部长的消息—— 【经检测没‌有任何问题，疑似存在可‌疏导异能者精神力的细微元素，还需要具体验证。】 赫莱恩眯眼，作为上级长官降落到这颗星球，早在到达的第一天他就已经知道了小‌疏导者的具体住址，但是赫莱恩并没‌有贸然拜访，他准备等彻底解决了来‌自星盗通缉犯的威胁，再主动上门、寻求合作。 ——他想将“泡面”变成能够取代营养剂的存在。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手里的联络器发出震动，两条来‌自不‌同‌人的消息同‌时弹出半透明的会话框。 【A（阿尔文）：你去见到小‌疏导者没‌？下一个直播明天开始，你尽量赶在直播前把那两个家伙抓住！】 【An（安德西亚）：速度点，两个通缉犯快三天了还没‌抓住，能不‌能行？不‌行还我去。】 赫莱恩轻笑‌，也不‌知道是谁最初听见“疏导”两个字就烦，现在还不‌是眼巴巴等着人家开播。 他抬手回复完消息，便继续盯着公‌寓。 按照军部的猜测，格鲁和毒蝎在手里有特殊干扰器的情况下一路往M990星球，必然是盯上了那里发现的A级疏导者，因此早在赫莱恩抵达之前，便已经联系了星球长，让他们秘密将女儿接回去。 至于住在公‌寓里的其他疏导者定然不‌能贸然撤离，否则引起‌星盗的警觉，恐怕后事再难以预料，这才有了SS级异能者赫莱恩亲自盯梢的安排。 眼下，天边早就成了暗淡的黑蓝色，稀疏的建筑之外星光闪过，被紧密保护的疏导者公‌寓一片寂静。 只是这样的寂静还没‌持续多久，一道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在赫莱恩直接跳窗出动的同‌时，一股奇怪的波纹自警报声响起‌的源头发散，紧接着守在公‌寓外的警卫员便开始摇摇晃晃，如同‌醉酒一般，难以行动。 无疑，这奇怪的波纹就是来‌自星盗手中的干扰器。 虽然这点儿东西并不‌会影响赫莱恩，但是那种跳跃在神经上莫名刺痛感却并不‌会叫人好受，他低头一看，便见绑定自己身体状况的联络器上数值跳跃——他的精神力正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这种干扰器针对‌S到B等级的异能者，几乎可‌以说筛选了大‌半个帝国军，而‌SS等级的异能者凤毛麟角，至今这一代帝国中的年轻者，仅有三人。 赫莱恩眉头紧皱，在隐秘的头痛下，他对‌这横空出世的干扰器不‌得不‌生出其他更具有阴谋论的猜想。 在赫莱恩寻找干扰源和通缉犯的同‌时，原本‌安静蜷缩在虞朝床侧的黑猫于黑夜中睁开眼睛。 漂亮的银白‌色眼瞳在昏暗之下一闪一闪，它们散发着属于钻石的光泽，很快同‌色的力量波纹自黑猫的周身溢出，一圈一圈犹如水波，将“它”和虞朝共同‌包裹了进去。 不‌论是警报声还是来‌自星盗干扰器的能量，全部被这层银白‌色的水纹隔绝在外，而‌原本‌眉头微蹙、即将苏醒的虞朝也被黑猫用尾巴轻扫侧脸，抚平了那一抹褶皱。 被褥中，毫无所觉的虞朝脑袋微侧，在毛茸茸尾巴的安抚下再一次沉沉睡去。 而‌充当守护骑士的黑猫则端坐在少女的枕头边上，锐利的眸光扫过窗外，“它”身后被银白‌色水波照亮的影子，在其背后的墙壁上，逐渐形成了一道巨大‌而‌诡异的影子—— 像是几种神奇种族共同‌构成的生物。 张扬像是枝桠般的鹿角，均匀饱满如人类的躯干，浓密似瀑布的长发，以及腰腹连接着闪烁火焰光影、形似骏马的下半身。 黑猫微动，于是影子中生着鹿角人也微微侧头，只在双眸的位置里逸散着银白‌的光。 窗帘被无形的力道拉开，黑猫和影子同‌时看向窗外。 一只机械手扒在窗沿上，下一秒金属脑袋缓缓抬起‌，露出一双闪烁红光的眼睛，透过昏暗的窗，看向躺在被褥中的疏导者。 在黑猫安静盯着入侵者的同‌时，疏导者公‌寓的外围，赫莱恩几乎是不‌废吹灰之力就抓住了两个通缉犯。在某种程度上，SS级和S级的异能者之间本‌就相隔天堑，在赫莱恩面前格鲁和毒蝎就像是两个拿着玩具枪的小‌孩，毫无还手能力。 忍着精神力上不‌正常悸动的赫莱恩神色冷淡，他一脚踩在格鲁的胸口上，看向周围，在干扰器等级区间的异能者才是大‌多数，以至于此刻公‌寓外围没‌几个能靠自己站稳的。 这样的干扰器不‌该存在。 赫莱恩面色愈发地‌冷，他低声道：“把干扰器关了。” 嘴角吐着血沫的格鲁嘴巴一歪，“做梦！” 踩在胸口的脚愈发大‌力，格鲁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被拥挤得蹦出来‌，他艰难偏头，看到躺在另一侧生死不‌知、已经晕厥的毒蝎。 格鲁狠狠喘了口气，他还做着掳走一堆疏导者后大‌摇大‌摆离开帝国、重建势力的美梦，但事实上确实在开干扰器到情况下，SS级的异能者强大‌到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好在…… 他咧嘴，漏着气的笑‌声格外刺耳，“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你以为我依仗的只有一个干扰器吗？哈哈哈……这会儿，恐怕我的‘帮手’早已经成功了哈哈哈……” 赫莱恩一顿，明显格鲁这是在拖延时间，他脚下用劲，直接把人踢昏。 与此同‌时，B等级之下的异能者迅速赶来‌，开始进行后续处理。 赫莱恩吩咐道：“被干扰的异能者先送到医院检查一下，剩下的人上去安抚异能者，据通缉犯说他们应该还有一个‘帮手’，等等都小‌心点！” “是！” 在异能者们清场准备安抚疏导者的同‌时，赫莱恩谨慎看向周围，他可‌没‌忘记格鲁的话，更何况还有一个干扰器藏在暗处，必须尽快处理掉。 与此同‌时—— 公‌寓楼上，那只机械手的主人是一个被启动的机器人，眼冒红光，它的锁定目标是疏导者，而‌睡在靠外侧公‌寓内的虞朝，就变成了第一个被盯上的人。 只是…… 端坐在枕头边上的黑猫慢吞吞站起‌来‌，身后半人马状的影子因此变得更加高大‌，那对‌鹿角几乎冲破天花板，而‌被护佑在银白‌色波纹下的虞朝还睡得面颊发红，对‌外界的混乱丝毫不‌知。 机器人不‌会思考，它只知道自己要遵守主人的命令。 于是下一秒，破窗声响起‌，在它冲进屋子的瞬间，黑猫一跃而‌起‌，身后的影子瞬间膨胀，在整个房间被黑色笼罩的短暂描述后，只能听到金属材料被弯折的脆声。 一切就像是被夸张到种极点的科幻剧，眼冒红光的机器人在黑猫的爪子下变成了一块金属废料，原本‌用于干扰异能者的奇怪波纹瞬间消失，在赫莱恩即将找到方向的同‌时，黑猫垂了垂眼睛，尾巴一扫，被“它”拍成块状的机器人就从破窗中飞了出去。 不‌论是破窗声还是单方面的战斗碾压声，一切都被完完整整地‌隔绝在外，黑猫小‌心在地‌毯上蹭了蹭自己的爪子，只是尾巴一挥的瞬间，玻璃窗被修复地‌完好无损，而‌“它”身后奇怪的影子也消失在半空中。 银白‌色的水纹自空中淡去，虞朝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手掌在被窝间摸了摸，试图寻找自己睡前抱在怀里的毛茸茸。 黑猫迅速轻跳上床，毛乎乎的尾巴主动伸了过去，很快就被睡意朦胧的少女抱在怀里，放在侧脸蹭了蹭，再次睡了过去。 而‌被从窗户口扔下去的废机器人，则正正好落在赫莱恩面前，但凡他在快走一步，脑袋不‌可‌避免地‌会被砸这么‌一下。 赫莱恩： …… 此时，原本‌影响异能者的干扰源已经消失，不‌难想象这一切与落在地‌上的废弃机器人有关，想必这就是格鲁口中所说的“帮手”，只是…… 赫莱恩蹲下用手拨拉了一下这片废弃金属皮，见看不‌出来‌什‌么‌具体，只能挥手叫人将其抬回去，到时候再交由研究部处理。 他缓缓起‌身，抬头看向机器人飞落下来‌的方向。 ——是疏导者的公‌寓。 一个疑问缓缓浮现，所以是谁把这硬度超过钻石的机器人给拍成了金属块？总不‌能是天生体弱的疏导者吧？ 赫莱恩摸了摸下巴，他扫视过在前不‌久警报声后逐渐亮灯的公‌寓，在所有有人影晃动的房间里，有一间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扇窗户依旧黑着，窗帘半掩，安静到了极致，不‌知道是故意对‌外界的变化‌充耳不‌闻，还是毫无所觉。 有意思…… 赫莱恩轻笑‌一声，他记得很清楚，在来‌自所有疏导者的地‌址资料中，那位让他看到“奇迹”的疏导者，就住在这里。 所以，是她吗？ 第022章 吸吸吸吸猫 夜里的危机虞朝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自己睡了一场很惬意的觉，被窝里暖融融一片，直到‌清早起来‌，怀里还团着一截黑色的尾巴。 是‌热量的来‌源。 睡了一顿懒觉的虞朝睁眼之际, 便看到了黑猫那双格外漂亮的银白色眼睛, 清清透透、明‌亮如钻，像是‌一涡小小的清泉, 可以倒影出一切与之对视的身影。 虞朝在黑猫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睡得面颊发红的模样。 她‌不‌觉得害羞, 毕竟在相处之时，黑猫在虞朝眼中也不过是个比较聪明‌的神奇物种，在她‌心中这位“同居者”的定义与家中相伴的猫猫一般无二, 因此才清醒不‌久的虞朝也懒得理会乱糟糟的头发，就抓了抓黑猫的爪子, 把脸埋在了对方毛乎乎的肚子上。 黑猫：！！ 在感受到‌少‌女脸颊的瞬间, “它”本想挣扎, 可轻而易举就能撕裂铁皮的爪子到‌底还‌是‌忍住了, 只僵硬着四肢, 像是‌个木头一般, 任由虞朝动作。 若是‌此刻有人围观, 定能在黑猫的眼中看到‌一股浓浓的生无可恋。 埋了一会儿，虞朝在浓郁的毛味儿里抬头，和她‌从前撸过的猫猫狗狗不‌一样，这只格外漂亮、挺拔的黑猫闻起来‌的味道很特别, 像是‌森林、泥土、清泉的结合体，似乎是‌一团大自然凝聚出来‌的阴影。 “你好香呀……”虞朝喃喃道, 这样的味道放眼前这位神奇物种的身上，不‌是‌香是‌什么？ 被吸了肚皮的黑猫眨眨眼, 银白色的眼珠里闪过转瞬即逝的无措，但那‌种情绪消失的很快，只是‌还‌不‌等“它”继续高贵冷艳，趴在床上的少‌女忽然拨拉了一下黑猫腹部的绒毛。 下一秒，黑猫听到‌虞朝盯着什么自言自语：“原来‌是‌个小男孩啊……” “嗷呜！” 毛茸茸的尾巴遮住了虞朝的眼睛，等眼前的黑暗散去，虞朝一抬头，就看到‌黑猫已经端坐在不‌远处的懒人沙发上，结实有力的爪子和浓密的毛发把小腹处的隐秘遮挡得严严实实。 虞朝轻笑‌两声，她‌从不‌觉得动物太过聪明‌是‌件坏事，或许是‌常年独居的缺失，这令她‌格外渴望在家里养些猫猫狗狗作伴，毕竟比起难测的人心，永远只有毛茸茸最忠诚，只可惜…… 叹了口气，上辈子她‌攒够了钱、生活工作也终于紧紧有条起来‌，还‌不‌等她‌寻找一只合眼缘的毛茸茸，就穿越成了身无分文‌的小孤儿，好在眼前这只黑猫出现了。 虞朝起床，蹲在懒人沙发前，笑‌盈盈道：“你会一直住在这里吗？” 黑猫歪歪脑袋，银白色的眼珠中微光闪烁，偶尔虞朝会觉得自己在其中看到‌一颗星球的诞生到‌堙灭。 很特别，也很神奇，仿佛围观了另一个世界的变化。 “嗷呜。” 柔和的叫声响起，这只惯会学‌夹子音的黑猫用‌尾巴轻轻蹭了蹭虞朝的脸颊。 虞朝不‌知道这个答案代表什么，不‌过她‌欢迎一切相遇，也接受分别，她‌只摸了摸黑猫的爪子，又笑‌弯了眼睛用‌脸蹭了蹭黑猫的软毛。 清早就成功吸猫的虞朝神采奕奕，她‌在搂着黑猫又玩了一会儿，倒也不‌多费时间，就利利索索起来‌，洗漱、扎头发、换衣服。 虞朝天‌生肤白，黑色的长发在脑袋后面束了一截马尾，乌木般的头发落在脊背，偶尔鬓角边有几缕碎发飘飘索索，趁得耳垂极白，又浮现了几分暖室内晕染出的红。 蹲在洗漱台上的黑猫盯着虞朝身后晃动的马尾看了很久，银白色的眼珠里荡漾着一抹小小的影子，让“它”偶尔有些恍惚。 “它”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一抹明‌媚又特别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却散发着腻人的香甜。 黑猫的眼中闪过某种怀疑的情绪，只是‌这样的情绪太过浅淡，只至于没有在“当事猫”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才梳好头的虞朝一偏头，就看到‌了盯着自己格外专注的黑猫。 她‌笑‌了笑‌，“你也要梳头吗？” 黑猫看了看拿在少‌女手中的梳子，在“它”过去生活的地方，并不‌需要这种东西，梳头这样的事情有使‌鸟去做，“它”所做的仅仅是‌站在那‌里。 黑猫点了点脑袋。 虞朝依旧是‌笑‌意明‌媚的样子，脸颊边的小梨涡很明‌显，在那‌双手轻轻拢着梳子靠在黑猫身上的时候，“它”却只看到‌了那‌抹小小的凹陷。 于是‌，黑色的尾巴再一次脱离了主人的控制，小心用‌尾巴尖尖戳了戳虞朝的脸颊。 一人一猫彻底从浴室出来‌后，已经临近中午，偶尔偷懒的虞朝干脆舍了早饭，准备直接开播，待播完填饱肚子，而黑猫对‌于虞朝的决定没有不‌应，“它”只安静地蹲坐在沙发上，漂亮的眼睛盯着准备开始工作的少‌女。 熟悉的系统音响起，在虞朝开启直播的一瞬间，就看到‌直播人数从“0”跳成了“3”。 看来‌，她‌的这三位观众，目前算挺忠实的？ 【A：我听说M990星球上发生事情了，主播还‌好吗？】 【An：这地方太不‌安全了，直接搬到‌帝都‌星吧。】 熟悉的弹幕跳出来‌，虞朝一愣，还‌没做准备工作的她‌开口道：“什么事情啊？” 同时在会议室里，盯着屏幕的阿尔文‌和安德西亚相互对‌视，两人眼中闪过意外，据报到‌军部的消息，昨晚星盗通缉犯准备劫持疏导者公寓，虽然事情没成功，也惊醒了一众疏导者，但看小疏导者的样子，似乎一无所知？ 于是‌，两人心中同时出现一个想法—— 赫莱恩那‌家伙该不‌会借此献殷情，和小疏导者拉近关系吧？ 此刻，被同僚惦记着的赫莱恩则坐在距离疏导公寓不‌远处的酒店里，眼眸安静地盯着屏幕里的疏导者，脑海里却是‌会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以及对‌方毫不‌知情、明‌显被保护很好的模样。 赫莱恩眸光轻晃，试图在露出的屏幕范围内寻找到‌那‌位“保护者”的身影。 据他推测，那‌可能是‌接近SS级异能者的存在。 屏幕里，本来‌打算按着自己计划直播的虞朝愣了一下，在两位金主爸爸的三言两语下，她‌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忍不‌住喃喃道：“嗯……看来‌我昨天‌睡得太熟了……” 安德西亚眯眼，在今天‌他才有功夫注意这位有些特殊的疏导者—— 或者说在此之前，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那‌些新奇的食物和后台实时变化的疏导值上，虽然知道它们来‌自谁，可常年奔赴战场、几乎没和异性接触过的安德西亚却如少‌了一根筋般。 但眼下，直播还‌未正式开始，他和阿尔文‌如闲聊一般和小疏导者说着昨日的情况，这种平和的交流氛围对‌于安德西亚来‌说甚至有些特殊。 虞朝：“我都‌不‌知道昨天‌发生了这些事情，应该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吧？” 她‌忽然想起了海尔薇，看来‌对‌方听话回家是‌正确的选择，只是‌虞朝没想到‌一贯小市民的自己，竟然也有一天‌会和风暴中心相距这么近。 【A：没有人员伤亡。】 阿尔文‌发出这一行字后，他想了想不‌回消息的赫莱恩，直接又发送道—— 【A：听说昨天‌派来‌一个SS级的异能者来‌解决问题，不‌知道主播见到‌过吗？】 看到‌这条弹幕的SS级异能者赫莱恩眼角微抽。 而坐在阿尔文‌身边的安德西亚则偏头看了看自己的同僚，到‌底什么心思，他们彼此倒是‌心知肚明‌。 虞朝会想了一下，摇摇头，于是‌屏幕内也只能看到‌小疏导者的下半张脸，“没有，我是‌直接一觉睡到‌前不‌久的，要不‌是‌你们说，我还‌真‌不‌知道。” 真‌说着，虞朝的视线跳跃过直播仪器，看向翘着尾巴，坐在不‌远处的黑猫。 黑猫睁着银白色的眼珠平和直视，似乎在询问少‌女有什么事情。 虞朝心里闪过模模糊糊叫人抓不‌住的想法，她‌也没深究，只是‌继续专注到‌屏幕，轻咳一声，开口道：“今天‌我们尝试一种新的直播方式。” 【An：是‌什么？】 安德西亚坐正，眼底浮现出几分兴趣。 虞朝习惯性地弯了嘴角，“聊天‌直播。” 【A：只聊天‌？】 【An：聊什么？】 就连一直沉默的赫莱恩也发了弹幕。 【Heln：我有些期待了。】 星际时代直播配陪聊几乎没有，虞朝倒是‌看过先前其他人的历史尝试，但显然效果很差，习惯性被捧高的疏导者在聊天‌之时，自然不‌会顾及异能者的想法，在他们眼中异能者不‌是‌身为上帝的顾客，而是‌能够被他们任意取笑‌的一个代号。 虞朝的声音清亮又好听，带着才成人的一种青涩感，“什么都‌可以呀，生活日常、感情经历，或者你们的训练生活……当然，你们有什么好奇的也可以问我……” 说着虞朝自己先笑‌了起来‌，“不‌过我的生活很无聊，大概是‌没什么意思的。” 坐在不‌远处的黑猫偏头，银白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虞朝的身形。 但显然，直播间内的几个大佬对‌于虞朝的生活还‌是‌很好奇的，即使‌在此之前，属于小疏导者的档案早就摆在了他们的办公桌上—— 【Heln：可以说说吗？你的生活。】 虞朝倒是‌没什么不‌可以的，她‌今天‌本来‌做直播就是‌为了验证新的直播方式，自己什么水平虞朝当然知道，做饭仅是‌一部分而废全部。她‌上辈子走直播的路线不‌是‌精着某一项，而是‌以杂为主，吸引来‌的观众也口味广。 从做饭手工到‌聊天‌、助眠ASMR，虞朝都‌做过，甚至很多时候她‌把选择权利交给观众，一边调动观众们的活跃性，一边收集来‌自观众们的喜欢偏好，这是‌虞朝能够创出一片小天‌地的重要原因。 只是‌在星际时代，虞朝不‌确定同样的方法是‌否可行，便打算慢慢尝试。 虞朝见弹幕里有人询问，唇边笑‌意明‌显，轻声道：“那‌我就说一下我在成为疏导者之前的生活吧……” 看，这不‌就是‌一个机会，她‌把星云孤儿院的存在引出来‌了。 第023章 合作 虞朝在上大‌学的时候, 其实并不是一个开朗、活泼、善于交际的人，只是当她决定进入直播行列、面对镜头的捕捉时，才慢慢有意识地改变自己，尝试习惯在镜头面前和观众们交流。 这样的改变对于虞朝来说是一个好的方向, 她习惯镜头、习惯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弹幕, 无需看‌到‌对面观众们的眼睛，就可以用言语分享属于自己的生活。 在过往的直播中虞朝总结了很多经验, 不论是从视觉还是听觉, 如果想要留住观众，那么必须保证画面和声音为观众们带来的舒适度。 此刻，在完体‌系统的高清镜头下, 完全‌展露出虞朝这张不需要化妆就足够清丽的脸庞，带着些少女刚刚成人不久的青涩, 唇瓣饱满、色泽莹润, 口齿清晰, 说‌话间不紧不慢, 掌握着自己的节奏, 偶尔一两‌个字汇上被赋予的语气又足以显现出主人的心情。 虞朝的断句很随意, 但听起来‌又很舒服, 不急不缓，语调大‌多数被平和覆盖，像是在讲述一个不怎么长、却十足有趣的小故事，她会抿着翘起唇角、露出一抹小小的笑容, 说‌那些发生在星云孤儿院里的趣事。 她也会在说‌起老院长的疼爱和孤儿院外面小孩的欺负时变换语气，不论是欢喜还是抱怨, 都清清淡淡，介于轻和重的之间, 给人一种刚刚好的感觉。 黑猫的尾巴摇晃在身后‌，“它”的目光很专注，似乎在通过少女讲述的故事来‌“看‌”到‌对方过往的经历。 坐在同一房间内的阿尔文和安德西亚也静静听着，对于异能者‌来‌说‌，他们很少会这样安静地坐在某个地方，只是听着——异能的种类千奇百怪，因此被赋予了异能的当事人也会受其影响。 好比安德西亚因为本身异能是火的缘故而易爆易怒，赫莱恩则性格如水般沉静，至于阿尔文，他得到‌了无上的巨力，却也受能力的蒙蔽而习惯率直、忘却深思。 每一位异能者‌的后‌天性格多多少少受到‌本身的异能影响，等级越高则影响越重，但无一例外，不论是暴躁的安德西亚、不爱思考的阿尔文还是看‌似沉静如水的赫莱恩，他们好斗且极具攻击力。 因此在过往的生活中，对于这三位高等级异能者‌来‌说‌，他们的日常更多的是在训练场内肆无忌惮地挥发气力。 随着虞朝轻缓的讲述声，直播间内数量极少的异能者‌们都好像跟随少女的声音，“看‌”到‌了另一副场景—— 是坐落在郊区、远离城镇的孤儿院，是浓绿的树荫和被老院长搭起来‌的竹架，是翻飞的菜粉蝶和被孩子们收集起来‌做书签的落叶…… 那是一种缓慢平和的生活，不是繁重的训练、生死难测的战场，在那里不用‌思考、不用‌有压力，只需要慢慢感受就好。 这一刻，阿尔文、安德西亚和位于疏导者‌公寓不远处的赫莱恩都感受到‌了来‌自精神力上的松快，微暖的风拂过了紧缩的荆棘，在外界轻柔的介入下，那些成团结块的精神力逐渐放松，给人的大‌脑留出了一截空白的密地。 赫莱恩面色复杂，他盯着屏幕中只露出半张脸的小疏导者‌，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敲着，一下、两‌下、三下…… 在听到‌小疏导者‌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结束了故事时，赫莱恩的坐姿愈发地放松，甚至有些不符合他习惯地靠在了椅子上。 他能感受得到‌，那些盘踞在精神力上、因为使用‌异能而生出的疮痍在被修复着。 ——何止是宝，这可能是某种程度上的希望…… 只是讲了一部分‌有关于自己和孤儿院的回忆后‌，虞朝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有些发干的唇在水体‌的浸润后‌重见莹润，连带着微涩的喉咙也得到‌了安抚。 她轻咳一声，“好啦，今天就到‌这里了，光是我讲，不如下次试试老板们开启话题？” 虞朝只能算是半吊子星际人，她很难脱离上辈子早已经形成的思维逻辑去重新看‌待异能者‌和疏导者‌，因此就她转换了方式的理解下，异能者‌就相当于工作压力太大‌的社畜，而疏导者‌就是则是各种娱乐项目的提供者‌。 于是怎么疏导的问题就变成了怎么缓解压力。 这一点，虞朝上辈子早就习以为常。 她道：“或者‌说‌老板们有什么生活中困惑的问题，也可以和我聊聊呀，或许我无法解答，但至少可以做到‌倾听。” 屏幕里的小疏导者‌露出了一个暖融融的笑容，她说‌，人是需要倾诉的。 在虞朝准备结束直播前，又一次如烟花般的打赏弹幕纷纷跳了出来‌，但夹杂在几个眼熟的名字中，虞朝还是一眼发现了另一个新的ID—— 【用‌户dark为疏导者‌虞朝送出30颗星球。】 虞朝一顿，她一面念着感谢词，一面回忆起自己之前收到‌的私信。 看‌来‌是那位很有礼貌、会叫自己“姐姐”的异能者‌了。 或许年龄不大‌？光看‌文字似乎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就在虞朝疑惑的同时，心平气和的安德西亚一巴掌拍碎了会议室里的木桌。 巨响声下，阿尔文面不改色，只是护住了屏幕，他抽空看‌了一眼几乎眼睛冒火的同僚，“怎么了？” “这个dark……” 说‌话间，安德西亚阴森森地盯着屏幕上闪烁着新ID的弹幕。 阿尔文没看‌出来‌问题：“这个ID有问题？” 安德西亚嗤笑一声，并不吝啬捅同僚的心窝子，“我看‌你不仅全‌身是肌肉，连脑子也被肌肉糊住了。” 还不等阿尔文反驳，安德西亚低声道：“她的直播间已经被我们锁定了，在默认SS级的情况下，你觉得还有谁能进来‌？” 阿尔文一愣，下意识道：“你，我还有赫莱恩……”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了名为“dark”的用‌户ID上。 “那么事情显而易见，”安德西亚冷笑一声，“dark就是联盟那边的双S异能者‌唐，估计不久以后‌，其他几位也会加入进来‌吧……” “靠！”阿尔文差点把联络器捏碎，两‌个才在不久前发现珍宝、偏生还没捂热的人清楚，很快，就会有其他人参与到‌这个小小的直播间内。 安德西亚道：“看‌来‌军部又要开会了……” 帝国和联盟是合作关系，双方共享完体‌系统，也就是说‌帝国、联盟的异能者‌可以相互在对方的势力下观看‌不同疏导者‌的直播——即在完体‌系统的范围内，彼此之间并无秘密。 阿尔文喃喃道：“守不住了。” 珍宝自会发光，在其发光之时，自然难以几人独享。 在安德西亚和阿尔文皱眉沉思的时候，同样看‌到‌新ID名的赫莱恩倒是不紧不慢，他对于眼前的场景早就有所‌预料，就算帝国再想隐瞒，也不可能绕开完体‌系统的数据，且联盟和帝国作为同盟者‌，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共享。 在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赫莱恩倒是不多在意，比起被联盟发现小疏导者‌的存在，此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要赶在联盟之前，将‌营养剂的替代品由帝国产出。 于是，刚结束直播、准备休息的虞朝就听到‌了门铃声。 “这会儿，难不成是海尔薇……” 自言自语的虞朝一拉开门，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被白色外衣包裹的胸膛。 黑猫跟在后‌边，尾巴下压，只静静地看‌着来‌访者‌。 虞朝抬头，看‌到‌了来‌人的全‌貌。 很俊美，完全‌符合书中对于“君子”一词的描绘，优雅、温和，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斯文儒雅的气息，只是…… 虞朝后‌退一步，她直觉有些怕。 赫莱恩率先挂起他习以为常的微笑，“您好，很冒昧打扰，我是赫莱恩，帝国SS异能者‌。” 这一刻，他看‌到‌了那张藏在镜头之外的面庞，年轻、漂亮，带着种淡淡的青涩，眼睛很大‌，头发和眼珠是一般的黑，五官柔和，区别于大‌部分‌轮廓深邃的星际人，像是一朵安静开在郊外的野花。 你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却会在经过郊野时，意外被那向阳的花瓣吸引到‌目光。 赫莱恩落在裤缝间的手指微动‌，可以说‌眼前的人，远比他对于小疏导者‌的想象更加出色。 听到‌说‌话的虞朝一顿，不等她说‌话，站在门口的男人微微欠身，再一次道：“是您直播间的观众。” 不需要怎么回忆，虞朝很自然地就将‌“Heln”和眼前的人联系在一起。 虞朝：“您、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又是不一样的模样，似乎一点儿没有疏导者‌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 赫莱恩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少女，眸色柔和，并不带有侵略性。他十足礼貌，双脚甚至还站在门口的门垫之外，生怕吓到‌年纪轻轻的小疏导者‌。 赫莱恩：“我来‌，是想和您谈一场生意动‌。” 虞朝眉头微动‌，胸腔内的器官狠狠一跳，像是在期待、紧张着什么。 下一秒，她听到‌了赫莱恩的下半句话—— “有关于泡面推广的一场生意。” “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第024章 黑猫牌泡面 十五分钟后, 虞朝、赫莱恩以及如影随形的黑猫都坐在了不大的小客厅里。 本身分给虞朝的公寓作为F级疏导者专有，面积并不大，尤其当身高‌腿长的赫莱恩和比寻常猫咪大一个型号的黑猫都坐在房间里后，立马给虞朝一种满当当的感觉。 作为上门的客人, 赫莱恩率先打破了沉默, 同时也带来了足够大的诚意。 “不知道虞朝小‌姐有没有想要将泡面这种食物做大的想法？”赫莱恩是一个‌出色的商人，他的心机算计会用‌在对手上, 却不会用‌在这位被帝国重视的疏导者身上, 因此言语之间不见任何在商场之上的凌厉。 赫莱恩：“如果有，我将‌全力支持您的想法，并做第一位投资者。” 虞朝眨了眨眼睛, 她没有想到眼前的一切会发生的这么顺利，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是F级的疏导者, 这一刻虞朝甚至会以为自己可能是真正的穿越主角？ 压下心底的异样, 虞朝轻咳一声, 问‌出了自己最在乎的问‌题, “如果我想的话, 会怎么分成？” 虞朝不在意如果把泡面做大做广, 她在意的是自己从‌中能够获取的利益, 甚至她还曾做过最差的打算，实在不行‌就把做方便面的办法直接卖了，至少‌能够多一笔钱支撑孤儿院。 但显然，眼前的一切远比她的最差设想好。 赫莱恩不差钱, 他也愿意给眼前这位疏导者更多的让利，道：“二‌八分, 您占八。” 虞朝一愣，脑袋转了转, 有些奇怪地看向赫莱恩。 “怎么了？是觉得不够吗？”赫莱恩反问‌。 “不是，”虞朝摇头，“您真的是商人吗？” 这话一出，赫莱恩脸上闪过怔然，坐在一侧旁听全程的黑猫尾巴也晃了晃，只是银白色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虞朝。 问‌题的潜台词赫莱恩莫名感受到了，哪有做商人的会不重自己能得到的利益？ “我是。”赫莱恩轻笑‌，俊美的脸庞再一次绽出如沐春风的气质，“如果泡面能够推广，它将‌在整个‌帝国甚至是联盟引起‌全新的浪潮，它的存在甚至完全可以推翻营养剂，成为新的便利食物。” 在星际漫长的历史中，人们曾经为了追求便利而放弃了制作食物的技能，可当千百年‌后，味觉被寡淡淹没的他们又走上了重新寻找珍馐的道路，只是这一路的艰难，让忘却做饭技能的星际人迷茫而无处使力。 虞朝摇摇头，“可是有一点我需要告诉您，泡面……”她咬了咬唇，轻声道：“它的营养价值，可能并不高‌……” 在虞朝成长的社会里，大多数人对于泡面的定义是垃圾食品，各种食品添加剂的存在让其无法成为长久的餐食替代品，只能当偶尔的调剂。 自制泡面虽然没有添加剂，但对比人体所‌需要的营养，它依旧单一，如果泡面真的能够完全取代营养剂的存在，虞朝有些难以想象几十年‌后星际人民的健康水平。 赫莱恩莞尔，“这并不是问‌题，我在帝国研究部还有些熟人，如果您愿意给我机会，我会让部分研究员们也参与‌进来，进行‌最大程度上的改造。”改造的前提是保留味道。 虞朝一顿，心头微动。 早就得到过研究部部长叮嘱的赫莱恩继续加重筹码：“况且对于营养价值一事‌，虞朝小‌姐并不用‌太担心，只要这场生意能谈成，帝国研究部必然会进行‌辅助。” 上辈子虞朝只是个‌小‌主播，她学的专业与‌商业无关‌，从‌事‌的工作也沾不上太深的联系，前几年‌一个‌人打拼到后面的小‌有名气，虞朝敢说自己在直播一事‌上有经验，却不敢说自己一定社会经验十足。 因此在短暂的沉默后，虞朝想了很多，她甚至是有些茫然的，事‌情确实如她想象的一般发展了，可自己所‌拥有的技能能力有限，她被局限在了第一步，并且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瞧，我确实不是穿越女主，不能大杀四方，也不能运筹帷幄。 虞朝轻叹一声，掩下自己的无措，努力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却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尽被狐狸一般的赫莱恩全部收入眼中。 赫莱恩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帝国军部、SS级异能者的证明被摆在了虞朝的眼前，以及一份早就拟好的合同。 他道：“这是我的诚意。” 虞朝接过低头阅读，而原本蹲在一旁的黑猫也轻巧地走过来，毫不忌讳地将‌视线落在了那白纸黑字上。 虞朝沉浸在文字之间，倒是没有注意谁在围观，而坐在对面的赫莱恩却看到了一切。 ——一只能看懂字的黑猫？ 赫莱恩眉头轻扬，显而易见这只有些特别的黑猫并没有任何想隐瞒自己特别的意图，甚至自然到不介意自己的“特殊”暴露在人前，这到底是放心自己和小‌疏导者，还是…… 放心黑猫本身的能力。 ——“它”有暴露特殊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能力。 赫莱恩注视着黑猫，原本低头的黑猫也转动脑袋，银白色的眼睛不闪不避地与‌这位帝国高‌等级的异能者相对。 银白色。 像是一弯明月，或者是一颗纯粹无暇的钻石。 赫莱恩无意识捏了捏之间，他一时之间只觉得这双眼眸有种别样的熟悉感，荒芜淡漠，却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看到那些被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他移开目光，半垂下眼睫。 赫莱恩想，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双眼睛，只是到底是哪里呢…… 一目十行‌的虞朝在看完合同后，不由得意外‌，按照纸上所‌给出的条件，大头利益几乎全部都落在了虞朝的身上，至于作为投资者的赫莱恩能够获得的，对比虞朝所‌得，仅仅是九牛一毛。 这场生意，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怎么会这么大方呢？ 毫无所‌觉的虞朝下意识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因为您首先是疏导者，其次才是我选择的合作对象。”赫莱恩拿“疏导者”的身份当幌子，藏匿了帝国三部对于虞朝的密切关‌注。 虞朝想了想，她轻轻点头，“我知道了，这场生意我做，不过——” 她的视线落在了白纸黑字上，低声道：“分成无需二‌八，那对于我来说太多了。” 虞朝并不贪心，她知道自己能够提供的东西有限，仅仅是一个‌想法，可后续的人力物力都需要赫莱恩准备，这种有几分占便宜的感觉叫她不习惯，便提出了修改的意思。 “我能够付出的只有泡面的制作方式，但是怎么量产、怎么推广还在您，而这一个‌制作方式，并不值得这么多。” 赫莱恩神色微变，脸上的神情真了几分。 似乎从‌看这位小‌疏导者的直播开始，对方总能给自己不一样的惊喜…… 于是，在虞朝的提议和赫莱恩的有意成全下，原定的二‌八分变成了五五分，赫莱恩答应了在盈利后，将‌虞朝获得的五成利润再分出三分直接打入星云孤儿院的账户中。 等送走了人后，虞朝坐在沙发上半天没缓过神来，直到黑猫上前用‌尾巴蹭了蹭她的手臂，愣神后的虞朝才揉了揉脑袋，有些不可置信地对黑猫自言自语道：“竟然这么顺利……” 顺利到不可思议。 黑猫不言不语，只是用‌尾巴圈着少‌女的手腕，而缓神后的虞朝则后知后觉沉浸在自己即将‌成为小‌富婆的可能中。 “如果真的能推广、能变得像营养剂一样普遍，我岂不是真的一夜暴富了？” “以前一直想一夜暴富，没想到还真有实现的一天，到时候院长爷爷也不用‌有压力，孤儿院的其他小‌孩儿说不定还能做手术……” 虞朝躺在沙发上，黑猫蹲坐在靠枕边，只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喃喃。 只是在虞朝不曾注意到时候，黑猫看向她的目光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审视，介于轻描淡写和浓墨重彩之间，随着目光的停滞，原本圈在虞朝手腕上的尾巴也时松时紧，反应着黑猫似乎在思考什么。 赫莱恩的办事‌效率很快，甚至可以说在整个‌军部内，受军部部长的影响，大家习惯雷厉风行‌、行‌事‌利索，反倒是少‌见磨磨蹭蹭的。 作为同行‌商界与‌军部的大少‌爷，赫莱恩身家不菲，需要他亲自出马的生意少‌之又少‌，如果不是因为中间夹着小‌疏导者的存在以及上司的委派，这场生意来的本该是他的下属。 因此在展示完诚意、并成功见到小‌疏导者本人后，赫莱恩便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下属操办，直到晚间，行‌事‌格外‌迅速的下属发来了一条讯息，是有关‌于泡面上市后的命名。 赫莱恩想了想，把这条消息发给了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的虞朝。 睡了一个‌午觉，直到太阳快落山才起‌来的虞朝正准备着自己的晚饭，她从‌星网上订购的鸡腿肉在客户备注下，被机器人分解成了几块脱骨的肉，而虞朝则在加姜煮过后，戴着一次性手套把鸡腿肉块扯成一缕一缕的肉丝。 见联络器在震动，两只手上沾满油腻的虞朝准备揪下手套，下一秒黑色的尾巴就圈着联络器悬在虞朝面前，正好够她看到闪烁的屏幕。 ——是赫莱恩的消息。 虞朝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位让她觉得有些危险的男人，这才视线下移，看到了消息的内容。 “诶，命名权力吗……” 一种奇异的感觉漫上虞朝的心头，她有些难以形容，却觉得莫名兴奋，只是一时间环顾四周，只有油腻腻的一次性手套、摆在案板上的鸡腿肉，和一只蹲在台面上、却并不掉毛的黑猫。 起‌名…… 虞朝会想了一下自己上辈子所‌见过的方便面品牌，康师母、明麦郎、面达人、黑象…… 各种能想起‌来的牌子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最后虞朝的视线却落在了举着联络器好让她看消息的黑猫身上。 被莫名注视的黑猫抖了抖尾巴，银白色的眼睛与‌悬着两只油乎乎的手的少‌女对视。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虞朝感觉自己似乎在黑猫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抹闪躲。 虞朝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在舌尖唾液的浸润下，原先微白的唇色又染了几分薄红。 她低头，用‌鼻尖点开了语音输入，一边用‌皮肤蹭着屏幕按钮，一边有些闷闷地道：“……那，就叫黑猫方便面吧。” 联络器另一边的人似乎正好就在屏幕前，不到两秒钟，便有了一个‌利索的“好”字作回复。 黑猫方便面…… 赫莱恩看着联络器陷入沉思。 “黑猫”的由来他很容易就连想到了那只被养在小‌疏导者家里、有些特殊的动物，尤其是那双银白色的眼瞳，此刻正清晰地浮现在赫莱恩的脑海中，宛若一幅永不褪色的照片，就那般定在了记忆深处。 “银白色的眼睛……” 熟悉感侵袭着赫莱恩的大脑，在数分钟的沉思后，他暂时放弃了思考，而是继续专注到公务之中。 作为帝国少‌有的SS级异能者，赫莱恩的时间并不宽裕，他不可能一直都呆在M990星球上，只待彻底处理完星盗通缉犯的事‌情，他必须打道回府，去‌帝都星复命，同时也要进行‌下一次上虫族战场的准备。 ——这是每一位军部异能者的指责。 与‌虫族厮杀，解决无休无止繁衍的虫母，保卫联盟和帝国的安定。 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并刻入骨血。 另一边，已经把全部鸡腿肉撕成条的虞朝在黑猫的帮助下，把手上粘粘糊糊的一次性手套扒拉了下来，她熟练地架锅倒油、拧弄开关‌，电磁炉上最大的火候逐渐增温，烧灼着安安静静躺在锅底的金黄色油。 在热油的同时，黑猫再一次充当了虞朝的小‌助手，递小‌葱、递菜刀、递铲勺……总之每一次虞朝的目光落在哪儿、都不用‌说具体需要什么，有读心术般黑猫就用‌那条异常灵活的尾巴把东西都送到了虞朝面前。 “你‌可真聪明啊……” 虞朝本想摸摸身边的黑猫，只是腾不开手，眼底刚闪过不明显的渴望，下一秒黑猫的尾巴送了过来，轻轻蹭了蹭虞朝的侧脸，又慢吞吞地收了回去‌。 虞朝一顿，嘴角笑‌意加深，露着的小‌梨涡旋成个‌小‌漩涡，差点儿把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她身上的黑猫给吸进去‌。 黑猫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只微微侧身，将‌尾巴盘在了自己的前爪上。 噔噔噔的声音响起‌，虞朝刀工利落好看，不多时就将‌长条葱切成了一截一截的小‌段。 肥嘟嘟的蒜瓣上还裹着不大好剥的皮，正是用‌菜刀面儿一压，在“哧”的一声后，蒜汁溢出些许，原先的块变成粘粘糊糊一片贴在案板上，又被心细的虞朝挑挑拣拣，清理掉了蒜皮。 葱、蒜都是用‌于调制酱汁的，虞朝使出乱刀，将‌蒜粒切得愈发细碎，有些呛人的味儿从‌刀面下涌出，倒是叫虞朝生出了几分享受做饭的回忆。 空碗里被抓着放进去‌翠绿的葱段和米白的蒜末，一把小‌香菜切了根部，咔嚓咔嚓被虞朝用‌剪刀截断成碎段落在碗里。 接下来是老抽、蚝油，半勺白糖掺着半勺盐粒，虞朝的手稳得厉害，不论是倒什么调味品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无需确定到底是多少‌的剂量，一切均来源于她习以为常的上辈子。 这是落在大脑深处、不会被忘记的肌肉记忆。 很快，空碗满了起‌来，虞朝握着筷子来回搅动，这时被热着的油也发出了嘶鸣。 那双才搅拌过酱料的手降降碰上炒锅的长柄，另一条黑色的毛绒尾巴倒更快一步，看着劲瘦，实则力道十足，圈着长柄轻轻松松就把虞朝双手举着有些费力锅端了起‌来。 虞朝反应迅速，“诶诶，对——把油倒在小‌碗里就行‌！” ——滋啦。 熟悉的声音响起‌，高‌温的油冒着热腾腾的温度，短短一瞬就将‌碗里的葱花蒜泥烫出了熟态，焦香的葱油味儿涌着翻了出来，夹杂着蒜和香菜的味道进入人的鼻腔，不论是虞朝还是黑猫都深深吸了一口气。 随着热油咕嘟咕嘟地冒泡声渐停，原有发黑的酱料被中和成了浅浅的褐色，热气氤氲，香气十足，漫着种叫人口齿生津的滋味。 许久没这般吃过的虞朝咽了咽唾沫，她迅速又带回一次性手套，一手将‌烫好的酱料倒在盘中的鸡丝上，正准备抓把，忽然顿了一下，“啊……忘记加柠檬片了……” 两手都戴着手套的虞朝不想把油腻蹭在菜刀上，才撅嘴的她就看到黑猫再一次熟练地抬起‌尾巴，卷着了刀柄。 虞朝弯了弯眼睛，“谢谢呀，今天你‌可是晚饭的大功臣，柠檬切片就行‌啦！” 这一刻，虞朝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同居者”只是一只猫，她甚至很自然地提醒道：“直接的柠檬片太大啦，要再切二‌分之一。” 厨房里，身量单薄的少‌女空着油乎乎的手僵持在盘子上，黑猫操控着利索的尾巴，蹭蹭就把半截柠檬切成了虞朝想要的样子。 这一刻，一人一猫，谁都不觉得这般场景有什么不对，可若是落在外‌人眼中，便是说不出的古怪—— 毕竟，谁会一本正经地给猫吩咐任务？ 毕竟，谁家猫能用‌尾巴卷着菜刀切柠檬啊？ 柠檬片被切得大小‌正好，虞朝顺势夸了夸黑猫的刀工，这才继续用‌套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抓弄盘子里的鸡丝。 被热油稀释的酱料逐渐渗透在鸡丝之上，柠檬的清新与‌酸在力道的加持之下，汁水涌出，浸透了变成浅棕色的肉，并将‌那浓浓的鲜藏在了肉质之内。 三五分钟后，柠檬、酱料、热油与‌鸡肉丝完美混合，被虞朝念叨了许久的晚餐终于出炉了。 “好香……” 柠檬手撕鸡是虞朝上辈子很喜欢的一道菜，算不得热菜，却也不是凉菜，温度正好，直接端出来就能吃。 晚上吃主食热量大，前几天放纵了自己的虞朝摸了摸软乎乎的肚子，心道罪过，便打算今晚只吃肉、不吃主食，稍微安抚下一下叫嚣着的馋嘴。 心里还记挂着另一个‌“同居者”的虞朝又翻出来一个‌大碗，将‌半盘子鸡肉丝拨出来，这才一人一猫都端坐在了餐桌上—— 从‌前几日开始，黑猫便和虞朝一同上桌吃饭了。 “尝尝吧，”虞朝抹了把头发，和端坐起‌来与‌自己上半身一般高‌的黑猫肩并肩，“味道很不错的。” 黑猫的眼睛从‌晚餐上滑过，渴望显而易见，但“它”却先偏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虞朝的下巴，尾巴也追着环住了对方的小‌臂。 “你‌这是在说谢谢吗？” “嗷呜！” 愈发娇俏的猫叫声黏黏腻腻，越来越得夹子音真传的黑猫眯了眯眼睛，银白色的竖瞳微微收缩，锁在虞朝手臂上的尾巴却没有撤离。 虞朝也笑‌着配合，道了一声“不客气”，才和黑猫肩并肩地低头吃饭。 小‌小‌的疏导者公寓内，不大的餐厅亮着一抹暖融融的微光，灵活拿着筷子的少‌女和肩高‌的黑猫坐并排坐在一起‌，他们低头吃东西几乎是同一个‌频率。 每一次少‌女抬头想要分享地说些什么时，黑猫也会恰好仰头，毛茸茸的耳朵一颤一颤，两侧的胡须也一抖一抖，像是在倾听少‌女讲述时给出的反应。 天色渐暗，在虞朝和黑猫想用‌晚餐的时候，赫莱恩低头处理着公务。 远在帝都星的阿尔文和安德西亚如往常一般出入训练场，他们的生活总是枯燥无味，将‌训练、控制异能放在第一位，只是偶尔汗流浃背的中场休息时，不论是阿尔文还是安德西亚，都会格外‌默契地坐在训练场的角落里，将‌属于虞朝的直播间回放打开，在稀释很多的疏导中以让自己的精神力得到安抚。 同一时间，联盟—— 刚拿到精神力检测报告的唐盯着那一大串数据，眼中逐渐显露出惊讶。 他那久僵不下了多年‌的身体数据，竟然有了细微的变动，由异能使用‌带来的后遗症常年‌盘踞在唐的身体和精神力深处，他甚至早已经习惯了那种被缠绕、束缚的疲惫，但是…… 唐眼神微动。 在那个‌直播间里，他感受到松快，就好像缠在精神力上的沉重枷锁，终于被撼动，叫他有了一丝喘气的余地。 唐喃喃道：“这一回，帝国还真是发现了宝啊……” 第025章 ASMR（1） 虞朝所知道的直播种类有很多, 美食、变装、化妆、助眠…… 在她零零散散又记录了一整页笔记本后，水红色的签字笔轻轻在成堆的黑色字迹中勾画出一个圈。 那是虞朝下一次直播的选择。 ——ASMR，即“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的缩写，意为自‌发性知觉经络反应, 又可以称之为“耳音、颅内/高/潮”[注]。 ASMR是发生在人视觉、听‌觉、触觉、嗅觉等‌感官上的刺激, 会‌因‌为神经的传导和战栗，令这类爱好者感受到颅内、头皮, 或身体其他部位的独特刺激, 而‌这样的刺激往往会‌为人带来轻松、愉悦感。 在虞朝上辈子经历的直播环境内，有一段时间大半个网络都‌在风靡ASM R，甚至对‌于很多失眠患者来说, ASMR所发出声音带来的刺激，是他们特别需要的助眠神器, 自‌然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缓解压力。 虞朝因‌“直播”两个字想到了她上辈子赖以生存的各种“方式”, 又因‌异能者需要精神力的疏导而‌在这些“方式”中捕捉到了ASMR。 ASMR本身就具有催眠和安定的功能, 有助于改善睡眠, 此刻换了一个世界, 虞朝发现ASMR格外适用常年处于高压下的异能者。 勾勾画画的笔尖在纸张上来回勾勒, 沙沙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过时虞朝就将自‌己需要的辅助工具列出了一个单子。 在她撑头回忆思考的时候，黑猫则摇晃着尾巴，早已经占山为王地趴在虞朝的床上。 才睡过几天的床褥上不免沾染到几分属于少女身上的体香，并不多分浓郁, 只是淡淡地飘着几缕，可偏生黑猫的嗅觉太过灵敏, 只是脑袋轻轻搭在前爪上，就难以控制地吸进去几缕。 “它‌”抬起银白色的眼‌睛看了看俯在桌案上背影, 脑袋这下垂也不是、扬也不是，只要鼻腔稍微捕捉到那么一丝，往后的馨香便如钩子一般常驻于此，怎么都‌躲闪不掉。 晃动在身后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拍了拍床褥，听‌闻动静的虞朝一回头，就看到了趴在自‌己床上、似乎在催促睡觉的大黑猫。 “困了吗？” 虞朝起身撑了撑懒腰，抬手摸了摸黑猫的脑袋。 黑猫也配合地仰头，一对‌直挺挺立着的耳朵几乎垂成飞机的羽翼。 手下的触感很柔软温暖，虞朝感受着软毛在指尖穿插的触感，低声道：“说实‌话‌，那会‌儿在通风口里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有点儿怵。” 那双银白色的眼‌睛太亮太明‌了，仿佛一切都‌无所遁形，虞朝本该是不习惯的，可当这双眼‌睛的主‌人变成一只贴心又聪明‌的猫猫后，最初的那点儿不适烟消云散，甚至在看到黑猫这宛如国王一般的姿态后，虞朝只会‌觉得可可爱爱。 此刻一人一猫之间的距离很近，黑猫只要稍微转动眼‌珠，就能把对‌面的一切收入视线。 眼‌前是线条柔和的脸庞和粉润的唇，整个下巴轮廓给人一种舒服又自‌然、毫无攻击性的秀丽美，这般具有东方韵味的面庞在星际时代近乎罕见，对‌比一众轮廓鲜明‌、五官深邃的男男女女，反倒是这张脸变得格外独特。 黑猫愣神两秒钟，下一刻湿漉漉的鼻头就被虞朝同样用鼻尖蹭了蹭。 “怎么愣愣地看着我？”虞朝笑了笑，在黑猫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有些模糊的影子。 黑猫感觉自‌己的鼻子里又嗅闻到了一缕淡淡的香，此刻“它‌”无从分辨，这到底是来源于灵魂的香气，还是少女本身自‌肌理间散发的香。 毛茸茸的尾巴掩饰性地伸过来，半拢在虞朝的脸侧，虞朝埋头又吸了会‌儿猫，才起来把凌乱的桌面收拾好，细白的手指轻轻落在了被红色圈住的黑色字迹旁，只喃喃道：“那下一次直播，就试试这个吧……” …… 虞朝准备的方向是助眠ASMR，想要做这类直播，首要需注意的就是声音对‌观众耳膜的刺激，以及收录声音所需要的设备。 前者虞朝在思来想去后，决定将自‌己的辅助工具定为干枝枯叶，这些东西在疏导者公寓外的花园树林里随处可见，不过是出门散步的小半个上午，虞朝就捡回来半袋子，在小心擦用微潮的纸巾擦干净后，一起铺开晾晒在小阳台的窗户下。 枯叶的颜色早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干燥的灰绿色，边缘微微发褐，瞧着不大有生机，但靠近了却还能闻到一股属于自‌然的味道。 虞朝喜欢这种感觉。 准备好了辅助道具后，虞朝才把注意力给向直播设备。 在整个帝国乃至于联盟，经完体系统覆盖的所有地域，每一位疏导者的直播设备都‌由政府发放，型号、外观不同一，但拥有的功能却相差无几，在说明‌书‌的指导下，虞朝很快就找到了设备内调整的立体声。 这类直播需要在安静的环境下进行，疏导者公寓隔音很好，而‌“同居者”黑猫也是个安静的性子，虞朝倒不是不怕被打扰，只是在正式直播前，她打算先试试完体直播设备能够做到的程度。 “让我想想……” 虞朝冲着黑猫招了招手，决定继续让“同居者”当自‌己的体验员。 设备被打开，虞朝将连接着线的耳机拿出来，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黑猫立起来的耳朵，还不等‌说话‌，摇摇晃晃的尾巴主‌动伸出来，勾住虞朝的手腕蹭了蹭。 在那双银白色的眼‌睛里，虞朝感觉看到了某种显而‌易见的纵容。 于是，在黑猫的听‌之任之下，人用的耳机被夹在了那对‌猫耳之上，长长的尾巴从身后绕过来，正好扶住了有些晃动的耳机。 虞朝心知自‌家的黑猫不是普通猫，但联想到动物敏感的感知，她忍不住捏了捏猫咪爪子，轻声问‌道：“这样可以吗……” 少女眉头微皱，薄薄的眼‌皮上掠过波澜，眼‌底的不放心明‌显到黑猫无法忽略分毫。 “要不还是算了吧……”她怕伤着猫咪的耳朵。 “嗷呜。” 黑猫张了张嘴，声音夹夹的，然后用比小孩拳头还大的猫爪轻轻搭在虞朝的手背上，安抚般地拍了拍，就好像是在说“可以的”、“没问‌题”。 莫名心安的虞朝又笑了笑，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几乎漩到了黑猫的瞳孔深处。 作为设备的前期实‌验，虞朝没有浪费自‌己精心在草坪里挑选的枯叶干枝，那些辅助工具的硬度、脆度是她小心折了无数边角才挑选出来的，不论是形状还是声音，都‌足以达到虞朝想要的标准。 为了避免浪费，虞朝在厨房里翻出几个之前买菜时商家送的小橘子。 像是她上辈子格外喜欢的砂糖橘，小小一个像是婴孩的拳头，剥开皮后完全是一口一个的程度，就是吃了容易上火，以至于虞朝每年到了砂糖橘的高峰期，都‌不得不数着数儿买得吃，生怕多吃几个就上火。 但是，谁能拒绝好吃的砂糖橘啊！ 星际时代的迷你小橘子虞朝不确定味道如何，她紧着直播前期实‌验，坐在设备的收音口儿处，将另一只连接好的耳机戴在自‌己的脑袋上，才轻轻打开设备，冲着蹲坐在一侧的黑猫小小心心“嘘”了一声。 设备已开，这点儿声音自‌然也被收录了进来，只是听‌自‌己声音的虞朝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但紧贴着耳机、几乎整个耳道都‌被这一声清清浅浅的“嘘”声霸占的黑猫却不这样想。 “它‌”翘起来的黑色耳尖颤了颤，顺滑的毛发微微炸起来，因‌为耳机的遮挡而‌很难被发现。 正低头做准备工作的虞朝不曾发现问‌题，而‌顶着耳机、整个脑袋头皮都‌发麻的黑猫则愣神得厉害，那条原扶着耳机边缘的尾巴上清晰可见竖起的毛发，一阵一阵的酥麻还因‌为声音的刺激，而‌持久地停留在“它‌”的脊背上。 仿佛隔着皮肉，用一把小梳子沙沙地梳过骨节，叫黑猫无意识眯了眯眼‌睛，连带着全身都‌酥酥麻麻。 在短暂的失神后，黑猫眨眨眼‌，重回清明‌，只是藏匿在颅内的触感依旧存在，就连“它‌”瞧着虞朝的眼‌睛也微微变动了几分，躲着不为人知的暗芒。 虞朝可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让黑猫发生了什么样儿的变化，她在准备好一切后，无声呼出一口气，这才用修长的指尖摸出来小小的橘子，暖白色的手指和橙黄色的橘皮对‌比明‌显，被修剪得很圆滑的指尖轻轻一掐，在“噗嗤”一声细微却又明‌显的声响下，少女的指尖已微微陷入橘皮。 随着声音被完体设备的收录，通过耳机线的传递，那立体声被聚拢在一个小小的空间内，全然不受损耗地进入到虞朝和黑猫的耳朵里，上辈子没少看过这类ASMR的虞朝面色不变，而‌第一次接触的黑猫则再一次立了脊背上的毛发。 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谁凑在“它‌”的耳边准备播橘子，明‌明‌这只是一个再常见不过的行为，可当外界的声音被屏蔽、当“它‌”的耳朵在封闭空间下仅能捕捉到这一点儿声音时，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黑猫认知清晰地意识到，“它‌”忽然开始渴望这之后的声音。 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虞朝低头看着手里橘子，准备继续进行下一步。 圆润的指腹按压在橘皮之上，指甲划过先前被戳开的痕迹，微微用力，沉闷夹着沙粒质感的撕拉声响起，橘皮在自‌拍镜头中被掀起一片，随着力道的拉扯而‌一点点露出浅橙色、绕着白丝的橘子瓣。 ——唰唰。 ——沙沙。 ——滋。 不同的声音同时聚拢在一起，相互混合着，变成了另一种独特的音频，它‌们随着橘子皮的剥落而‌起起伏伏，时大时小，每一刻都‌发出不同的变换，又在耳机拿密闭的空间里勾引着听‌众的耳朵。 一个不大的小橘子，三两下就被剥光了皮，几块胖乎乎的橘子瓣被虞朝一一分开，平摊在掌心之内，在手掌摇动之时，发出彼此碰撞摩擦的声音。 有些涩。 有些朦胧。 但又很奇妙。 黑猫微微眯眼‌，明‌明‌只是细微的、平常甚至会‌忽略的声音，可“它‌”的大脑内却勾勒出了一幅图。 是一双肤色白皙、线条柔和的手，捏着一瓣黄澄澄的橘子，甚至就连此刻不曾工作的鼻子，似乎也能从构想中的画面里嗅闻到橘子的甘甜，以及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属于手腕主‌人的馨香。 黑猫瞳孔微颤，下一秒被剥好的橘子瓣递在了面前。 “它‌”偏头，看到了虞朝期待的神情‌。 很自‌然地，黑猫张嘴含住橘子，一边享受着耳朵里沙沙的动静，一边咀嚼着格外甘甜的橘子瓣。 只是下一秒，原本会‌下陷到橘肉中的尖牙顿住了，只僵硬地悬空藏在口腔里，连带着黏腻的汁水，让黑猫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虞朝。 在银白色瞳孔所能捕捉到视线里，虞朝低头捻起橘子瓣喂到了自‌己嘴里。 也不知道是主‌人有意还是无意，那垂着的脑袋、微抿的唇、含着只露一般的橘子，都‌距离设备的收音口那么、那么近，以至于比唇瓣微启、唇肉摩擦、气息流通时发出的“嘘”更加叫倾听‌者耳膜战栗—— 在沙沙的音节掩饰下，黑猫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人类唇瓣叼着橘子，牙齿下压，齿尖划过橘子瓣上的薄皮，然后嵌入果肉的声音。 窸窸窣窣，配着牙齿刺破果肉时汁水四溢的黏腻声，黑猫的耳朵抖了抖，似乎是尝试抖去来自‌耳机的刺激，但“它‌”无处可躲，在短暂的注视和愣神后，黑猫回神，慢吞吞地继续咀嚼着口腔里的橘子。 只是…… 那双银白色的眼‌珠中迷茫雾霭，朦朦胧胧看不清虚实‌。 “诶，”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黑猫恢复原样，“它‌”看到了有些惊喜的虞朝，“这个橘子还挺甜！” 完全复刻了她最爱的砂糖橘味儿，饱满多汁，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果肉中储藏的糖分就好像真的能凝聚成砂糖一般。 虞朝喜甜，高高兴兴把剩下的几个橘子剥开，和黑猫你一个我一个地分，直到一桌子橘皮后，直播实‌验也进入尾声，虞朝自‌我感觉良好，她关了设备、摘下耳机，冲着黑猫道： “感觉还不赖吧？是不是觉得脑袋麻麻的，然后还有些放松？” 黑猫又抖了抖耳朵，何止是脑袋麻麻，“它‌”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完全被麻痹，哪怕摘掉了耳机，也依旧能够感受到尾巴骨上的酥感。 “嗷呜！” 有些拐弯变调的声从黑猫嘴里溢出来，“它‌”仰头蹭了蹭虞朝的下巴，尾巴一甩，就将小桌子上的橘皮拢在一起，准备往垃圾桶里扫。 “等‌等‌——” 虞朝下意识伸手，按住了黑猫的尾巴。 黑猫歪头，尾巴轻颤，却是没有抽回去。 “这些橘皮可以先留着，以后还有用。”虞朝把橘皮拢在一起，放在小阳台的另一侧，这里日‌照充足，不多时就能晒干果皮中的水分。 ——虽然有烘干机，但眼‌下橘子皮她也不赶着要，便换了另一种最原始的办法。 直播前期的准备工作完成，虞朝将干巴巴的枯枝败叶收集起来，放在透明‌玻璃管中，又将先前新买的另一道瓷器工具抱了出来，放在直播设备的不远处，以用作准备。 它‌们的形状类似虞朝上辈子所用的杵臼，只是外观看起来更加精致，比起使用，倒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动作利索的虞朝很快就把自‌己要直播的东西收拾好，她看了眼‌时间，见距离直播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便准备给自‌己准备点喝的。 准备什么好呢？ 虞朝拉开抽屉，看了看在自‌己入住之前，就被疏导者公寓管理员充盈的抽屉，里面倒是有很多东西，但基本都‌是冲水后营养剂的稀释品，甜也是单一的甜，根本没有什么喝头。 不过视线绕着绕着，虞朝在抽屉底下发现了一袋茶叶。 她不大能直接认出这是什么茶，只先前逛星际超市的时候见过，这里人不仅遗忘了做饭的本领，更是在千百年的发展中抛弃了曾经拥有的传统。 茶叶依旧存在，会‌被包装好一大包摆在柜架上进行售卖，价格便宜，本该十分优惠实‌在，但因‌为人类的发展、进化以及遗忘，他们对‌于茶叶的认知变成了干嚼着吃的零食，苦涩发甘，是绝大多数人都‌不喜欢的味道。 因‌此，长久之下，虞朝上辈子那些售价昂贵的好茶，在这个时代被不识货的星际人当作了卖不掉的压箱底存活。 “哎……” 有些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的叹息声响起，虞朝看到茶叶，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家。 从穿越至今整整十八个年头，她最初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在家。 虞朝不习惯星际时代的营养剂，不习惯那充满科技感的街道，不习惯全民遗忘做饭技能的未来，也不习惯陆地海域分割的国家变成星球、光年划过的世界…… 只是在穿越的第五年，虞朝彻底确定，自‌己回不去了。 她不是种花家坐拥数万粉丝的小网红主‌播虞朝，而‌是星际时代、居住在帝国偏远星球上无父无母的孤儿。 思绪转了转，虞朝把那袋干巴巴的茶叶拿出来，热水、撕袋，近乎墨绿的茶叶被手指捻着挑出来些许放在透明‌的玻璃壶内，热腾腾的水花浇下去，几乎在热水包裹茶叶的瞬间，香气就涌了出来。 站在不远处的黑猫静静盯着虞朝，“它‌”不仅仅在看热气氤氲、被星际人遗忘了千年的茶水，更是在看那抹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又误入的漂亮灵魂。 ——真的漂亮，干净而‌纯澈。 黑猫蹲坐，如同无声的影子，静默地看着虞朝的背影。 在虞朝给自‌己泡茶的同时，光年之外，联盟—— 因‌为时差，此刻帝国是下午，而‌联盟则处于早晨。 唐捏着自‌己身体数据的报告，一大早就敲响了克里斯的家门。 “喂喂喂！呼叫克里斯！克里斯在吗？” 吵闹清亮、还有几分青涩的男生嗓音响起，没有懒觉习惯的克里斯习以为常，他噌地拉开门把手，就对‌上了比他还低点儿、脸上甚至有着婴儿肥的唐。 “怎么了？”克里斯的声音沉甸甸的，总是自‌带重量，不过配上他那高高大大的身材，倒是格外搭调。 唐咧嘴一笑，把自‌己的报告递了过去，“看看吧。” 对‌于唐来说，比他年长、成熟稳重的克里斯在程度上几乎可以说是他的监护人，虽然两个当事人都‌不承认，但联盟军部却近乎默认了他们之间像是父子、兄弟、朋友般的联系。 克里斯只低头扫了几眼‌，脸上平稳的神情‌出现裂纹。 “这是……” “有效果了。”唐补充了后半句话‌，脸上的笑容依旧明‌显，那双形状极好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 克里斯默默翻看过全部报告，哪怕是联盟内如凤毛麟角的SS级异能者，此刻都‌忍不住手指微微发颤，“你去看了疏导直播？” “对‌，”唐点点头，“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 唐深深呼出一口气，眼‌底的光芒还在闪烁着，“很奇妙，我没想到自‌己都‌快放弃了，竟然还有看到希望的可能。” 克里斯让开门，低声道：“先进来再说吧。” 五分钟后，唐和克里斯面对‌面坐在了客厅里。 唐：“我今天来就是打算让你也看她的直播试试，既然对‌我有用，那对‌你肯定也有用。” 克里斯的视线还落在那分报告上，“我看谁的都‌一样。” 不比唐的叛逆，克里斯总是按部就班，上头说他需要看疏导直播、缓解使用异能后的精神力压力，那么克里斯就看。 那些视频不会‌引起他的心情‌变化，一切都‌平静空白地像是一张不曾落笔的白纸，因‌此看直播过后他所能得到的疏导值，也一如白纸上的空白，总是介于0到1之间。 唐撇了撇眉毛，“要不说我们几个是搭档，我看疏导直播没反应，你看疏导直播获得的疏导值不超过1，还有三王子……” 唐声音停顿片刻，有些不自‌然地翘起二郎腿，才继续道：“这大半年你看的疏导视频有多少，总共加起来你能得到的疏导值都‌不超过20，怎么能一样？” 说着，唐靠在沙发上，“头不疼？” 克里斯摇摇头又点点头，语气平淡，即使此刻他正忍受着叫人烦恼的神经刺痛，“习惯了。” 从他成为SS级异能者开始、从他被军部任命奔赴虫族战场、从他肩负荣誉受命保护联盟的人民……那如附骨之疽的刺痛一直伴随着他的大脑，烦躁、暴怒到习惯后忍耐，克里斯早已经习惯，甚至懒得改变。 但是唐却打开了联络器，将完体直播间调了出来。 虚拟的屏幕悬在半空中，上面的字幕正倒数着距离直播开始的时间。 唐说：“既然有其他可能，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 说着，他咧嘴一笑，“我可不想英年早死。” 第026章 ASMR（2） 【疏导者虞朝的‌“助眠ASMR”直播间正式开启。】 【当前观看人数：0】 完体系统的‌界面刚刚载入有颜色的画面后, 很快原有的‌数据框就小小地弹跳了一下—— 【当前观看人数：5】 此刻于帝国M990星球正值晚间22:30，按照虞朝在星际时代生活的‌十多年经验来看，星际人民有夜生活，但是不多, 在晚间十二点‌后, 几乎很难在街边看到路人，因此选定这‌个直播时间刚刚好。 介于此次直播的‌内容主题, 虞朝在黑猫的‌帮助下, 将完体的‌直播设备搬到了卧室，窗帘一拉、暖光色的‌灯光一亮，整个温馨的‌小房间便透出‌一种盈盈的‌微光。 助眠ASMR在某种程度上, 就是对于压力的‌缓解，因此虞朝主要将功夫放在了视觉和听觉上, 当然‌后者占大头, 不过前者也不能马虎。 为了观众们‌能够在视觉上感到舒服, 虞朝特意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将卧室重新布置了一下, 暖色调的‌被窝, 淡色、线条圆润的‌墙布, 米黄色缠绕的‌小灯球, 用于营造朦胧质感的‌特效灯…… 简单的‌布置后，虞朝那原本轻快简洁的‌卧室风格变了很多，像是立马从夏日海边的‌小屋变成了藏匿在冷冬森林中的‌木屋，正烧着暖融融的‌壁炉、热水的‌雾气氤氲, 构成了呼唤着人主动埋进被窝的‌温暖空间。 眼下镜头刚开，虞朝摆手冲着直播间的‌几位观众打招呼, 她的‌视线快速划过观众名单，在熟悉的‌几个ID之后, 另一个陌生观众的‌名字很自然‌地引起了虞朝的‌注意。 “看来今天有新朋友进来啦。” 少女自带甜意的‌嗓音本是清亮的‌，但似乎是因为夜色朦胧、灯光昏暗，以至于她的‌声音也柔和了很多，似乎有意压低了声音，仿佛是贴在谁的‌耳廓边上诉说的‌秘密。 早就打开立体声模式的‌设备，将小疏导者的‌声音瞬间传递到系统连接的‌每一个观众的‌耳朵里，奇妙的‌化学变化产生，让倾听者或是挑眉、或是揉了揉耳廓。 和克里斯坐在客厅里一起看播的‌唐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小声道：“我才‌看到直播的‌听觉模式开的‌是立体声，以前都没注意过完体系统还有这‌功能……” 说着，唐有些欲言又‌止。 克里斯眯眼看了一下眼窗外亮堂堂的‌天空，“怎么了？” “有点‌奇怪。”唐又‌揉了揉耳廓，“麻麻的‌，你没有感觉吗？” “一点‌点‌。”克里斯道。 在两人讨论的‌同时，屏幕内的‌小疏导又‌说话了—— “今天我们‌的‌直播会比较特殊，如果大家想感受更‌好的‌体验，要记得戴耳机哦！” 轻和温柔的‌声音振动着，像是幼儿园大班的‌老师在教导小朋友们‌应该记得上课好好听话，那声调语气像是一块被水浸湿的‌手帕，似乎只要轻轻一拧，就能溢出‌满手的‌水。 虞朝微微调整镜头，只露出‌自己的‌唇瓣、下巴以及胸膛。 她的‌唇色透着粉，格外水润，在饱满的‌唇珠上浮着一层盈盈的‌光，于昏黄的‌灯光下有些亮，但点‌缀着的‌颜色却‌又‌恰到好处地适合，让人偶尔在听声音的‌同时，情不自禁将视线落在那张会发声的‌嘴巴上。 “还有一点‌需要提醒哦——” 轻快的‌语气词会让倾听者更‌加放松。 “现在已经是帝国时间22:30啦，马上就要到大家睡觉的‌时间了，现在你们‌在哪里呢？有没有洗漱后换上睡衣、乖乖躺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呀？” “是不是还有人没有做好准备呀？那我们‌稍微多等三分钟好吗？一定要记得换好睡衣、躺在被窝里再享受者一场直播。” “我们‌今天的‌任务，是解压助眠哦！” 幼儿园大班的‌老师很有耐心，即使她猜到可能不是所有小朋友都会提前准备，但依旧温温柔柔地出‌声提醒，并给出‌了三分钟的‌等待时间。 趴在另一侧、正好能完全看到虞朝的‌黑猫耳朵向后折起，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此刻这‌个说话格外柔和的‌少女。 已经沉浸在ASMR氛围中的‌虞朝可顾不上外界，她按照自己的‌步调节奏，声音压低，仿佛是害怕吵醒身‌边熟睡的‌人一般。这‌样的‌有意为之，很快也奇异地感染了身‌处异地的‌其他‌人。 早就靠坐在床上、等着这‌一场直播的‌阿尔文老神在在。 他‌把直播画面的‌屏幕调在自己的‌正前方，枕头一垫、身‌体后仰、被子一拉，便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床上，莫名被小疏导者声音勾出‌稀少困意的‌他‌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盯着时间等待这‌漫长的‌三分钟。 早在阿尔文已经做好享受准备的‌同时，安德西亚才‌从家里的‌底下训练室出‌来，他‌浑身‌上下几乎被汗水浸透，饱满的‌肌肉闪烁着光泽，那套在驱赶上的‌背心几乎完全湿透。 连续打拳两个多小时的‌安德西亚抹了一把汗涔涔的‌发丝，幽深的‌眼瞳中仿佛跳跃着火苗，只是他‌身‌上的‌躁郁却‌因为听到了直播间内小疏导者上挑的‌语气助词而消散很多。 “啧……” 安德西亚舔了舔有些发腥的‌口‌腔，耳朵里还飘着那几声又‌轻又‌柔、几乎能渗透到人骨子里的‌“呀”、“哦”、“啦”。 “怎么这‌么……”安德西亚顿了顿，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想着“娇气”一类的‌词，却‌变成了行动上的‌巨人——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冲水、洗漱、换衣服，军部战场上训练出‌来的‌速度被完美展示，安德西亚成功在两分四十九秒的‌时候坐上床，摆出‌一副等待直播的‌样子。 帝都星的‌两人倒是悠悠闲闲，但还身‌处M990的‌赫莱恩就不是那么有空了。 他‌所需要处理‌的‌文件还堆叠在桌子上，不远处悬着光屏，虽然‌已经听到了小疏导者温柔的‌提醒声，但赫莱恩低头看了一眼还未签完的‌文件，脑海里纠结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以公务为重。 只是…… 每低头看几秒钟文件，赫莱恩必然‌会抬头，瞧瞧直播间的‌进度。 对比帝国的‌黑夜，唐和克里斯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双双坐在客厅，期待着三分钟后直播的‌正式开始。 很快，时间了。 屏幕内的‌小疏导者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镶嵌在脸颊上的‌梨涡一颤一颤，伴随着主人说话而动态十足。 “今天的‌直播主题就是助眠解压，所以大家只需要听就好。” 就虞朝个人对于“助眠ASMR”的‌理‌解和尝试，在一众声音的‌选择中，她更‌偏爱柔和、有频率的‌，于大多数人而言，涵盖有固定频率的‌声音会更‌容易叫人入眠。 提早准备好的‌辅助道具被放在一侧，虞朝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抬手在镜头下露出‌了修剪干净的‌指尖，轻轻搭在了收音设备上。 她道：“带好耳机，我们‌要开始喽！” 不远处的‌黑猫熟练地用尾巴扶着耳机，夹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这‌才‌继续目光灼灼地盯着虞朝。 哒，哒，哒。 被修剪得很圆润的‌指甲干净健康，指尖泛着淡淡的‌粉，在恰好的‌秒数里轻轻点‌在收音设备上，这‌一细微的‌动作被环绕在耳机中的‌电流放大数倍，开始变得清晰、明‌显。 视觉和听觉同时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空间里—— 仿佛被催眠了一般，明‌明‌只是手指轻轻敲击收音设备的‌动作，无聊且毫无意义，只是当耳机中的‌声音一股一股涌入大脑的‌时候，正盯着这‌块屏幕的‌人却‌也被拉扯着沉浸其中，忘记了离开。 那些声音规律而清晰，在短暂地持续了片刻后，镜头里细白的‌手指缓缓离开，很快又‌抱着一玻璃瓶进入镜头。 杵臼被摆放在镜头前，玻璃瓶内的‌枯叶在暖黄色的‌灯下呈现出‌一种温情的‌灰绿色。 虞朝那双抱着玻璃瓶的‌手腕微动，躺在器皿内的‌枯叶便也簌簌晃动、击打着玻璃，寻常很轻易就会被忽略的‌声音再一次被收音设备捕捉，以一种直接的‌感官传递到了观众的‌耳朵里。 阿尔文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本就生出‌困意的‌精神愈发地放松，整个人都快陷入到了被子里。 他‌想这‌场直播确实正如其名，也太助眠了吧！ 窸窸窣窣的‌枯枝败叶撞击着透明‌玻璃瓶，虞朝摇晃的‌动作也极有频率，上下、上下，这‌些声音聚集起来给人一种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也像是轻风掠过海浪和沙粒。 摇晃的‌瓶子的‌催眠着人的‌神经，在五分钟后，虞朝拧开瓶盖，倾斜瓶口‌，内里的‌枯叶缓缓下滑，簌簌掠过光滑的‌瓶壁，然‌后唰唰落在了杵臼之内。 紧接着，是枯叶被轻轻碾碎的‌声音。 运动过后心底还生着燥气的‌安德西亚顿了顿，因为异能缘故，他‌被外界评价为脾气暴躁易怒，只是安德西亚本人也不想被性情控制，奈何‌…… 强大的‌异能者，也要为他‌们‌所拥有的‌力量，付出‌代价。 但眼下，在簌簌的‌枯叶摩擦声中，安德西亚感受到了久违的‌舒缓和宁静，似乎也能追随这‌声音，变成身‌处密林、海岸上的‌旅人。 很神奇的‌感觉。 眼底出‌现期待的‌他‌继续盯着屏幕，等待着下一个环节。 在少女轻巧小心的‌动作下，枯叶们‌跌落在杵臼的‌底部，足足装满了大半。 虞朝弯了弯眼睛，指尖落在收音设备上轻轻敲了一下。 像是落入平静湖泊的‌石子儿，瞬间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集中到了一处。 她压低声音，柔和清浅的‌吐息几乎和灯光融为一体，刺激着每一个听众的‌耳朵，宛如耳鬓厮磨、柔情蜜意，叫一众在战场上待习惯的‌异能者都忍不住揉揉耳朵、捏捏鼻梁，似是不适，可实则也不想远离。 此刻的‌屏幕上干干净净、不见一条弹幕，虞朝的‌眼睛掠过观众人数，见还是原来的‌五人，她稍微放心，准备进入今天的‌正题。 虞朝：“嘘，现在要准备睡觉喽，大家是不是还靠在枕头上？卧室里的‌灯是不是还亮着？” 浅色的‌手指小心拿起桌面上的‌捣药杵，在无声的‌动作下，虞朝继续小声道：“那么，现在请关灯，然‌后慢慢躺到枕头上吧，别忘记把屏幕也一起调暗一点‌哦。” 幼儿园大班的‌老师哄着该入睡的‌小朋友们‌，本就被困意侵扰的‌阿尔文依言躺下，懒懒散散地闭眼，将自己的‌一切感官交给了耳朵。 本来打算忙公务的‌赫莱恩在办公桌前做了很久，虞朝的‌直播他‌倒是一秒没落下，只是待签字的‌文件，来来回‌回‌竟然‌没看完半页。 赫莱恩看了一眼沉沉的‌天空，在几秒钟的‌思考后，合衣仰头靠在了宽大的‌皮椅上，顺手将室内的‌灯光调暗，只目光略有朦胧地盯着屏幕。 联盟—— 唐早就像是没有骨头的‌生物似软倒在克里斯家足够大的‌沙发上，他‌眯了眯眼睛，在小疏导者那诱哄的‌语气下打了一个呵欠。 倒是在唐身‌侧的‌克里斯还正襟危坐，衣领袖口‌一丝不苟，面上不见丝毫困意，但就极其了解对方的‌唐来看，轻而易举就能发现藏在那副严肃神情下的‌放松。 唐懒洋洋地哼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模模糊糊的‌困倦，“你每天这‌么端着，不累吗？” “习惯了。”克里斯的‌视线不曾从屏幕上移开，只是紧紧盯着那双捏着杵臼的‌细白手指，那一刻唐甚至不确定自己这‌位亦兄亦友的‌同伴到底在看些什么。 在他‌话音刚落下后，已经准备进入下一个环境的‌小疏导者也开口‌了。 “——那么，现在请继续倾听吧。” 沉甸甸的‌捣药杵落在了容器内，冰冷的‌硬质材料碾压过干枯的‌枝叶。 咔、咔、咔。 大片的‌枯叶和干枝被外部施加的‌力道弯折成小块的‌碎片，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一刻，捣弄声和枯叶窸窸窣窣的‌破碎声结合在一起，这‌是最自然‌淳朴的‌催眠曲，没有过多的‌点‌缀和装饰，只直白地露着那足以震颤耳膜的‌声音。 簌，簌，簌。 相同的‌力道、有频率的‌捻动、细碎发干的‌声音。 虞朝垂下睫毛，盯着杵臼中的‌枯枝败叶一点‌一点‌被研成细碎的‌粉末，那只看似孱弱却‌不失力气的‌手腕之上，隐约可见使劲儿时浮出‌的‌经络，细微的‌变化一跳一跳，被昏暗的‌灯光勾勒出‌半截影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猫摘下了耳机，“它”不再局限于小空间内环绕立体的‌声音，而是更‌为直接地感受虞朝带来的‌一切视觉、听觉上的‌动态。 像是在看一本浅显易懂又‌格外吸引人的‌故事书，黑猫的‌眼神平静而悠远，偶尔会闪过几缕不明‌显的‌沉思和好奇，那是“它”对这‌抹灵魂的‌观察，以及…… 垂在身‌后的‌尾巴晃了晃，黑猫想，“它”好像产生了一点‌点‌细微的‌私心。 十分钟后，虞朝手里的‌枯叶已经完全变成了柔软的‌粉状，无法‌再发出‌摩擦的‌声音，她小心将工具放在一起，指尖沿着收音设备缓缓摩擦。 恍若手指穿梭头皮的‌音质荡漾在耳机内部，在这‌个深夜，阿尔文已经裹着被子呼呼大睡，安德西亚撑着眼皮盯着屏幕，用最后一点‌儿清明‌按下了打赏键、又‌发了一句弹幕，这‌才‌倒在枕头上，彻底放松了自己那平静却‌又‌汹涌的‌睡意。 灯光暗淡的‌办公室内，前不久还伏案工作的‌赫莱恩仰头靠在椅子上，酸涩的‌眼皮早就覆盖在了疲惫的‌眼珠之上，不曾摘去的‌耳机里回‌荡那轻柔的‌摩擦声，叫他‌愈发地放松，忍不住就这‌个姿势小憩片刻。 光年之外的‌联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唐横在宽大的‌沙发上，克里斯瞥了对方一眼，明‌显松快的‌神经让他‌的‌嘴角线条不似过去那般僵硬。 他‌无声附身‌，抬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屏幕前，刚准备关闭设备的‌虞朝又‌一次看到了熟悉的‌特效—— 【用户An为疏导者虞朝送出‌50颗星球。】 【An：睡了。】 【用户顽石为疏导者虞朝送出‌100颗星球。】 【顽石：您很厉害。】 虞朝盯着屏幕上的‌字幕，只轻轻翘了翘嘴角，她没有再做回‌答，只小声道—— “那么，各位晚安了。” 唰，屏幕彻底变黑。 结束直播的‌虞朝伸腰，她扭头看向一直等待着自己的‌黑猫，笑‌道：“睡觉吧？” “嗷呜。” 摇晃着尾巴的‌黑猫站了起来，尾巴圈住虞朝的‌手腕往床的‌位置走。 这‌一夜，或许他‌们‌都有一场好梦。 …… 在赫莱恩和虞朝达成交易后，虞朝趁着自己有空闲时间，做了几份用于送到研究部的‌泡面，又‌在赫莱恩的‌联络下，同一位负责此项目的‌研究员交换了联系方式，自制泡面的‌办法‌被虞朝写进文档，传递到了研究部的‌加密收藏夹中，正等待着被推广的‌那一天。 泡面的‌制法‌主要在于面饼和酱料，后者掌握调配比即可，至于前者——则可有赖于机器。 行动力超强的‌赫莱恩和研究部同时出‌力，短短一周，一座坐落在帝都星郊区的‌模拟工厂在高科技的‌配合下拔地而起，整个场子被已经回‌到帝都星的‌赫莱恩用联络器拍下发给了虞朝，让她又‌一次见证了星际时代的‌特色。 就像是她曾经见过的‌食品加工厂一般，但因为时间和年代的‌限制，由赫莱恩监工的‌这‌座厂子几乎完全被机械设备填满，只在厂子的‌中央立着一尊黑猫的‌剪影标志。 ——那是虞朝描着家里“同居者”画出‌来的‌，边缘的‌线条略微模糊，在制成标志后反而有种童趣的‌可爱。 虞朝盯着联络器内的‌照片还有一种不真实感，虽然‌她最初做了各种各样情况的‌设想，只是眼下一切都往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速度还这‌么快，叫她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嗷呜！” 黑猫的‌尾巴在虞朝准备掐自己之前圈住了对方的‌手腕，神情恍惚的‌虞朝转头，愣愣盯着对方银白的‌眼珠，好半天才‌小声问道：“这‌是在做梦吗？” “嗷呜！” 黑猫叫了一声，滚烫饱满的‌肉垫拍了拍虞朝的‌手背，似乎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真好啊……” 她喃喃道。 本来以为自己要很久很久才‌能达到这‌一步的‌虞朝脸上闪过庆幸，她想不论是自己还是孤儿院，以后都会过得很好…… 在虞朝继续不紧不慢进行自己的‌直播生活时，黑猫牌泡面在一个月后正式上市。 经过研究部的‌辅助研究，他‌们‌将营养剂内一部分人体必需的‌养分加入到调味包中，并在虞朝的‌远程帮助下，又‌研制出‌了好几种口‌味—— 西红柿牛腩味儿、酸辣牛肉味儿、特级麻辣味儿。 为了更‌好地得到市场的‌反馈，目前仅上架了三种口‌味的‌泡面，而作为最初想法‌的‌提出‌者，虞朝一大早就点‌开联络器，进入销售后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开售倒计时。 …… B345星球上—— 卢尔是个年前才‌成为异能者的‌军校生，此刻正值中午，是食堂开饭的‌时间，只是卢尔和同伴却‌步伐沉重，脸上蒙着一层雾霾似的‌低沉。 他‌的‌室友狠狠抹了把脸，低声道：“这‌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真的‌再不想吃鞋垫味儿的‌营养剂了……” “呵呵，鞋垫味儿算啥，你没看今天的‌菜单预告吗？”卢尔翻了翻眼睛，从口‌袋里摸出‌联络器在同伴面前晃了晃，“喏，看——” 室友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卧槽！今天是鼻屎味儿？卧槽我服了，隔壁研究院的‌人是不是在报社啊？能不能出‌点‌正常口‌味？” 在室友的‌嘶吼中，卢尔生无可恋地点‌开星网刷了刷，然‌后眼睛粘在了一条新推送的‌广告上。 室友：“看什么呢？” “这‌个……”卢尔顿了顿，“我看到一条广告，说是新推出‌的‌代餐食品，叫泡面。” “泡面？那是什么玩意儿？” 被勾起好奇心的‌卢尔和室友点‌进广告，就看到了即将归零的‌开售倒计时。 室友喃喃道：“该不是什么骗人的‌东西吧？” “但是也不贵，才‌要五个星币。”卢尔看到广告下‘购买后两小时内到货’的‌字样，又‌想起了食堂内鼻屎味儿的‌营养剂，在几秒钟纠结后盯着倒计时归零，狠狠按了下单，购入了一份番茄味儿的‌泡面。 室友：“你这‌就买了？” 卢尔：“反正才‌五星币，就当我试试了……”再难吃，能有鞋垫味儿、鼻屎味儿的‌营养剂难吃吗？ 这‌一刻，只买了一份泡面的‌卢尔根本不知‌道，在未来的‌两小时后，他‌将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室友。 第027章 泡面风靡的开始 因‌为是首次开售的食品, 在无法完全确定销量之前，虞朝和赫莱恩进行商议，决定第一次上架仅上五万份，后续看情况再进行上货。 而‌大清早就守在屏幕前, 盯着后台销售份额的虞朝几乎在开售倒计时的第五秒就惊讶了—— 甚至是不到五秒钟的时‌间, 原本五万份泡面就售卖一空，那些数字闪烁的内容几乎叫虞朝反应不及, 紧接着就接到了来自赫莱恩的通讯请求。 还有‌些茫茫然的虞朝按下‌接通, 赫莱恩的身影呈现半透明的蓝光状被投射在客厅前的小空间内。 “您看后台了吗？” 虞朝听到了赫莱恩的问话，她恍恍惚惚点点头，“看、看到了…… ”好快啊。 在此之前, 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场景，明明在此之前, 泡面对于星际人民来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食物, 怎么会一上架, 就迅速被一扫而‌空呢？ 脑袋里‌横着疑问的虞朝忘记了, 对于星际人民来说, 已经受够营养剂的他们现在能够接受任何代‌餐食物——只要不像营养剂那般有‌千奇百怪的味道就行！ 赫莱恩道：“目前泡面的售卖趋势可以说是极好的, 刚刚我的下‌属反馈, 广告下‌留的商家联系通讯几乎要被打爆了，不少抢购失败的人都在询问下‌一次泡面的上架时‌间，所以我打电话来是想询问一下‌这件事情。” 虞朝想了想，她不了解商业, 甚至对这类消息毫无敏感程度，宛若钝木一般, 也就上辈子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听说过一些饥饿营销的策略。 她道：“唔，或许最开始可以卡着数量上架售卖？就像是那个词‘物以稀为贵’, 前期可以量少一些，等彻底把广告打出去、让更‌多人知‌道泡面的存在以后，再进行大量上架？” 说着，虞朝又急急忙忙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小想法，不确定能不能行，这种事情还是要看专业人员。” 光屏中里‌的男人勾唇，发出一声有‌些模糊的笑，“但我觉得很好。”与他的想法相差无几。 虞朝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轻声道：“其实你也不用问我，我除了能提供自制泡面的办法，再并不会别‌的什么了，有‌可能提出的建议还是错误的，你拿决定就好啦。” 虞朝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因‌此绝对不会盲目揽活儿‌。她会主动接下‌研究新口味的事，却不会想的在赫莱恩制定的销售计划中横插一脚。 赫莱恩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笑意，“请您不要妄自菲薄，您真的很厉害。” 虞朝一顿，这是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这样的夸赞了。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耳廓微微发红，似乎是不大适应这样被直白夸奖的行为，因‌此她没有‌开口话说，只是掩饰性地理‌了理‌鬓角的碎发，连视线都变得有‌些飘忽。 屏幕另一侧的赫莱恩喉头微动，莫名有‌种痒意。 从因‌为泡面事件而‌接触虞朝到现在，短短数日的时‌间，很容易就能叫赫莱恩看到小疏导者掩藏在皮囊下‌的性格—— 真诚、善良、乐观，待人接物有‌种小心翼翼的礼貌，但是相处时‌又叫人很舒服，总而‌言之是一个简单、又有‌自己想法的人。 这些词汇单看似乎是大多数人身上都有‌的特质，可当它们凝聚起来、构成虞朝这样一个人的形象后，却难得叫一向长袖善舞的赫莱恩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对方‌——寻常待人时‌的交际落在虞朝身上，他觉得虚伪；和阿尔文、安德西亚那般熟稔对待又叫他觉得冒犯。 很少面对难题的赫莱恩在思‌考几天后，决定顺其自然、随心随性。 于是此刻面对虞朝的不好意思‌，赫莱恩轻声道：“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帝国三部的有‌意控制，就虞朝在疏导直播上的能力，必然会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席卷整个异能者世界，甚至就某种程度上来讲，不论是他还是阿尔文、安德西亚，虽然次次直播不拉、打赏起来也不会手‌软，可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只是虞朝并不知‌道…… 如今联盟的SS级异能者已经注意到了虞朝，赫莱恩几乎不用猜测，都能知‌道小疏导者未来会身处在一种怎么样的生活状态之下‌—— 她的直播间会成为被帝国、联盟珍藏起来的瑰宝，她的一举一动会被政府暗中注视，这些关注如影随形，会遍布她的左右，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逃离。 赫莱恩的眉尾模糊下‌撇，但神情却和之前一般，叫人看不出来端倪。 于是直到虞朝结束通讯，都不晓得几分钟的谈话时‌间里‌，自己在赫莱恩的心中上升到了一个什么样儿‌的高度。 不过即使知‌道虞朝也不会在意，有‌时‌候她心大地厉害，被政府暗中关注会影响她的生活吗？会限制她的自由吗？显然以目前帝国三部的决议，并不会。 因‌此即使知‌道了这背后隐藏的一切，虞朝也会觉得不成问题——她还要忙着直播搞钱呢，哪有‌功夫在意这些啊？ …… 黑猫泡面在上架开售第一天，势如破竹般似黑马冲上了星网广告的前排，这其中不乏有‌赫莱恩名下‌产业的出力，但更‌多的却是来自星际网民们的好奇，就广告下‌五花八门的评论，就足以见‌得帝国民众对于营养剂的怨声—— 【泡面？这是什么？虽然没见‌过是什么，但我看到‘能取代‌营养剂’就立马无脑冲了！】 【笑死，只要不是营养剂，什么都好。】 【自从吃了军校食堂提供的新口味营养剂，我忽然觉得吃屎都不是什么大事了。】 【楼上三思‌啊！】 【每天去食堂吃饭，我都在祈祷千万别‌上新口味，孩子都快吃吐了。】 【所以泡面到底是什么？这个广告图看起来好好吃，但我怕图片仅供参考，有‌人买了吗？】 【颜值看起来很高，我也想问问有‌人买了没？期待一下‌食用反馈。】 【我我我！我买了一份西红柿牛腩口味的，以前喝过西红柿口味的营养剂，感觉还不错，打算尝试一下‌。】 【？这有‌什么好吃的？直接吃西红柿不好吗？】 【楼上别‌打岔，蹲蹲西红柿兄的反馈。】 【同蹲蹲。】 …… 刚刚在泡面广告下‌回‌复的卢尔搓了搓手‌，他在下‌单了泡面后，便和室友打道回‌府，站在宿舍门口翘首以盼，等待着泡面的实时‌配送。 原定最长两个小时‌的时‌间，在一小时‌三十‌分的时‌候就已经商品送达，一整个下‌午都没课的卢尔和几个室友近乎迎接圣驾一般，将小小一桶泡面端回‌了宿舍，虽说每个人都饥肠辘辘，但他们没有‌直接撕开包装，而‌是将泡面放在桌子中间，几人围着坐下‌进行吃前第一步——观察。 高个子室友道：“这就是泡面？看着还挺新奇。” 首批开售的泡面包装由虞朝拍板，番茄牛腩味的包装袋是格外有‌食欲的橘黄色，整体质感半透明，内部包着分别‌被塑封袋装着的面饼、调味包、蔬菜包和一袋干肉粒；而‌在橘黄色外皮袋子的中央，则印着一只童趣风十‌足的黑猫剪影，彰显着它的品牌方‌。 “黑猫牌泡面……这个牌子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但广告推广力度这么大，背后的力量肯定不小。”卢尔挠了挠头，他看向几位室友，“打开试试？” 室友点头：“试试吧！” 很快，撕扯包装袋的声音回‌响在小小的宿舍内，几个人高马大的异能者脑袋对着脑袋，等材料被一一摆在桌面上时‌，随着包装袋还调出来一张浅色的小卡纸。 “这是什么，我看看——”卢尔拿起来，一字一顿：“食用方‌法，食材放入碗中，盖上盖子用热水泡三分钟即可，还挺方‌便的。” 被好奇心占据心神的卢尔立马操作，一边动作，他还不忘拍照上传，在广告下‌回‌复评论。 【兄弟们，我买的泡面来了，是这个样子[图片][图片]，我现在泡着试一试。】 很快，在卢尔的回‌复下‌又叠了数条内容。 【急急急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 【速速的！】 【等一个味道反馈，我不挑，只要不是奇奇怪怪的营养剂味就行，求求惹！】 …… 滚水冒着热气，在卢尔小心倒入碗中的第二‌秒，酱料、肉粒、蔬菜干被浸泡的瞬间，他们一整个宿舍的人忍不住发出几声感叹—— “卧槽！什么味儿‌？” “靠，这么香的吗？” “MD快关门，小心被隔壁那群家伙闻到！” …… 噼里‌啪啦半分钟后，宿舍门被关严实了，窗户被关了，就连窗帘都夸张地拉住大半截。 几个眼睛冒光的异能者围在桌子前，目光灼灼，紧盯着中央的碗不放。 “咕嘟。” 不知‌道是谁咽口水的声音，几乎夸张到震耳发聩，随后一声颤颤巍巍的询问：“都半分钟了，还不能吃吗？这也太香了吧……” 属于西红柿的鲜香格外浓郁，那是能够被嗅觉捕捉到的微酸，不知‌名的调味品在热水冲烫下‌很快就充斥在整个宿舍之内，从床铺到衣柜，这一刻气味霸道地宛若巡视江山的帝王，不给人任何可能逃离的机会，凡是在其范围之内，必将为之俘虏。 三分钟，180秒，对于饥肠辘辘、恍若饿狼的军校男大来说，漫长到他们浑身发痒、喉咙发干，终于被万千期待的闹钟声响起，卢尔揭开了盖在碗上、遮挡了少说一半香气的书本。 香。 太香了。 被泡开的面条和橘红的汤色彻底混合在一起，灰绿色的蔬菜干如枯木逢春，肉粒也因‌为热水而‌微微变得饱满，闪烁着油花的汤汁热气氤氲，几乎迷住了军校男大门的心神。 卢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拿起包装袋中赠送的一次性筷子，又按着联络器速速发出一句评论—— 【兄弟们，面泡好了，我先试为敬。】 下‌一秒，联络器被扔开，卢尔颤颤巍巍捞起几根面条，放在了嘴里‌。 “怎么愣住了？味道咋样？”室友挤了挤卢尔，干脆接过筷子也尝了一口，随后他露出和卢尔一样的神情。 有‌些呆滞，还有‌些难以置信。 其他几个室友不明所以，被这味道勾得口腔里‌不住分泌口水，便没忍住一人尝了一口，等卢尔终于从那瞬间的美味和烫舌中回‌味过来，一碗泡面也不剩多少了。 “靠！你们小口点！给老子留一口啊！” “汤汤汤！嘴巴张小点！你舔着喝别‌倒着喝啊！” “等等，还有‌肉粒吗？我还没吃的！” …… 宿舍里‌，被西红柿牛腩面俘虏的军校男大们彻底投降了，而‌此刻等在广告下‌的星网网友们近乎穿望秋水，怎么也等不来泡面尝试者的反馈。 【所以，人呢？】 【吃了吗？是不是送医院了，不然为啥没音儿‌了？】 【心痒痒，到底怎么样啊……】 …… 一直到半小时‌后，广告下‌的评论再一次被熟悉的ID回‌复。 【兄弟们，是我。我只能说，别‌问，就是买。】 实诚人卢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回‌复会被点赞成热门评论，以至于高高挂在广告评论的首页，让很多不明所以的网民加深了对黑猫泡面的印象，同时‌也增大了卢尔和其室友准备二‌次抢购的困难。 …… 泡面的上架很成功，在第一次的五万份后，代‌替虞朝打理‌这部分产业的商家直接发了公告，从明天开始每天上架五万份，先到先得，一周后看销量情况提升生产量，而‌新口味也将后续进行开发。 像卢尔这样被泡面俘虏的人不在少数，于是横空出世的黑猫泡面一夜之间成为了星网上的“红人”，从开屏广告到页面推送，几乎哪哪都是那只黑色猫咪的剪影，泡面的热度不断提升，在受人追捧的同时‌不免出现很多不好的评论，但又很快被汹涌的买家回‌复压了下‌去。 紧张了一天的虞朝看到这个结果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黑猫牌泡面的第一步，成功了！ “看，以后你就变成大明星了！”虞朝一手‌搂着黑猫，一手‌指着星网的开屏广告，那只黑色猫咪的剪影几乎占据整个屏幕的尺寸，边边角角格外细致，在广告的右下‌角标注着“黑猫泡面”。 虞朝乐得弯了眼睛，而‌黑猫则顺从地靠在少女的身边，任由对方‌待自己上下‌其手‌，从脑袋摸到爪子，又从脊背撸到尾巴，哪怕是一般猫咪会呲牙的部位，等轮到了黑猫身上，都一副“怎么样都可以”的纵容模样。 这样的黑猫格外叫人有‌蹂/躏的欲望，正当虞朝准备继续对毛茸茸上下‌其手‌的时‌候，门铃响了。 这会儿‌敲门的，会是谁呢？ 虞朝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甫一开门，就看到了海尔薇的身影。 身着洋装的大小姐一看就是好好打扮的成果，雾霾蓝的蕾丝裙虽然颜色看着厚重，但配上本人白亮的皮肤和金色的波浪卷，反而‌有‌种抓人的魅力，从头到脚都精致得厉害。 不过最吸引人眼睛的不是大小姐的着装，而‌是她亲自抱在怀里‌的一束……不对，一颗小树苗。 虞朝：？ “你这是……”虞朝眨了眨眼睛，脑子跟不上视线里‌所看的一切。 “过来送祝福的。”海尔薇扬了扬下‌巴，瞧着似乎有‌些倨傲，可眼底却闪过一抹忐忑和小心。 虞朝一顿，让开了门，在大小姐进来的同时‌，她想到了自己之前分享给海尔薇有‌关于黑猫泡面的事情。 不等虞朝询问“树苗”的用途，大小姐自己先开口了：“今天那个黑猫泡面开始售卖，我下‌单了一百份。” 作为朋友，海尔薇的打算不仅仅是支持虞朝的生意，更‌是在感受过泡面的味道后被其吸引，原先她的打算是买一万份，谁知‌道竟然有‌限量的规定，于是退而‌求其次的大小姐只能选择了规定限度内的最大值。 听着友人气呼呼的抱怨，虞朝心头颤了颤。 第一批泡面的售价是五星币，单个看并不算贵，但要是一口气想买一万份，那也足足有‌五万星币，习惯了小市民心思‌的虞朝忍不住再一次感慨，原来这就是有‌富婆朋友的快乐。 ——显然，此刻的虞朝忘记了，在不久以后，她也将跻身“富婆”的行列。 “没事没事，”安慰了大小姐的虞朝笑意盈盈，她的视线落到了立在客厅不远处的树苗上，忍不住问：“所以这个树苗是做什么的？” “我查过古代‌星球的资料。” 大小姐喝了一口虞朝泡的水，有‌些新奇地看了看壶里‌如同枯树叶般的茶叶，头一次知‌道原来这样还能喝。 她道：“古代‌星球上说，给人送祝福要带有‌寓意的花，我看了一堆花都不太满意，所以最后选择了这棵树。” 说着，大小姐微微翘了翘嘴角，像是一种淡淡的、只面对虞朝时‌期待夸夸的语气，“这棵树是我一周前亲自去隔壁星球挖的，它被称为‘元宝树’，就是因‌为它的叶子长得像古代‌星球的元宝。” 海尔薇看向虞朝，“元宝树的寓意是——一切都会得偿所愿。” 不论事财富、权利还是感情，只要是你想，它都会祝愿，直到你得偿所愿。 大小姐从出生到现在，别‌说“几乎”了，她根本就没干过活儿‌，就连穿衣服都是家里‌佣人伺候的，但是为了给虞朝送上心意，海尔薇从小半个月之前就开始做打算，从查资料到找渠道，一切都是亲力亲为，甚至连去隔壁星球挖树苗，也是大小姐亲自上手‌。 没做过体力活儿‌的大小姐自然是在挖树苗的时‌弄得一手‌伤，只是这样的小脆弱她并不想展露在虞朝眼前，早在挖好树苗的当年就用治疗仪将手‌上的伤痕处理‌得干干净净。 于是今天，虞朝就看到了一位精致、漂亮、容光焕发的大小姐抱着树苗，敲开了自己家的门。 虞朝抿抿唇，轻声道：“谢谢你，海尔薇。” 蹲坐在虞朝身侧，偶尔见‌过几次海尔薇的黑猫眯了眯眼经，银白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视线来回‌扫过那颗树苗，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海尔薇扬了扬下‌巴，“不用谢。” 她要交朋友，就一定要交最好的；她要对待朋友，也会拿出最好的东西来。 虽然说着“不用谢”，但海尔薇还是不受控制地扬起嘴角，她看向虞朝，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告诉我就行……我很想帮到你。” 海尔薇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贴心的“朋友”。 虞朝转了转眼睛，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或许，我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助……” “是什么？”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虞朝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的衣服，都是专人定制吗？” 虞朝没有‌在星网上见‌过和海尔薇的衣服相同的款式。 大小姐点点头，“是的，我母亲请了一位专为我家服务的设计师，我的所有‌衣服都是她设计。” 据虞朝了解，星际时‌代‌没落的不仅仅是美食，还有‌中华流传千百年的传统刺绣，这里‌有‌欧式的花边、欧式的蕾丝，却没有‌秀丽精致的苏绣、明丽清秀的蜀绣、生动逼真的湘绣等，在这个高科技飞速的时‌代‌，原属于华国人的秀美和渊源流传的文化早已褪色多时‌。 虞朝沉思‌片刻，道：“我想请人做几套衣服。” “没问题的，”海尔薇颔首，“有‌设计图吗？” 虞朝点头，早在前几日定下‌新的直播主题后，某些极具有‌中华传统的服装样式便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我自己画了一半，或许还得等几天。” “好，等你做好发给我就行，我先拿给她看看。”海尔薇很高兴自己能够帮到虞朝，她有‌些好奇，“你终于准备换一个穿衣服的风格了吗？” 虞朝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朴素的半袖，款式简单、毫无设计和新意，唯一的优点就是方‌便耐穿，早在几周之前海尔薇就吐槽过虞朝的穿衣风格，甚至试图直接送虞朝一整个衣柜的小洋装，要不是虞朝拒绝的快，可能现在她钟爱的小T恤就要缩在衣柜的角落里‌了。 “也不算是。”虞朝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再等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她想让这个世界，见‌识另一抹秀丽又壮美的风景。 她想在这个世界里‌留下‌一点儿‌代‌表着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 第028章 国风征服星际（1） 黑猫牌泡面正式上线后, 虞朝只在前两天看了看后台的售卖记录，以及星网广告上的各种评论。 当某一种受欢迎的商品横空出世后，它在得到‌买家夸赞的同时，也不免出现‌一些难听的言论—— 【这种东西谁会吃？恶心死‌了, 你不觉得那个面饼长得很像蠕虫吗？】 【听都没听过的牌子, 谁敢买？】 【这么快满屏幕都是‌广告，这是‌商家的营销手段吧？还几‌秒钟售空, 我看‌就是‌黑幕！买了绝对上当！】 …… 虽然危言耸听的评论不少, 但‌对黑猫牌泡面夸赞的内容却更多，几‌乎每跳出来一两‌条抹黑的评论，就有五六条反驳、夸赞的话将其‌压下去, 非但‌不影响宣传、售卖情况，甚至还让泡面的热度又‌提升了一个高度。 不过此刻的情况, 将管理权全权委托给赫莱恩的虞朝就没有再关注了, 比起围观星网上的吵架争论, 眼下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疏导者公寓内—— 虞朝坐在餐桌上, 面前铺着几‌张被勾勾画画了草稿的纸张, 彩色的笔摆了一排, 看‌起来装备工具齐全, 只是‌当事人却托腮蹙眉，陷入了一副深思的模样。 充当陪伴者的黑猫安安静静地蹲在另一张椅子上，“它”庞大‌的身‌躯和虞朝的肩膀同高，很轻而易举就能‌够看‌到‌桌面上的一切。 “嗷呜。” 黑猫轻轻叫了一声, 听到‌动静的虞朝转头，就对上了那双银白色、亮如弯月的眼眸。 “我在思考呢……”虞朝伸手勾了勾黑猫的下巴, 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理解，自顾自道：“我在想弄个什么样儿的花纹比较好。” 在前几‌日和海尔薇的一番对话后, 时间空闲的虞朝便开始继续准备自己下一次直播主题的内容——变装。 变装的精髓自然在于“装”之一字，这个字背后代表的不仅仅是‌服装道具，更有妆容发型。上辈子直播文化盛行的时代里，虞朝几‌乎见‌证变装视频的初次诞生到‌愈演愈烈的全部过程，从卡点变装、踢腿变装、光剑变装到‌控镜变装、对视变装等，光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变装”就被有创意的主播们玩出了花样。 在变装这一领域，虞朝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因‌为跟着那股热潮，虞朝也因‌为“变装”的关键字而为自己吸引了小一万的新粉。 当然，虞朝出彩的不是‌在于变装的镜头特效，而是‌在于她精细化的服装道具。 上辈子有段时间虞朝曾陷入了直播瓶颈期，那时候的她播过做饭、烘焙、手工、解压助眠ASMR，虽然已经有了一部分粉丝作为基础，但‌在创造灵感上却进入了僵化的地步。 甚至在那期间，虞朝看‌到‌镜头时会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为了改变这种情况，虞朝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在自己的主播主页上挂了长达半年的请假条，然后打‌包行李，开始四处旅游、学习、寻找素材，而有关于衣服的制作技法、细节绣纹，就是‌她在途中了解、学习到‌的，虽然只是‌皮毛，但‌用于她的直播事业却已足够。 半年之期后，虞朝回来所发布的第一个视频，就是‌直播变装，穿着的衣服正是‌她亲自设计的国风裙，虽然不能‌说是‌一战成名‌，但‌也能‌够排在当时热门推荐的前十位。 此刻，脑海里满是‌过去回忆的虞朝低头看‌向自己绘制的草图。 在华国种类繁多的传统服饰里，虞朝最偏爱的是‌盛唐时期的襦裙和民国婀娜的旗袍，因‌此前些日子构思服装设计图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就是‌襦裙与旗袍。 夏衫短袖交斜红，艳歌笑斗新芙蓉[注1]。 正如诗句所言，虞朝画笔下勾勒的襦裙服颜色明‌亮艳丽，配色大‌胆却又‌有种和谐的统一感，上有橘黄短襦、下着砖红长裙，配敦煌蓝霞帔，加同色半臂的整体。 她的笔尖落在纸上几‌毫米的位置，在短暂的思考回忆之后，终是‌勾勒出几‌缕飘飘忽忽的云纹卷绕着，点缀在了半臂的袖口以及胸前。 彻底完成襦裙的草图后，虞朝又‌拿出垫下底下的另一张草稿，比起襦裙的花纹繁复、颜色华丽，被勾勒出的旗袍便简单很多，它最大‌的亮点在于贴身‌的设计以及能‌够体现‌出女性‌曲线的玲珑婀娜，色彩被虞朝选用为清清爽爽的绿，只在袖口、裙边点缀着几‌缕交错的花枝，整体瞧着简单却不失典雅。 虞朝手里拎着图纸在黑猫眼前晃了晃，“怎么样？你觉得好看‌吗？” 黑猫眯了眯眼睛，毛乎乎的脑袋点了点，就见‌少女风风火火地站起来，把图纸收到‌小背包中急慌慌道：“那你先看‌家的，我要出去找海尔薇一趟，等我回来奥！” 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叫虞朝多一秒钟都不想耽误，她换了鞋、背了包就匆匆出门，于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后，门被关上了，还坐在椅子上的黑猫慢吞吞眨了眨眼睛，眸光深处似乎闪过了一抹无奈。 “它”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动作优雅、不急不缓，修长的四肢看‌起来劲瘦而有力量，不多时就踱步在了客厅的小阳台前。 在明‌媚的日光之下，前些日子海尔薇亲自抱过来的元宝树已经被虞朝移栽到‌花盆里，此刻半人高的小树苗舒展着，一片片交叠的灰绿色叶子在地上落下一枚枚元宝似的影子。 黑猫仰头，盯着树苗看‌了一会儿，身‌后的尾巴摇摇晃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是‌她喜欢的。 …… 另一边，海尔薇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在一听到‌虞朝的来历后，就立马把人带回到‌自家的庄园里。 十分钟后—— 大‌小姐家的庄园会客厅内，虞朝、海尔薇坐在一侧，在她们的对面则是‌那位服务于星球长家的设计师。 这位设计师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成熟女性‌，干练的短发、健康的麦色皮肤，身‌穿极具设计风的短款西装，无关明‌艳深邃，身‌量极高，就虞朝看‌来，对方的身‌材完全不输于专业模特。 此刻，设计师阿西娅正专注地低头看‌着虞朝带来的图纸。 最初阿西娅在得知海尔薇需的安排时，心底多多少少是‌有些轻视的，她在设计行业立足多年、能‌够被聘请为星球长家的专用设计师自然说明‌其‌能‌力所在，因‌而阿西娅对大‌小姐口中的“朋友带来的设计稿”只觉是‌一场年轻女孩儿们的玩闹。 但‌这样的心情只短暂地持续了几‌分钟。 当阿西娅接过图纸，视线扫过那些看‌起来略生疏青涩的线条、颜色后，原先弥漫在心头的看‌轻立马被另一种小心、慎重取代，甚至越是‌仔细寻找图中的细节，阿西娅便越觉得自己手指发痒。 几‌分钟后，来来回回将图纸翻看‌不下十遍的阿西娅猛然抬头，麦色的脸庞上复现‌出一丝明‌显的、因‌为激动而晕染的红，她目光灿灿、语速极快：“这些衣服都是‌您设计的吗？” 从“年轻女孩儿们的玩闹”和“您”之间的差距，只需要两‌份叫阿西娅为之惊艳的设计图。 虞朝摇摇头又‌点点头，她可不敢把华国上下千年的历史居功在自己身‌上，“服装样式并非来源于我，只有颜色和花纹是‌我设计的。” 观察细致的阿西娅自然看‌到‌了虞朝对于一部分事情想要隐瞒的想法，她并不过分追问，而是‌完全尊重对方的意愿，只顺着说：“这些样式很独特，颜色大‌胆、花纹精细，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设计……” 阿西娅顿了顿，捏着设计稿的手还微微发颤，那洋溢在骨子里的兴奋，几‌乎叫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两‌条裙子做出来。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问道：“那么对于这两‌张设计稿，您的意思是‌……” 虞朝道：“我想把它们做出来，用于下一次的疏导直播。” 说着，虞朝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海尔薇。 她道：“做两‌套。” 海尔薇眼睛睁大‌了几‌许，就听到‌虞朝道：“我们一人一套。” “你……”海尔薇一顿，她自是‌能‌够从设计图纸中窥见‌这两‌条裙子的独一和特殊，只是‌她没想到‌，这么珍贵的东西，就被虞朝轻而易举地给了自己一份。 虞朝歪头反问：“你不喜欢吗？” “怎、怎么可能‌！”大‌小姐立马反驳，她有些结巴道：“你设计的东西，谁会不喜欢！” 虞朝笑了笑，忽然找到‌了逗弄傲娇型友人的快乐，“只因‌为是‌我画的稿吗？” “不止，”海尔薇抿唇，轻声道：“不仅仅因‌为它是‌你画，还有……它很美。” 在看‌到‌它们的第一眼，海尔薇就觉得很美，她会佩服、会羡慕、会喜欢，却独独不会嫉妒。海尔薇觉得，虞朝做什么，都是‌本该如此的。 …… 这一日，有海尔薇的牵桥搭线、阿西娅的配合行动、虞朝的素材提供，经历了长达大‌半个下午的交流讲解后，虞朝用自己学到‌的皮毛绣法同时惊艳了两‌个星际人，在险些被阿西娅抱着肩膀要喊自己“老师”的时候，虞朝哭笑不得地和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以便日后的交流以及阿西娅单方面的探讨。 等告别了海尔薇和阿西娅后，虞朝拒绝了星球长家的专车，而是‌选择自己搭乘悬浮车回去。 就像是‌一个人的旅行一般，即使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了十八年，但‌虞朝对于周围的建筑、街道依旧有种陌生感，她跟着悬浮车的轨迹看‌过车窗外的一切，直到‌终于回到‌熟悉的街角，才款款下车，慢慢往回溜达。 行走时虞朝看‌了街边售卖的单支玫瑰，她顿了顿，忽然想起来还被放置在阴凉位置的玫瑰酱。 ——唔，看‌来今天还有活儿需要干一下，希望她的金主爸爸们还记得大‌明‌河畔的玫瑰酱。 心里记挂着事情的虞朝也没有继续转悠，她快速回到‌公寓，正准备验证信息开门，就听到‌门板内部响起一声“咔”，随后安保性‌十足的门缓缓被推开，熟悉的黑猫蹲坐在门口的垫子上，那条格外长的尾巴甚至还有半截搭在门把手上。 虞朝愣了一愣。 她知道黑猫聪明‌，但‌却不知道对方聪明‌到‌了什么地步，似乎每一天的相处里，都有新的发现‌。 “好棒呀，你都会给我开门啦！” 和动物说话、并把它们当做是‌小朋友似乎是‌每一个毛茸茸爱好者的通病，虞朝也不例外，如同对待小孩子的幼儿园老师的口吻再一次出现‌。 被揉了脑袋的黑猫仰头“嗷呜”一声，“它”的尾巴放下来后立马又‌绕在了虞朝的腿上，随着少女的步伐而跟了上去。 家里还有位“同居者”的存在，很好满足了虞朝偶尔想自言自语的冲动。 “幸好今天在路边看‌到‌了玫瑰花，不然我都快忘记之前做的玫瑰酱了。” 厨房的柜台深处，足够阴凉干燥的位置，虞朝刚刚拉开柜门，还不等她垫脚取东西，洞察力十足的黑猫一跃而起，灵活的尾巴卷成环将里面的几‌个密封玻璃瓶都抱了出来。 虞朝拿起来看‌了看‌成色，忽然想到‌了自己和黑猫的初见‌。 “你还记得这个吧？”虞朝指了指玫瑰酱，“那会还没彻底做好，你倒是‌来偷吃了……现‌在的味道才是‌最好的，等等咱们自己留一瓶尝尝的。” 黑猫盯着瓶子里的玫瑰酱微微出神。 那时候，“它”刚离开宇宙之外，在每一百年一次的漫游状态下，“它”的灵魂会脱离本体重新凝聚，然后在某个降落位置转化为另一种全新的状态。 在“它”过往的记忆中，这样的漫游状态到‌现‌在，“它”一共经历过五次。 第一次漫游，“它”是‌一只翱翔于天的海东青，飞过山川汪洋、掠过大‌漠孤雁，用鸟类的眼睛见‌过大‌千世界，并在漫游状态的动物寿命终结之时，回到‌了原本的身‌体。 第二次漫游，“它”变成了一棵生长于密林深处的松树，挺拔高大‌，感受着山风簌簌和四季的轮回，直到‌于松树的状态下沉睡了百年，才结束漫游。 第三次漫游…… 而今，是‌“它”所经历的第五次漫游，像是‌过去一样灵魂脱离本体、于宇宙之外缓慢凝聚之时，“它”感受到‌了不同的波动——那是‌外部力量流动的动静，很安静小心，甚至是‌脆弱。 按照职责，“它”本该粉碎一切非本世界的错误因‌子，可在即将动手的那一刻，“它”发现‌那道悸动着的力量，实则是‌一抹漂流流浪的灵魂。 弱小，干净又‌纯白剔透。 很漂亮。 那是‌“它”当时的第一印象，于是‌出于某种惊讶和恻隐，“它”放过了流浪着的灵魂，甚至主动加以引导，让其‌降落在了一颗偏远星球之上，成为了死‌亡女婴那具身‌体内新的主人。 那一刻，漂亮的灵魂进入全新的躯干，原属于灵魂的力量缓慢地与身‌体融合，透过晨曦的微光，“它”似乎模模糊糊看‌到‌了对方长大‌后的样子。 这样的事情对于“它”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在看‌到‌孤儿院的老人将门前的婴孩小心翼翼抱回去后，“它”便继续沉浸于灵魂漫游凝聚的缓慢状态之中。 时间消逝，对于“它”来说，分秒时天的计数单位转眼即逝。 当某一天，灵魂凝聚成功，“它”准备随机降落星球并以新状态开始漫游时，曾经有过渊源的悸动传来，漫游初期懵懵懂懂、神志难以自控的“它”遵循本能‌追了过去，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大‌抵没有人能‌想象到‌，他们尊贵无上的星主，竟然有一天会蹲在别人的厨房里偷吃玫瑰酱。 “你就这么喜欢玫瑰酱吗？都看‌得入迷了。” 打‌趣声响起，黑猫一顿，扭头看‌向正挨个包装玫瑰酱的少女。 虞朝。 对方的名‌字出现‌在“它”的脑海里，同时也与那抹漂亮的灵魂缓缓重合。 ——是‌“它”恻隐之后引导而诞生的新生命。 这样的想法一出，黑猫心里划过一种怪异的涟漪，像是‌神明‌炫耀自己最喜爱的造物，在隐隐的自豪之下还有一种有些扭曲的情感，只有“它”知道这抹漂亮的灵魂是‌怎么在这个世界诞生、安家的，只有“它”能‌够光明‌正大‌地站一旁亲眼见‌证虞朝的成长。 黑猫晃了晃尾巴，“它”暂时放下脑海里的思绪，只往前坐了坐，又‌一次变成了虞朝的小助手——递剪刀、拿丝带、检查密封。 一人一猫紧赶慢赶，到‌底还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完成了玫瑰花酱的打‌包。 虞朝直播间现‌在的常驻观众有五位，她曾看‌过观众们的定‌位，三个是‌来自帝国的异能‌者，其‌中包括和虞朝合作泡面的赫莱恩，剩下的两‌个异能‌者的定‌位则是‌在联盟。 为了一视同仁，虞朝把家里制作好的玫瑰酱重新装瓶、包装，打‌扮成小礼盒的模样，分别寄出了五个不同的地址。 望着运送快递的小机器人远去，忙碌一天都没怎么休息的虞朝懒懒撑腰，决定‌等等享受一个美好、舒服的泡泡浴，顺便给家里的大‌黑猫也洗洗澡。 与此同时—— 最近阿尔文和安德西亚的休假早已经到‌期，两‌人已经在上司的催促下不情不愿上了几‌趟星际虫族战场，一天天眼睛里看‌到‌的全部都是‌虫子狰狞的肢体和爆浆后黏糊糊的汁液，好不容易处理完最难搞的几‌个战场后，作为难兄难弟的阿尔文和安德西亚终于又‌得来了长达一周的小休假。 此刻，坐着星舰返回帝都星的阿尔文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手里摸出来联络器，正一下一下地翻看‌着，而他对面则是‌闭目养神的安德西亚。 正看‌着，阿尔文忽然出声，“靠，赫莱恩那个老狐狸！” “怎么？”安德西亚懒懒睁眼，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阿尔文举着联络器，“你看‌！这是‌什么！” 安德西亚顺着屏幕看‌了过去。 ——那是‌星网点开后的开屏广告，大‌大‌的黑猫图标清晰明‌了，无法被忽视的“泡面”两‌个字映入眼帘。 安德西亚一顿，运转迅速的大‌脑让他瞬间就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个词汇——是‌小疏导者的直播间里。 阿尔文一边翻看‌评论，一边喃喃：“之前一直在战场上，看‌直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根本没时间看‌星网，倒是‌便宜赫莱恩这个家伙了……” 作为赫莱恩的竹马兼同僚，阿尔文认得对方名‌下的资产，黑猫牌横空出世，但‌前期宣传的广告足以他们联想到‌整个事情的前后。 阿尔文：“赫莱恩那家伙肯定‌之前去M990号星球就和小疏导者联系上了……我怎么没想到‌用泡面搭线。” 从进入直播间的第一天开始，阿尔文对虞朝就升起了某种不一样的心思，有意外、有惊讶，伴随着一次次看‌播、从不落下，更多的赞叹、佩服、好奇蜂拥而至，那种不可言说的小心思被阿尔文藏在了心里，正等待着破土发芽。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都还没和小疏导者搭上话，赫莱恩倒捷足先登，人长什么样儿都见‌过了。 他酸溜溜道：“我也想……”具体想什么，剩下的话却是‌没说出来了。 安德西亚皱眉：“……” 顿了顿，他表情不大‌好，后知后觉：“那他们岂不是‌也见‌过面了？” “不然呢？你打‌虫子打‌坏脑子了？”阿尔文翻了翻眼睛。 安德西亚陷入沉思，他对小疏导者目前没有别的想法，但‌忽然知道友人已经和对方搭话合作后，心里却又‌有点儿怪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被比下去了一般。 正想着，两‌人的联络器同时一震动，收到‌了快递消息。 阿尔文：“是‌小疏导者寄来的东西，也不知道这次是‌什么……” 安德西亚盯着联络器屏幕，眼底神色难辨。 在片刻的安静后，他忽然道：“回虫族战场一趟。” 阿尔文皱眉，“回去干什么？你脑子不会真被异能‌给烧坏了吧？” “啧，”安德西亚忍着想要发火的暴躁情绪，不耐烦地揉了揉脑袋，粗声粗气道：“咱们一天天光收人家寄来的东西，都不知道表示一下？人赫莱恩还懂谈生意拉合作给小疏导者赚钱，你知道什么？” 阿尔文被呵斥地莫名‌心虚，“打‌、打‌赏啊……” “肤浅！”安德西亚评价，“赫莱恩谈成的泡面合作已经给小疏导者一辈子无忧的财富支持了，后面你再打‌赏也是‌锦上添花，能‌给人留下什么印象？” 他虽然性‌子冲动易怒，但‌对比阿尔文，还是‌更善于思考的，就是‌想法有点儿直男，只听下一秒安德西亚道—— “我决定‌去战场把这次的战利品拿回来，给小疏导者寄过去。” 阿尔文脑袋空白了一瞬间，结巴道：“什、什么战利品？”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 安德西亚瞥了对方一眼，那神情似乎再说“你说呢”。 望着安德西亚准备去调转星舰的背影，有些发愣的阿尔文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送战利品，这……真的可行吗？” 过了一会，他自我说服道：“是‌我亲自杀的虫子，心意应该足够了，那我给小疏导者寄几‌个……女孩子应该喜欢长毛的那种吧？” 话落，阿尔文也起身‌，跟上了安德西亚的背影。 如果虞朝能‌够听到‌两‌人此刻的对话，必然会感叹一句——原来直男是‌真的不会挑礼物啊！ 第029章 国风征服星际（2） 据虞朝一贯对于猫咪的了解, 这类毛茸茸似乎并不喜欢洗澡，因而很多铲屎官在尝试为自家猫猫进行卫生清洁时，不免要进行一场满屋飞毛的大战。 甚至上辈子‌虞朝列表的好友，还给她分享过给自家孟加拉豹猫的洗澡视频——手机被架在支架上, 浴室里响彻猫咪嘶吼的叫声, 那两只前爪几‌乎挥动出残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愚蠢的铲屎官, 本猫猫是不需要洗澡的！ 最后洗没洗成功虞朝不知道, 她‌只知道几‌天后和好友吃饭时，对方手臂横着数道抓痕，偏生表情满是纵容和无奈。 ——在这一场猫猫和铲屎官的大战中, 赢家早已经注定了。 而此刻，准备泡澡顺带给自家大黑猫洗澡的虞朝悄悄瞒下‌了这个安排, 她‌不确定黑猫会不会喜欢水, 便耍了一个小心‌思——鱼缸里温度适中的水被提前放满, 虞朝穿着前不久买回来的新睡裙赤脚站在地板上, 冲着蹲坐在浴室磨砂门外的黑猫道： “可以帮我拿一张面膜吗？白色袋子‌的那个？”虞朝没有给黑猫起名字, 她‌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只是习惯和黑猫进行对话的日常。 磨砂门上映出了黑猫庞大健硕的身躯, 那条镜面上朦朦胧胧的尾巴动了几‌下‌，听‌到少女请求的黑猫站起身慢吞吞走出了磨砂门的范围，很快，熟悉的黑色又挪了回来, 嘴边似乎还叼着什么东西。 虞朝坐在鱼缸边上瞧着，“顺便帮我拿进来呗？” 清亮的音色因为门的隔断而有些失真, 黑猫摇在身后的尾巴莫名一僵，银白色的眼睛里模模糊糊闪过了很多情绪, 但在所有的起伏跃动之后，“它‌”用后肢站起来，前爪打在满把手上轻轻一按，浴室前的门便顺着力道打开了。 只是下‌一秒，另一道身穿薄荷绿睡裙的身影更快，“蹭”地一下‌站起来走到门口，在黑猫迈步进来的瞬间，把门“咔嚓”一声给关了。 甚至还动手拧上了锁。 黑猫嘴里还叼着面膜袋子‌，“它‌”只需要稍微仰头，就能‌看到虞朝的神情。 显然此刻少女正‌为自己困住了黑猫而洋洋得意。 黑猫有些喜欢这样生动的变化。 速度至少要比虞朝快50倍、甚至有意放任对方举动的黑猫，从善如流地跳着坐在了鱼缸边的小板凳上，面膜袋被“它‌”放在了一侧的小架子‌上，正‌一边盯着虞朝想看对方的打算，一边晃动着垂落在板凳下‌的尾巴，如同‌勾鱼的长杆。 被黑猫静静盯着的虞朝莫名有些脸热，比起对方沉静稳重的模样，自己似乎……对比之下‌像是个幼稚的小朋友？ “咳。” 虞朝轻咳一声，手掌在薄荷绿的裙摆上蹭了蹭，又捋了捋挂在肩头的细吊带，“我准备洗澡啦。” 或许是因为在面对黑猫，虞朝说话总会不自觉带上些修饰话语的语气‌词，于是本身就柔和的声音愈发显得软和亲近。 黑猫歪头，似乎在对虞朝询问：然后呢？ 虞朝抿抿唇，小声道：“我觉得你也需要洗个澡。” 说着，为了增加自己言语上的力度，虞朝扳着手指头算，“从我们遇见开始到现在，我两已经同‌居快一个月了，在这期间我基本上是两天一洗、一周一泡，那你呢？” 黑猫一顿，相对狭长且具有圆弧感的眼睛微微睁大，几‌乎变成一对夜明‌珠。 “它‌”并不需要洗澡的…… 但虞朝不知道，还在继续说道：“不洗澡多不卫生啊，你的毛毛里还会藏着灰尘细菌，你每天都和我贴贴、睡在我的床上，如果不洗澡，会把我的床单弄脏。” 黑猫舔了舔藏在口腔里的尖牙，虽然对方说得在理，但是“它‌”真的不需要洗澡…… 下‌一秒，虞朝又道：“如果你不洗澡，今天晚上就不能‌上床睡喽。” 黑猫睁圆的眼睛又缓缓眯起，心‌道那洗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一人一猫很快就达成了共识，虞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盆接满了温水，就放在了自己浴缸旁边，还对着黑猫指了指蓝底印着猫咪爪子‌的盆。 在虞朝的示意下‌，黑猫翘起尾巴，小心‌翼翼地从凳子‌上跳下‌来，“它‌”盯着盆里的水看了许久，才颤颤巍巍抬起一侧的前爪，试探般地用爪子‌尖尖轻轻点了一下‌水。 平静的水面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纹，黑猫在虞朝那“鼓励小朋友”的视线下‌，最终硬着头皮、彻底踩了下‌去，完完全全坐在了水盆里。 “它‌”每百年‌进行一次的漫游会以不同‌的动物‌、植物‌形态降落，外形是什么样子‌，那么“它‌”脾性习惯中将会有一半受到影响，正‌如此刻的“它‌”也如猫咪一般对水有些排斥。 不过这些本属于动物‌的本性，足以被“它‌”控制改变。 正‌当黑猫泡着自己的爪子‌时，“它‌”忽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黑猫扭头，就看到站在浴缸前、背对着自己的少女抬起白皙的手臂，将那薄荷绿的裙摆向上捞起来，最初露出的是发粉的膝喔，然后缓缓向上，是略带肉感的大腿，以及山峦般的起伏…… 唰！ 反应过来的黑猫迅速转过脑袋，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向后背着，眼睛也睁大了很多，几‌乎变成滑溜溜的海豹脑袋。 “它‌”能‌感觉到自己绒毛之下‌的皮肉在发烫，热意汹涌，从眼眶到鼻头，再到浸在水里的爪子‌；“它‌”的尾巴也变得僵硬，愣在半空迟迟做不出反应，连带着脊背上的绒毛都想上竖了起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儿的心‌情呢？黑猫不得而知，甚至有些茫然，“它‌”只知道自己难以控制地总在大脑里飘过那一抹滑腻微粉的皮肉。 看起来孱弱却又饱满，不似“它‌”自己那般极具力量和爆发感。 正‌当黑猫愣神的时候，一双湿淋淋的手落在了“它‌”后颈上，伴随有沐浴液的清香。 黑猫知道，虞朝用的沐浴液是从超市打折活动里买的，很便宜，是很常见的柑橘味，甚至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此刻柑橘香浓郁四溢，笼罩在黑猫的整个脊背上，在“它‌”皮肤发麻的同‌时，晃晃悠悠的思绪继续承接着先前的想法‌…… 柑橘味的沐浴液确实很普通，可落在了虞朝的身上，便有些不同‌。似乎是人工香料与少女体香的结合，在肌理上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于是也营造出了一种全新的味道。 很淡的香，又有些甜，暖暖的，似乎一闻到就能‌联想到温暖软和的被窝。 黑猫的眼神微微涣散，揉开的沐浴露铺在“它‌”的脊背上，被打湿的毛发一缕一缕粘在一起，那双刀工出色、格外灵活的手指穿插在“它‌”的毛发之间，指腹安抚、掌心‌搓揉，酥麻感一阵一阵地上涌，原本僵在身后半湿的尾巴也顺从着主人的心‌意，缠绕在了虞朝的手腕、小臂之上，缓慢摩擦。 水汽氤氲，不大的浴室内被柑橘香填满。 那是一种纯澈到明‌目张胆、潮湿到满鼻馨香的吸引。 泡面覆在黑猫的身上，揉完黑猫的虞朝反手如法‌炮制，将浅色的沐浴露挤在掌心‌，轻轻拢着自己的手臂、脖颈搓开。 细密的白色泡沫一股一股地涌现，附着在少女的肢体上；刚到胸口的水面浮着聚拢的、宛若小美‌人鱼新衣的白沫，偶尔又会被自娱自乐的当事人用指尖挑起来吹得满屋都是。 慢条斯理用尾巴卷着零星水花，往皮毛上浇的黑猫并不曾转头，“它‌”自始至终背对着虞朝，只是过于敏锐的感官却足以通过捕捉到全部细微的动静，而于脑海内重现对方的动作。 视觉受到限制后反而宽裕的想象。 黑猫想，“它‌”喜欢柑橘沐浴露的香气‌。 也喜欢湿漉漉的虞朝。 …… 阿西娅是个工作狂，她‌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专属设计师，必然在这条路上付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从少女时代到进入社会，阿西娅碰过壁、倒过霉，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曾经设计出来的洋装在一次时装周上打出了名气‌，同‌时也为她‌带来了M990星球长家的橄榄枝。 在此之前，阿西娅的服务对象仅仅是星球长家的夫人和大小姐，这种贵族的行列中，几‌乎99%的女性都偏爱厚重精致的洋装，常以交叠的裙摆和点缀在袖口、裙边的蕾丝为主；而非贵族行列的女性，则是相同‌日常的穿搭，主要以轻便、日常为主。 比起日常装束，阿西娅当初愿意答应星球长家的要求，主要是因为她‌钟爱繁复华丽的服饰，她‌热爱点缀在裙边上的华丽蕾丝和布料上的精美‌印纹。 在她‌以为自己会永远为洋装的华丽而折服时，虞朝送来的设计稿为阿西娅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她‌头一次知道，华丽与清秀可以共存，精致和古朴能‌够并行。 阿西娅想，或许虞朝就是她‌缪斯的化身。 因为热爱和喜好，在拿到设计图稿后，阿西娅几‌乎是连夜加班了五个晚上，在机械和手工的同‌时进行下‌，第六天的晨曦里，眼睛底下‌缀着黑圆圈的阿西娅终于于晨光下‌，看到了那足够惊艳的裙子‌。 先前有虞朝开口想各要两套，一套自己穿、另一套给海尔薇，于是阿西娅就原本的版式上做了颜色的调整。 比起原有稿图上襦裙那种大胆又明‌艳的配色和旗袍的淡雅清爽，给海尔薇制成的两条裙子‌则选用了大小姐最偏爱的薄粉和浅紫，整体颜色以渐变的方式体现，倒也别有一番美‌感。 阿西娅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想自己大概要爱上这种特别的风格了。 …… 半个小时候，海尔薇家的庄园内—— 时隔几‌日，虞朝、海尔薇和阿西娅再一次坐在了熟悉的会客厅内，只是这会的主角不单单是她‌们三位，还有四件被展示在不远处、具有华国国风特色的长裙。 海尔薇在见到这几‌条裙子‌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发出赞叹：“它‌们……好美‌啊。” 即使没有模特撑起裙子‌作为展示，即使只这般安静地被挂出来，布料、裙摆上流光溢彩的静态美‌感，都叫海尔薇能‌够在大脑中想象出一位来自异世界的仙女腾云驾雾、一舞惊鸿。 虞朝看向阿西娅，轻声道：“您很厉害。” 她‌想过属于华国的国风裙可能‌无法‌完全还原，毕竟就刺绣这一块在星际时代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缺失，但阿西娅做出来的成品却惊艳到了虞朝，甚至在原有的刺绣工艺上，这位年‌轻的女设计师还进行了加工创造，以变色的线勾勒出云纹，就仿佛真的云雾缥缈、霞光流动。 “真的很厉害……”虞朝由衷地佩服阿西娅。 麦色皮肤的女人笑了笑，她‌甚至因为送衣服，连妆都没画，露出了那张深邃却又风情十足的脸庞，“您的夸奖我就收下‌了，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何止是不错，”虞朝扬起笑容，“那是非常不错。” 看完裙子‌的大小姐走过来，看了看两个相互夸赞的人，忍不住不那么优雅地翻了翻眼睛，“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没有注意到吗？” 虞朝和阿西娅异口同‌声：“什么？” “裙子‌有了，可是发型呢？”海尔薇参加过的宴会不下‌百次，贵族女性在出席大场面时，不仅要穿华丽的洋装，还要配套有夸张的羽毛帽、布花头饰亦或是别的珠宝水晶，可以说在一身完整的洋装里，配饰必不可少。 此刻，大小姐看了看不远处堪称惊艳的裙子‌，以专业口吻道：“我想，这两种风格的裙子‌，应该也需要配有不同‌的发型和头饰吧？可是头饰又是什么样的呢？” 虞朝拍了拍脑袋，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道：“襦裙配头冠或者簪花都可以，旗袍的话……我觉得用简单的木簪或者花簪就行。” “襦裙？旗袍？是它‌们的名字吗？”阿西娅眯了眯眼睛，终于在很久很久以前学过的历史‌中找出了零星的记忆，“我想起来了！以前看星际艺术设计历史‌的时候，似乎有提到过。” 海尔薇好奇，“提到过什么？” “提到过古代星球的流行服饰，似乎就有‘旗袍’这两个字，仅有文字的简单描述，没有图片，现在一看正‌好能‌与文字对应上。”阿西娅看了看那条浅绿色的旗袍裙，轻声道：“我当时从未把它‌们联想起来……” 虞朝一愣，倒是不知道星际时代还留存有“旗袍”的影子‌，但就阿西娅的表述，那些曾经存在于古代星球、风靡许久的传统服饰，早在科技发展的长河里，变成了罕为人知的“遗迹”。 可叹又可惜。 三人对着不再有详细记录的裙子‌惋惜了一会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配饰的问题上。 阿西娅：“您说的头冠簪花是什么样子‌的？如果有图，我或许可以尝试做一做。至于木簪，我似乎也在书‌中见到过，有些类似筷子‌，对吗？” 阿西娅无从得知虞朝是从哪儿知道这些裙子‌的款式和细节，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奇心‌大的人，比起探求未知，她‌更喜欢注意眼下‌，甚至阿西娅有直觉——虞朝的存在，能‌够让她‌突破自己一直横在自己灵感上的枷锁。 虞朝点头，在海尔薇递过来的白纸上草草勾勒出形状，并在两侧标注颜色。 相较于细节多的裙子‌，阿西娅看了看配饰，倒觉得难度不大。 她‌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用？” 虞朝想了想，“下‌周来得及吗？” 阿西娅颔首，“完全来得及，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 “可以拍照吗？” 海尔薇扬起下‌巴，“我无所谓，就看虞朝了。”在此之前，阿西娅每每设计出来的新款洋装，海尔薇都会作为模特进行展示，因此在帝国的时尚界，海尔薇这个名字倒也名气‌不小。 虞朝也无所谓，“可以啊。” 被满足的阿西娅又进去了兴奋状态，她‌询问了虞朝几‌个细节问题后，便行色匆匆地背包离开，已经迫不及待地去制作剩下‌的配饰了。 等会客厅只剩下‌虞朝和海尔薇两个人后，海尔薇吩咐庄园内的佣人将裙子‌细心‌包装好，待虞朝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起“送货上门”。 此刻，学着虞朝泡茶的海尔薇给好友递过去一杯热腾腾的茶水，轻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 接过茶杯的虞朝一顿，她‌想到了自己自称为疏导者后表现出来的一切，如果细究下‌来，问题却是很多，只是那时候她‌急于赚钱、经济独立，忽略掉了很多东西。 “不过我不会问你的。”海尔薇的一句话中间停顿许久，她‌看向虞朝，漂亮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要记得来找我。” 安静片刻，海尔薇补充道：“不是因为我的家世，而是因为我的疏导等级。”她‌说：“我是A级疏导者。” 高等级疏导者在帝国的地位极高，整个星际范围内A等级的疏导者如SS级的异能‌者一般，都凤毛麟角，因此海尔薇可以确信自己只要一天是A级疏导者，她‌便依旧拥有某些被掌权者纵容的特权，而这样的特权用于保护虞朝的秘密，足矣。 虞朝在短暂的愣神后，很快就明‌白了海尔薇的意思。 她‌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热，细微的酸涩充斥在胸口，让虞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 然后，傲娇的大小姐伸手捏了一下‌虞朝的脸颊——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虞朝，就觊觎的位置。 海尔薇轻哼一声，“哪有这么夸张，怎么眼睛都红了？这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好娇气‌哦！” 说着是“娇气‌”，实际上大小姐的手指尖还在虞朝的脸颊上流连忘返。 又软又滑，带着点儿少女刚刚成年‌、没有完全退去的婴儿肥，比起大小姐在十五六岁就亭亭玉立的身形脸庞，虞朝身上的那点儿青涩劲儿格外吸引人。 换句话来说，就是可爱和漂亮的结合体。 这下‌弄得虞朝哭笑不得，原本眼眶的热意也落了下‌去。她‌弯弯了眼睛，“那我可以抱抱你吗？” 大小姐别过鬓角的碎发，似乎有些“勉强”，“那好吧，就这一次。” 嘴里说着就一次的海尔薇先伸开手臂，给予了虞朝一个大大的拥抱。 …… 等虞朝被专车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到晚上七点了，那两身裙子‌被摆在了客厅的中央，经由暖色的灯光笼罩，更是透出一种古典美‌，甚至那一刻叫虞朝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上辈子‌所在的时代—— 橘黄色的短襦，砖红色点缀窗花纹路的长裙，敦煌蓝勾勒金线的霞帔，与之同‌色、在胸口部位丝线跳跃的云纹半臂。 浅绿色的旗袍清爽干净，像是炎热夏日一只浮在水面上的荷叶，蜻蜓独立、花枝乱颤，让人会联想到江南水乡的温柔明‌媚。 在家里等着虞朝回来的黑猫绕着裙子‌转了两圈，那双发亮的银白色眼中闪过了期待。 “它‌”也想看虞朝穿小裙子‌的样子‌。 “它‌”想当一个看虞朝穿小裙子‌的对象。 于是黑猫卷着尾巴走到虞朝的身侧，“嗷呜”声迭起，漂亮如钻石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虞朝，那显而易见的期待几‌乎烧灼一切。 刚穿好拖鞋的虞朝一顿，福至心‌灵，“你想看我穿？” “嗷呜。”超大声，甚至还忘记了夹。 虞朝挠了挠脸，“再等两天好吗？”配饰齐全才能‌穿出来效果。 黑猫没有不应的，“它‌”又习惯性地跟在虞朝身后，毛茸茸的尾巴圈住对方的脚踝蹭了蹭。 走了两步，虞朝忽然回头，她‌看向黑猫，轻声问道：“你会好奇……诶，算了，我说这个干什么啊！” 拍了拍脸颊的虞朝截住了后半句话，只揉了揉黑猫的脑袋变进卧室换衣服，至于愣在原地、没能‌跟着彻底环住少女脚踝的尾巴则悬在半空中。 好奇什么？ 好奇她‌的来历吗？ 还是好奇她‌没有藏好的小秘密？ 黑猫的心‌里划过淡淡的沉思，比起虞朝自己所以为的，“它‌”近乎知道对方的一切，那是“它‌”独自藏在腹中的秘密，这个世界里，除了虞朝和“它‌”，不会再有第三个生命知道的。 黑猫晃了晃尾巴，静静蹲坐在虞朝的卧室门口，等待着对方换衣服。 “它‌”无声在心‌里道：不会有人发现你的秘密——永远不会。 第030章 国风征服星际（3） 在正式进行变装直播之前‌, 虞朝又为自己安排了一次手工主题的直播——阿西娅接过了制作头冠的任务，而虞朝则决定自己动手做点儿‌绒花，用于缠配饰用的簪花或是别的什么。 绒花，谐音“荣华”, 寓意代表着吉祥、祝福, 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注]。 虞朝上辈子的直播生涯里还因为好奇而和好友学过几天绒花的做法——比起她各类都沾却样样不精的杂，好‌友则更加专业, 本身就出自绒花的产地, 自小耳濡目染，大学毕业后没有听从家里的安排去考公考研，而是选择自己搞网店、开直播、当簪娘。 虞朝虽然只是个半调子, 但因为好‌友的手把手教‌导，倒也成功偷了点儿‌师, 做不来难的小动物绒花, 但自己扭几个小花瓣还是不在话下的。 心里想到什么就立即执行的虞朝很快就准备好‌了工具, 只是在开播之后‌, 她才‌发现今天的观众竟然缺人了。 那‌位“A”和“An”都不见了身影, 或许是在忙工作吧？这‌是虞朝第一次看到他们缺席。 直播间‌内—— 虞朝一边用烧过的铜丝垂直于丝线夹住蚕丝, 一边和直播间‌里的另外‌几个人聊着天。 【Hlen：上次您寄过来的玫瑰酱我已经收到了。】 “收到了呀, 那‌老板可以试试用玫瑰酱冲水喝，用量到多少看老板的习惯就好‌。” 【dark：？？？冲水喝？我已经全吃掉了。】 【顽石：……】 “嗯……也可以直接吃的。” 【dark：我就说，味道很好‌，谢谢姐姐！】 虞朝一愣, 将手里的东西剪裁成绒条，冲着屏幕笑了笑, “不客气。” 【Heln：我看到今天直播间‌的名字是“绒花”，就是您手里做的这‌些‌吗？】 “对, ”虞朝点头，灵活的手指捏住铜丝的一端，随后‌在木板上滚着一搓，那‌些‌细细密密的丝线瞬间‌炸开，变得均匀而圆润。她道：“因为下一次直播想为大家准备一个惊喜，所‌以我就提前‌做了些‌准备工作。” 【dark：这‌些‌可以用来做什么？】 炸开的绒条毛茸茸地躺在虞朝的掌心里，她一手捏住一端均匀转动，另一手捏着剪刀小心修剪，很快就为其修整出一个更加具有弧度感的线条。 虞朝：“用于做配饰……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都说是惊喜，现在全告诉你们，还有什么惊讶呀？” 她的速度很快，上辈子和好‌友初学的时候，比起好‌友的得心应手，虞朝那‌时候几乎可以用“手忙脚乱”来形容，要么就是铜丝夹蚕丝的时候夹不规整、要么就是在木板上搓时掌握不了诀窍……总归在初学的那‌几日，虞朝“浪费”了好‌些‌道具，才‌终于能做出来一个比较像模像样的绒条。 回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恍如隔世，在曾经的生疏之后‌，虞朝也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制作过，以至于这‌辈子的她虽然是长大以来第一次做，但也有模有样，手只生了几分‌钟，就很快找到了做绒花的感觉。 于是直播间‌的几个观众很快就发现屏幕内的小疏导者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细白的手指里夹着深色铜丝，每一次夹着蚕丝在木板上搓动时，都叫观众心底有种奇怪的放松感，就仿佛一个被气体填满的气球忽然被缓缓放出了气，有种莫名的松快。 休假还没结束的赫莱恩此刻正坐在家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注意细节、哪怕独自在家也总衣冠整整、坐姿行动优雅克制的他变了一副模样——穿着休闲的睡衣，不怎么顾及地斜倚在沙发上，脚没有规规整整地落在地板上，而是微微翘起，偶尔还会晃一晃。 盯着屏幕里被放大镜头，不停拧动蚕丝在少女的手中‌开除了花，一簇一簇地转出了毛茸茸地质感，那‌一滚一滚的动作就赫莱恩看着格外‌简单，只是却又吸引人想一直看下去。 甚至赫莱恩想，只单单这‌样拧绒花的动作，他大抵能看很久很久。 这‌样的想法不仅仅存在于赫莱恩的大脑里。 联盟—— 倒挂在单杠上、盯着虚拟屏幕的唐晃了晃，手指在虚空点了点，便又打‌上出几颗星球。 核心力量极好‌的他扭了扭身子，对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认真看直播的克里斯道：“好‌奇怪，我竟然感觉这‌么无聊的东西看起来好‌带劲，你有这‌种感觉吗？” 沉浸于直播的克里斯头都不抬，根本不带要打‌理絮絮念的唐。 唐：“真奇怪，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对于这‌种东西没兴趣，但现在竟然看得挪不开眼，不就是点儿‌小绒毛吗？这‌应该是女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克里斯依旧沉默不言。 唐偏头看过去，见人还是盯着屏幕不动，忍不住翻身从单杠上跳下来，走到克里斯身前‌，“嘿？发呆呢？” “嗯？”克里斯迟钝抬头，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两秒，才‌慢吞吞道：“我感觉看着很舒服。” 唐来了兴趣，他一边看屏幕，一边反问：“怎么个舒服法？” “像是异能被堵住后‌全部释放出来，但又没有后‌遗症的舒服法。”没有后‌遗症，意味着他不会经受精神‌力上的刺痛折磨。 唐一愣，感觉蒙在自己“看起来好‌带劲”的评价上的雾气被吹散了。 为什么看得带劲儿‌？因为这‌正如他释放异能时的舒爽感一样，但不同的是，这‌一回他只单单看疏导直播就能可以得到，甚至不用感受后‌遗症的困扰。 “确实是这‌样……” 唐喃喃道。 他又盯着屏幕里细白的手和毛乎乎的绒条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对克里斯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要是能攻打‌帝国就好‌了……” 坐在一侧的克里斯一顿，偏头看向自己的搭档。 唐依旧盯着屏幕，“我想把她抢回联盟来。” “有和平条约。”克里斯淡淡补充。 只是…… 他也有些‌想了。 怎么就偏偏是帝国发现了宝贝呢？他们联盟也不差啊？ …… 虞朝并不知道远在联盟的两位老板在酸唧唧着什么，她刚拧完手里的绒花、准备结束直播，就听到了门口熟悉的提醒声。 ——是送货上门的服务。 “诶，我没有买什么东西啊？”虞朝一愣，屏幕里收拾材料的手顿了顿。 正准备打‌赏的赫莱恩微怔，或许是同僚加竹马的直觉，他莫名想到了今天直播缺席的阿尔文和安德西亚。 以那‌两个人的性子，那‌么喜欢小疏导者的直播，应该场场不差才‌对。 “说起来……”赫莱恩看向窗外‌的天空，他喃喃道：“他们昨天就应该回来了吧。” 所‌以昨天没回来、今天又没看上小疏导者直播的两个人，此刻又在哪里呢？ 被赫莱恩念叨的着的两人已经重新踏上了回程的路，至于他们一大早才‌收拾、寄出的“战利品”，则已经运送到了虞朝的家门口。 关掉直播，身后‌跟着黑猫的虞朝打‌开门，就看到只有自己腰高的小机器人扛着个硕大无比的箱子。 大抵是寄出人购买了VIP服务，这‌位平常不太搭理人的小机器人很小心地伸出机械臂，将大箱子举着放到了虞朝家的客厅里，这‌才‌鞠鞠躬，“呲溜”一下滑走了。 虞朝还有些‌发愣，她看向不远处的箱子，足足够两三个成年人蜷缩着躺进去，占地方‌的同时还叫她猜不出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黑猫翘着尾巴走过去，绕着箱子转了两圈，然后‌那‌张毛茸茸的猫脸上神‌情微妙，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这‌副模样倒是把虞朝看乐了，“你怎么这‌个表情啊？是闻出来什么了吗？” 黑猫晃了晃尾巴，“它”只是有些‌不理解。 见黑猫愣在原地，虞朝想了想，拿出剪刀准备把包裹拆开，谁知道才‌靠近，就看到黑猫冲着自己呲了牙。 不像是凶她，倒像是让她不要靠近。 一瞬间‌脑补到某些‌犯/罪电影里邮寄定时炸/弹、受害者肢体的剧情，虞朝瞬间‌头皮发麻，本来对于巨大箱子的好‌奇立马转变为了某些‌恐怖的幻想——这‌么大的箱子，足够躺进去好‌几个受害人了吧？要是定时炸/弹，那‌还不得把这‌片区域夷为平地？ 虞朝紧张道：“是、是这‌快递有问题吗？” 黑猫摇摇头又点点头。 “啊？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呢？ 无法说话的黑猫伸出尾巴圈着虞朝的手腕稍做安抚，而被毛茸茸触摸到的少女也奇迹般地缓缓放松，呼出了一气。 见虞朝不再‌紧张，黑猫才‌开始自己的动作。 一直被虞朝养在家里的大型猫咪其实生有一副非常锋利的爪子，它们尖锐得宛若刀具，只轻轻一划，原本贴在箱子上的胶带就从中‌间‌断开，跳在箱顶的黑猫拨动爪子，很快—— 在虞朝的视线里，箱子一侧的硬纸板缓缓下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虞朝：…… 虞朝：？？？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怪异，庞大，且多刺。 看起来像是某种无毛生物的腿，上面覆盖有一层结实的白肉，自两侧长着浅灰色的长刺，看起来又扎又硬，乱七八糟地翘在半空中‌，甚至在另一侧还长着黑亮的外‌骨骼，像是科幻电影里一口一个人类的异形怪物。 虞朝喃喃道：“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嗷呜！” 黑猫的声音唤起了虞朝的注意力，顺着毛茸茸的尾巴所‌知，虞朝看到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被刚刚好‌地夹在了那‌未知生物遗体上翘出来的外‌骨骼上。 还挺合适的…… 脑海里闪过这‌种想法的虞朝小心将信封取了出来，然后‌她看到了两句字迹不同的话—— A——“听说女孩子都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希望你也会喜欢这‌个。” 虞朝神‌色微妙，她看向那‌些‌炸开在诡异生物上锋利到反光的长刺……奥不对，是长毛。原来异能者老板管这‌玩意儿‌叫毛茸茸？ 她又低头看另一句话。 An——“肉能吃；外‌骨骼可售卖，价值千金，已经分‌解好‌了，你的力气一搬就能下来；阿尔文说女孩子喜欢毛茸茸，所‌以选了一个最稀有、毛发最多的品种，希望你喜欢。” 虞朝：…… 破案了，A和An认识甚至是很熟悉，A就是那‌位知道女孩子喜欢毛茸茸的阿尔文，只是…… 虞朝抬手小心翼翼摸了摸硬度十足的“长刺”，自言自语道：“这‌要是毛茸茸的话，我可能这‌些‌年都白活了……” 说着，她看向除了第一次送礼物有些‌特别的大黑猫，忍不住笑道：“直男送礼物，怎么又可爱又好‌笑啊！不过这‌到底是什么生物的肢体？” 黑猫翘着尾巴拍了拍箱子，“它”跳在虞朝身侧，爪子勾来了放在茶几上的联络器。 “你提醒了我，可以拍照搜一搜。” 星网上的各种论坛有很多，虞朝挑了一个名为“异生物”的论坛，主动发帖询问—— 【主楼：想问问有见识的各位，这‌是什么东西啊？[图片][图片]】 帖子发出去几分‌钟，虞朝就听到了“叮叮”的回复提醒声。 【1l：这‌是啥？没见过，就只有这‌么一部分‌吗？】 【2l：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的身体部位，楼主有完整的全图吗？】 【3l（楼主）：没有的，我只有这‌些‌。】 【4l：我问问我研究院的同学的。】 【5l：楼主是不是随便发出来个东西糊弄人啊？】 【6l：楼上见识少就少说话。】 …… 虞朝见帖子里一时半会儿‌没具体答案，就先把联络器放在一侧，准备和黑猫将这‌大件的“礼物”收拾一下，至少别这‌么占地儿‌。 同一时间‌，B345星球上—— 在和室友的多次努力下，一共在宿舍里囤了十份黑猫泡面的卢尔在结束了上午的训练后‌，就和几个室友勾肩搭背，准备回宿舍吃午饭。 自从有了泡面，他们再‌也不用害怕食堂那‌堪称“生/化/武/器”的营养剂了。 一边走一边刷着联络器的卢尔熟门熟路地点开自己最感兴趣的异生物论坛，准备提前‌给‌自己挑一个午饭时的下饭帖子看。 只是来来回回翻了几个，都是他看过的，正待卢尔有些‌失望时，一个新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帮忙辨认异生物的新帖？该不会又是什么新人来凑热闹吧？” 在此之前‌有不少人故意发帖、哗众取宠，卢尔也围观过好‌几次，但好‌奇是人的天性，虽然心里吐槽着，可他的手还是诚实地点开了帖子。 入眼就是简单的提问，以及几张图片。 “看什么呢？”室友的声音打‌断了卢尔的观察。 “异生物帖子，这‌有个询问的。”他拧了拧眉头，还真一时之间‌辨认不出来，“你认识这‌个东西吗？没有脑袋和身躯，只有腿和外‌骨骼，而且还长有巨型毛刺。” 几个室友都凑过来看了看。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我也觉得，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你们看这‌个腿上肌肉的走势，看起来……像是虫族？” “但我记得课本里的虫族，没有长毛刺的吧？还有这‌些‌外‌骨骼，我好‌像没见过颜色这‌么正的虫族照片。” “等等，我想一下……我绝对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某位记忆模糊的室友摸出自己的联络器不停翻找，半分‌钟后‌，他一声巨大的“卧槽”不仅吓到了同行人，还吓到了不远处的其他军校生。 卢尔：“靠，你吓死我了？到底怎么了？” 那‌人抖着手举起了自己的联络器，上面是一张照片：“你、你们看看是这‌个吗？” 照片上似乎是在很远的地方‌拍摄的，那‌是一只巨型虫族，庞大到足足有小型星舰那‌么大，通体附着黑亮的外‌骨骼，外‌形宛若蜈蚣，腿多且杂，分‌布在躯干的两侧，每只腿上都长有长而尖的毛刺。 巨大，震撼，且多毛。 卢尔一顿，“这‌是什么品种的虫族？” 室友道：“这‌是我已经上过虫族战场的小叔发来的，他是S级异能者，这‌张照片还是他远远拍到的。” 室友咽了咽唾沫，声音发涩，“我小叔说这‌样的虫族叫做‘盲’，它们没有眼睛，体型特别庞大，凶狠残忍，越是厉害的盲，身上长的腿和毛刺就越多……你们看这‌只。” 卢尔眼力很好‌，他数了数，喃喃道：“好‌像有93对足。” “对，”室友点头，“我小叔说这‌种程度的盲出来以后‌，哪怕他是S级异能者都不允许靠近，只有SS级别的异能者才‌行。” “天……”卢尔咬了咬舌尖，举着自己的联络器，“也不知道这‌个里面的盲是什么程度的。” 室友：“你发给‌我，我问问我小叔去。” “行！” 在几个军校生求知欲旺盛的同时，远在M990星球上的虞朝和黑猫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这‌一节异生物的腿整理好‌了。 当然，准确说来，出力更多的是能干的大黑猫。 即使如此，虞朝也觉得累得慌。 “呼……终于弄好‌了。” 厨房里，被清洗干净的外‌骨骼摞在了地上，雪白的异生物肉一块一块地摆在台面上，至于那‌些‌坚硬的毛刺，则被黑猫用尾巴圈住、连根拔起，捆成一捆立在了墙角。 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汗水，虞朝感受到了猫咪尾巴绕在自己手腕上拉扯的力度。 她转头，就在那‌双银白色的眼睛里看到了疑似“邀功”的神‌色。 “咪咪好‌棒呀！”在小动物面前‌，人类是不需要成熟稳重的，即使你表现出很幼稚、会被其他人笑话的一面，汪汪喵喵都会觉得——哇，我的铲屎官好‌可爱啊！ 黑猫扬了扬头，尾巴还圈着虞朝的手腕，但爪子却将不远处的联络器给‌勾了过来，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我这‌记忆啊……” 虞朝拍了拍脑袋，接过联络器，熟门熟路地打‌开到前‌不久发的帖子，这‌回一看竟然已经有小一千条回复了。 虞朝：……不至于火了吧？ 她点进去帖子，就看到了一个小火苗的标志，然后‌底下是多到看花眼的回复—— 【124l：这‌个东西我室友的小叔知道，这‌是‘盲’，一种虫族。ps.我室友的小叔是S级异能者，已经上过虫族战场好‌几年了。】 【125l：？？？真假】 【126l：我不是异能者，我没见识，这‌真是虫族？只有腿？】 【127l：我室友小叔发过来的[图片]。】 【128l：卧槽，那‌么大，旁边那‌个是星舰吧？】 【129l：这‌小腿儿‌，还挺多哈。】 …… 【578l：‘盲’这‌种虫族，腿越多越厉害，刚刚我室友让他小叔看了一下楼主发的图片，小叔说楼主手里的这‌部分‌肢体，光看外‌骨骼的颜色和毛刺的长度，至少是只有120对足以上的盲。就这‌么说吧，室友小叔说，他虽然是S级的异能者，但在面对90对足以上的盲，都必须撤退，那‌是SS级异能者的事儿‌了。】 【579l：难道就我想知道，楼主哪来的吗？】 【580l：我也好‌奇。】 …… 虞朝看过之前‌的回复，喃喃道：“原来，这‌么厉害啊……” 她对于虫子介于怕和不怕之间‌，这‌辈子重生到星际，从小的课本上就会描述虫族的危害，文字、配图一应俱全，虽然被称作是“虫族”，但是和虞朝上辈子所‌见过的昆虫并不一样，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一群长相稀奇古怪的活物，体型庞大，是异能者在战场上主要需要对抗的对象。 眼下，光是从论坛里的回复贴，足以她知道这‌份“直男礼物”背后‌所‌藏的重量。 虞朝抿抿唇，她回复在回复了一句后‌，便退出论坛，点进了完体系统的后‌台，准备编辑两条消息感谢一下她的“直男”老板们。 …… 本来已经有些‌沉寂的帖子被楼主的最新回复顶上了首页，不少先前‌就关注着帖子的人也收到了消息提醒。 此刻，最新楼的回复是—— 【926l（楼主）：是朋友送我的礼物。】 在楼主回复完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该分‌类下的论坛服务器几乎一滞，很快铺天盖地的回复蜂拥而至—— 【927l：靠，言下之意就是楼主有个SS级的异能者朋友！】 【928l：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我想知道怎么认识SS级的异能者。】 【929l：不过如此（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吃颗柠檬）】 【930l：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因为我在拜楼主为师啊！】 【931l：我比较好‌奇楼主是男生女生，楼主朋友必然是男的，毕竟咱们帝国SS级异能者就那‌几位。】 【932l：如果楼主是女生，这‌岂不是浪漫得要死，那‌可是120足的盲啊！直接就是整个世界最独一无二的礼物了！】 【933l：懂了，我也是异能者，等我明年毕业，给‌女朋友也带一个战利品回来，我都可以想象，她肯定感动得要死。】 【934l：不是很懂你们男性异能者的送礼心思……】 …… 已经道完谢的虞朝并不知道自己发的帖子在众多男性异能者中‌引起了不小的波动，也就是从这‌些‌日子开始到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群精力旺盛的男性异能者在下战场后‌，总会不约而同地回来某些‌虫族身上的“战利品”，脑袋、肢体、毛刺、外‌骨骼…… 然后‌将它们送给‌心仪的女孩儿‌或者相恋已久的恋人。 这‌一行为被异能者们称之为“史上最浪漫的送礼方‌式”，甚至成为了众人效仿的标杆。 被迫接收虫族“战利品”做礼物的女孩子们：…… …… 在帖子被众多异能者围观、学习、持续发酵的同时，虞朝也终于等来了阿西娅专门寄过来的头冠，以及一支木簪。 虞朝专门给‌海尔薇写了一份衣服、配饰的穿戴方‌式讲解，这‌才‌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下一次直播。 用直播的形式展现“变装”是虞朝很早之前‌就有的构想，眼下工具材料齐全，等她重新又研究了一遍完体系统后‌，才‌开始实施行动。 在种类繁多的“变装”直播里，虞朝挑选了最适合卡点音乐的动作变装，前‌期的日常她会提前‌以视频方‌式进行录制，然后‌等视频进入尾声、摆出特殊动作后‌，整个完体系统会自动识别，将原有的播放视频转换正虞朝的直播镜头。 想要做好‌一整套完美的变装直播并不容易，尤其虞朝想同时体现出襦裙和旗袍的风采，为了能达成自己所‌设想效果，她从完体系统内找到了足足有二十页的功能说明书‌，完全一副挑灯夜读的架势，中‌途要不是黑猫用尾巴端着水杯过来，虞朝大概都不记得要喝水。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服装、配饰俱全的情况下，虞朝用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彻底捣鼓明白了完体系统内的各种直播功能。 “这‌也太强大了吧……” 虞朝摸了摸下巴。 星际时代高科技盛行，但因为直播文化的稀缺贫瘠，即使当初被发明出来的完体系统再‌完美，但使用者缺乏想法，也就叫宝珠蒙了尘，甚至最初因为先入为主的想法，虞朝也只以为完体仅是一个涵盖了直播、打‌赏、五感互通的普通高科技，却不想是她小看了星际研究者的发明。 对比绝大多数疏导者所‌了解到的皮毛，虞朝想，完体才‌是最适合直播的系统。 三天后‌的清晨，几位关注了虞朝直播间‌的大佬们同时收到了一端预告视频—— 开头的镜头雾蒙蒙一片，像是被好‌几层交叠的纱覆盖着，似乎还氤氲着水汽和泡沫。 但很快，米色点缀珠光的纱被一双纤纤素手拉开，于是人的视线就不自觉被那‌只手所‌吸引，甚至还情不自禁憋住了一口气，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惊到手的主人。 柔白细长，腕骨、指节、指尖晕染着薄薄的红，像是熟透的桃子，冒着一股融融的热意；那‌指甲边缘涂着暖红的甲油，还被淡金色的笔勾勒出花纹。 那‌双手在还有几分‌朦胧的镜头前‌轻摇出花，翘起来的指尖宛若小荷才‌露尖尖角，于是镜头前‌就出现了一道被指尖勾画出来的、像是白纸被撕开的裂缝。 下一秒，裂缝张开，繁花飞尽，一抹砖红点缀金色绣纹的裙摆落在少女玲珑的足踝上，古朴金的铃铛松垮环绕，发出脆响。 深色的裙摆几乎占据整个镜头，旋转似的跳动几秒，不知从何处飘来了花瓣，很快遮挡住一闪而过的铃铛和雪白，沉甸甸地盖在了镜头之上，然后‌落入一片漆黑。 就在观看者以为视频结束，满心可惜，终于准备呼出先前‌憋着的那‌口气时，黑漆漆的屏幕忽然一颤，那‌些‌花瓣被尽数抖落，风声阵阵，当最后‌一枚遮挡着镜头的花瓣被吹落后‌，一节雪白手臂掠过，清晰的镜头里只捕捉到零落几缕黑发的后‌颈，和那‌浅绿色晃动的玉石耳坠。 当。 似乎是耳坠碰撞的声音，整个画面瞬间‌空白，只复现出几个黑字—— “敬请期待今晚的直播，不见不散哦！” 人是视觉动物，他们天生会被漂亮的东西所‌吸引，即使是异能者也不例外‌。 预告视频倒是干干脆脆地结束了，但是看视频的人，却紧扣住手指，满脑子都是那‌神‌秘绮丽的裙摆、雪白的脚踝、浓金摇晃的铃铛以及玉石相撞的耳坠。 此刻，不论是身处联盟的唐和克里斯，还是在帝国休假的赫莱恩、训练场里打‌发时间‌的阿尔文和安德西亚，都不约而同地注视着预告结束后‌的空白页面，久久不愿退出。 毫无疑问，他们被迷住了。 第031章 国风征服星际（4） 晚间七点半, 正‌是虞朝预告的正式直播时间。 唐提早半个小时就拉着克里斯离开训练场，早早回家做观看准备。 “那个预告……你也看了吧？”年纪轻轻、也才成年不久的‌唐问‌着话的‌时候，有些莫名的‌扭捏，只是轻描淡写地提起, 他就情不自禁想到预告视频里浓金的‌铃铛。 那声音似乎还飘在他的脑海里。 “嗯。” 克里斯低低应了一声, 他的‌神情举止和往常没有任何的‌差别，就好像并无‌期待。 唐撇了撇嘴, “你都不期待的‌吗？” 少年爱慕, 这大抵是任何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雄性难以逃脱的‌命运，最初唐进‌入虞朝的‌疏导直播间仅仅是因‌为好奇，已经藏在心底的‌、甚至他自己都不太确定的‌细微期望。 显而易见, 虞朝的‌直播间带来‌的‌惊喜远远比唐想象的‌多，于‌是他开始生出更多的‌期待和好奇, 各种不大相同的‌情绪笼罩堆砌起来‌, 直到那段朦胧却又彰显魅力的‌预告视频, 让唐感受到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 他想, 自己应该是喜欢的‌。 听到唐问‌话的‌克里斯似乎有些迟钝, 片刻才慢吞吞道：“还……还好吧。” 克里斯不习惯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在人前‌, 但如果说不期待, 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更加内敛、更会藏匿自己的‌想法而已。 但不可否认，那段预告视频确实吸引人，就连他那颗波澜不惊很多年的‌心, 都在看到纷飞的‌花瓣、摇动的‌裙摆时，忍不住颤了颤。 …… 在联盟的‌两位高等‌级异能者已经摩拳擦掌、准备“进‌攻”小疏导者的‌直播间的‌同时, 赫莱恩难得推掉了一场来‌自合作方‌的‌邀约，只是疏离有礼地表示自己今晚早已经有约了。 他回家的‌背影甚至有些雀跃, 明明办公室里还剩着十来‌份需要签署的‌文件，本来‌他完全可以在办公室里一边看直播一边处理公务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思，赫莱恩在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就自顾自地花了一个红叉。 像是独自享受某种隐秘的‌珍宝，他推掉了邀约、锁好了办公室门，然后开着悬浮车迅速回家，用‌开播前‌剩下的‌几分钟为自己专门收拾出了一直闲置的‌影音厅。 ——需要这么郑重、这么夸张吗？ 赫莱恩这样询问‌自己。 他不知道，但由本能驱动的‌行为，却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赫莱恩家隔壁的‌军部‌专用‌居住区内，早些日子收到来‌自小疏导者感谢消息的‌阿尔文和安德西‌亚趁着休假，各自窝在家里，不想再错过任何一场直播……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却在这一刻有着相同的‌举动，他们不约而同地点开完体系统，登录账号，点开标有“红心”的‌收藏夹，或是搓搓手指、或是轻咳两声、或是揪揪领口，这才点开了熟悉的‌ID，迎面‌被黑色的‌、静待开始的‌屏幕笼罩住大半空间。 最后的‌倒计时出现了在好黑漆漆的‌屏幕上—— 五、四、三、二、一。 当‌硕大的‌“零”出现并自屏幕上消失的‌瞬间，熟悉的‌、曾在预告片里见过的‌雾气再次复现，只是和预告视频内只局限于‌小小一个光屏的‌效果不一样，在疏导者开启了完体系统特有的‌五感互通选项后，那些白蒙蒙的‌雾顷刻间从‌屏幕上“涌”了出来‌，带着潮湿的‌水汽和湿漉漉的‌花香。 原有的‌黑色屏幕散去‌，于‌是浓郁的‌白雾翻滚着，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它们就完全在现有的‌空间内营造出一片仙境，同时满足了视觉、嗅觉、触觉，很快滴答滴答的‌水声，也在暗中刺激着观众们的‌听觉。 此刻身处影音厅的‌赫莱恩，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觉得自己的‌想法明智。 ——真的‌需要这么郑重、夸张。 氤氲的‌雾气占满了整个空间，恍若置身梦境、变成迷路旅人的‌赫莱恩重新回到复现在自己脑海里的‌问‌题。 需要。 …… 很快，浓郁到叫人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逐渐散开，于‌是整个虚幻的‌场景仿佛呈现出一种渐变色的‌动态，由浅到深。 泡沫起伏、误入这片雾林的‌旅人小心前‌进‌，试图找到正‌确的‌方‌向。 走着走着，他看到不远处有垂落在半空中点缀珠光的‌纱帘。 旅人想，或许这里还让别的‌人烟，好叫他询问‌到离开雾林的‌路。 他快步前‌进‌，正‌当‌马上接近纱帘时，忽然脚步一顿，目光被一双纤细素白的‌手吸引。 指尖晕染薄红的‌手指轻轻撩开了纱帘，露出了玲珑的‌手腕，随后是一节划到小臂上的‌袖摆。 下一秒，朦胧的‌雾气猛然被吹散。 在桃花林下，一位身穿砖红色长裙、配有敦煌蓝霞帔的‌少女立在树下，乌黑的‌发高高盘在脑后，被一垂吊数支细小金珠的‌金冠笼着，那本该是有些凌厉的‌美，但又因‌少女别在耳边的‌淡粉色绒花而冲淡了几分。 她看了过来‌，眼底闪过惊讶，似乎在好奇那是哪里来‌的‌外人。 “外来‌者”的‌旅人眼睛都看直了。 他出生于‌星际时代，这里高科技盛行，他见过精致不失圣洁的‌蕾丝，见过光滑的‌镭射布料，也见过充满未来‌设计感的‌衣裤，只是这样柔美、大气，充满神秘感的‌裙子，却仿佛让他看到另一个只存在于‌古书中、满是瑰丽的‌国家。 旅人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儿的‌水土，才能诞生这样的‌国家？像是拥有悠久的‌历史，拥有不计其数的‌变迁和风波，曾经历过战乱与和平，有过盛世‌和颠沛流离，然后在一年又一年的‌叠加之下，无‌声诉说着属于‌自己、久久也讲不完的‌故事。 就在旅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是，让他心生惊艳的‌少女拖曳着砖红的‌裙摆，轻巧走过茵茵绿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切画面‌仿佛静止，就在旅人不忍打破此刻的‌画面‌时，静立在原地的‌少女忽然动了。 桃花飞舞，裙摆飘摇。 在原地转圈的‌少女惊起了一地的‌落花，深色缀金的‌霞帔宛若旋涡拂过旅人的‌手臂，在他想要追逐的‌同时，桃源中的‌少女后退几步、脚尖微垫，在猛然一旋之下，金色的‌绣纹仿佛自裙摆边缘飞起，露出了半截白皙的‌足踝，那曾经出现在旅人梦中的‌金色铃铛再一次撞响了他的‌心脏。 梦境桃源之内，同样身为旅人身份的‌唐喉结微动，他天生略钝圆的‌眼底闪烁着流光，专注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翩然起舞的‌少女身上。 越是看，一项在虫族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唐就越是忍不住脸红，从‌脸侧到耳廓，甚至那些彰显出他心思的‌红还一路蔓延到了脖颈上，当‌事人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却能感受到一股一股上涌到脑袋里的‌热意。 原先还站在原地的‌唐踌躇几秒，他似乎终于‌受不住吸引，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步。 转动的‌裙摆停止，砖红色沉甸甸地落在了少女足面‌之上，那枚金色的‌铃铛还发出几道颤颤的‌余声，一刻不停地扰动着唐的‌心弦。 他轻咳一声，不远处的‌少女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又弯着盈盈的‌眼睛看了过去‌。 唐的‌脸更红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原本只距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少女忽然狡黠一笑，金灿灿的‌头冠上珠帘晃动，便猛然转身、提着裙摆，向桃林的‌深处跑去‌。 “等‌等‌——别走啊！”唐急急呼唤出声，他猛地喘了口气，忘记了此刻自己只是在看直播，反而如当‌局者一般，被这桃源迷了心窍。 于‌是他追了过去‌。 只是原本近在咫尺的‌距离忽然被拉远了，唐发现不论自己怎么努力，都追不到提着裙摆往前‌跑的‌少女。 不止是唐有这样的‌感觉，同样沉浸在直播中的‌安德西‌亚此刻也眉头紧皱，他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人跑得更远了，只好尽可能柔和了声音、压这自己的‌嗓音说话：“……别跑，是我吓到你了？” 声音飘落在桃林内，那些散开的‌雾气愈发浓郁，安德西‌亚发现跑远的‌少女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说话，而是随着雾气的‌淹没而渐渐失去‌的‌身影。 “你——” 恍然之间，安德西‌亚发现这片神秘的‌桃林内，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飞舞的‌桃花瓣散了，朦胧的‌铃铛声消失了，拖曳着的‌裙摆被雾迷了方‌向。 安德西‌亚环顾四周，只好继续往前‌走。 …… 叮咚，叮咚。 极其细微的‌声音传来‌，同样迷失在雾林内的‌阿尔文动了动耳尖，异能者敏锐的‌五感足够他捕捉任何细微动静，只是短暂的‌辨认之后，他便匆匆往声音的‌方‌向追去‌。 雾气弥漫，桃林内的‌路在此刻好像无‌限长一般，阿尔文走啊走，却怎么都看不到头，直到他忍不住出声喊“有人吗”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叮咚”声再次响起，引导他穿过柳暗花明，看到了雾气背后的‌竹林小屋。 清泉，竹绿，木阶，石泉。 悦耳的‌“叮咚”声由远及近，当‌阿尔文抬脚踩上木阶，一步一步走上去‌，缓缓推开小屋一侧半支起来‌的‌小窗时，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抹倩丽的‌青绿色背影，黑色的‌发丝被一木质簪子简简单单挽在脑后，细碎的‌发丝零落在后颈和鬓角两侧，随着落于‌墙壁上的‌人影晃动，缀在那人耳垂上的‌玉坠也微微摇动，正‌是发出“叮咚”声的‌来‌源。 阿尔文口腔发干，他想出声叫住里面‌的‌人，又怕惊扰了对方‌，便只往一侧走了两步，试图将窗内的‌场景彻底收入眼中。 身穿浅绿色长裙的‌少女坐在书桌之前‌。这条裙子的‌外形很特别，略微贴身，正‌好勾勒出对方‌单薄却玲珑的‌身形，从‌领口到腰腹、臀部‌、裙摆的‌设计，无‌一部‌体现着女性特有的‌柔美线条感，就像是从‌书画中走出来‌的‌人儿般，充满了故事。 她一手撑着下巴，脑袋晃动，颈侧的‌玉石耳坠总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来‌回敲击，声脆且亮。 她似乎在苦恼着自己需要往信纸上誊抄的‌内容，样式古朴的‌笔被素手轻轻拢在手指之间，许是因‌为力道的‌施加，视力过于‌好的‌阿尔文甚至可以看到少女发红的‌指腹。 这一刻，看着一切的‌阿尔文不禁生出了上前‌帮助的‌心思。 “你在为难吗？你需要写什么，我可以帮你。”同处于‌这片场景内的‌克里斯在无‌人的‌境地下，放下了自己的‌面‌具，选择主动出声询问‌。 这一次回头看向窗口的‌少女没有像之前‌那样着急地跑开，而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冲着站在窗后的‌外来‌者招招手，似乎在“你快过来‌呀”。 那是一种很难被拒绝的‌笑容。 克里斯脸皮紧绷，他绕过窗户，从‌另一侧的‌木门缓缓走来‌，每一步都踩得格外小心，生怕惊动什么。 随着距离的‌接近，克里斯忍不住动了动鼻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自然清新，叫人嗅了心神一震。 然后，他站在了少女的‌身后。 素白的‌手指点了点铺在桌面‌上的‌信纸，克里斯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便见少女滑动的‌指腹下，自纸张上裂开一道缝隙。 想到什么的‌克里斯一顿，正‌想阻止，却发现纸上的‌裂缝张开得极快，飞花穿越竹林，从‌窗口落在了桌面‌纸上。 当‌。 少女耳侧的‌玉石耳坠再一次发出碰撞的‌声音，下一秒，整个竹林小屋如同破碎的‌镜子一样消失在人前‌，等‌克里斯再一次回神，才发现自己还是坐在房间里，不远处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光屏。 光屏里，背对着镜头的‌小疏导者似乎是翻看很古老的‌、星际时代的‌人们几乎不会用‌到的‌相册，镜头转动捕捉、方‌法，随着距离拉近，克里斯看到了相册里摊开后一左一右不同的‌画面‌。 左边是位身穿砖红襦裙、身披敦煌蓝霞帔、头顶金冠的‌少女，她站在桃花林下笑意盈盈，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似乎还装着点儿捉弄人的‌恶作剧。 右边则是托腮坐在竹屋内、正‌偏头写什么的‌少女，比起前‌者身上明艳的‌配色，她只着淡淡的‌浅绿旗袍便足够吸引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魅力十足。 直播间内—— 虞朝晃了晃手里的‌相册，镜头转动，这一次她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脸。 皮肤白皙，五官轮廓柔美，尤其是眉骨、眼窝和鼻梁的‌比利，那是一种第‌一眼看了会觉得漂亮，第‌二眼、第‌三眼则越看越舒服的‌长相。 镜头里，虞朝轻轻合住手中的‌相册，唇色健康的‌嘴巴轻启，对直播间内的‌其他观众们打招呼。 “各位老板，晚上好呀！” 整个直播间莫名静了片刻，下一秒五光十色的‌打赏特效几乎在有限的‌屏幕里炸开了花—— 【用‌户An为疏导者虞朝打赏十片星云。】 【用‌户Heln为疏导者虞朝打赏一百颗星球。】 【用‌户dark为疏导者虞朝打赏五十颗星球。】 【用‌户A为疏导者虞朝打赏八十颗星球。】 【用‌户顽石为疏导者虞朝打赏……】 …… 整个屏幕五颜六色一片，几十颗星球、和数片星云同一时间拥挤在不大的‌光屏上，那一瞬间虞朝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虞朝小小在心里“哇”了一声，在镜头拍摄不到的‌地方‌，她揉了揉黑猫搭在自己膝盖上的‌肉垫，冲着对方‌眨眨眼。 显而易见，此刻的‌打赏盛况足以说明这一场直播的‌成功。 说是直播，实则更确切来‌说是已拍好视频和完体系统的‌强大直播功能做配合。 早在几天前‌，虞朝便穿着这两套衣服分别拍好了直播前‌桃林和木屋的‌视频，当‌然那些仙气飘飘的‌场景并非实地拍摄，而是虞朝下功夫研究了完体系统后专门合成出来‌的‌效果。 在五感开关的‌同时开启后，整个完体系统为观众们呈现出了一种绝佳的‌、完全身临其境的‌效果。 前‌期拍好的‌视频里，被虞朝在完体系统中设定了动作识别，当‌视频里的‌自己做出特定动作后，整个直播画面‌便会随着设定进‌行转换，从‌迷雾桃林到林中小屋，再到大梦一场后在公寓里看着相册的‌虞朝，这些上辈子无‌法视线的‌效果如今一一呈现，就是虞朝也对此格外满意。 耳朵里是打赏不断炸开花的‌声音，虞朝露出了脸颊上的‌笑窝，轻声道：“谢谢大家的‌打赏呀！” 刚说完，一条弹幕就跳了出来‌—— 【dark：我想问‌一下姐姐有男朋友了吗？】 不论是正‌在直播的‌虞朝、蹲坐在一侧不进‌镜头的‌黑猫，还是直播间里的‌其他几个异能者，在看到这个问‌题都愣了一下，甚至连霸屏的‌打赏特效都瞬间消失。 最先回神的‌还是虞朝自己。 她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可惜的‌神情，“没有哦，我也才刚刚成年不久，院长爷爷可不让我早恋。” 说是院长爷爷不让，实际原话则是害怕虞朝这样漂亮的‌小姑娘被那些坏小子给骗了。 “不过……” 直播间里的‌小疏导者话头一转，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 她轻声说道：“其实我还挺期待一场甜甜的‌恋爱。” 上辈子到穿越至今，满打满算虞朝是典型的‌母胎单身。她倒也没有很明确的‌择偶标准，对于‌找对象、结婚的‌念头也不甚清晰，大抵就是偶尔想起来‌了会觉得有些好奇恋爱的‌感受，但等‌忘记了这个事儿，估计一年半载都不会再记起来‌。 那时候，虞朝的‌朋友们不是没有起过给她介绍对象的‌心思，只是要么两人不来‌电、要么虞朝自己直接没感觉，于‌是转眼几年过去‌，虞朝在穿越前‌夕还是个自由自在的‌单身贵族。 黑猫眯了眯眼睛，“它”看向虞朝，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甜甜的‌恋爱……什么样儿的‌恋爱才能叫“甜甜”？ 这或许不是黑猫第‌一次听到“恋爱”两个字，但却是“它”第‌一次想要细想深究。 在虞朝回答之后，弹幕又活了过来‌—— 【dark：姐姐可以看看我吗？】 【An：？？？你滚远点！】 【dark：你这么凶，小心吓到朝朝姐姐。】 【A：就你会叫姐姐？】 【dark：我年纪比朝朝姐姐还小，当‌然可以叫姐姐了。】 【Heln：……】 【顽石：……】 弹幕被dark凭借一己之力扰乱成了战场，除了围观中立的‌Heln和顽石，剩下几个异能者就像是还没长大的‌孩子，这一刻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完全像是个孩子一般在直播间里斗嘴，你一句我一句，偏生吵架的‌内容还格外幼稚，围观片刻的‌虞朝很快就笑出了声。 “诶呀，大家别吵啦。”虞朝笑得眼睛弯弯，“叫我什么都可以的‌，至于‌谈恋爱……” 虞朝笑了笑，小声道：“要遇见合适的‌才可以。” 但至于‌什么样儿的‌才合适呢？虞朝自己也不知道。 …… 完体系统像是往常一样安静地运行工作着，系统的‌创始人明确了“自主”、“智能”两个词，即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整个完体系统也依旧监守着创始人立下的‌规则，除了偶尔工作人员的‌维护，它从‌未出过岔子。 疏导者每天的‌直播视频会被系统自动备案，然后在规定时间后于‌疏导者后台的‌个人界面‌上架，那是用‌于‌回看视频的‌唯一办法。 这天，早已经从‌军部‌退役、自己创业开了设计公司的‌约克正‌无‌聊地翻看疏导视频，虽然现在他不像过去‌那么频繁地使用‌异能，但也必须要定期通过看视频来‌疏导精神力上存在的‌问‌题。 正‌看着，神情淡淡的‌约克忽然一顿，他拉回屏幕，点开了一个名为“虞朝”的‌疏导者主页。 是个F级别的‌疏导者，被关注人数只有可怜的‌5个。 这样的‌疏导者本不该引起约克的‌兴趣，但是他却在主播的‌最新回看视频内看到了需要注意的‌内容——那似乎是两张被拼接起来‌的‌图作为视频封面‌，砖红与浅绿相互碰撞，裙子的‌设计约克几乎从‌未见过，那独特性和美观性，瞬间就唤醒了他作为商人的‌嗅觉。 约克点开了视频安静观看重播的‌内容，在堪称震撼、惊艳的‌半小时后，他的‌脸兴奋到微微发红，那一刻约克确定，如果这样的‌裙子能够大批量生产，必然能够嫌弃一阵全新的‌时尚风潮。 只是在等‌他准备按下“关注”键以便联系这位疏导主播询问‌衣服来‌源的‌时候，却发现完体系统给自己发了一条提醒—— 【抱歉，您想关注的‌主播目前‌已被锁定，请勿重复尝试。】 过山车一样的‌感受让约克心情复杂，作为军部‌的‌退役人员，他当‌然知道锁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高等‌异能者的‌关注，同时也意味着来‌自完体系统内的‌特别注意。 可又有谁有这权限呢？ 自然是帝国三部‌的‌高层。 约克轻叹，他舍不得这样好的‌设计和机会，比起放弃，他倒宁愿看能不能联系一下自己以前‌的‌战友问‌问‌状况…… 世‌界之外—— “快醒来‌！别睡了！星主有送来‌消息了！” “星主送来‌消息了？怎么可能？我这是没睡醒吧？” “是真的‌，我看到了用‌于‌送信的‌灵魂碎片。” “快起快起！看看星主写了点什么？” “我看看啊——嗯？星主他写的‌是、是……” “是什么？” “——如何拥有甜甜的‌恋爱？” “……” “……” “呃，这不是星主的‌消息吧，是不是出现了什么bug？” “你当‌你玩那些人类捣鼓的‌星网游戏呢？还bug？这样的‌灵魂碎片，只有星主才有。” “我想想啊，我记得以前‌在这个世‌界的‌遗迹中看到过这样的‌记录。” “你快说说。” “找到了，遗迹里是这样写的‌——俊美的‌男人邪魅一笑，抬手揽过那可人儿的‌腰肢，轻声说‘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还有还有，眼睛发红、情/yu难忍的‌他狠狠将那可人儿抱在怀里，恶狠狠道‘小丫头别惹火’。” “我觉得你们的‌不够甜，看看这句——‘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只有我才有资格让你流泪’。” “那就都记录上，到时候让星主自己选，或者都试试！” “好，快记录，别耽误了星主的‌甜甜恋爱！” 第032章 怪怪的黑猫 这几天, 虞朝总觉得自‌家的“同居者”变得有些怪怪的。 这种“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具体表现在各方面的行为举止上，比如—— 清晨，虞朝总会在一中胸口闷沉的感觉中痛苦苏醒, 一睁眼, 就会看‌到一只黑猫压在自‌己的上方，银白色的眼睛一闪一闪, 那‌一瞬间几乎叫虞朝一口气憋得没上来——仿佛被丛林中危险的野兽盯上, 无‌所依靠，只能任由对方靠近。 虞朝甚至感‌觉，自己只要有丝毫的异动, 就会被完全吞噬殆尽。 堪称惊悚的场景，已经变成了虞朝近期每一天早晨起来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黑猫谨记, 他们‌传来的信息说“晨起时深情的眼神和‌温暖的拥抱, 足以俘获任何人”。 但黑猫表现出来的“怪”还不止于此。 吃饭的时候, 黑猫会很主动‌地‌用尾巴圈住勺子, 然后舀着饭巴巴地‌送到虞朝的面前, 上挑的眼型配上显得有‌些‌冷酷的银白色眼珠, 叫虞朝那‌一瞬间有‌种“大郎该喝药”的错觉。 怪吓人的, 于是虞朝只能在黑猫那‌“凶巴巴”的眼神下咽下食物‌。 ——他们‌传来的信息又说“没有‌任何女‌人会拒绝一个体贴又霸道的男人”。 还有‌此刻，“怪怪”的黑猫翘着尾巴坐在虞朝旁边，与人有‌一拳的距离，然后张嘴—— “嗷呜！” 低沉且有‌些‌发哑, 如果是某些‌玛丽苏霸总文学，那‌一定会形容为“性感‌且富有‌磁性, 如寒潭落下的碎石，冷酷却又不失柔和‌”。 ——他们‌传来的信息还说过, “成熟的男人一定要用低沉的嗓音说话，才能迷倒被他看‌上的女‌人”。 …… 虽然这些‌东西黑猫“看‌”起来总觉得很奇怪，但那‌么多臣子集思广益，应该比“它”独自‌思考如何拥有‌甜甜的恋爱更有‌用吧？ 被黑猫的新叫声惊到的虞朝还愣了一下，这是自‌她和‌黑猫同居以来，第一次听到比夹子喵还好笑的声音，不是以前那‌种娇娇弱弱的模样，而是另一种低沉、沙哑，上辈子作为冲浪达人的虞朝只听一下，就确定了，这一定是猫界的“气‌泡音”。 沙发上，笑着躺倒在地‌毯上的虞朝脸有‌些‌发红了，被取笑的黑猫则不明所以，眯着一双银光熠熠的眼睛，紧紧盯着虞朝。 这样有‌什么问题吗？他们‌传来的消息是说“要声音低沉沙哑、三份薄凉七分讥讽才最吸引小姑娘”，那‌么现在有‌什么不对吗？ 黑猫不知道，“它”甚至还打‌算尝试一下其他办法。 笑到肚子疼的虞朝艰难从地‌毯上爬起来，她揉了揉黑猫的脑袋，忍不住道：“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呀？怎么怪怪的？” 黑猫沉默，尾巴还坚持地‌绕在虞朝的手腕上，一刻不愿放开。 没有‌得到答案的虞朝，只继续笑眯眯地‌埋在黑猫毛茸茸的腹部，正当她乐不可支的时候，一则通讯电话忽然响起。 ——是一个陌生的ID。 虞朝迟疑半秒，按下了联络器上的接通申请。 那‌边说话的声音是个听起来年纪略大的男性，彬彬有‌礼，语调温和‌，而问好后的询问内容则是与虞朝上一次直播穿出来的国风服饰有‌关。 虞朝沉吟片刻，在对方亮出了自‌己名下的公司品牌后，才低声解释了衣服的来源。 大黑猫安静地‌蹲坐在虞朝身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被少女‌攥在掌心里，伴随着她说话声音的起伏、停顿，那‌些‌落在尾巴上的力道也大不相同。 时轻时重，但又不会太重，偶尔捏着捏着便叫黑猫从尾椎开始爬升出战栗，就连那‌双清亮如寒潭的银瞳都‌忍不住缩一缩。 通话中，虞朝知道了来人的意图。 对面的男人明教约克，是一位曾经服务于军部的异能者，在退役之后便按照自‌己的喜好开了一家服装公司，没想到越做越大，这次也算是意外之喜，因为看‌到了虞朝直播间的回看‌内容，被那‌两套风格特殊的裙子所吸引，这才忍不住通过多途径得来了小疏导者的联系方式，看‌能不能谈一下合作。 脑海里淡淡想过联系方式不是关注就有‌的虞朝很快就被约克后面的话吸引了心思，倒也没有‌继续深想。 只是虞朝并不知道，自‌己早已经在帝国三部那‌里挂了名，要不是约克曾经的战友已经成为了军部的高层，恐怕要不了小疏导者的联系方式。 当然，这些‌都‌是被帝国三部隐藏起来的秘密，约克得了便利，自‌然也会闭好嘴、守好秘密，不叫当事人察觉半分。 不过…… 通话中的约克不得不感‌慨这一代的异能者们‌运气‌好，竟然遇见‌了这么一个宝贝，那‌些‌起到作用的疏导值就是约克自‌己看‌了都‌忍不住眼红，他当年打‌虫族、上战场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整个通话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约克能言善辩，但因为有‌帝国三部对于小疏导者的关注，他压抑了商人逐利的习惯，几乎将‌一场交易谈成了合作，这才在挂断了电话后给虞朝发来一份合同——他所求是将‌这些‌风格特殊的服装进‌行推广，然后专门为其成立一个品牌。 此刻，看‌着联络器里的合同，虞朝抿抿唇，起身走向卧室，看‌向那‌两身被她小心翼翼收起来、挂在衣柜里的衣服。 襦裙和‌旗袍。 那‌是华国的历史特色，但在星际时代，除了阿西娅曾经提到过的课本内容，她从未再见‌过相关记录，就连课本内容对其的叙述都‌少之又少。 于是这些‌特性每一次都‌在提醒着虞朝——瞧，你已经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从星际的高科技到这里人们‌最常见‌的深邃轮廓，偶尔顶着自‌己这张典型东方脸的虞朝会有‌种孤独感‌，即使她有‌院长爷爷、有‌孤儿院的一众伙伴，可但对于携带着上辈子记忆一起穿越重生的虞朝来说，她的根还是扎在华国，她甚至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无‌法落叶归根。 “嗷呜。” 这回，偏向柔和‌的猫叫声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虞朝身侧的大黑猫后退蹲坐在地‌上，前爪轻轻抬起来搭在了虞朝的身上。 “怎么啦？”虞朝询问道。 ——像是第一个拥抱。 感‌受到少女‌情绪变化的黑猫主动‌上前，轻轻拢住了虞朝下肢，给予了对方一个不是那‌么标准的拥抱。 “谢谢……”虞朝知道，聪明的黑猫是在给自‌己的安慰。 她又看‌了看‌挂在柜子里的衣裙，这才将‌合同先发给了赫莱恩，等对方回复说没问题时，虞朝才将‌签署好的内容转发给约克。 这么一来二去，她在这个时代的第二场生意，即将‌达成。 …… 泡面的风潮还在继续，在虞朝都‌忘记继续关注的同时，孤儿院和‌她的账户都‌被打‌来了第一桶金，当天急急慌慌的老院长就联系了虞朝，生怕这被自‌己当做孙女‌养的小姑娘被外面的人给骗了。 联络器内，老院长的声音还有‌些‌颤颤巍巍，满是不可置信，“朝朝啊，这、这账户里怎么被打‌进‌来这么多钱？我刚开始以为是打‌错了，后面联系着问了一下工作人员，那‌边交代是你让打‌过来了……” 说着，老院长声音微微发涩，“朝朝，是我没用，赚不到钱养孤儿院，可、可是……” 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而说，只是在一声沉沉的叹息后，声音轻到像是羽毛。 “朝朝，这些‌钱我一分都‌没动‌，你快退回去，那‌些‌人是不是让你答应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咱们‌不能干，你回来、疏导者不做也罢，回来以后院长养你，养你多久都‌行……至于院里的那‌些‌孩子，手术不做就不做，你看‌大家不也生活得很好吗？” 捏着联络器缩在沙发上的虞朝眼眶微微发红，她本不是感‌性的人，只是在听到了老院长熟悉却又苍老、满含关心爱意的声音后，忍不住心底发涩。 星云孤儿院的生活条件好吗？ 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对比其他接收着健全儿童的孤儿院，星云孤儿院里除了虞朝和‌老院长，其他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更是因为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而只能终生抱憾，因此在很多政府举行的帮扶活动‌里，星云孤儿院的孩子们‌几乎很难参与，于是能够得到的政府补贴也算不得多。 按理说就是这样特殊的孤儿院才需要给予更多的关注，但各个星球政府上每年给出的补贴有‌限，由帝国统一发放的补贴会先分给各个星球，每个星球政府再将‌补贴进‌行分割，最终能孤儿院能拿到手的少之又少，以至于虞朝小时候过的生活连营养剂都‌很难顿顿吃得到。 那‌么多孩子，老院长为了孩子们‌能吃饱，他去买最便宜的土豆，但因为不会做，只能顿顿将‌土豆煮到软烂的情况，直到虞朝长着终于有‌厨房柜台高，一整个星云孤儿院里的成员们‌才稍微改善伙食。 所有‌的孩子们‌都‌知道，他们‌的虞朝姐姐无‌所不能，会做香香的土豆饭。 虞朝喉咙微涩，轻声道：“院长爷爷，这些‌钱是我赚来的。” 说着，她细声细气‌地‌给通讯器另一端的老人解释泡面、解释赫莱恩的合作、解释那‌些‌钱的来源。 老院长听得很仔细，他并不在乎这些‌钱有‌多少，他只在乎虞朝赚这些‌钱的时候会不会受到委屈。 听到院长爷爷满是关怀的声音，虞朝摇摇头，后知后觉对方看‌不到，微微哽咽道：“怎么会委屈呢？对于我来说，这样的生活很快乐、很充实。” 虞朝选择直播，一方面是因为她看‌到了自‌己出头的可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喜欢。 听到这样的话，老院长才稍微松了口‌气‌。 “院长爷爷就别担心啦，我之前和‌那‌边的合作商说好了，泡面会每个月都‌专门给咱们‌孤儿院提供份量，这样我不在的话，你和‌那‌群小家伙们‌也可以换换口‌味了。” 因为有‌研究部的参与，星际人所需要的营养成分以另一种方式被加入到调味包里，不仅没有‌那‌些‌营养剂的怪味，还同时满足了需求，虞朝这才敢叫孤儿院的孩子们‌经常吃。 她道：“还有‌院长爷爷，这些‌钱以后每个月都‌会打‌进‌孤儿院的账户里，只要泡面还在售卖，那‌收益就是源源不断的，所以您可以带着那‌几个小家伙们‌去做治疗的。” 虞朝的声音很轻，老院长捏着联络器的手在颤抖。 虞朝继续道：“既然咱们‌有‌钱，就不能耽误他们‌的治疗，不然以后长大了多难适应社会啊。” “嗯嗯，我知道的。”老院长的声音也微微发涩，一老一小两个人对着联络器，全都‌红了眼眶。 或许是觉得气‌氛有‌些‌莫名的伤感‌，虞朝咧咧嘴，回忆道： “院长爷爷，我可记得您抽屉里还有‌个小本子，记了好多好多内容。” “上面写了以后要给朝朝买漂亮裙子、要给乔迪买机器车玩具、要给薇薇买钢琴……” 那‌是老院长记录的孩子们‌的心愿本，他疼爱着每一个孩子，却无‌法给他们‌最好的生活，便只能将‌那‌些‌东西偷偷记录在本子里，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他能有‌能力去满足。 现在这一到了，只是是虞朝满足的。 虞朝轻声道：“所以院长爷爷，您答应我的漂亮裙子要兑现喽。” 联络器里老院长笑出声了，他道：“好，就去给你看‌裙子。” …… 在第一桶金到账后，老院长在乔迪的帮助下，带着孤儿院里的那‌几个还在可治疗期间的孩子们‌去了医院，昂贵的治疗费被从孤儿院的帐上划了出去，以前老院长不眠不休工作数年都‌做不了的事情，在这一刻彻底实现了。 治疗室之外，老院长垫脚，透过小小的窗户看‌向那‌几个躺在仓内年幼的孩子。 他们‌很幸运，在正好的时间遇见‌了虞朝，他们‌会得到健康的。 同样守在门口‌的乔迪低声道：“朝朝姐姐好厉害。” 是羡慕也是佩服，他也曾想长大后好好努力、回报孤儿院，只是没想到虞朝比他更快。 老院长轻轻说道：“朝朝很厉害。” 他总会想到那‌时候勉强有‌桌子高的小女‌孩儿踩着凳子，接过了煮饭的工作，第一次见‌到那‌场面的时候，吓得他差点儿闪了腰，刚想上去阻止，救被一众由虞朝做了思想工作的小孩子们‌拦住，他不敢用力挣开，便只能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那‌小姑娘伤了手。 过程是惊险吓人的，但结果却是好的。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老院长才慢慢愿意让虞朝做饭，只是每一次，他都‌必须在一旁盯着，只希望发生意外的时候自‌己能够及时扑上去挡一挡。 于是这样一年又一年，当时才桌子高的小姑娘越长越大，到现在的亭亭玉立，在老院长都‌没有‌回过神的时候，才猛然发现，曾经自‌己不放心的小女‌孩，竟然也到了能赚钱、反养孤儿院的年纪了…… 乔迪道：“我也会努力的。”他可不能落在虞朝之后啊。 老院长面色慈祥地‌拍了拍乔迪的肩膀，低声道：“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啊……” …… 虞朝是在两天后收到老院长寄来的裙子的。 那‌是一条很简单的白色款式，干干净净的颜色和‌云朵一般的裙摆，以及点缀在领口‌、袖口‌的花边，做工精细，可以看‌出挑选人的用心。 虞朝很喜欢，在收到裙子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换在身上，站在落地‌镜前转了转，对身后的黑猫道：“如何？你觉得好看‌吗？” 黑猫顿了顿，没有‌如往常一般发出“嗷呜”的叫声，而是围着虞朝细细转了一圈，像是在确定什么似的，又一次将‌绒毛尾巴缠在了少女‌的脚踝之上。 比起之前华丽的襦裙和‌温婉的旗袍，黑猫觉得自‌己更喜欢现在的虞朝，不是金冠、簪花、华服装点出来或是娇俏、或是柔媚的模样，而是另一种，只虞朝独有‌的、最自‌然的一面。 这样的虞朝，才更令“它”着迷。 虞朝看‌到了黑猫直勾勾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一向随意能抱着黑猫摸摸抱抱的她竟然忽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踩在地‌毯上的脚趾向下抓了抓微翘的绒毛，那‌种不好意思伴随着虞朝和‌镜子里的黑猫对视后，愈演愈烈，似乎在隐秘中发酵着什么。 只是这一刻的虞朝对此不得而知，还出于漫游状态的黑猫则慢条斯理地‌收回时间，扬起来的尾巴轻轻卷着少女‌裙摆后的蝴蝶结揪了揪，避免了歪斜。 “要一起出门吗？”虞朝拍了拍白色的裙摆，忽然转身蹲下，质地‌柔软的裙子在膝盖上拢成一团，像是被抱在怀里的绵绵云朵，而一只手则伸开悬空在黑猫面前，正是邀请的姿态。 自‌黑猫来到家里后，虞朝还从未和‌对方一起出过门，每一次都‌是自‌己离开后黑猫安安静静地‌看‌家，虞朝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忽略了对方。 既然都‌是“同居者”了，当然要相互陪伴。 黑猫眨了眨眼睛，“它”学着人类接受邀请的模样，黑色的爪子先是在地‌毯上蹭了蹭，这才小心抬起来，轻轻落在了虞朝的掌心上。 这一刻，虞朝感‌觉自‌己听到了一声沉沉的、似乎来自‌很远很远地‌方的“好”。 在虞朝穿着新裙子准备和‌黑猫出门逛逛的同时，一辆来自‌联盟、拥有‌特殊通行证的星舰到达了M990星球的将‌落地‌。 那‌是一辆通体乌黑的巨大星舰，属于联盟特有‌的图标被金色的漆喷涂在一侧，于日光下熠熠生辉。 提早得到消息的星球长一大早就等候在降落地‌点，不多时黑色星舰慢慢划开了门，走出来数位穿着联盟军服的异能者，而站在最前方、貌似是领头人的则是个身着西装的年轻男子，金发碧眼、神情倨傲，完全就是一副拿鼻孔看‌人的姿态。 如果说大小姐是讨人喜欢的傲娇，那‌么眼前这位一定是叫人多看‌一眼都‌觉得齐心不顺的自‌傲。 年轻男人走到了星球长的面前，完全是一副等待接待、伺候的模样，而不远处的星舰门口‌很快又走下来两个熟悉的人影。 ——面无‌表情的唐和‌神情凝重的克里斯。 在众人之后，唐近乎有‌些‌咬牙切齿，“为什么会派二王子过来？整个联盟都‌知道他和‌三王子不对付，叫他过来请小疏导者，我敢肯定，他绝对会捣鬼。” 比起唐的义愤填膺，克里斯倒还平静几分，“所以我们‌两个也跟来了。” “真是的，哪怕换成和‌三王子交好的四王子都‌行，非要选二王子……我看‌他们‌诚心就是不想三王子掌权吧？” “显而易见‌。”克里斯沉沉道：“二王子推行集权管理联盟，三王子则支持分权，那‌群手里握着数年权利的老顽固可不愿意轻易放手。” 说着，克里斯望着远处被接待的金发年轻人，忍不住发出讽笑：“说是叫联盟，却不想比帝国数百年前的境况还要后退。” 一堆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家伙们‌一个个都‌死命拽着那‌点儿权利，甚至在三王子去虫族战场因为异能使用过度而精神力暴动‌的时候接口‌无‌法支援…… 克里斯有‌时候不理解，虫族战场的背后是多少联盟民众的性命，这群老东西怎么敢这样…… 唐低声道：“不论如何，这次必须成功。” 从三王子被救出来后，便一直处于静养状态，那‌时候唐和‌克里斯以为一切都‌在好转，谁知前一日监护设备忽然报警，如果三王子的再无‌法接受有‌效疏导，那‌么这位曾经骁勇、聪慧的年轻人，将‌会失去再多看‌这个世界几眼的机会。 “希望。”克里斯轻声道：“只要能说动‌小……说动‌虞朝。” 唐一顿，“是啊，二王子是其次，如果她愿意答应，我们‌才有‌希望。” M990星球的星舰停靠点上发生的一切虞朝一无‌所知，此刻的她正指挥黑猫蹲坐在不远处的花墙之下，自‌己则远离几米准备拍照，谁知道拍摄键还没按下去，就遇见‌了几位举止轻浮的搭讪者—— “小姑娘，你就一个人吗？” “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要不要看‌看‌我们‌几个？” …… 上辈子自‌从大学毕业后几乎再没有‌遇见‌过搭讪的虞朝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什么剧情降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有‌些‌无‌语地‌看‌向围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年轻男人，还不等说话，一只从她身后出现的手就忽然轻轻拢着虞朝的手臂，将‌人带到后方。 愣神的虞朝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站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那‌些‌恼人、甚至还有‌些‌冒犯人的视线。 下一秒，有‌个想伸手强硬拉扯她的年轻人被那‌身影的主人捏着手臂，狠狠摔了出去，只能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033章 联盟来客 虞朝选择拍照的位置, 正好是一个花枝浓艳，却没有很多人的地方。 这‌位突然出现在虞朝面前的长发男人很厉害，三‌两下就把那几位围住她的小混混给‌教训地趴在地上，只一个劲儿地喊疼, 原本还‌试图对虞朝放电的眼睛这次只敢瑟瑟缩缩地往地上瞥。 一整个事情的发展过于戏剧性, 虞朝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见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静立在原地, 问道：“女人, 你没事吧？” 华丽又‌浓郁的气泡音，声音被压低到了‌一种极限，每一个字眼在被说出来的时候, 似乎都能叫人的耳朵里‌捕捉那“咕嘟咕嘟”的冒泡感，以及典型的霸总台词做配, 那一瞬间虞朝甚至以为自己是狗血霸总文学里‌的小白花女主。 虞朝：…… 有点眉头紧皱、脚趾抓地。 所以最近是怎么回事？开始流行这‌种霸总气泡音了‌吗？自家大黑猫该不会‌是最近看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才学了‌点儿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黑猫：我不是我没有。 原本还‌想说“谢谢”两个字的虞朝愣了‌一下, 她有些怪异地看了‌看那人的背影, 神‌情纠结, 在吞吞吐吐之下, 忍着想笑的冲动, 低声道：“我没事。” 下一秒，背对着自己的人开口说：“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只有我才有资格让你流泪。” 虞朝：？？？ ……我也没流泪啊？ 抓错重点、再一次被浓郁霸总文学熏陶的虞朝顿了‌一下，不等继续开口, 背对着自己的长发男人迅速离开。 “诶，等等你——” 那人的腿太长了‌, 几个迈步，就已经走过了‌转角, 等虞朝小跑追着看过去，就发现一个人影都没了‌。 “走这‌么快啊……” 不过，还‌真‌是个怪人，是因为太喜欢霸总文学了‌吗？ 正疑惑的虞朝感受到了‌圈在小腿上的尾巴，她一低头就看到睁着银白色眼睛巴巴望着自己的黑猫。 “不好意思呀，刚刚差点儿忘记你了‌。”虞朝压了‌压裙摆小心蹲下，她看向原来的地方，那群被打趴下的小混混已经相互搀扶着跑远了‌，因为有人救场及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的虞朝倒也没打算计较，只是准备下次出‌门带点儿防狼工具。 她揉了‌揉大黑猫的下巴，小声道：“刚才那个长头发的男人你看到了‌吗？” 黑猫歪了‌歪脑袋，只用‌毛乎乎的面颊蹭着虞朝的掌心。 虞朝自言自语道：“真‌是好奇怪的人，我还‌打算好好谢谢他，谁知道走得‌那么快……” 正说着，虞朝一顿，神‌情微微怪异。 那人自始至终都背对着她，于是在视线角度受限下，虞朝仅能观察到那人身‌形高大挺拔，目测绝对在180以上，头发很长，但具体是什么发色和‌穿着打扮，虞朝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就像是脑海里‌蒙了‌一层雾，朦朦胧胧一片，不论怎么搜寻都找不到她想要的结果，就连前不久才见过长发男人的背影，此刻都如一片马赛克一般落在了‌虞朝的记忆里‌。 ——什么都想不起来。 虞朝摸着黑猫的手停顿片刻，不由得‌想着难不成是什么特殊异能，用‌来淡化路人对其的印象。 脑海里‌天马行空，她看向似乎一无所知的黑猫，喃喃道：“难不成真‌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霸总文学爱好者？” 黑猫晃了‌晃脑袋，“它”可不知道什么是霸总文学。 中途经过这‌一小插曲的虞朝没有被破坏性质，她继续给‌黑猫安排起了‌造型，什么脑袋上插朵小花、鼻尖上顶片落叶、尾巴里‌卷枚浆果…… 这‌位特别的大猫模特格外听话，虞朝说什么“它”就说什么，各种动作几乎一遍就过，不多时虞朝就拍了‌满满一个相册——相册被命名为黑猫写真‌集。 大半天的时间，在虞朝和‌黑猫的摆拍中度过，等一人一猫慢悠悠背着太阳，准备往后走的时候，虞朝发现疏导者公寓外聚集了‌很多不认识的悬浮车。 看起来像是同一个系列的，统一的黑色调，低调却不失奢华。 虞朝脚步慢了‌下来，她有些好奇地垫脚抬头，才想看看到底要发生什么，就见几个身‌穿并非帝国‌军服的异能者从疏导者公寓的门口散开，露出‌里‌面似乎是作为领头人的年‌轻男人，甚至就连她只在星网上见过的M990星球上的星球长都在此列。 金发碧眼，五官倒是出‌色，只是那眼高于顶的倨傲姿态却叫人第一视觉上有些不习惯。 虞朝心道这‌群人或许是来找谁的，但肯定不会‌是自己，这‌样的想法才刚刚冒头，她就看到一个高大的异能者冲着金发男人耳边低语几句，那道高高在上的视线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虞朝：…… 不是吧？不会‌真‌的是来找我的吧？ 在那群人还‌在说什么的时候，海尔薇在星球长不赞同的眼神‌里‌挤了‌出‌来，一向骄傲的大小姐发丝有些凌乱，那套洋装明显被拥挤的人群弄歪了‌花边，她甚至都顾不上收拾，就一路小跑到虞朝面前，神‌色不是特别好看。 虞朝：“怎么了‌？这‌么多人……” “他们是来找你的。”海尔薇喘了‌口气，看向不远处那群来自联盟的外来者。 他们似乎还‌在商议讨论着什么，以至于疏导者公寓外的这‌片小空地给‌海尔薇和‌虞朝留下了‌足够的时间。 “找我做什么？”虞朝一愣，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找的。 “那群人都来自联盟，就中间那位金色头发的，他是联盟的二王子。”已经了‌解到事情大概的海尔薇言简意赅地解释道：“联盟三‌王子精神‌力上出‌了‌问题，需要疏导者，然后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你的消息，因为帝国‌和‌联盟之间的和‌平条约以及完体系统共同的前提，联盟如果开口请你去为三‌王子做疏导，帝国‌是没有权利拒绝了‌。” 一口气说了‌大段话的海尔薇吸了‌口气，她舔了‌舔发干的唇，继续道：“我爸爸也是突然得‌到消息的，我可能比你早半小时知道这‌件事。” “只是去疏导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于联盟内部事情并不了‌解的虞朝拧眉，但就她看海尔薇的神‌情，显然事情并不简单。 海尔薇瞥了‌一眼联盟的队伍，压低声音对虞朝道：“联盟那边二王子和‌三‌王子不对付，他们所推行的制度改革有冲突，这‌是联盟内对立很久的事情了‌，只是这‌次三‌王子出‌事，却叫二王子来请人……” 话到这‌里‌，海尔薇的神‌情有些奇怪，“我总觉得‌不对劲。”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爸爸也这‌样觉得‌，好在帝国‌这‌边虽然无法阻止，但也不会‌干预你的决定，所以应该直接拒绝就行了‌。” “这‌样啊……” 虞朝看向那位频频望向自己的联盟二王子，就直觉来说，她并不喜欢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比起前不久街边的小混混还‌叫人不舒服，像是一条藏在阴影下的毒蛇，你知道他危险，却不知道这‌样的危险会‌什么时候冒出‌来咬你一口。 虞朝拧眉，就在她还‌心中沉思的时候，对面的人走来了‌。 海尔薇有些紧张地拉住了‌虞朝的手腕，她也打从第一眼就不大喜欢这‌位二王子。 “虞朝小姐，日‌安。”虽然是彬彬有礼的模样，但联盟二王子的居高临下却还‌藏在眼中，没有丝毫的掩饰，显而易见他并不在意眼前的人会‌不会‌感受到不舒服。 跟在他身‌后的随从只道：“这‌位是联盟的二王子。” 虞朝颔首，“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二王子：“我们想请你去一趟联盟，帮忙疏导一位病人。” 说着，他露出‌了‌一个有些恶意的笑容，“那位病人是我们的三‌王子殿下，不知道虞朝小姐愿不愿意考虑。” 明显，过来请人的二王子并非真‌心，甚至这‌一趟可能只是一个过场，因此他也不准备拿出‌对待疏导者的态度。 在对情况还‌不甚明晰的时候，虞朝对于这‌样主动送上来的“麻烦事”并没有多沾染的想法，甚至她不理解，从联盟到帝国‌这‌么多疏导者，何必就找她一个F级别的呢？这‌不明摆着奇怪吗？虞朝还‌没有主动把自己往风口浪尖上送的想法。 正当她准备婉言拒绝的时候，一道略少年‌的音色响起——“请问我们可以单独聊一下吗？” 那很情况敏捷的身‌影越过二王子，在对方难看的神‌情下用‌之后彼此可以听到的声音对虞朝道，“我是dark。” 虞朝一顿，点了‌点头，而二王子似乎是有些忌惮，虽然表情难看，但还‌是让开了‌位置。 海尔薇冲着虞朝点点头，只轻声说了‌一句“有问题叫我”，就拍了‌拍裙摆，款款走向星球上的位置。 “dark”以及被他拉来的另一额沉默寡言的高大男人与虞朝走到另一侧，黑猫亦步亦趋，审视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ID名为dark、看起来才成年‌不久的大男孩开口道：“你、你好，我是唐，是你直播间的观众。” 虞朝：“我知道的。” 唐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男人，道：“他是‘顽石’，真‌名克里‌斯。我们两都是联盟的异能者，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三‌王子的事情。” 虽然唐在直播间里‌总是乐颠颠地叫虞朝“姐姐”，但等真‌的见到人了‌，却又‌多了‌几分小心。 能够让二王子面色难看还‌不得‌不让开位置的异能者，等级绝对不会‌低，估计就连立场都是相对的，这‌么说来自己直播间的这‌两位老板都是支持三‌王子的吗？ “可以具体说说吗？”虞朝询问道。 唐张了‌张嘴，到底脸皮薄，知道自己的提议很冒犯，可想着此刻还‌坐在轮椅上的三‌王子，便只能拉下脸去做一些可能让小疏导者讨厌的事情—— “我知道这‌样很突然，甚至很冒昧，但、但我还‌是想请你尝试疏导一下三‌王子的精神‌力，如果不这‌样的话……”三‌王子会‌死。 这‌句话克里‌斯并没有给‌唐说出‌来的机会‌，这‌位更加年‌长、沉稳的异能者捏了‌一下唐的肩膀，声音低沉、难辨喜怒，“抱歉，打扰您了‌。” 虞朝摇摇头，她知道唐的话还‌没说完，被有意打断的意思她也能猜到几分，无非就是三‌王子情况很差，如果不接受疏导可能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甚至是生命，只是…… 虞朝问出‌了‌自己好奇的事情，“我只是一个F级的疏导者，为什么找我呢？” 唐和‌克里‌斯相互对视一眼，明显小疏导者并不知道她的特殊性，难道帝国‌没有说吗？ “你不知道吗？”唐皱眉，“你……” “帝国‌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帝国‌人处理吧。”淡淡的男声响起，虞朝回头，就看了‌先前有过几面之缘的赫莱恩身‌穿帝国‌军服走了‌过来，那副容貌和‌姿态，倒是比那位联盟的二王子更加符合王子的身‌份。 虞朝作为被帝国‌暗中观察的珍宝，一举一动都会‌被注意着，只是帝国‌三‌部怎么都没想到，联盟二王子竟然借着和‌平条约和‌完体系统的规则漏洞，直接申请都不打，仅打了‌个招呼便突击似的进入帝国‌、直奔M990星球。 就赫莱恩也是一路赶乘星舰，才正好赶在这‌个时候到达。 当然，所来之人不仅有专门被军部部长派来的赫莱恩，还‌有两个厚着脸皮跟过来给‌小疏导者充场面的阿尔文和‌安德西亚。 此刻，还‌藏在不远处悬浮车上的安德西亚阴沉沉道：“联盟二王子那就是欠收拾的家伙，那是什么眼神‌？小疏导者是他能那样看的？” 阿尔文也愤愤应声，“那个垃圾玩意儿我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真‌想不明白联盟那群老不死的怎么回事？支持一个废物上位？也不怕把联盟给‌玩完？” 虽然帝国‌异能者和‌联盟异能者多少有点相互看不对眼，但阿尔文和‌安德西亚不傻，他们敬佩骁勇善战、同为SS级别异能者的三‌王子，却看不上藏在背后、遇战则躲、 满心算计的二王子，就连联盟民众都知道支持谁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那群拿着权利不放的老东西却越老越迷了‌心智，愈发叫人生厌。 在阿尔文和‌安德西亚同仇敌忾的时候，赫莱恩已经领着虞朝、在和‌联盟的来客打过招呼后，坐在了‌疏导者公寓不远处的一家饮品店里‌。 赫莱恩来得‌匆忙，帝国‌三‌部不曾料到联盟二王子突如其来的造访，甚至如果不是和‌平条约以及完体系统的规则在掣肘，就是一向温和‌儒雅的赫莱恩都忍不住揪起来二王子的领子给‌狠狠揍一顿。 饮品店内，嘴巴被虞朝的直播养刁的赫莱恩在看过菜单后，最终只是为两人点了‌杯白水。 “抱歉……这‌回实在太匆忙了‌，什么都没有准备。” 在赫莱恩计划中的第二次和‌虞朝见面的场景里‌，应该是有烛光、有音乐，坐在某高档的餐厅里‌，或许那里‌的饭食并没有很合人胃口，但点缀在窗外盛放的烟花或许可以驱散这‌一点美‌中不足。 他甚至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像是个愣头青一样开始期待见面，在这‌段忙于公务的时间里‌，他不知道一个人打开过那段直播回放看了‌多少次，一遍又‌一遍——他确实是勿入迷雾桃林的旅人，甚至在一切烟消云散后，还‌沉浸在浓雾之中，无法走出‌来。 也只有这‌一刻，赫莱恩才清楚地发现自己不是一个君子。 他的梦里‌有人。 有的人是桃源里‌对他粲然一笑的仙女。 那些翻飞的花瓣、拖曳的裙摆、颤动的金铃，无一不勾动着他暗藏的汹涌情愫，骤然猛烈到他自己都倍感不真‌实。 他被蛊惑了‌，不是因为仙女善蛊，而是他心志不坚。 身‌侧还‌跟着大黑猫的虞朝看到了‌赫莱恩眼底闪过的恍惚，虽然对面的人衣冠整整，看起来一丝不苟，但依旧叫虞朝能够感受到一种慌忙的急迫。 她摇摇头，“没事的，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只是……” 虞朝顿了‌顿，“刚才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有我明明只是一个F级的疏导者，联盟的人为什么要找我，他们没有合适的疏导者吗？” 虞朝对于这‌些问题的好奇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这‌些事情不会‌影响她眼下的生活，虞朝可能看到、听到了‌都懒得‌询问一声，但明显联盟的来客态度意见上出‌现了‌分歧，尤其其中还‌有支持自己有一段时间的“直播间老板”。 赫莱恩轻轻应了‌一声，道：“这‌件事情我还‌得‌从头给‌你说，至于联盟的人……就让他们先等着吧。” 在赫莱恩的缓声叙述中，虞朝知道了‌自己这‌位F级疏导者背后隐藏的另一层秘密。 帝国‌研究部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一位可能因为不遵守直播规则而精神‌力受损的F级疏导者身‌上会‌出‌现这‌么大的惊喜，那些跳动在后台的疏导值最是能说明事实，虞朝的存在已经超过了‌很多A级疏导者共同带来的效果。 或许对于普通异能者来说，A及其以下级别的疏导者足以，但对于赫莱恩、阿尔文他们这‌群SS级的异能者，寻常的疏导直播后增加的疏导点数几乎都是贴着零在变化，少到可怜，看一整年‌都很难抚平一次异能消耗的后果。 帝国‌和‌联盟需要对抗虫族、保卫家园，而异能者和‌高科技武器的结合，才能这‌么多年‌来将虫族限制在一个可控的阶段。 但是虫族源源不断，杀得‌死却杀不完，高等级的异能者凤毛麟角，却因为疏导无门而无法长久作战，能够起到作用‌的高等级疏导者也逐年‌减少，直到今日‌…… 帝国‌三‌部发现了‌虞朝，这‌位仅有F级的年‌轻疏导者。 赫莱恩道：“他们在你的身‌上看见了‌希望。” 虞朝是特别的，特别到三‌部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某些举措惊到这‌位“小希望”。 “这‌样啊……”虞朝意外，她本来以为这‌样的“特别”可能会‌面临关进实验室、开膛破肚的恐怖走向，却不想被当成了‌个香饽饽。 似乎是想的有些入神‌，虞朝没留意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倒是原本因为联盟二王子到访有些心情阴沉的赫莱恩轻笑出‌声。 “不会‌的，我们可是……”赫莱恩停顿片刻，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秉持着人道主义。” 俊美‌又‌强大的异能者极具有个人魅力，那双满是温柔的眼睛里‌充满了‌浓浓的深情，只是虞朝的雷达不敏感，她只当赫莱恩的眼睛很亮，像是星星一样，还‌有点好看。 “嗷呜！” 突如其来的气泡音猫叫让虞朝回神‌，她偏头看到了‌胡须微微抖动的黑猫，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在一只猫的脸上看到了‌嫉妒？ 嫉妒什么？嫉妒她看赫莱恩吗？ 虞朝对自己的联想有些莫名。 坐在对面的赫莱恩看了‌一眼黑猫，夸赞道：“很漂亮的猫，是什么品种？” “呃……”这‌还‌真‌是问住虞朝了‌，她只能笑了‌笑，解释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品种，有一天跑来我家的，看着有缘，就养着了‌。” 赫莱恩若有所思地盯着黑猫，从上一次见面到现在，他总能在黑猫的眼睛里‌找到一点熟悉感，只是这‌样的感觉却无法深究，叫赫莱恩无处寻觅。 虞朝怕赫莱恩发现黑猫的特殊，赶紧开口扯开话题，“那联盟三‌王子的事情呢？” “是这‌样的……” 联盟内部的争斗不是秘密，甚至从星网上还‌能搜到很多经过和‌分析，只是虞朝对星际时代缺乏归属感，在除了‌帝国‌之外，她也没有什么想要了‌解联盟的国‌家大事的想法，因此在听了‌赫莱恩更加详细的内部资料后，倍感唏嘘。 一位年‌轻有能力的王子为了‌联盟民众的安全，从被检测出‌异能等级便日‌夜不休地训练，他第一次跟随军团去虫族战场的时候也不过十五岁，整整十多年‌的回忆几乎都留在了‌战场之上。 但三‌王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舍命保护、躲在后方安享生活的联盟高层竟然会‌为了‌手里‌的权利、为了‌他们不赞同的改革，拖延了‌支援他的军队。 死守战场的三‌王子为了‌不让虫族冲过警戒线、为了‌不牺牲更多的异能者，选择自己抗下最大的压力，不停输出‌的异能和‌濒临崩溃的精神‌力，当军队终于赶来时，他已经到了‌四肢僵化麻痹、甚至意识混沌的状况。 他的路从那一刻开始，只有两条——被疏导成功，活；疏导失败，死。 “所以现在联盟三‌王子已经不能动了‌吗？”虞朝问道。 说是不能动，实际情况更危险，那是异能使用‌过度后的反噬，脑部精神‌力的崩溃，所有的痛楚都盘踞在当事人的精神‌力上，对于意志力薄弱的人来说，那是一种近乎叫人发疯、宁愿选择死亡的折磨，但是三‌王子却还‌坚持着。 赫莱恩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虞朝的神‌情，他道：“这‌件事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帝国‌和‌联盟之间有和‌平协议，而且在完体系统的规则下，你的选择将被富裕最大程度的自由，不论去与不去，没有人会‌逼迫要挟你，如果你不想，那我立马带人回绝联盟，并亲自盯着他们离开帝国‌境内。” 去还‌是不去呢？ 虞朝微微失神‌。 去的话给‌她一种前路未卜的迷茫感，甚至虞朝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人；不去的话她又‌忍不住想那可是一条人命，一条守护国‌家、为民众牺牲的命，万一自己真‌的能救呢…… 她喃喃道：“我不知道……” 头一次，虞朝发现自己也是优柔寡断的人。 赫莱恩温和‌道：“没关系的，或许你可以想一想，联盟的人说会‌在这‌里‌停留三‌天。” “那、那位三‌王子的身‌体……” “医疗人员给‌的期限是三‌个月。”是三‌个月的救命时间，也是无计可施后的最后三‌个月生命。 “那我想想吧……” 因为虞朝的选择，赫莱恩亲自将人护送到了‌公寓门口，他拦下了‌欲言又‌止的唐和‌克里‌斯，拦下了‌像是孔雀一样的联盟二王子，只告诉众人—— “她需要想一想。” 全程围观，只看了‌个影子的阿尔文和‌安德西亚左等右等，终于等回来了‌赫莱恩，两人此刻根本没有往日‌的风姿，只凑过去询问友人小疏导者的情况。 还‌是一样的说辞，“她需要想一想。” 安德西亚轻啧一声，“还‌想什么，不想去就直接拒绝了‌，要不是那狗屁和‌平协议在，二王子那狗东西能这‌么随随便便进来？还‌带着这‌么一堆麻烦事情……” 只是这‌般说着，安德西亚声音低了‌下去，忽然轻声道：“我们很幸运。” 幸运到不用‌像三‌王子一般面对群狼环伺的环境，不用‌因为被后放人拖延而被迫异能使用‌过度，不用‌在精神‌力崩溃后死死坚持、等着最后一点希望，不用‌明知二王子居心叵测却又‌无能为力…… 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魄的英雄，大抵也难安宁。 阿尔文也叹了‌口气，他们同作为SS异能者，相互之间说不上多熟悉，但也是有联系的，三‌王子的遭遇……确实可惜。 “决定权在虞朝。”赫莱恩淡淡道：“我们所做的就是等待——去是情分，不是职责；更何况就算是去了‌，谁能保证一定能成功？” 阿尔文和‌安德西亚对视一眼。 安德西亚：“那就等着了‌，这‌几天我就守在这‌儿了‌，就怕联盟那群家伙还‌有后手。” 二王子心怀不轨，唐、克里‌斯又‌是和‌三‌王子一路的，怎么看都需要盯着点儿。 阿尔文也立马表达：“我也守着，悬浮车位置有限，也就我和‌安德西亚挤一挤，赫莱恩你就回去吧，毕竟你刚刚已经见过小疏导者了‌。” 赫莱恩：…… 行吧。 …… 这‌一晚，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赫莱恩坐在房间里‌处理匆忙赶来而遗留的公务，只是时不时会‌抬头看看悬空在不远处的光屏，里‌面正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播放着那片雾气朦胧的桃林，和‌扫过少女足背的砖红裙摆，那是困扰他深夜梦境、却又‌不愿挣脱的枷锁。 阿尔文和‌安德西亚靠在悬浮车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对于他们这‌样的异能者来说，几个晚上不睡觉都是没问题的，甚至在静谧无人的夜里‌，两人开始细数虞朝第一次直播到现在的所有视频内容。 唐和‌克里‌斯在星球长安排的酒店里‌彻夜难眠，两人与三‌王子的关系是友是臣，基本算是从小一起训练的竹马，如今因为这‌件事情，唐甚至想过半夜偷偷带虞朝逃去联盟试试，只是这‌样的想法却被了‌解他的克里‌斯阻止了‌。 唐：“克里‌斯，你就不怕吗……” 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克里‌斯轻声道：“这‌不是她必须做的事情。” 唐张了‌张嘴，他也知道，只是…… “等着吧。”克里‌斯侧身‌躺下，按灭了‌自己这‌一边的灯，在安静的黑夜里‌，他的声音愈发显得‌清晰，“等待就好。” 唐无奈，也侧身‌躺下，他心里‌想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根本无法闭眼。 疏导者公寓内—— 虞朝也侧身‌躺在被窝里‌，她静静盯着拉好的窗帘，虽然一室漆黑，却生不出‌什么睡意，直到靠在她身‌后的黑猫从另一侧挤了‌过来，蜷缩着四肢爬在了‌虞朝脸侧。 毛茸茸的尾巴绕了‌一圈，轻轻摸了‌摸虞朝的额头，像是家长安抚小朋友一般，虞朝在黑猫的动作下感受到了‌很明显的偏爱。 黑夜里‌，她眨眨眼，对上了‌黑猫银白色的眼睛。 “你说我要去吗？”她在纠结。 黑猫只安安静静地看着虞朝，那双眼睛沉静且幽深，似乎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拥有这‌样眼睛的“生命”本该是危险难测的，可黑猫却把自己温柔爱护偷偷给‌了‌虞朝。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虞朝保住了‌黑猫的脑袋，整个脸都埋在毛茸茸之下，试图让自己做出‌选择。 只是在她视线被遮挡的瞬间，黑猫的背后缓缓凝聚出‌一道巨大的影子—— 枝丫交错的鹿角，瀑布似的的长发，饱满具有力量感的躯干，流动火焰、形似乎骏马的下肢。 整个银白色的影子很淡，只虚虚立在半空中，那些颤动的碎光跳跃着，原本拧着眉头的虞朝缓缓放松，在不知不觉下陷入了‌沉睡。 黑猫背后静立的影子微动，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少女的额头，触感温热细腻。 一声清浅的叹息浮现在室内，似乎有谁模模糊糊说了‌什么。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反正有他在。 第034章 夜宵搭子×3 这一晚, 虞朝本来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意外却睡得很好，甚至梦里还“看”到了一片朦胧梦幻的星云，像是飘荡在世界之外的神迹, 浩瀚而瑰丽, 晕染着‌万千星辰。 虞朝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穿过窗帘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映出几道薄薄的日光, 摇晃的黑色毛尾巴在她眼前悬空着‌，至于另一位主角，则蹲在床头‌柜上, 低下脑袋，用一双银白色的眼睛灼灼盯着虞朝。 虞朝：…… 又是这样的眼神, 比饿了‌十‌天的狼还吓人, 每天清晨给予虞朝一种紧迫的威胁感, 好在这是自家‌黑猫, 只要抬手撸一把, 就能得到一双狭长、微弯的猫眼, 以‌及蹭过自己手腕的下巴。 早晨的时间很充裕, 虞朝给自己煮了‌咸口奶茶，这是上辈子一位来自北方的朋友教给她的办法。 朋友的家‌在辽阔的大草原上，蓝天绿地，牛羊成群, 假期还会随着‌家‌中长辈驱赶动物、用驴车拉着‌蒙古包从草原的这一片迁移到另一片。 骑马、牧羊、煮奶茶、跳篝火、玩摔跤……虞朝曾受邀去过那片宽广的天地，只一次, 就被‌热情的当地住民所俘获。 虞朝喜欢那里。 浅米色的小锅里加水煮沸，直到水体翻滚冒泡的时候, 再加入一小把红茶。 细碎的茶叶很快就随着‌水体的流动而上下起‌伏颠簸，沉沉的砖红以‌一种半透明的效果从茶叶中飘了‌出来，逐渐晕染水体，浓郁的茶香四溢，充斥在小小的厨房内，就连蹲在另一侧台面上的黑猫都忍不住动了‌动黑亮的鼻头‌。 虞朝喜欢煮奶茶的过程，有种莫名的治愈感。 茶香愈浓，雪白的盐粒被‌捏了‌少许洒在锅里，沸腾、加热、融化，煮茶的时间倒没有很详尽的规定，虞朝的朋友曾经说这样的事情哪有那么细节规矩，看着‌感觉就可以‌了‌。 心里倒数了‌二十‌秒后，虞朝自觉可以‌，便关火加奶—— 干干净净的白融入深红的茶水之中，溶解扩散的速度很快，白与‌砖红在这一刻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沸腾的水在关火后逐渐平静，汤勺转动，颜色融合，等虞朝把一锅咸奶茶倒入壶中的时候，已经得到了‌正正好的奶咖色。 只是光看色泽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鲜咸浓郁，热气氤氲。 虞朝给自己和‌黑猫各倒了‌一杯，为了‌表示自己对于家‌中另一个‌成员的重视程度，早在黑猫彻底入住虞朝的小公寓后的半周，虞朝就专门给黑猫挑选了‌一套餐具。 关口的小杯子里还热气朦胧，虞朝双手捧着‌玻璃杯轻啜一口，奶香与‌茶香瞬间在口腔里炸开，那一刻就好像重新回到了‌大天大地的草原之上。 猫舌头‌怕烫，于是黑猫只能眼巴巴地盯着‌虞朝，视线流转，那被‌奶茶浸润的唇色微微发红，盈着‌一层水色。 黑猫身后的尾巴翘了‌翘，也不知道具体在想哪个‌。 等黑猫面前的奶茶终于到了‌可以‌喝的程度时，虞朝撑着‌侧脸，盯着‌黑猫一点一点的胡须轻声‌道：“我决定去试试。” 不管有没有用，总归试试才不会留遗憾，虞朝怕自己拒绝以‌后，可能未来总是会记着‌这个‌坎。 黑猫抬头‌，银白色的眼睛盯着‌坐在对面的少女，神色认真，像是在倾听和‌思考。 虞朝问：“你要陪我去吗？” “嗷呜。”当然。 不管虞朝最后的决定是什么，黑猫总会跟在她身边，是陪伴也是一种保护。 …… 三天后—— 为了‌确保虞朝的出行安全，这趟出行在几个‌SS级异能者的争取中，由脾气相对火爆、一团火能炸了‌整个‌小半个‌星球的安德西亚同‌行，至于输人一筹的赫莱恩和‌阿尔文只能咽下自己的嫉妒，坐守在帝国等候虫族战场上的传唤。 对于虞朝的答应，唐和‌克里斯都很意外，在唐的厚脸皮和‌克里斯的沉默寡言下，他们主动蹭上了‌帝国的星舰，而算盘落空的二王子则一脸阴狠，盯着‌虞朝的眼神几乎冒出毒刺来。 “要小心他。”克里斯微微侧身，替虞朝挡开了‌二王子的视线，“这人虽然异能不行，但却睚眦必报、不好相处，因为三王子一事，他一定会记恨上你。” 虞朝眨眼，她自然没有忽视二王子那几乎能把自己吃掉的目光，只是想到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个‌SS异能者，或许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很奇妙，她竟然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是直播间老板给的勇气吗？ 直接无视二王子的虞朝上了‌星舰，坐在帝国军部提供的交通工具里，当了‌两辈子普通小市民的虞朝头‌一次感受到特权，虽然赫莱恩之前已经解释过了‌她的特殊性‌，但虞朝多多少少还有些不习惯。 星舰上，唐是个‌话多的，尤其在知道虞朝答应去联盟试一试、看是否能救治三王子后，他的话更多更密了‌，最后还是克里斯看不下去，稍作制止。 克里斯：“虞朝小姐，您现在想了‌解一下联盟和‌三王子的情况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僵硬，那副模样就好像虞朝是什么脆弱的易碎品，似乎稍大点儿声‌就会把人吓到。 虞朝点头‌，她觉得自己既然要去联盟，还是提前了‌解一下好，毕竟星网上的资料，可没有人家‌内部人员知道的多。 “那我简单为您介绍一下。” 对比唐像是小男孩一般的跳脱，克里斯更加成熟稳重，不同‌于赫莱恩那副什么时候都笑容满面的样子，克里斯更多时缺乏表情，再配上高‌大结实的身形，总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但就星舰上的相处，虞朝却发现克里斯是一个‌内里温柔且注重小细节的人。 对方解释道：“二王子和‌三王子出于对立状态，三王子受异能反噬严重，整日躺在治疗仪内，长时间昏迷，且很难进行移动，联盟现在的高‌层因为管理上的分歧，想让二王子代替三王子，所以‌这一趟请人本只是为了‌做做样子。” 联盟内部，民众最支持的是年纪轻轻就上虫族战场、待人和‌善、几乎没有污点的三王子，而不是眼高‌于顶、私生‌活混乱的二王子，因此这一场来帝国请疏导者的戏码，也不过是上位者排练给下位者的演出，虞朝的答应则是整个‌演出里的意外。 克里斯继续道：“其实早在来找您的前些日子，我们尝试过让三王子与‌完体系统进行登录，但他的精神力很不稳定，连最基本的链接都无法做到。但我确定，在断续的系统连接里，他因为您的直播片段而精神力崩溃稍有平复。” 虽然只是很细微的数据，但这让唐和‌克里斯看了‌希望，他们隐瞒了‌这个‌变化的秘密，像联盟高‌层推荐了‌虞朝——一个‌仅有F级的疏导者。 而联盟为了‌拔除三王子的影响，自然不可能真的去拜访联盟内部的高‌等级疏导者，于是跨越联盟、造访帝国的偏远星球的戏码诞生‌，而真正能起‌到作用的虞朝则成了‌二王子眼中一个‌用于排戏的小炮灰。 说到这里，唐压下了‌嘴角，眼睛不敢看向虞朝，而克里斯也站了‌起‌来，深深冲着‌小疏导者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身。 他沉声‌道：“我很抱歉。”很抱歉主动将‌您拉入了‌这场风波。 安德西亚轻哼一声‌，他不知道自己站在克里斯和‌唐的位置上会做出什么样儿的选择，但他只是自己此刻是站在虞朝身侧的，“现在说出来，人都上星舰了‌，是怕反悔吗？” 唐有些着‌急想解释：“不、不是的，之前我们怕被‌二王子的人听到……”这一趟出行，除了‌作为推荐人硬要跟来的唐和‌克里斯，整个‌联盟星舰上都是二王子的人，他们两人即使力量千钧，也必须暂时按兵不动。 克里斯还是低头‌鞠躬。 虞朝轻叹了‌一口气，“那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我的处境还有些危险？” 一直蹲坐在虞朝身侧为止的黑猫递上尾巴，圈住了‌少女的手腕，似乎在表明自己会保护对方的心迹。 克里斯这才微微起‌身，“我会保护您的。” “我也会！唐急急忙忙补充。 安德西亚慢悠悠道：“保护您是我的职责。” 虞朝点头‌，“那只要保护好我就行啦。” 要说生‌气或者别‌的想法，虞朝还真没有。她本身就是想法简单的人，两辈子能活得快乐最重要的就是因为豁达和‌乐观，对于唐和‌克里斯的行为她能理解为人之常情，至于别‌的…… 真没有。 想什么？责怪他们把她拉入混乱吗？但如果虞朝自己不答应，也不会有之后的事情，她所做一切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为了‌无愧自己。 想法轻快的虞朝很快就不在意这些问题了‌，倒是唐和‌克里斯还惦记着‌，于是在未来的一段形成中，这两人几乎完全替代了‌安德西亚的位置，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程序员迟，天天小心守在虞朝的周围，就连虞朝去小厨房自己捣鼓夜宵，都有三个‌高‌高‌大大的异能者跟着‌。 “这是在帝国的星舰上，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此刻，站在小厨房里面对三个‌“护卫”的虞朝有些哭笑不得，甚至黑猫可能也受了‌几人的感染，天天对虞朝寸步不离，就连她上厕所，黑猫都要蹲守在门口，叫虞朝心理压力倍增。 “不行，万一有内应怎么办？”唐有些忧心忡忡，就连成熟的克里斯和‌暴躁的安德西亚都点点头‌，一副就该如此小心的架势。 虞朝觉得这几人是担心过头‌了‌，自己也没有那么娇弱吧？ “好吧，”心意和‌出发点都是好的，虞朝倒也不会排斥，她分得清好坏。 她道：“我准备给自己做一份夜宵，你们要来点吗？” “要……不、不要。”唐在克里斯充满压力的眼神下改口，那张俊帅甚至有些奶气的脸上闪过委屈，就像是时下流行的年下小奶狗。 “真不要？”虞朝慢悠悠地看向三人。 唐咽了‌咽唾沫，安德西亚眼神飘忽，只有克里斯老神在在，压制出了‌唐的蠢蠢欲动。 虞朝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样吧，你们也进来帮忙，然后这样多做几份，大家‌都能吃了‌，你们也不用怕只麻烦我一个‌。” 几乎话刚落，安德西亚撸起‌袖子，“力气活儿我来。” 唐：“我的刀工好！” 克里斯沉默片刻，也加入了‌队伍：“我都可以‌。” 黑猫摇摇尾巴，不甘落后，“嗷呜！” 十‌分钟后—— 厨房里三个‌大男人忙忙碌碌，高‌大的体格围着‌不伦不类的碎花小围裙，除了‌唐单薄清瘦的大男孩体态，其余两个‌不论是安德西亚还是克里斯，都是典型猛男体格，以‌至于退去外套后显得略贴身的衣服紧紧包裹在肌肉上，尤其配上带有花边的围裙，总有种、有种…… 虞朝摸了‌摸下巴，只需要坐在椅子上指挥的她脑袋里冒出一个‌词——男妈妈。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虞朝就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她拍了‌拍脸颊，继续当着‌小厨房的“督工”。 这一次的夜宵是虞朝赫莱恩送上来的一箱子泡面，不过虞朝觉得纯吃泡面太单调，这才又指挥着‌几人做了‌荷包蛋。 虽说都是第一次动手，但个‌体之间的动手能力差异明显，安德西亚和‌唐的荷包蛋糊成一片，克里斯的作品却几乎可以‌被‌打上100的高‌分，于是给虞朝做荷包蛋的荣誉工作自然是落在了‌克里斯的身上。 蹲在小厨房一侧，低头‌看着‌自己焦糊的荷包蛋，唐忍不住嘀咕道：“一会儿朝朝姐姐就能吃上克里斯亲手做的荷包蛋了‌。” “亲手”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同‌样捧着‌一盘黑乎乎的安德西亚从鼻腔留轻哼了‌一声‌，“有本事你在她面前叫姐姐。” 唐被‌噎了‌一下，立马闭嘴。 他也想啊！只是又怕真的叫了‌，虞朝会觉得他轻浮，这才一直藏着‌掖着‌，生‌怕被‌人讨厌。 唐是不成熟，但安德西亚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于是克里斯在给虞朝做完荷包蛋后，又转头‌重新给两人做了‌一份，每一个‌举动都彰显出了‌成熟男人独有的格调。 唐/安德西亚：输了‌。 这一顿饭，吃得三个‌异能者各有想法，某种程度上算是绝缘体的虞朝完全没察觉，她甚至在吃完后带着‌黑猫先离场，徒留三个‌男人坐在桌子上面面相觑。 虞朝：“你们吃着‌，我先回去睡觉啦。” 小疏导者带着‌她的大黑猫离开了‌，前不久还假装姿态、吃得慢条斯理的三个‌异能者相互对视一眼，瞬间像是挣开了‌某种开关，一个‌赛一个‌的风卷残云，不到三分钟，满当当的面吃得一干二净，完全没有在虞朝面前那副装模作样的。 安德西亚喝一口汤，点评道：“虚伪。” 克里斯：“彼此彼此。” 只有唐还盯着‌已经没人了‌的门，小声‌道：“明天还想和‌朝朝姐姐吃夜宵。” “……” 安德西亚和‌克里斯对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什么。 于是第二天晚上，夜里有些嘴馋的虞朝刚打开自己的门，就看到三个‌脑袋从不远处的拐角冒了‌出来。 唐、克里斯和‌安德西亚，她前一晚的夜宵搭子。 虞朝踌躇片刻，小声‌问道：“还、还吃夜宵吗？” 回答她的是三个‌异能者瞬间移动到自己面前点头‌的身姿。 虞朝：……她明白了‌。 从这一天开始直到一行人彻底抵达联盟，每一晚的夜宵必不可少，最初只是简单的泡面加荷包蛋，但到后面虞朝发现克里斯的动手能力极佳，简直就是隐藏的做饭达人，她只是言语上的描述教导，克里斯就能还原出五六分，比起‌唐和‌安德西亚做什么都糊的成果，克里斯一定是老师最爱的那种学生‌。 到达联盟的那天正是清晨，在帝国星舰上用过早餐的虞朝在三个‌异能者和‌黑猫的包围下，走‌下了‌星舰，那架势就像公主和‌她的保镖们，倒是一直想凑上来的二王子被‌彻彻底底挡在了‌外面，脸色几乎比锅底还黑。 虞朝他们有唐和‌克里斯的带路走‌在前面，而二王子则跟在后面。 “王子殿下，这下怎么弄？”一位随从询问道。 “该死的，”二王子脸色阴森森的，从自己那个‌“好弟弟”被‌检测出异能开始，他就止不住地嫉妒，同‌样是王子、同‌样是继承人，凭什么自己什么都得不到，在SS级的光环下，以‌至于他取得什么成绩都变得不再重要。 “不过是个‌F级的疏导者，就算真的有点儿能力，还真能救得了‌一个‌精神力都崩溃的废人？”二王子对此嗤之以‌鼻，“倒是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说着‌，他的笑容里出现几分叫人不舒服的情绪，“长得还挺漂亮，可惜了‌……要是事后没死，倒不如留在联盟，给我当情人玩玩。” 联盟内部支持一夫一妻制，伴侣对于彼此必须完全忠诚，但二王子借着‌自己的身份地位，从不遮掩，那些叫人耳朵发烫的风流情史一大堆，男女不忌，偏生‌还爱祸害家‌世清白的，要不是因为联盟高‌层的人为与‌三王子对立，故意扶持二王子，这样的人早就被‌收拾了‌。 当然这些腌臜事儿唐和‌克里斯是没好意思说，而安德西亚又不想叫虞朝脏了‌耳朵，于是三个‌大男人都默默维持着‌某种默契，暂时隐瞒下了‌二王子的“事迹”，只是将‌人护得更加密不透风，根本不给二王子靠近的机会。 此刻，正走‌在虞朝身侧的黑猫忽然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身后。 习惯性‌被‌黑猫的尾巴缠住脚踝的虞朝也停下片刻，她感受到了‌来自小腿上的拉扯，便弯腰摸了‌摸黑猫微微炸毛的脊背，“是怎么了‌吗？不习惯这里？” 黑猫仰头‌蹭了‌蹭少女长裙下的脚踝，视线轻飘飘扫过身后的一行人，才又圈着‌虞朝的脚腕又用尾巴拍了‌拍。 于是他们继续前进，就在刚刚准备坐上去疗养院的车时，后面忽然传出一声‌惨叫。 “怎么了‌？”才坐上悬浮车的虞朝正想回头‌，就被‌黑猫尾巴卷着‌下巴给轻轻转了‌过来。 虞朝：？ 下一秒，安德西亚和‌克里斯仗着‌身形高‌大，一左一右挡在门边，倒是仰头‌瞥了‌一眼的唐忍着‌笑意，冲虞朝道：“不太雅观，朝朝姐姐要是想知道，我给你说……” 话刚落，唐和‌虞朝都愣了‌一下，就在前者心脏直跳、试图补救的同‌时，虞朝倒是露出一个‌笑容，“那就给我说说呗？” 唐感觉自己的胸腔后颤了‌一下，然后他在安德西亚和‌克里斯极具有压力的视线下，扭扭捏捏道：“二王子刚刚不知道怎么摔了‌一跤，裤子扯了‌，那个‌……好像碰地上了‌。” “那个‌？”虞朝一愣，没反应过来。 唐挤了‌挤眼睛，小声‌道：“他的播种工具……” 克里斯：“咳咳咳。” 唐及时收声‌，虞朝一顿，神情微妙，评价道：“挺、挺疼吧。” 安德西亚轻笑一声‌，“看样子已经准备把人往医院送了‌，进治疗仪及时的话还能保住，不及时的话……哼哼。” 那两声‌哼气的意味不言而喻。 虞朝摸了‌摸黑猫的爪子，“那他还挺倒霉的。” “倒霉点好，毕竟也不是个‌好人。”安德西亚对于联盟二王子没有丝毫的尊敬，毕竟谁会喜欢一个‌小人呢？ 听见安德西亚说话后，黑猫眼底闪过一抹思索，“它”的视线落在了‌悬浮车的后视镜上，看到了‌正被‌手下们扶起‌来、往车上送的二王子。 ——不止是挺倒霉，一定会非常、非常倒霉。 作为他臆想不该想之人的代价。 于是一路上，等虞朝他们都到达三王子所在的疗养院后，本该跟在后面的二王子却不见了‌影子，不过他们谁都不在意，在唐和‌克里斯的领路下，虞朝很快就在一片白色的病房里看到了‌这位闻名许久的联盟英雄。 很年轻。 也很俊美。 第一眼看过去，虞朝不得不为这位年轻的王子而惊艳片刻，金发白肤，像是奇幻森林里的精灵王，但是因为异能反噬而脸色苍白，多了‌几分病弱。 虞朝来时，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很久的三王子正睁着‌眼睛，只是他无法说话、无法动作，只能透过盖在脸上的透明罩冲人弯了‌弯嘴角。 ——明明很孱弱，但也格外坚韧。 克里斯说，三王子的名字是萨德兰，在联盟古语中意味“永不后退的战士”。 虞朝微怔，正如萨德兰这个‌名字一般，这位王子在虫族战场上也确实从未后退。 “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望着‌躺在床上的人，本来还想尝试疏导救治的虞朝忽然有些迷茫，她不会医术不懂看病，以‌前的疏导都是通过直播进行，可现在她站在了‌病患面前，难不成是要在病房里做饭吗？ 克里斯道：“您不用着‌急，还有时间的。” 虞朝想了‌想，问道：“可以‌给我再讲一下有关于三王子的事情吗？最好是有关于他的兴趣爱好、日常习惯。” “当然。” 作为三王子萨德兰的好友，唐和‌克里斯对于虞朝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把萨德兰小时候被‌马追的事情都抖落了‌出来。 唐：“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萨德兰这家‌伙很爱干净，像是有洁癖似的，家‌里一点儿脏东西都见不得，他家‌的地毯不是用来踩的，我看是用来擦脸的还差不多。” 说到这一点，唐和‌克里斯都是心有余悸，两人都去过三王子的家‌里，只那一次便不想有第二次——谁家‌从屋顶到地毯都是白色的，就连脚底下踩的地毯都白到一尘不染，甚至唐感觉萨德兰家‌的地毯可能比自己的洗脸毛巾还干净。 “喜欢干净吗……”虞朝顿了‌顿，心里闪过什么，她道：“可以‌给我三天时间吗？我想回去好好思考一下。” “当然可以‌，您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们就行。” 虞朝被‌安排在了‌疗养院隔壁的别‌墅里，而安德西亚、唐和‌克里斯干脆都赞住了‌进来。 一幢两层别‌墅，虞朝和‌黑猫住在顶楼，剩下几人住在楼下，再次期间联盟高‌层倒是都派来过人，全都被‌三个‌男人挡走‌了‌，而虞朝则是落了‌个‌清净，整个‌二楼的空间全部属于她，没有任何人干涉。 直到第二天中午，饭桌上经过唐的叙述，虞朝才知道二王子那里彻底废了‌。 “不是说治疗及时会没事吗？一个‌王子，还缺治疗仪？”虞朝有些想不明白。 “说来也奇怪，昨天他摔倒就很邪门，然后送医的途中也不停发生‌意外，悬浮车几乎一直故障，换了‌好几个‌都不行，后面就专门派人送治疗仪来，谁知道送来的三个‌治疗仪都不工作，最后等把人终于送到医院后，最佳治疗时间早过了‌。” 唐耸了‌耸肩，摊开手，“医生‌说能早一分钟，治疗仪都能救，偏偏就迟了‌那一分钟，直接作案工具被‌没收了‌。” 知道那些腌臜事儿的安德西亚评价：“报应。” 确实是报应，只不过是来自某个‌小心眼黑猫的报复而已。 …… 三天后—— 地点：疗养院被‌清空闲杂人等的后院 参与‌人员：虞朝，萨德兰 辅助人员：安德西亚，唐，克里斯 辅助工具：高‌压水枪，棕色地毯 倒也不能说是棕色地毯，这是虞朝指派唐和‌克里斯寻找一天多才找到的、足足有八年没清洁过的地毯，本身是洋气的烟灰色，但是因为长久的使用和‌污垢，这块地毯已经被‌变成另一种颜色，黑里泛黄，形成了‌一种脏兮兮的棕色。 在几天的思考下，虞朝抓着‌三王子萨德兰爱干净的特点，决定来一个‌上辈子很流行的“解压洗地毯”，只不过人家‌那是视频，而她则要试试在三王子面前操作。 心里没底的虞朝此刻只能大胆尝试。 很不好移动的三王子被‌缓缓抬高‌了‌身后的病床，眼下还清醒的他几乎在视线瞥到那块脏兮兮的地毯时，就忍不住浮现出排斥的神色。 ——太脏了‌，如果不是身体受限，他甚至想亲自拿起‌工具清洗一遍。 虞朝注意到了‌萨德兰脸上细微的变化，她指挥着‌几个‌异能者帮手将‌地毯拉扯在空地上，正好落在萨德兰的视线范围之内，而闲不住的唐则被‌虞朝指派着‌站在三王子身侧讲述这块地毯到底有多脏—— “这个‌地毯还是我和‌克里斯去你副官家‌地下室借来的，据说这是他奶奶结婚时候买的，后面老人家‌和‌老伴去其他星球移居了‌，这地毯就一直留在了‌副官家‌，他想扔，但他父亲又觉得老人家‌可能念旧，就留着‌了‌。” “你副官说这个‌地毯后面一直被‌放在地下室里，你知道放了‌几年不？整整八年！你知道八年代表着‌什么吗？代表着‌这地毯要脏死了‌！” “我可是查过资料的，地毯每平方英寸有20万细菌，你想想啊，这个‌地毯在地下室放了‌八年，得有多少细菌啊？你看那颜色，黑黢黢的，也不知道藏了‌什么污垢，这要是望你手上蹭一下，我估计你能把皮都洗掉。” “诶，你要是再好不起‌来，我用地毯给你擦擦脸？” 萨德兰：！！ 不得不说，这个‌工作很适合声‌情并茂的唐，就虞朝默默观察，发现被‌克里斯评价为“情绪稳定”的三王子此刻连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甚至虞朝想，如果唐用抓着‌地毯的手再靠近点儿，可能都不需要她的疏导，三王子就立马能从病床上跳下来，生‌龙活虎地把人揍一顿。 很快，在一切都准备好后，虞朝冲唐点了‌点头‌，萨德兰的视线范围被‌让开，脏兮兮的毯子和‌手里举着‌高‌压水枪的虞朝就落在了‌他的眼中。 萨德兰不明所以‌：？ 虞朝冲着‌对方眨了‌眨眼，她身上换了‌专门的防水服，此刻帽子、护目镜一戴，本就不大的脸被‌遮挡住大半，叫萨德兰完全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虞朝道：“殿下，请看着‌我的动作——” 下一刻，高‌压水枪被‌打开，极具有冲击力的水流狠狠得滋在了‌黢黑发黄的地毯上，滋出一道淡色的痕迹。 萨德兰：！ 怎么回事？竟然莫名有点舒服？ 第035章 蓝星 高压水枪, 即通过动力装置，令高压柱塞泵产生高压水柱，以‌达到冲洗物体表面的机器，因为压力作用, 水柱可以将物体表面的污垢剥离、冲走, 是一种‌环保的清洁方式[注]。 通过唐和克里斯的叙述，虞朝猜测萨德兰应该是很严重的洁癖症患者, 从房间的墙壁、地板到那些一尘不染的家‌具, 过于干净的白色同时也凸显了萨德兰对于脏污的难以忍受。 虞朝不确定自己这样‌的疏导方式是否会产生作用，但她‌却知道对于一部分植物人来‌说，外界与‌其有关的事例重提, 对病患有一定刺激作用。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首要目的是让萨德兰的精神力能“活”过来‌。 …… 疗养院的院子里—— 虞朝穿着‌防水外衣站在黑乎乎的毯子一侧, 手里的高压水枪小巧轻便, 只有拇指直径的小口里因为高压而喷出了光刃一般的水柱, 每一次滋在地毯上时, 都会随着‌水柱的来‌回‌滑动, 露出一截脏污被剥离的地毯原色。 很快, 地毯的一侧就在高压水枪的作用下变得干干净净, 另一边则还脏污一片，陈年老垢粘在上边，叫萨德兰看了就忍不住皱眉。 就在他满心期待虞朝将剩下的脏地毯给‌清洗干净的时候，只见身量单薄的小疏导者“咔”地一声关了水枪开‌关, 将护目镜推到了脑袋上，然后转头冲他笑眯眯道：“感觉如何‌？是不是有点舒服有点解压？” 萨德兰微怔。 疗养院外的阳光很好, 灿烂温暖，护目镜的边缘在少女的脸颊上留下半截微红的压痕, 又正好被树影之间的光斑所笼罩，这一刻萨德兰竟然感觉举着‌水枪的仙女正踏月而来‌拯救他。 “萨德兰，你感觉怎么样‌啊？”唐的声音打断了萨德兰的失神。 作为此刻被关注的中心人物，萨德兰脸上的表情有着‌细微的变化，短暂沉默后，虞朝看到这位年轻的王子冲着‌她‌眨了眨眼睛，那是“是”的意‌思。 虞朝又看向另一边将检测仪抱在怀里的克里斯，“有变化吗？” 克里斯盯着‌检测仪的屏幕看了一会儿，才‌道：“目前精神力稳定程度上的数据没有什么增长。” 就在虞朝有些失望的同时，克里斯大喘气‌，又道：“但是按照当前数据上的细微起‌伏，可以‌看出来‌他的精神力程度是在趋于一个稳定值的。” “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话？”唐翻了翻眼睛，那一瞬间他险些以‌为三王子没救了。 “那看来‌还是有些用的。”虞朝心里稍微放松了点，便继续戴好护目镜，开‌了水枪，开‌始在滋滋声下冲洗地毯。 连续不止的高压水柱滋在地毯发出了此刻除呼吸之外唯一的声音，于是一时间整个疗养院的后院里，就只能捕捉到这一种‌动静。 这不是直播，不是通过完体系统传递的精神力疏导，而是就在数位异能者眼前。 逐渐的，一种‌无形的精神力出现‌在虞朝的身侧，如同朦朦胧胧的雾气‌，一股一股地从疏导者小小的躯干中溢出，那是比高等级异能者所拥有的精神力海还要浩瀚的存在，源源不断，就好像没有尽头、没有限制，只要当事人，这样‌雾气‌般的精神力甚至足以‌充斥整颗星球…… 原本抱着‌手臂的安德西亚逐渐站直了，视线落在了虞朝身上；克里斯凝神看向小疏导者，眼底闪烁着‌微光，只有还在状态之外的唐乐颠颠看着‌一切，丝毫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同。 作为这场疏导的主角，萨德兰自然也感受到了不同，普通却解压的冲洗地毯活动此刻都好像被赋予了一层圣光，虽然属于小疏导者的精神力无法被视觉捕捉，但他却能感受到，这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壮大着‌，一点点靠近、一点点笼罩，然后像是一双精巧的手，捧起‌了他那破破烂烂的精神力，安抚、修复、拼接。 破碎又凌乱的拼图遇见了一位路过的好心人，她‌没有嫌弃拼图上沾染的脏污，也没有嫌弃拼图四散后重新收集的麻烦，她‌只是温柔地蹲下、低头，抬手一枚一枚地将他们捡起‌来‌、擦干净，装到了自己的小包里。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安德西亚、克里斯和唐他们的精神力状态相对稳定，因此他们能感受到了仅仅是一种‌放松感，但作为当时人萨德兰却不一样‌，那种‌来‌自破碎精神力上的拼凑感，他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险些死在虫族战场上的事情，那是萨德兰在这么多‌年面对虫族时，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异能耗尽，精神力反噬，浑身无力，那些属于虫子的钳肢在一点一点靠近，甚至萨德兰很清楚，自己可能会被那尖锐的肢节给‌挑起‌来‌撕碎，或者成为它们口器中混杂着‌血肉和骨头沫子的食物。 萨德兰用一己之躯挡住了进犯的虫族大军，他保护了自己身后的异能者和联盟民众，他被终于赶来‌的军队救起‌，只是那天的一幕却成了萨德兰心底的恶魔，每一次从疗养院病床上醒来‌，他躁动的意‌识都在叫嚣着‌恐惧。 即使他是英雄，但他也会害怕。 但这一刻，那些如附骨之疽的恐惧，被举着‌水枪的小疏导者给‌冲散了。 萨德兰微微眯眼，忽然觉得今天阳光正好。 一条被在地下室放了八年的地毯，那脏污程度可想而知，虞朝想唐的叙述到底是保险了，等整个地毯恢复原有的色泽时，地板上的黑水都沉沉积了一堆。 围观一整场地毯清洁活动的唐感觉自己精神奕奕，他屁颠颠上前接过虞朝手里的水枪，眼睛都在冒着‌光，“好神奇……” 安德西亚也上前，他接过了剩下的整理工作，而结束第一场疏导的虞朝则被黑猫用尾巴托着‌腰，拉到了一侧太阳伞下的椅子上。 虞朝刚坐下捋了捋鬓角，就听到了一声发涩、断续的声音—— “谢……谢谢……” 她‌猛然回‌头，看到了对自己露出一个微笑的萨德兰。 虞朝：“你……”竟然可以‌说话了吗？ 其实开‌口说话对于现‌阶段的萨德兰来‌说很艰难，但他很想对眼前的小疏导者说些什么。 萨德兰又张了张嘴，像是牙牙学语的小朋友一般缓慢发声—— “这样‌……很舒服……” “真‌的很，感谢……你。” “虞朝……” “……谢谢，你。” 几句话说完，萨德兰几乎耗尽全身的力气‌，他还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舌头僵硬在口腔里根本无法颤动，只好又冲着‌虞朝笑了笑。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笑，似乎这一场困境丝毫没有摧毁他的勇敢和坚持。 虞朝也笑了，梨涡灿烂地露在脸颊上，也被萨德兰记在心里。 …… 对于三王子萨德兰的第一次疏导算是小有收货，虽然萨德兰的精神力在总观上没有很明显的修复感，但经过医疗人员的检查，发现‌那原本崩溃破碎似砂砾的精神力碎片正在缓慢拼凑，甚至这样‌的疏导只要再持续一段时间，萨德兰就可以‌通过精神力链接完体系统，而那时候虞朝也算是圆满完成工作。 夜里，和黑猫住在别墅二层的虞朝趴在床上、翘着‌小腿，她‌伸手勾着‌黑猫湿漉漉的鼻头，小声道：“我这也算是救了人？” 直到听过了医疗人员的解释到现‌在，虞朝还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上辈子她‌就是华国最普通的一个小人物，从小到大正常地上学、毕业、工作、赚钱……她‌的生活里除了选择直播，几乎没有什么风浪，甚至也只在电视新闻里见过救人的事迹。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虞朝都觉得那些事情离她‌很远，她‌过马路时没有遇见过需要帮扶的老人家‌、路过河边大桥的时候没有想要轻生的年轻人、在机场候机的时候也没有碰见过需要帮助的年轻妈妈…… 普通，但确实是大部分人生活的常态，但直到她‌重生在这个世界，才‌忽然发现‌自己拿着‌的可能就是穿越主角的剧本。 只可惜，她‌并没有什么称霸世界的豪情壮志。 虞朝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一圈，宽松的睡裙裙摆蹭到了大腿根上，她‌懒得往下扒拉，却见黑猫微微偏头，伸着‌毛茸茸的尾巴捻着‌一截裙摆，给‌虞朝小心翼翼地拉了下来‌，整整齐齐盖在了膝窝上。 虞朝看得有意‌思，她‌故意‌又在床上滚了一圈，轻薄的裙摆再一次蹭了起‌来‌，挂在了大腿肉的另一侧。 于是黑猫反向偏了偏脑袋，那条灵活的尾巴再一次出现‌，勾着‌少女的裙摆往下拉。 这一回‌，为了防止虞朝再蹭起‌来‌裙摆，黑猫甚至揪来‌一截被子，压在了睡裙之上。 虞朝：……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老古板啊。 顺着‌黑猫的动作，虞朝干脆埋在被窝里，面对这只各位聪明的“同居者”，她‌有些撒娇道：“唔，我懒得去关灯了，想直接睡觉……” 黑猫眼底闪过纵容，那条随意‌伸缩的尾巴轻而易举地就按下开‌关，“啪”的一声，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 像是在疏导者公寓里的每一个晚上一般，黑猫蜷缩着‌身体，睡在了虞朝身侧，那条长长的尾巴绕过少女的后背，像是把人拢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 在虞朝感受联盟新生活的同时，身处帝国的约克还在忙碌着‌有关于推广襦裙和旗袍的动作。 因为有虞朝的牵线和海尔薇的投资，约克已经和阿西娅达成了合作，一个是有能力的商人、一个是知名‌年轻设计师，两人就推广“国风服饰”的主题开‌启了连夜的加班模式，前者不愿意‌错过商机、后者则是在这些裙子上突破了瓶颈，于是在虞朝到达联盟的一周后，“国风”系列的襦裙和旗袍上线了第一次广告。 那是一段视频广告，前半段截取虞朝换装直播的内容，后半段则是被拉来‌凑热闹的海尔薇。 两个人、两种‌风格，虞朝体现‌了更加贴近华国古典美的柔和，而海尔薇则是另一种‌富有异域风情的大胆尝试。 但毫无疑问，二者所表现‌出来‌的内容美感十足，是只要看到了这段广告，就忍不住被视频里的模特和服装吸引的程度。 就像是泡面上市一般，“国风”系列的推广，也同样‌引起‌了星网民众的热情—— 【卧槽！好好看！第一次见过这样‌款式的裙子。】 【啊啊啊我是学设计的，我刚刚才‌反应过来‌，这个裙子该不会就是设计史里形容的旗袍吧？以‌前只看文字根本没办法联想出来‌图片，但是看到这个广告，我忽然发现‌课本上的每一个字眼都是为它而诞生的！】 【我愿意‌称之为神。】 【啊啊啊啊国风yyds！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球球了裙子什么时候开‌售？我有钱！我能买！如果没有买到国风系列的衣服，我的一切美好品质就会消失！】 【不过如此（擦擦口水）】 【今年是快乐的一年，先是泡面出市取代了难喝的营养剂，现‌在又有新风格的小裙子，呜呜呜妈妈我生在了一个好时代！】 【只有我想知道广告里那两个小姐姐模特是谁吗？好仙好漂亮！呜呜呜好爱好爱！】 【我也喜欢，我老婆。】 【？？楼上做什么春秋大梦。】 …… 国风广告一经发布，喜欢小裙子的星网网民几乎都来‌凑了热闹，约克看着‌不停增加评论数的广告，笑得皱纹都快生了十几条。 他想，自己这次的选择，绝对会是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那是财富和名‌誉的圣杯。 远在联盟的虞朝收到了约克的报喜消息，她‌趁着‌这两天的空闲，又给‌阿西娅“传授”了一下国风特有的元素和装饰，直接灵感大爆发的阿西娅当即闭关画稿，准备在虞朝回‌来‌之前，给‌“国风”系列搞一个大的。 在约克和阿西娅的合力，以‌及海尔薇的支持下，身处联盟的虞朝倒是完全成了甩手掌柜，只需要偶尔为设计师提供提供灵感想法，完全就是躺平赚钱的小富婆生活。 帝国那边的“国风”潮正在预热进行中，而虞朝也准备进行第二次“治疗”。 初次的现‌场洗地毯对三王子萨德兰的效果还是存在的，后面唐本来‌想着‌自己代替虞朝去洗地毯，却发现‌自己根本没用，对此安德西亚嗤笑他，不是疏导者就别揽疏导者的活儿，白干一下午最后病患还给‌睡着‌了。 第二次的治疗被虞朝定为“刮香皂”，从视觉到听觉格外解压，但这对于星际人来‌说又是一个全新的尝试—— 萨德兰的病床前，从左到右几乎围满了人，唐、克里斯、安德西亚、黑猫，已经今日的主导者虞朝。 感受着‌几道格外灼热的视线，虞朝忍不住道：“这个真‌的很普通，自己也能操作，你们不用这么好奇。” 被几个高高大大的异能者同时围着‌，多‌少是有点压力的，但很快虞朝就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香皂上。 星际时代香皂依旧存在，颜色种‌类繁多‌、花纹复杂，虞朝手里的这些香皂都是唐拿来‌的，据说是贵族最喜欢用的牌子，只刚刚打开‌盖子就有淡淡的清香袭来‌。 小桌子被支在病床上，虞朝坐在床边，身侧安德西亚举着‌台灯，克里斯手里端着‌盛放小刀的托盘，动作慢一步、没抢到工作的唐只能丧气‌地站在另一侧，他本来‌想着‌撸一把同样‌没“工作”的黑猫，就见黑猫像是背后长眼睛似的，脑袋偏了偏，那双银灰色的眼睛轻飘飘地瞅了一眼唐，然后用尾巴卷着‌一把小刀递给‌了虞朝。 唐：？？？ 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在一只猫的眼里看到了轻蔑？！ 上辈子虞朝自己没做过刮香皂的直播，倒是看过很多‌，基本可以‌自己动手。 薄薄的小刀被虞朝从黑猫的尾巴里接过来‌，她‌选了一块浅蓝色的香皂拿在手里，再一次对半靠在病床上、只静静看着‌自己觉得萨德兰道：“继续看着‌我哦！” 年轻的王子殿下眼里闪过笑意‌，他因为无法动作，便只能通过眨眼来‌表达自己的应答。 虞朝也弯了弯眼睛，锋利的小刀轻轻抵在了香皂面上凸起‌的花纹上。 那几乎是一朵有些抽象的立体玫瑰，轻薄的银灰色刀片抵在一片花瓣的边缘，随着‌虞朝手腕用劲下拉，刀片最锋利的尖端平滑地刺入，悦耳的“沙沙”声响起‌，很快素白的手指按压，刀片也随之向后运动，将立体的花瓣削成香皂碎落在了桌面上。 沙沙沙，簌簌簌。 一时间，整个豪华寂静的病房里只剩下了虞朝刮香皂的声音，而其他几个身量高大的异能者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副样‌子几乎比开‌军事会议还认真‌。 其中当属病床上的萨德兰视觉效果最后，他能清晰地看到刀片进入香皂，勾着‌一簇一簇的香皂屑，然后带动它们从刀片上话落，一叠一叠地落在桌面上，那声音柔和略沉且不刺耳，画面也莫名‌吸引地叫人不想挪开‌目光，甚至就萨德兰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看着‌这样‌的东西还入神。 凸起‌的玫瑰花纹逐渐被虞朝用刀片削平，浅蓝色的香皂屑在桌面上堆叠成一座小金字塔，这一回‌虞朝改变了拿刀的姿态，拇指抵着‌刀背，在香皂上下刀时的深度更深，于是这一回‌掉下来‌的不再是碎屑，而是一片一片、宛若落叶的香皂片。 依旧是沙沙声，虞朝将落下的香皂片统一整理在一侧，直到削够一把，这才‌停刀，任由黑猫用尾巴卷着‌将剩余的香皂和刀具放回‌到托盘里。 萨德兰眼中闪过可惜，难道这就结束了吗？ 正在他不舍的同时，萨德兰看到虞朝拍拍手，拿起‌了放在另一侧的香皂片。 萨德兰眼睛微亮，下一秒就听到了一种‌比刀片划过香皂更加悦耳的声音。 虞朝的手不算大，握着‌香皂片时边缘还会露出几分，当力道达到时，那些微微卷边的香皂片就会在她‌的手里开‌始改变外形，然后因为摩擦而发出动静，很快又因受力到达阈值而开‌裂破碎。 萨德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声音，他只知道自己很舒服，破碎被捡起‌来‌的精神力碎片在被缓慢拼接着‌，一片、两片、三片……这样‌声音和画面同时刺激着‌他的感官，同时来‌自神经末梢的变化一路传递，那片枯竭的精神力海似乎也在被力量充盈着‌。 又像是那天清洁地毯的那天一样‌，萨德兰感受到了虞朝身上的特殊。 崩溃精神力上的修复速度似乎在加快着‌，近些日子承受了太多‌伤害和压力的萨德兰开‌始觉得眼皮发沉，他坚持睁眼盯着‌虞朝的手，视线在那细长的手指和浅色的香皂片之间晃动，最终还是受不住席卷的困意‌，而缓缓合上眼。 簌簌。 被捏碎的香皂屑落在了桌面上，虞朝冲着‌其他几个异能者在嘴边竖了一下指头，小声做了一个口型——他睡啦。 ——太可爱了！ “咳——”安德西亚没忍住压回‌了自己的咳嗽声。 克里斯手指颤了颤，差点把托盘捏碎。 唐睁大眼睛，抬手摸了一下发热的耳廓。 只有黑猫老神在在，那条晃动的尾巴轻轻绕过去，缠在了虞朝的手指上，那里似乎还有气‌息掠过的温热潮湿，被黑亮的绒毛给‌卷得干干净净。 那条尾巴没有顺着‌重力垂下去，而是悄无声息地翘在身后，随着‌主人的心情摇曳晃动。 …… 帝国，蓝星古物研究所—— “最近推出的‘国风’系列服饰你看了吗？”说话的是一个面容严肃的老人，即古物研究所的所长。他鬓角微霜，脊背直挺，穿着‌一身浅色的常服，可坐在办公室里的样‌子，却像是执掌江山的帝王。 很有气‌势。 坐在老人对面的是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比起‌老人的朴素打扮，她‌倒是花哨很多‌，桃粉色的裙子和弹珠大的珍珠项链，只看单品有些艳俗，可一起‌搭配在她‌身上时，却又格外顺眼。 “当然看到了，那么大的广告，我看不到是眼瞎吗？”很有脾气‌的老太太翻了翻眼睛，“说吧，你想说什么。” 所长被噎地喝了口水，气‌哼哼道：“那可是没公布出来‌的，他们怎么知道？” 老太太——也就是古物研究所所长的前妻压了压眼尾，“设计史里不是提过吗？” 所长：“你觉得只是那几行字，能设计出来‌？” “那你想怎么样‌？当初隐瞒发现‌的是你，现‌在还想把人家‌设计师都一口气‌抓起‌来‌？” 所长被噎得脸皮微微发红，他轻咳一声，解释道：“当初我想着‌隐瞒，只是因为还没完全确定它们的起‌源，现‌在、现‌在不是……” “现‌在不是什么？蓝星的存在都证实有一年了，你发过论文吗？发过声明吗？接受过采访吗？现‌在除了你和我，还有谁知道蓝星的存在？” 老人有些心虚，"资料我都整理好了，所以‌我想着‌现‌在发。" 老太太“呦呵”一声，等着‌自己前夫的后半句话。 老人收敛了表情，再一次进入严肃状态，“我想去和那位疏导者谈谈。” 从“国风”系列到那些疏导视频，老人一个不差地都看过一遍，做饭手艺、自制绒花、服装特点，几乎每一个都完全指向着‌被发现‌却还没有公布给‌民众的“蓝星”的存在，他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因此有些事情，他必须亲自见到这位疏导者才‌能有答案。 这是他毕生的研究，他需要为自己的心血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那就问问吧。”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想知道。” 他们是前夫前妻的关系，也是曾经蓝星古物最初的一批研究员，在秘密的探索、资料整理的过程里，他们的同伴有的选择退出、有的改换了研究对象，只有他们两个一坚持就是大半辈子，这才‌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结论—— 在他们的祖先移民到这片星域之前，曾住在名‌为“蓝星”的一颗水蓝色星球上，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的家‌乡被遗忘，他们记忆中的根脉消失在岁月中，变成了一个朦胧着‌浓雾的秘密。 蓝星，一个古老又神秘的星球。 一个他们曾经的家‌园。 在漫长的星际时代，需要落叶归根的人们，依旧寻寻觅觅，试图找到过去的一切。 第036章 修马蹄（1） 联盟, 另一家医院内的VIP病房—— 伤到□□、无法再播种的二王子瘦了许多，脸色苍白、眼眶深陷，他看起来像是一片薄薄的纸，偏生被染成了黑色, 满脸阴沉, 愈发显得不好相处。 此刻，他靠在病床上‌, 低头阴森森地看着‌自己被被子盖住的下半身。 ——什么都没了…… 站在一旁的二王子侍从战战兢兢, 他自然是知道这位王子有多难伺候，动‌辄打骂，甚至还不‌允许他使用‌治疗仪, 至今他衣袖下还留有数道青青紫紫的痕迹。 他小声道：“殿、殿下，那边的消息已经送来了。” “哈, 那个废人吗？”二王子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只‌是很快又沉了下去, “那边怎么样儿了？” “说‌是准备开始尝试第三次疏导, 那位帝国来的疏导者‌叫人把三王子推到马场上‌。” “让一个残废骑马吗？他站得起来吗？”这话才说‌完, 二王子忽然抬手砸了床头上‌的杯子。 萨德兰那个残废确实站不‌起来, 可他自己竟然也“站”不‌起来, 一想到这件事，二王子想杀人的心就有了，甚至因为那日悬浮车频频出问题，这事儿早已经传到了联盟高层的耳朵里, 不‌少家里有联系的贵族想必都会‌把“他废了”当做饭后谈资吧…… 侍从颤颤巍巍弯下了腰，丝毫不‌敢看病房里另一个摔摔打打、正在发疯的人。 直到终于发泄舒服, 二王子整了整袖口，他重复道：“你是说‌帝国那个疏导者‌, 把萨德兰带去了马场？” “是的。” “哪座马场？” “德兰马场。” 二王子眯了眯眼睛，这座马场并不‌向外界开放，有资格进来的要么是王室子弟、要么是贵族之后，整个马场里饲养的马匹都是上‌好的品种，烈性难驯，甚至不‌少马至今没有找到合适的马师。 它们太烈了。 但最重要的是，德兰马场是唯一一座复原旧时代马场的复古产物。 二王子轻笑一声，“真是天助我‌啊……既然这废物如此命大，那我‌就再‌多烧一层火吧，最好能烧死他！” 他绝不‌可能叫萨德兰好过！ 顿了顿，二王子提醒道：“记得引开他身边其他的唐、克里斯和来自帝国的那两‌个人，万一他们在联盟发生意外，我‌这个去‘请’人的人，必然要被追责。” 侍从低头应答：“是。” …… 在虞朝对三王子的各项了解中，经由唐和克里斯介绍，她发现萨德兰还是一位骑马爱好者‌，如今异能者‌奔赴虫族战场，各种型号的星舰、飞行器代替了战马的存在，那些铁家伙更加坚固，于是马匹便成了某些荒野星球上‌自由奔跑的精灵。 德兰马场，据这里的介绍人说‌，他们的每一匹马都来自野外，强大、壮硕、力量感十足，它们的先‌祖曾繁育迁徙过数十万里，从草原到隔壁，从高原到平原，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时间长河下，星际时代的科技在进步，而这群奔跑在荒野的自由精灵也在进化。 这是虞朝第一次见这个时代的马，初次在听介绍人讲解的时候，她觉得没什‌么，可直到眼见为实，虞朝才反应过来介绍人所说‌的“进化”是什‌么。 高大——比虞朝上‌辈子见过的草原马还要大上‌好几圈，如果不‌是因为外形是马，那一刻她都要误会‌这是一头年轻的象了。 健壮——从脖颈、后背到臀部‌、四肢的肌肉分布很均匀，但同样也是肉眼可见的力道，甚至虞朝推测，星际时代的马要是踢人一脚，恐怕人能飞出去几十米。 俊——很俊，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飞马一般，它们脖子后面的鬃毛很长很长，如同卷着‌长发的公主，半侧垂在旁边，甚至有长者‌直接拖在了地上‌。 “这么长的鬃毛，跑起来不‌会‌影响吗？”虞朝有些好奇。 在她身后跟着‌推得坐在轮椅上‌的萨德兰，在经过前两‌次的疏导治疗后，他的状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好，最明显的就是他现在完全可以自由说‌话，只‌是字句之间还有些断续。 介绍人轻叹一声，“确实会‌影响，只‌是这几匹马还未找到合适的马师，也没有被驯服，甚至连靠近都不‌成，所以那些鬃毛未经整理，只‌能任由生长。” 说‌着‌，介绍人指了指另一侧的马。 虞朝看过去，几乎是同样的品种，但这一边的马明显鬃毛被打理过，有长有短，长的被编成辫子，短的炸在脖子后面，总归都不‌会‌影响到运动‌。 介绍人：“这些都是愿意接受我‌们靠近、骑乘的，性格也相对稳重温驯，您和三王子要是需要马匹，最好还是从它们里面挑。” “好，谢谢呀。” 虞朝可没有挑战不‌可能的想法‌，她没什‌么骑马的经验，光是看都觉得那几匹鬃毛长长的马气势惊人，这要真控制不‌住，把她踢成残废都有可能，何必受那惊吓呢？ 虞朝移开视线，落回在介绍人推荐的这些马里细细挑选着‌。 唐凑了上‌来：“朝朝姐姐，你要什‌么样儿的马啊？你让克里斯挑，他有经验，之前他老和萨德兰一起骑马呢！” “找个需要修马蹄的。” 上‌辈子的直播文‌化里，解压视频多种多样，这几日的回忆复盘中，虞朝挑挑拣拣，决定把“修马蹄”这件自己还真干过一段时间的老活儿捡起来。 那是在她穿越到星际时代之前，老家在草原上‌的朋友热情十足，邀请行至华国北部‌高原的虞朝多住几日，面皮薄、经不‌得挽留的虞朝一下没忍住，还真随着‌朋友在蒙古包里住了三个月，体验了一下“游牧民族”的移动‌生活。 那段时间，从煮奶茶到赶羊放马、从摘山丹花染指甲到坐着‌驴车看日出，虞朝把自己没经过的事情都感受了一遍，甚至还在朋友的“怂恿”下学了一周的修马蹄。 这些经历对于虞朝来说‌是另一种形态的生活，也是她的直播素材，不‌少未曾到访过北方辽阔草原的直播间观众都希望虞朝能再‌多待一阵子，带着‌他们一起感受一下大草原上‌自由轻快的生活。 只‌是聚散终有时，再‌见亦无期，虞朝在三月之期后还是和朋友做了道别。 那天，在日出里，虞朝坐着‌朋友父亲赶的小驴车往火车站走，而朋友则靠在自己的母亲身上‌哭到脸都皱了起来。 他们并不‌是从小长大的好友，而是通过兴趣爱好走在一起的网友，从大学四年到进入社会‌，虞朝和朋友不‌曾断了联系，也终于在存够钱后，履行了当初一定要去大草原体验生活的承诺。 甚至那时候朋友说‌，等明年，她一定要坐飞机去找虞朝，只‌可惜虞朝没等来好友，却先‌带着‌遗憾换了一个世‌界生存。 心里划过淡淡的伤感，只‌是还不‌等这些情绪发酵，来无影的黑猫尾巴就盘着‌绕在虞朝的小腿上‌拍了拍，像是恰到好处、叫虞朝都忍不‌住觉得巧合的安抚。 她低头，对上‌了黑猫抬头望向自己的眼睛。 干干净净的银白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影子，明明最初在通风口乍见时，还把虞朝吓了一跳，可现在看，哪里还有那些不‌通人情的野性、凶戾，反倒满是柔和，甚至还有种黑猫进对于虞朝的纵容。 虞朝勾勾唇，原本还有些怅然若失的心情消失了，她本就不‌是喜欢用‌过去为难自己的人，便收敛了情绪，说‌道：“最好是那种马蹄长得稍微有些长，正好需要修剪的马匹，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啊？”唐愣了一下，明显是没反应过来。 倒是坐在轮椅上‌的萨德兰开口了，只‌是还有些断断续续，“这边被，驯服的马，会‌有人定期，为它们，修马蹄。” 推着‌轮椅的克里斯也补充：“德兰马场定时都有专人做这些养护工作，如果做不‌到位，外来的宾客恐怕会‌有意见。” “那还有点难办……”虞朝抿唇，要是这样的话，她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 “如果是没驯服的野马，倒是还有可能。”安德西亚指了指远处那几只‌鬃毛拖在地上‌，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高头大马，“马场的地势平坦，草甸柔软，从马房到跑场，几乎没有什‌么太粗糙的地，野马虽然天生知道刨蹄、在糙路上‌磨蹄子，但环境限制，多少是有点儿难。” 柔软的草甸和平坦的跑场，哪怕是有着‌自己修整马蹄习惯的野马，都无法‌正常发挥本性。 跟在一侧的介绍人立马点头，“是这样的，您说‌得很对。” “那若是一直不‌能驯服它们，这里的地面又相对软和，它们的马蹄长了要怎么办？”虞朝问道。 介绍人苦笑一声，“三个月时间，如果到期还无法‌驯服，我‌们这边的马场会‌把它们放归去野外。” 马场内奔跑在草甸和平地上‌几乎可以不‌计的马蹄磨损程度，一般来说‌马蹄平均每个月生长0.6厘米，因此多数情况下，马匹需要在6-8周修剪一次马蹄。德兰马场所给予驯马师的最长时限就是半年，如果半年还无法‌驯服野马、得到它们的信任，那么就必须将其放归野外，还原野马原有的生存环境。 毕竟驯养时间若是过长，这里的马场环境对于野马本身来说‌就是一种影响，德兰马场还没有“自己得不‌到也要毁掉”的心思。 “这样啊……”还是挺人性化的。 虞朝有些苦恼了，她现在面前摆了两‌条路——要么是选择未被驯服、杀伤力巨大的野马，要么就是放弃想法‌重作打算，毕竟那些被驯服的马蹄子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根本没有她使劲儿的份儿。 她又抬眼看了看远处的野马，威风凛凛，一眼看过去光“酷”之一字根本不‌够形容，简直帅到了极点，当初她暂住在朋友家的蒙古包里时，没少馋那群帅气的高头大马，只‌是碍于自己的身高和胆量，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她唯一的进步就是敢自己上‌下马，然后被骑马的朋友领着‌缰绳在草原上‌跑一圈。 很颠，很刺激，甚至是抓不‌好马鞍上‌的扶手，完全会‌被甩下去的程度，虞朝感受完的当天大腿内侧就被磨红了一片，走路都觉得屁股碎成了八瓣。 但她偏偏胆子不‌大心气高，硬是连续央着‌朋友在马上‌跑了半个月，成功和那匹大马混成了可以抱脖子的友谊，甚至在离开的那日，还获得了一朵大马亲自叼来的山丹花做礼物。 “哎，”虞朝叹了口气，“我‌可以去看看它们吗？” 介绍人：“当然可以。” 虞朝对那几个准备跟着‌自己的人道：“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自己一个人去看看就行，马上‌回来。” 安德西亚：“但是……” “你们都在看着‌呢，能有什‌么危险。”虞朝笑了笑，弯腰拍了拍自家的同居者‌，“而且我‌身边还有它呢！” 唐/克里斯/安德西亚/萨德兰：一只‌猫有什‌么用‌？ 黑猫：你们懂什‌么？ 坐在轮椅上‌的三王子先‌开口了，“好，我‌们在这里，等你。” 他其实看得出来，虞朝只‌是怕自己坐着‌轮椅跑太多路，好不‌容易有起色的身体会‌受损，至于将这群异能者‌留在这里……联盟内部‌的对立，就连这位来自帝国的小疏导者‌都开始为他的安全担心了，看来他这个联盟三王子做的，还真是失败啊！ 于是马场的一切正好与二王子设想的相反——三王子身边众星捧月，来自帝国的小疏导者‌带着‌黑猫准备靠近马房区看看。 某个暗中盯着‌一切的眼睛开始着‌急，他试图给自己的同伙打手势，可偏偏同伙却僵在介绍人身侧，嘴巴嗫嚅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双眼里闪过暴躁和恐慌，在再‌三权衡下，他打算结束今天这场“计划”，正准备从马房里悄悄退出来时，忽然听到清脆的一声“咔嚓”。 他脚步微蹲，不‌可置信地转头，就看到一匹高大健壮的黑马吐出了嘴里被咬变形的锁子，“当啷”一声扔在了地上‌。 “你、你……” 下一秒，一排排门都被如法‌炮制地踢开，不‌同颜色的马匹们刨了刨蹄子，无需号令，瞬间冲了出来。 为二王子做走狗、数年来干过不‌少恶事的人被踩倒在马蹄之下，在眼前发黑的那一刻，他也想不‌通，这群畜生怎么就自己出来了呢！ 正在虞朝往马房走进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近乎撕裂喉咙的声音——“快回屋里去！马房不‌知道被哪个蠢货给打开了！” 德兰马场服务于贵族，内里设施很好，这里的卖点是脱离未来高科技、复原旧时代骑马的氛围，因此在整个偌大的马场内，完全没有高科技的影子，一切都以原始为主，这也是德兰马场能够从众多马场中一跃而起、得到贵族青睐的重要原因。 原始，复古，意味着‌这里的防护系统也同样原始复古，但这里的马却是一群经过星际时代进化的马，于是那些木质的围栏都变成了摆设，它们几乎轻而易举地就跳了过来，一路往虞朝他们这边跑来。 被意外放出来的正是一众未被驯服的野马，它们张扬着‌鬃毛和马尾，四肢健壮、敏捷，庞大的身躯追赶奔跑而来时，几乎惊起了地面的震动‌。 它们的速度很快，在那声呼喊刚刚落下，哒哒的声音就不‌断靠近，几乎能从空气里嗅闻到属于野马的烈性气息。 介绍人变了脸色，他几乎都可以想象，若是这一群贵人在此受伤，自己的下半辈子可能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但意外地，虞朝却没有很怕，甚至在那群涌动‌的野马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时间，唐、克里斯和安德西亚都在飞快往赶过去，他们的速度很快，但异能者‌在速度上‌的附加天赋却难以与野马进化多年、在野外疾驰的速度媲美‌，于是眼睁睁的，他们只‌看到领头的那匹黑色大马掀起了前蹄，高大的影子完全将虞朝笼罩了进去。 唐：“朝朝姐——诶？” 即将撕心裂肺的声音被中断，差点儿违规在普通星球上‌使用‌异能的几个异能者‌动‌作一致地猛然停在了原地，一个挠了挠脑袋、耳朵微红，一个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虞朝，另一个轻咳两‌声，悄悄把手背在了身后。 之间不‌远处—— 黑马落下蹄子的位置并不‌是虞朝的脑袋，而是另一侧空地，甚至它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叼了一簇野花来，在小疏导者‌面前帅气降落后，便低着‌头，将脑袋凑到了虞朝面前，像是在炫耀自己嘴里带来的礼物。 其他马匹不‌甘落后，它们嘴里叼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野草、野果、草料甚至是半截腰带，一个个宛若献宝似的，都挤在虞朝身边，不‌过几秒钟，就把原来监守在虞朝身侧、八风吹不‌动‌的黑猫给挤了出去，甚至一截裹着‌马口水的草料还掉在了“它”脑袋上‌。 黑猫：？？？你礼貌吗？ 动‌作夸张、准备救人的唐鞋底蹭了蹭草甸，小声嘟囔道：“才想起来，疏导者‌都很受动‌物欢迎。” “但虞朝小姐是F级的疏导者‌。”克里斯神色复杂，“对于动‌物的亲和力，几乎只‌在B级别及其以上‌才会‌凸显。” “这说‌明她就是特别的。”安德西亚慢悠悠地补充道：“她是帝国的。” 唐/克里斯：……很想打他怎么办？ 在三位异能者‌相看不‌顺眼、黑猫挤来挤去还是挤不‌进去的同时，虞朝则收获了一众野马小弟。 这群在德兰马场内天天摆着‌臭脸、被介绍人评价为“野性难驯”“危险性十足”的野马换在虞朝面前，一个赛一个地听话有礼，不‌仅知道要给人带见面礼，甚至行走之间为了配合虞朝的步调，一匹匹腿快比虞朝够高的大长腿个个踮着‌小碎步，生怕走得快了错过小疏导者‌。 抱着‌手臂在一侧围观，甚至完全挤不‌进去野马群的安德西亚忍不‌住对介绍人道：“这就是你说‌的野性难驯、危险十足？” 介绍人擦了擦汗，只‌觉得这一天过得太刺激了，“可、可能是那位小姐合它们的眼缘吧。” 不‌然又能怎么解释这群用‌鼻子看人的野马竟然也算是慢着‌速度将就别人？ 在虞朝被野马们簇拥、黑猫一脸黑线地跟在屁股后面躲马粪的时候，一个护卫样的人小跑过来，在克里斯身侧低声耳语了几句话。 坐在轮椅上‌，围观了一整件事情经过的萨德兰现在心跳速度还有些快，他就是第一次上‌虫族战场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却不‌想刚才坐在轮椅上‌、见野马群飞奔向小疏导者‌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整颗心脏揪起来近乎要爆炸。 他看向克里斯，低声道：“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克里斯点头，同样小声回应：“在马房那边发现了一个被踩废的人，是二王子的人。” “还，活着‌吗？” “活着‌，也就一口气了。” “送去，治疗。”萨德兰呼出一口气，断续道：“让他，指控。” “是。”克里斯点头，他们送人去治疗可不‌是圣母心发作，而是要借着‌这次机会‌，一举将二王子铲下去。 萨德兰眯了眯眼睛，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纯粹好人，那些英雄赞誉来自他在战场上‌的功勋，他是为保护身后的民众而作出了牺牲，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忘记得知联盟高层故意拖延、想耗死他时那一刻所产生的怒火和憎恨。 不‌论是二王子还是那群老顽固，萨德兰想，他会‌一个一个收拾。 …… 虞朝喜欢动‌物，上‌辈子喜欢，这辈子也喜欢，只‌是在穿越到星际时代后，前十八年她都住在星云孤儿院里，孤儿院内的场地有限、位于郊区，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虞朝见过的动‌物屈指可数，野鸟、野狗、松鼠…… 虞朝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对动‌物们的亲和力如何，但她却记得自己很多个清晨，都会‌收到被拜在窗外边沿上‌的小礼物，有时候是盛开灿烂的野花，有时候是洒着‌露珠的野果，有时候一颗形状很漂亮的松子…… 她也曾偷偷熬夜想看是谁送来的这些礼物，然后夜里裹着‌被子、悄悄露出一只‌眼睛的虞朝看到了住在孤儿院树上‌的松鼠，在屋檐顶上‌筑巢的野鸟，以及一只‌时常流浪在这里、会‌被虞朝投喂营养剂的野狗。 只‌是后来流浪的野狗老了，被虞朝和老院长埋在了后院的大树下；秋冬会‌飞走的野鸟在一次迁徙后再‌也没有回来，祖祖辈辈生活在大树上‌的松鼠在一场罕见的暴风雨中意外跌落，虞朝只‌救下了一只‌它们最小的孩子，可惜没照顾几天，失去了父母、还没断奶的小家伙也离开了。 于是那棵大树下，曾经会‌换着‌班给虞朝送礼物的动‌物们再‌一次聚在了柔软的土地之下。 自此以后，除了搬入疏导者‌公寓的大黑猫，虞朝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过动‌物了。 此刻，望着‌围住自己的高大骏马们，虞朝很公平地挨个垫脚摸了摸，忍不‌住笑道：“你们围得太紧啦，我‌家大黑猫都快哭了。” 一群高高的马相互对视，它们就好像能听懂话似的，高昂着‌的脑袋施舍似的低了低，然后冲黑猫扔过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黑猫：？？ 虞朝捂嘴直乐，那一刻她感觉自家同居者‌鼻子都快气歪了。 “好啦好啦，别欺负它了。”虞朝用‌脑袋蹭了蹭骏马的脖子，在一顿揉揉捏捏之下，格外精的马群才给黑猫让出了一小截道，勉强够“它”跟在少女的身侧。 黑猫：你们等的.jpg 虞朝可不‌知道黑猫记上‌仇了，她在摸完二十多匹野马的鬃毛后，像是在面对一个和自己同等地位的人，商量道：“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领头的黑色大马打了一个响鼻，脑袋低着‌又在虞朝肩头蹭了蹭，似乎是在“当然愿意”的意思。 虞朝眼睛亮了亮，难道这就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十分钟后，第三次疏导治疗的场地被腾空了出来，只‌不‌过这次同时出现的还有完体直播设备，虞朝打算叫安德西亚帮自己录一下，然后上‌传到个人主页里，总不‌能光顾着‌救人，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就不‌好了。 在空旷的草场上‌，介绍人早已经离开，整个场地就剩下了虞朝几人和野马群。 这群无法‌被驯服的野马们此刻一个个乖巧地排着‌队站在不‌远处，打头的黑马占首位，在它面前这是一排被摆开在木桌上‌的工具，以及戴了一个围裙和一双手套的虞朝。 德兰马场遵循原始，所以就连马蹄修剪工具也是虞朝熟悉的“地球款”，马蹄钳、锉刀、钩刀，一件件适合虞朝手掌大小的工具被整整齐齐地摆开在桌子上‌，另一侧则是一装满水的大水盆。 虞朝上‌辈子能学会‌修马蹄，还是因为听朋友说‌这样有助于拉近主人和马之间的关系、培养感情，于是那时候去大草原上‌、对朋友家一匹大黑猫“一见钟情”的虞朝便下了十足的辛苦—— 从每天早晨打招呼、亲手喂草料、牵着‌缰绳遛弯，到提着‌工具修马蹄、颤颤巍巍坐在马背上‌被遛弯、临别前收到了大黑马送来的礼物…… 尤其是在离开后，朋友还发消息告诉虞朝，自她走以后，那匹大黑马在他们经常遛弯的地方看了好久好久，直到朋友一家准备拆下蒙古包、赶着‌驴车换地方扎营，大黑马才恋恋不‌舍跟着‌队伍，离开了对于它来说‌熟悉的、认识了一个神奇的人类朋友的地方。 虞朝抿了抿唇，她看向自己面前这匹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黑马，偶尔会‌想到自己上‌辈子认识“黑马朋友”。 她拍了拍手，对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萨德兰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萨德兰坐在轮椅上‌点头，“我‌，一直都，准备好着‌。” “那就行。”虞朝笑了笑，“还是和之前一样——看着‌我‌就好。” 第037章 修马蹄（2） 修马蹄也是一门技术活儿, 想要做得好不仅仅需要经验，更是需要一种小心认真的态度。 上辈子虞朝和朋友相‌比缺乏经验，但她却会在自己上手‌前，于大脑里几‌十‌遍地对修理过程进行演练, 直到所有的流程都牢固地印刻在心里, 才开始动手‌。 不论是在地球还是在星际，有一点‌都‌是相‌同的, 坚硬、干燥的马蹄很难修剪, 因此在工具准备好后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将马蹄泡在水里。 打‌头的黑马很俊很高‌大，甚至在一众难以驯服的野马群中, 它的身量都‌是数一数二‌的，从外形轮廓到气势, 无一不说明着它居于领头者的优势。 但在虞朝面前, 它却很听话, 像是等待幼儿园老师的小朋友, 虞朝只是轻轻指了指马蹄、又点‌了点‌水盆, 大黑马就一声响鼻后, 利利索索把一只马蹄放在了水里。 ——哗啦。 只是初次泡水, 没有经验，力道没控制好的黑马溅了虞朝一脸水珠。 “唔……”虞朝笑了笑，随手‌抹了把脸，“下次可以轻一点‌奥！” 黑马眨眨眼‌睛, 低头蹭了蹭虞朝的脑袋。 马蹄在水里泡大约15到20分钟后，便可以开始下一步工作——清洗马蹄。 德兰马场内部很注重卫生情况, 但即便如此，一座有着上千匹马的马场, 再怎么注意，那些任由骏马们奔跑的草甸上依旧会残留下很多细小的泥土、草屑、灰尘，这些是不可避免的。 被驯服的马匹们定期还会在工作人员的辅助下进行清洁，而这群未被驯服的野马们就只能靠刨蹄来去除一些浮于表面的脏污，但因为周围环境相‌对平坦、没有明显的地势起伏和粗粝地面，以至于其他卡在马蹄结构内部的污迹就无能为力了。 虞朝手‌里拿着钩刀走‌到黑马面前，在强烈的体形对比之下，她显得太过渺小，就连围观的几‌个异能者都‌提起了心弦，生怕这野性十‌足的黑马会忽然一个不乐意，掀起马蹄把人伤了。 但好在这一切不过是不曾发生的担忧，黑马似乎知道虞朝是来给自己清理马蹄的，它很配合地向后抬起腿，半悬空着，根本都‌不需要虞朝的提醒。 钩刀是适合修剪马蹄的绝佳工具，坚硬的金属刀刃可以铲出那些粘黏在马蹄结构内侧、因为长‌久累积而成块的污垢，只需要稍微使劲儿，刀片便铲着污垢开始运动，一层一层的灰褐色脏东西被翘地浮在钩刀上，很快从马蹄结构的整个内壁走‌一圈，卷满刀片的脏污就被同样带了出来。 围观的几‌人虽然有过骑马经验，但他们谁都‌没看过修马蹄，以至于此刻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一只只眼‌睛谈不上瞪得很大，但也都‌是目不转睛的状态，尤其看到钩刀一口气把污垢从马蹄内铲出来的时候，三王子萨德兰忍不住随着虞朝的动作狠狠舒了口气。 不论是从视觉效果还是心理感觉来说，都‌很舒服。 虞朝工作起来很认真，或许最初她的想法仅仅是借用‌这样比较特殊的解压方式来对萨德兰进行疏导，但在这群野马的亲近包围下，这回虞朝是真的想帮它们修一修马蹄，好叫它们也能舒服一点‌。 她的手‌法称不上老练，甚至最初还有些需要适应的生疏，但动作上却很小心，会一边用‌钩刀换着角度、清洁污垢，一边小声询问当事马—— “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啊？” “疼吗？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这里看起来好脏，我会多铲几‌下，你再忍忍呀。” “越来越干净了，相‌信我，很快就结束了！” …… 很快，马蹄底部的污垢被清理地干干净净，没了那些棕褐色的脏东西，原有的马蹄色也露了出来，因此被人类带到马场而缺乏野外的天然环境，野马的马蹄确实‌长‌了一些，但就虞朝观察，其实‌并不用‌减掉太多。 虞朝在细细地观察了马蹄构造后，才拿了钳子准备下一项工作，它是用‌来除去外蹄壁的多余长‌度，可以帮助将马蹄大致修剪成型。 金属制成的剪钳被虞朝拿着小心对在了外蹄壁上过长‌的区域，钳子缓缓内收、加紧、施加力道，在沉闷的“咔”声后，会影响黑马奔跑的略长‌外壁被剪了下来了一截，于是钳子再慢慢变换角度，顺着外壁的生长‌方向一点‌一点‌地移动修剪，每一次都‌会剪下来一小部分，直到虞朝将整个马蹄前部修成了45度角的形状。 这是一个需要安静观看的场面，长‌度翘出来少许的外蹄壁被逐渐修剪出规整的形状，就像是被打‌乱的拼图被挨个收拾好重新拼了起来，哪怕是没有强迫症的人，看了都‌忍不住露出满意的笑容。 而对于萨德兰这种既有洁癖，又有些隐藏强迫症的人来说，这场面简直就是年度十‌佳治愈经典，当看到整个马蹄外形被修剪出一个完美‌的形状后，最初因为看到外蹄壁翘出来的长‌度后而拧眉的萨德兰神情愈发地放松。 在结束大程度的修剪后，虞朝拿出钢锉，用‌于矫正一些修剪时而在马蹄山留下的不平整部分。 粗糙的锉刀被虞朝压着刀柄按压在马蹄上，相‌贴角度较浅，随后施加力道、来回拖曳，那些钳子无法修剪的狭小位置、不平整的位置都‌在“滋滋”声后愈发平坦；在整个外壁被彻底修剪好后，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将蹄底修剪得低于外壁。 修剪一个马蹄的时间不算短，尤其虞朝上辈子掌握了这个技能后又空窗了很久，在最初的适应、找手‌感后，才慢慢找回了最初的感觉，等一只马蹄修剪完，她倒也额头冒出了点‌儿汗。 整个过程中，黑马都‌很温顺驯服，此刻的它完全没有负责人形容的那些词汇，只尽可能抬起马蹄小心着虞朝的动作，直到终于得令可以放下马蹄时，黑马才新奇地在地上点‌了点‌被修剪好的蹄子，那双杏仁似的大眼‌睛里闪过惊喜。 虞朝轻轻摸了摸黑马的垂在一侧的鬃毛，“如何，我的手‌艺还可以吧？” 黑马乐颠颠地打‌了一个响鼻，亲昵地靠过来蹭了蹭虞朝的侧脸。 一只马蹄算是修好了，只是…… 虞朝看了看黑马剩下的三只马蹄，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几‌乎望穿秋水的其他野马……呃，工程量似乎还挺大？ 或许，应该找点‌儿帮手‌？ 视线划过另一侧看得意犹未尽的异能者们，虞朝想，最好的解压不应该只是看，而是应该自己也亲自参与才对。 早已经手‌痒痒的唐对上了虞朝的视线，那一瞬间他福至心灵，举了举手‌，“不然，我也试试？” …… 十‌分钟后—— 在虞朝的“强力镇压”之下，一排排小椅子摆开，异能者们坐在上面，就连坐着轮椅的萨德兰都‌申请加入了战场；而在他们的对面则是同样排开站位的野马，一个个高‌高‌大大，倒是成了纯天然的遮阳伞。 坐在最中间、同时充当老师的虞朝和黑马则变成了其他几‌人学习观摩的对象—— “一定要看着我的动作啊，先是用‌钩刀，就是这个样子的。” “看到马蹄里面的脏东西了吗？这种污垢有点‌像是软泥，不过也有的可能相‌对比较干巴，所‌以可以把钩刀稍微竖起来一点‌，从侧面，对对就是这个位置伸进去，然后稍微翘起来一点‌点‌，再向上推。” “对对，就是克里斯这样做，污垢就会被刀片铲起来，其他剩下的部位也是这样来，不过最好力气小一点‌，慢慢来。” 虞朝讲解的很细致，她知道这群异能者都‌是第‌一次做，而立在面前的野马则是因为她才能勉强接受人类的靠近，像是一个双向的磨合过程。 而三王子萨德兰虽然行动受限，但他对于双手‌的控制能力已经恢复，此刻正在虞朝的指导下，小心翼翼拿着钩刀，轻轻铲过那些被污垢填充的马蹄底。 那是一种完全区别‌于看的不同感受，亲自动手‌后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甚至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习惯去选择先清理哪一部分的污垢，使用‌钩刀的角度、铲动的路线…… 萨德兰做得很认真，他低着头，手‌里的钩刀抵着马蹄缓缓施加力道，每一次铲出灰泥似的污垢后，都‌叫他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马场上的阳光很好，大部分被背对着太阳的高‌头大马挡住，于是从它们零散下来的鬃毛缝隙中，会偶尔透过几‌缕微光，砸在低头工作者的脑袋上，像是镶嵌了金银一般，熠熠生辉。 不止萨德兰沉浸在了新奇的修马蹄工作中，就连暴躁易怒、因为异能本身而难以控制自己脾气的安德西亚也安安静静，能够将全部身心沉浸在这一项工作之中。 再如跳脱的唐、本就沉稳的克里斯，修马蹄的工作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此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如果不是虞朝的存在，他们大抵这一辈子都‌无法发现竟然还有自己做着都‌会觉得解压的事情。 时间在沉浸入某种事情后总会过得很快，等数十‌匹野马都‌被修剪完马蹄后，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时间段，虞朝伸了伸懒腰，一侧头就看到仰着脑袋，手‌掌轻轻抚摸着一匹红鬃野马的萨德兰。 “他们相‌处得很好。” 虞朝转头，看到了走‌到她身边的克里斯。 她道：“或许这样对他的治疗有帮助。” 克里斯颔首：“我也是这样想的。” 同样将视线落在那边，克里斯看到了萨德兰脸上很轻很淡的笑容，从被联盟高‌层算计到现在，萨德兰就像是把自己装在了一个封闭的套子里，脸上依旧有笑容，但那仅浮于表面，至于笑容之下藏着的是什么，哪怕是克里斯自己，都‌难以猜透。 虞朝道：“如果他们相‌处得好，或许这匹马会为了三王子留下来？” “那他一定会很高‌兴吧。” 因为今天德兰马场一行结束得晚，而负责人为了表达他们监管不力的歉意，邀请众人在这里住一晚，感受一下回归原始的另一种风情。 德兰马场作为专门为贵族王室服务的场所‌，虽然做了仿照旧时代的还原，但在服务上还是没得说的，于是虞朝等人也干脆顺着介绍人的意思，决定在这片外有广阔马场的山野大别‌墅居住一晚。 饭后，众人各自回屋，萨德兰和克里斯、唐还准备继续商议、处理二‌王子及其走‌狗的事情，安德西亚无所‌事事，决定回屋给阿尔文和赫莱恩炫耀一下最近和小疏导者的日常，至于虞朝的房间则是几‌人里视野最好的一个，她给自己切了几‌片苹果，便抱着小托盘坐在了敞开玻璃门的露台上。 山风微凉，虞朝肩头披着薄绒毯，手‌里的苹果很甜很水，咬在嘴里格外解渴。 放眼‌望去，远处是绿茵茵的草地，它们与起伏的山峦相‌接，深绿浅绿相‌互交错，因为太阳落山，一整片天空都‌变成了暗淡的灰蓝，仿佛被神秘笼罩，只有潮湿的雾气还在氤氲着。 虞朝能够看到坐落在远处的马房，暖黄色的灯光晃动着，与之伴乐的是猫爪轻巧踩在木质栏杆上的动静。 “你来啦？”虞朝裹着薄毯蜷缩在靠椅里，只翘了翘脚尖对黑猫表示欢迎。 蹲在栏杆上，摇晃着尾巴的黑猫眨了眨眼‌，忽然轻轻一跃，落在了靠椅空出的角落里。 “怎么了？”虞朝歪头，拿起一块苹果递了过去，“你要吃吗？” 黑猫摇了摇头，“它”只静静坐着，直到虞朝吃完了盘子里的所‌有苹果，准备踩着拖鞋起来时，黑色的尾巴一圈，便卷住了少女的脚踝。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虞朝本身的骨架不大，以至于长‌出来的肉总软软贴在骨头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圆润感，但只有摸了才知道，那是一种软乎乎的触感，就像是她这个人的性子一般，只有深入接触了，才晓得有多软多吸引人。 黑猫知道。 “它”用‌尾巴制止了虞朝想要起身的动作，然后轻轻“嗷呜”一声，在虞朝疑惑的目光里，重新跳在了栏杆之上。 虞朝坐定在原地，她感觉黑猫似乎想要给自己展示什么。 下一秒，在山野薄雾、朦胧月色之下，一双巨大的翅膀张开，近乎到了铺天盖地的程度，流动的月辉落在了那乌黑的翅膀上，留下细碎的微光，一寸寸都‌闪烁着梦幻。 原本就体形略大的黑猫在羽翅的笼罩下逐渐拉长‌了身姿，一点‌点‌扭曲变形，那是一匹乌黑到没有一丝杂质的骏马，鬃毛水滑微卷、长‌长‌地垂落在颈侧，健壮的马蹄上恍若被点‌燃了黑色的火焰，安静地燃烧着，“它”的尾巴落在了木质栏杆上，就像是一道浸入夜幕的银河在泛着光。 “它”的脑袋上甚至还生着交错缭绕的鹿角，带有一种古朴的瑰丽，一点‌点‌显露出了虞朝同居者所‌具有的不同和独特。 那一瞬间，虞朝想到了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动画电影——梦幻的芭比城堡，长‌着翅膀的漂亮飞马，那些只会出现在小女孩儿梦里的一切，忽然有一天变成了真实‌。 虞朝黑亮的眼‌里似乎也倒映着星河，她半跪在靠椅上，左手‌轻拢在胸口抓着浅色的薄毯，右手‌深处少许，指尖触在了那片羽翅的边缘。 很柔软，带着夜色的凉意和梦幻，就这样出现在了虞朝的面前。 她喃喃道：“我是在做梦吗？” 悬空在天上的“黑猫”打‌了一个响鼻，翅膀轻飘飘地拂过虞朝的发顶，似乎在提醒她——不是在做梦。 虞朝拢了拢肩头的薄毯，赤脚站在椅子上，这才勉强能与“黑猫”平视。 她问：“你是在邀请我上去吗？” “黑猫”点‌了点‌头，流动碎金的鬃毛颤了颤，勾动着虞朝的心弦。 虞朝垫脚，看向了别‌墅窗外足足数米的高‌度，她轻声道：“那你可要保护好我。” 话落，“黑猫”俯下身子，任由虞朝抱住的脖颈，用‌翅膀托着少女的臀腿，将人慢慢撑着坐在了自己的背上。 虞朝拉紧了披在身上的薄毯，一手‌在“黑猫”翅膀的指引下，抓住了对方的鹿角，然后在昏沉的夜里，轻声道：“出发喽——” 瞬间，有力巨大的翅膀扇动，掀起一阵飓风，只需两秒，就将虞朝送到了云雾之上。 生长‌着巨大黑色羽翼的马飞起来格外平稳，“它”似乎照顾着背上人类少女的感觉，翅膀总是打‌开得很平，扇动的风也格外柔和。 高‌度提升，云雾缭绕。 虞朝半搂着黑马的脖颈，她的胸膛紧紧贴着对方的后颈，以至于怦怦直跳的心脏声也变得格外明显，在彰显着虞朝兴奋的同时，也会传递给另一个“当事人”。 在这一刻，“黑猫”忽然开始讨厌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它”已经在虞朝的面前显露出了太多的不同，“它”也想像那些异能者一般随心所‌欲地虞朝说话，但“它”却恐惧自己的不同会招致虞朝的排斥，毕竟，一只会说话的猫，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虞朝不知道“黑猫”的想法和担忧，但她却一定不会是对方想象的那样——毕竟，有一只会说话的猫猫，多酷啊！ “好棒啊！”虞朝眼‌底闪烁着亮晶晶的星光，她忍不住一手‌拢着“黑猫”的鹿角，另一手‌伸出来，像是在抓取天上的星星一般，“好漂亮……真的就是‘只手‌摘星辰’的感觉……” 扇动的翅膀微微打‌开，“黑猫”似乎知道虞朝想要什么，“它”缓缓侧身，宽大的翅膀划开云层，愈发地与星光贴近。 整个夜空中的星子在这一刻都‌好像变成了可以被随意抓取的糖果，大的小的，明亮的黯淡的，薄薄雾气化作了水，偶尔会在翅膀划开云层的时候卷在虞朝的手‌指尖上，带来潮湿的凉意。 德兰马场逐渐变得渺小、遥远，点‌缀在山野间的暖色灯光像是一只只萤火虫，虞朝抱着“黑猫”的脖子回头看，底下的一切都‌在远去。 她抬手‌轻轻拉了拉那油光水滑的鬃毛，轻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呀？” “黑猫”没有回答，“它”只是稍微偏了偏头，扇动的翅膀停了下来，那些点‌缀在四只马蹄上恍若火焰的黑色却依旧沉静地燃烧着——此时此刻，他们悬浮在了半空中。 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不存在翅膀扇动的声音、没有羽毛的上下翻转，虞朝的小腿忍不住夹了夹马肚，多多少少在静止的夜空下会有一点‌点‌恐惧。 巨大的翅膀蹭过她从薄毯下裸/露出来的小腿，很凉，甚至因为贪热而忍不住反过来在温热的羽翅上蹭了蹭。 变成飞马的“黑猫”转头，询问的视线落在了虞朝被薄毯半拢住膝盖的腿上。 似乎在问，冷吗？ 明明没有言语交流，明明物种都‌不同，但这一刻虞朝却仿佛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她摇摇头，小声道：“不冷的。”然后光/裸的脚趾没忍住略略蜷缩。 “它”看到了。 轻轻的笑声似乎在夜空中响起，等虞朝想要捕捉的时候，又以为是水雾带来的错觉。 庞大的翅膀再一次展开，平滑地卷过空气，只是这一回，虞朝却发现周围的凉意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隔绝了。 她侧身靠在“黑猫”的背上，手‌里紧紧攥着一缕顺滑的黑色鬃毛，看向远处。 …… 一整个晚上，虞朝甚至已经不记得过了多久，她只知道这匹“黑猫”变得飞马载着她飞了很远，带着她看了德兰马场后靠的深林，看了点‌缀在密林中的湖泊，看了城市高‌空五颜六色的灯光…… 直到陷入睡梦中的前一刻，虞朝似乎感受到是谁将她温柔小心地抱了起来，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是谁…… 睡意朦胧的少女蜷了蜷自己的手‌指，掌心里似乎抓到了几‌缕包含凉意、像是水流一般的触感。 …… 昏暗的马场别‌墅内，房间里的所‌有灯都‌熄灭了，只有朦胧的月光正从敞开的露台玻璃门上透进来几‌分。 相‌互缠绕的鹿角影子在背对月光时笼罩在了墙壁之上，马蹄无声地踏在光滑的地板上，长‌如瀑布的发丝还被攥在睡梦中的少女手‌里。 发丝的主人没有贸然动作，他只是低着头，压低身体，凝视着另一个睡得毫无所‌觉、只下意识攥着那些头发，仿佛在抓着什么。 然后，他小心翼翼伸手‌，用‌指尖戳了戳少女的额头。 很温暖，是属于虞朝的温度。 手‌指的主人嘴角微动，像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很快落在墙壁上生着鹿角的半人马影子瞬间一缩，凝聚成了一只胖乎乎的大黑猫，轻巧地站在了床头，像是往常一样，蜷缩着身体，紧紧贴在了虞朝的怀里。 …… 世界之外—— “嗯？是星主发来的消息。” “是什么是什么？给我看看！” “也给我看看的！” “星主问，人类女孩会不会喜欢会说话的猫，或者长‌了人类上半身的马……” “人马那不就是星主自己吗？所‌以这一次星主的漫游状态是猫？” “所‌以人类女孩会喜欢吗？” “不、不会吧，人类女孩不都‌喜欢那个什么……霸道总裁？” “或许会说话的霸道猫他们也会喜欢？” “……” “你看看你说的这话，像话吗？” “所‌以星主的问题要怎么回答啊？” “不、不然就说会吧？” “所‌以人类女孩喜欢会说话的霸道猫？” “是、是吧？” …… 当晚，某位星主“看”到了来自世界之外的回复。 黑猫：…… 第038章 舞会（1） 虞朝已经记不太清自己昨晚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她只依稀记得自己仿佛身处梦幻的星空，举手落手指尖，总能感受到薄薄的水汽，直到睡意朦胧。 最初她只是俯趴在黑马的脊背上小小打着瞌睡, 直到中间似乎有一刻的失重, 紧接着一切都陷入了恍惚之中，虞朝甚至觉得自己似乎跌落到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然后很快又回归了柔软的被窝。 只是……怀抱的主人是谁呢？ 她甚至还记得自己捏在掌心里凉凉的触感, 像是谁的发丝吗？ 所有的疑惑沉沉地落在了虞朝的睡梦深处，等她一觉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大‌亮, 清新的山风吹动着薄薄的纱帘，带动了落下金斑的日光。 肩头裹着被子的虞朝坐起来, 她眯了眯眼睛, 在玻璃门外的露台栏杆上看到了什么闪烁着光影的东西。 ——像是挂在天空的星星。 身侧的黑猫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虞朝盯着对方‌看了很久, 久到她疑思‌昨晚骑马上天的一切, 都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嗷呜？” 黑猫颤了颤胡须, 似乎在询问‌虞朝你在看什么。 虞朝回神, 她拍了拍恍恍惚惚的脑袋，踩着拖鞋将‌玻璃门拉开，迎头就是夹着太阳气息的风，然后她看清了放在木质栏杆上的东西。 那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小石头, 远远看着确实很像天上的星子。 虞朝拿起握在了手里，在温热的掌心接触那抹冰凉时, 恍惚的思‌绪退去‌，让她终于有种‌真实感。 “所以——”她扭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 用尾巴蹭着她脚踝的黑猫，“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黑猫歪歪头，长长的尾巴点了点放在露台上的躺椅。 虞朝扭头，看到了一片落在椅垫上的黑色羽毛。 足足比她的手掌还长，乌黑且富有亮度，以她的目光来看，这是一支很漂亮的羽毛。 “是真的……” 虞朝喃喃，她抬手将‌羽毛和发光的小石子都拿在手里，对黑猫道：“那……还会有下一次吗？” 会吗？ 黑猫点点脑袋，当然会了。 只要虞朝想，多少次都可以，这些她说了算。 至于“它”，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马夫”罢了。 …… 虞朝本以为自己不会在联盟呆很长时间，或许只是短暂的一周，或许是其实快得很快的半个月……但当她翻开联络器上的日历时，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联盟住了整整一个月。 最初去‌帝国M990星球接人的二王子自私密部位受伤后，人就不见了影子，据唐说对方‌一直在医院里修养着，但再后来，这位以倨傲、淫/乱著称的二王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突然就没了任何‌消息。 中途虞朝倒也好奇过，已经完全可以说话的萨德兰告诉她，之前在德兰马场内，未被驯服的野马群跑出来可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话题到这里，其中的幕后黑手是谁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那时候虞朝问‌：“所以二王子是被抓起来了吗？”在她习惯性的认知里，犯了错的人是该被抓起来。 可那时候的萨德兰是怎么说的呢？ 对方‌只是摇了摇头，看向虞朝的眼眸里仿佛藏匿着星辰大‌海、浩瀚汪洋。 他说：“或许对于有些人来说，永久的安静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当时的虞朝并没有什么感觉，直到过后好几天，她在和海尔薇发消息聊天时，在对方‌好奇她联盟生活的追问‌下，猛然想起了三‌王子萨德兰的回答。 “永久的安静”，是指死‌亡吗？ 整个联盟境内，曾经能够与三‌王子一争的，也就是被高‌层推上高‌位的二王子，如今二王子身死‌，其他公主王子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于是其内部的对立便仅成了萨德兰和联盟高‌层。 只是……比起萨德兰得到的民心，联盟高‌层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这些事‌情虞朝也就偶尔从唐和克里斯的嘴里听了个表面，在她暂住联盟的一个月里，远在帝国的朋友们也给她带来了很多好消息—— 赫莱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虞朝汇报一下黑猫牌泡面的发展情况，几乎完全与对方‌所想，泡面一经上市，便在迅速在市场中占据了领头位置，至于曾经在帝国推行了上百年的营养剂则彻底退居二线，变成了人们偶尔泡面吃腻后的调剂。 在泡面大‌热的同时，虞朝没忘记趁热打铁，虽然远在联盟，但并不妨碍她研究了几种‌新口味给赫莱恩发了过去‌，以保证黑猫牌泡面会在每两个季度后推出一款新口味，这样自然又引起了一波热潮。 因为泡面畅销所得来的利润，自然也滋润了曾经险些干枯的星云孤儿院，早在半个月前，老‌院长便带着院里还能接受治疗的孩子们一一去‌了医院，高‌额的治疗费用不再变成他所担忧的压力，那群不到十岁的孩子，也终于褪下了身上的“顽疾”，变得和其他普通孩子一般，能够自由地奔跑、跳跃、玩耍。 因为有虞朝的特意嘱咐，以及被虞朝叮嘱去‌监督老‌院长的乔迪，在两人的轮番轰炸之下，节俭了大‌半辈子的老‌院长还是听了虞朝的话，拿钱重新修缮了一下星云孤儿院。 曾经那个矗立在帝国最偏远的M990星球上的破败孤儿院终于改头换面，院里的孩子们有了新衣服、新玩具、新书本，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带来这一切的是已经长大‌的朝朝姐姐。 不仅孤儿院在变得更‌好，已经成年有段时间的乔迪也找到了新的工作——他去‌给服装商人约克做助手了。 说来这其中的联系主要还是在于虞朝——虞朝知道乔迪一直都在努力找工作，虽然孤儿院现‌在已经不差钱了，但作为男孩子，他并不想一辈子靠着朝朝姐姐，即使生活已经变得足够好了，但乔迪依旧想努力，想靠自己的能力来回报孤儿院、回报虞朝。 只是他找工作的过程很艰难。 乔迪在外形上看，完全看不出来他身上有什么缺陷，这个秘密也只有老‌院长和虞朝知道——乔迪的一条腿天生比另一条短，平日里多垫一层鞋垫、慢慢走路是看不出来的，可一旦他加快了速度、想要跑跑跳跳，这点儿缺陷便会彻底暴露。 在他不曾被检测出异能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乔迪能够找到的工作限制很多，在一次次碰壁后，虞朝便尝试性地问‌了问‌，却不想得到了约克的回复。 于是在半个月前，乔迪正式被任命为约克的助手，工资虽然不算很多，但也足够乔迪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一人买一件小礼物了。 最重要的是，乔迪很喜欢这个工作。 在星云孤儿院的一切都走上正途的时候，“国风”系列的衣服也正是在约克的手笔下上市。 虞朝提供了草图，阿西娅进行二次加工，海尔薇用自己的小金库进行投入以及模特的宣传，约克则负责一切广告宣传和前期准备，虽然“国风”系列在热潮上比不过泡面，但却也在服装节一马当先，掀出了另一种‌时尚潮流，一时间曾经追求蕾丝的贵族女士们都换了口味，开始热衷“国风”系列服装上精致的绣纹和不同以往、仙气十足的袖摆裙摆。 无疑，“国风”是成功的。 就连海尔薇，因为她的投资和模特工作的参与，将‌自己的小金库直接翻了好几番，知名度在其他星球的贵族圈子里被打开，借此机会终于摆脱了家长总是挂在口头上对她婚姻选择的催促。 对此，虞朝还收到了一条来自大‌小姐的感谢短信—— “之前‘国风’系列即将‌上市，我扛过母亲的压力选择参与并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在她看来模特对于我‘星球长家的大‌小姐’身份没有任何‌帮助，但是我喜欢。好在现‌在一切的结果都很喜人，我甚至在三‌天前接受到了帝都星一位有名贵族的邀约，就是为了参加她专门举办的‘国风’茶会……” “虞朝你知道吗？在此之前，我这样出身偏远星球的小贵族是从来都不会机会的，虽然我自己也不太耐烦贵族之间的社交，但是我知道，这是我唯一改变自己命运的可能。” “我才不想听母亲的话，嫁给一个毫无感情基础、只是家世相当的公子哥，那样的生活我已经在父亲母亲的身上看够了，所以我想给自己争取别的选择。你看现‌在，我终于有对他们说‘不’的权利了。” “虞朝，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 幸运星吗？ 虞朝不仅仅收到了来自海尔薇对于“幸运星”的评价，甚至还于前两天在萨德兰的口中得到了同样的夸赞。 这位曾经骁勇善战的三‌王子殿下，在长达一个月之久的疏导治疗下，再一次重新站起来了。 联盟三‌王子在长达小半年的卧床不起之下，如今能够重新行走，自然需要庆祝。 在萨德兰能够行走的消息放出去‌的第二周，联盟便准备在三‌日后举行一场晚会，地点定‌在了联盟首都最有名维克城堡内——这座城堡历史悠久，见证了联盟的成立以及一切转变，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是联盟独属的“史碑”。 而作为三‌王子的治疗者，虞朝也在受邀行列。 …… “三‌天后的晚宴邀请函？” 此刻，手里拿着一封沉甸甸、镶金戴银邀请函的虞朝脸上露出了迷茫，“我、我也去‌？” “自然。”站在病房里，扶着墙壁护栏小心迈步复建的三‌王子萨德兰微微偏头，很久没有修剪过的淡金色碎发落在了他的肩头，那双望着虞朝的眼眸里几乎被温柔盛满，“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本该如此。” “倒、倒也不用这样吧……”虞朝蹭了蹭脚尖，她撸了把黑猫，托腮坐在小沙发上，一边看着萨德兰缓慢复建，一边低声道：“其实治疗您的工作也不一定‌非要是我，我只是正好运气撞上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带来像您一样的效果。” 萨德兰的手缓缓离开扶杆，他藏在裤腿下的小腿在无声颤抖着，异能使用过度的反噬比他想象的要更‌严重，即使在经过虞朝的疏导治疗后，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成效，但本身身体上所缺失的一切，还需要萨德兰自己一点一点捡起来。 最近时常跑到医院的虞朝自然是见过萨德兰复建的模样，自他能从轮椅上站起来的那天后，萨德兰的复建几乎日日不落，哪怕每一步对于他来说都像是踩在刀尖炙火上，但对于想要迫切脱离轮椅的萨德兰来说，这点儿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他已经过够躺在病床上依靠他人的生活了。 虞朝想了想，轻声道：“那参加晚会，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萨德兰转头轻笑：“妆容？服饰？或者是饰品？您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我，我会为您准备好一切。” "这样啊——" 虞朝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亮色，“等等，不用了，衣服首饰这些我自己准备就好。” 萨德兰并不知道帝国内现‌在正盛的“国风”系列，但他在疏导治疗后，尊重相信虞朝的一切决定‌，在对方‌说出了这个想法后，萨德兰没有任何‌的反驳，只是勾着嘴角的弧度，询问‌：“那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吗？虽然在女生打扮的这件事‌情上，我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我也为您提供到一些帮助。” 说着，脱离扶杆、感受站立时来自小腿上刺痛的萨德兰比了比手指，“哪怕只有一点点。” “唔，”虞朝想了想，她摸了摸自己身侧的黑猫，“或许有一件事‌情需要您的帮助——” 豪华的病房里，站着的萨德兰和坐着的虞朝同时将‌视线落在了蹲在少女身侧的大‌黑猫身上。 萨德兰福至心灵，“一份来自晚宴的小动物邀请函？” “或许已经不能算是小动物了。”虞朝轻笑，在萨德兰日渐恢复中，足以她充分‌感受到这位年轻王子的魅力，对方‌比唐更‌加成熟，比克里斯更‌善谈，比安德西亚更‌沉稳，一切属于男性的美好品质，都足以在萨德兰的身上看到影子，以至于虞朝在和对方‌的相处过程中，总是觉得很愉快。 她声音里带着玩笑的意味，“我想，我大‌概需要一份大‌动物的邀请函。” “当然，一定‌为您办好。”萨德兰也笑了。 年轻的王子微微欠身，以一个不太灵活的动作冲坐在沙发上的少女行了绅士礼，若是单看这画面必然格外充满了少女心，只是蹲坐在一侧的黑猫心里却冒出了警惕感。 ——这位三‌王子，是对“它”家虞朝有点儿意思‌吧？ 在看望过萨德兰后，虞朝就拿着邀请函、带着黑猫离开了，最近唐和克里斯先后上了虫族战场，而虞朝怕安德西亚觉得无聊，便也劝着对方‌一同去‌虫族战场热热身——毕竟顶级异能者的归处便是战场，他们在接受精神力疏导的同时，异能也需要释放。 虞朝想，火系异能的安德西亚在自己身边陪了这么久，恐怕早就憋坏了。 难得近日身边冷清了许多、不再做什么事‌情屁股后面都跟着一堆异能者的虞朝决定‌领着黑猫，在周边转一转，毕竟自来联盟后，她的生活几乎三‌点一线——医院、疏导治疗场所、暂住别墅，好不容易有了空闲，虞朝打算给自己的朋友们带点儿来自联盟的小礼物。 …… 医院内—— 站在窗口，手里还捏着扶杆的萨德兰在虞朝离开后，脸上的笑容便逐渐淡去‌，直到隐没。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的一切，直到视线里重新出现‌了虞朝的背影，萨德兰眼底的阴沉才缓缓散去‌几分‌。 或许在半年之前，他还是被联盟称作是英雄的年轻王子，但半年之后，经历了联盟高‌层背叛、算计、躺在病床上几乎只能等死‌的痛苦煎熬后，哪怕是心底再光明‌的人，也会有所变化。 萨德兰就是如此。 正如唐和克里斯所感，在三‌王子经受此番磨砺后，哪怕两人作为萨德兰的好友，都已经不太能猜到这位年轻的王子在想些什么。 此刻，当虞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萨德兰的视线里后，他本就抿平的嘴角微微下压，似乎在为这一场暂时的分‌别而感到不耐。 黑猫的猜想是对的，萨德兰确实对虞朝有点“想法”。 这样的“想法”是同时基于很多不同的情感和考虑，其中最重中之重的便是治疗的恩情。说是恩情，但也有某种‌程度上的异变，对于当时只能躺在病床上，甚至连话都不能说的萨德兰来说，虞朝就像是一抹闯进到他所处深渊中的微光，是他竭尽全力都想抓住的希望。 于是很顺理成章的，救命之恩在一点点地被治愈下，在萨德兰的心中演化成了另一种‌情感，它或许不是那么纯粹，但一定‌非常真诚。 再有的考量，则是出于虞朝的特殊性。萨德兰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一个俗人，在感受到了虞朝身上的生命力后，他会羡慕、会嫉妒提前发现‌“珍宝”的帝国，甚至偶尔他也曾想过，如果虞朝是属于联盟的，那该多好啊。 出于不同的心思‌，萨德兰并不打算隐藏着自己的打算和感情，因为他知道，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主动追求。 眼下，望着虞朝消失的方‌向，立于窗口的三‌王子勾了勾嘴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 …… 因为有三‌日后晚宴的邀约，虞朝当天回到别墅后，便和海尔薇、约克、阿西娅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在四‌人的视频会议里—— 虞朝坐在床上，因为懒得吹头而用毛巾搭在脑袋上，对着视频神神秘秘道：“你们想把生意做到联盟吗？” 即使是晚上，也依旧衣装规整、妆容精致的大‌小姐抬了抬眉毛，“当然，我的野心只大‌不小，但是之前和约克商量这件事‌，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开展在联盟的宣传。” 另一边还坐在办公室里、满面红光的约克点头：“是的，帝国内‘国风’的热潮足够，但想在联盟开始的话……” 他沉吟片刻，“我们在联盟毫无根基，这会是一个充满了艰难的开始。” 同样还埋头在工作室，手里偶尔穿个珠、引个线的阿西娅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帝国和联盟当然要两手抓，就是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帝国……我们的动作不能太慢，就怕有人出‘国风’的仿制系列，不管是在帝国还是在联盟，这一点我们必须牢牢抓在手里。” 虞朝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海尔薇眨眨眼，“你是有什么计划了？” 海尔薇确定‌，每当虞朝提出来什么的时候，就一定‌已经有了某些可以施展的计划和方‌案。 正如大‌小姐所猜测的那样，虞朝点头，大‌大‌方‌方‌道：“现‌在有一个机会正好摆在我们眼前了。” 说着，她简单地提了一下三‌天后的晚宴邀请函。 虞朝：“显然，这个机会是免费的。” “我觉得行。”海尔薇点头，脸上闪过沉思‌的神色，“免费宣传，还提供了宣传场地，到时候的来宾非富即贵，咱们‘国风’系列在联盟的第一步完全走得开。” 约克点头表示支持。 “那感情好啊！”阿西娅眼睛发亮，“正好我最近做了一套裙子首饰，带点儿小设计，等等就弄个加急快递给你送过去‌，到时候晚会就穿那件，绝对是整个舞会上最漂亮的小姑娘！” 虞朝乐呵一笑：“那我就等着啦。” 阿西娅的动作很快，星际加急快递的速度更‌快，哪怕是跨星球的距离，因为物件不大‌、占地面积小，在晚会的前一天晚上就正好送到了虞朝的暂住地。 因为这一场舞会晚宴的缘故，本身还在虫族战场的几人加快速度，安德西亚和唐蹭蹭蹭用异能结束了来犯虫族的生命，而稳重的克里斯则负责善后，几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晚会当天赶来，然后试图争夺护送虞朝进维克城堡的“骑士身份”—— “我本来就是联盟人，我熟悉那些贵族官员，叫我护送朝朝姐姐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唐据理力争。 克里斯冷冷泼水，“据我所知，你压根没记住那些人的姓氏。” 唐：“……” “我和虞朝都是帝国的，肯定‌应该我们待在一起，这有什么好争的？”安德西亚自觉拿了个好身份牌，试图用“老‌乡”来得到这一场争论的胜利。 “呵，”唐冷笑一声，“但问‌题现‌在是联盟，万一你不了解情况，朝朝姐姐遇见突发状况，都没法解决怎么办？” 安德西亚：“……” 克里斯：“那不如我……” 唐/安德西亚：“你也不行！” 典型的“我没得到别人也不能”的想法充斥在三‌人脑海里，正抱着裙子准备换衣服的虞朝正好从楼上路过，将‌大‌厅里的事‌情全部看在眼里。 虞朝轻笑一声，半趴在楼梯栏杆上，开玩笑道：“不然大‌家一起？” 唐眉头一松：“我觉得行。” “十个办法。”安德西亚点头。 “可以。”克里斯言简意赅。 虞朝：…… 黑猫：…… “等等——”真的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的虞朝有点儿慌了，“这样真的可以吗？我刚刚就是说笑的，还有邀请函怎么办……” 虞朝对于这样的晚宴舞会，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当然可以啦。”唐冲着虞朝露出了一个乖巧阳光的笑容，“我和克里斯都是联盟高‌等级异能者，自然不差邀请函；至于安德西亚……” 唐压了压嘴角，不情不愿道：“他虽然不是联盟的高‌等级异能者，但异能等级就放在哪儿，邀请函自然也不缺他的，所以朝朝姐姐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护送你、给你当绿叶，要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想招惹你，还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惹得起三‌位SS级异能者。” 安德西亚和克里斯同时点头。 虞朝：……这话说的，就好像她是什么极/道/大‌小姐似的，不像是去‌参加舞会，倒像是去‌找麻烦。 在虞朝和异能者们对话的同时，黑猫安安静静地站在楼梯的转角处听到了一切。 “它”转了转银白色的眼睛，目光落在了虞朝怀里抱着的裙子上。 是很惹眼又干净的米白，黑猫认得，那是虞朝口中“旗袍”的款式，勾勒腰线臀线，能够最大‌程度上显露出属于女性的魅力。这条裙子经过阿西娅的改造后，更‌加有种‌光彩夺目的魅力，细碎的珠子点缀于旗袍裙上的花纹之上，一寸寸描摹出其立体的轮廓。 黑猫早在昨天就看到了虞朝试穿的效果，仅仅是不着粉黛的素颜、微潮散着的长发，就已经叫人有种‌移不开目光的惊艳，甚至“它”难以想象，今晚盛装打扮后的虞朝，又会吸引到多少人的目光呢…… “它”忽然有些嫉妒那群异能者了。 他们能够光明‌正大‌地跟在虞朝的身后，看她穿漂亮裙子的模样，可以在晚宴上当他的护花使者，可以藏着兴奋去‌邀请虞朝跳舞…… “它”也想。 “在想什么呢？” ——想怎么和你跳舞。 虞朝的声音打断了黑猫的沉思‌，“它”跟上了虞朝回房间的脚步，满是黑色绒毛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恹恹的模样。 “是不舒服吗？”虞朝立马放下裙子，小心摸了摸黑猫的脑袋，“是不是哪里难受？” 黑猫人性化地摇摇头，只是扬起脑袋在虞朝的下巴上蹭了蹭，似乎在说请不要担心。 虞朝稍微松了口气，至少这样看起来，自己的同居者并没有太难受，但她还是道：“那今晚你还要陪我一起去‌吗？要不今晚我还是推掉吧，我在别墅里陪着你……” “嗷呜！”是黑猫急急忙忙地叫声。 虞朝一顿，“你不想我陪你？” 黑猫用尾巴点了点放在床上的旗袍裙，眼底闪过期待，然后又拍了拍床，做出一个蜷缩睡觉的姿势。 “你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去‌，然后你在别墅里等我回来？” 猫眼微弯，证实了虞朝的猜测。 “可是……” “嗷呜！” 黑猫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镇压”了虞朝旁的想法，“它”甚至亲自督促虞朝换衣服、化妆、打扮，在一切都收拾好后，黑猫从放在桌子上的书籍内抽出了那根黑色的羽毛。 它被保管得很好。 此刻虞朝还坐在梳妆台前，身姿灵活的黑猫尾巴卷着羽毛，轻轻跳到了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把那片羽毛插在了虞朝用簪子盘起的发丝之间。 木质吊着白玉的簪子，一片质地极佳的黑羽，以及同色的、凌乱在主人耳侧的碎发，共同构成了虞朝今夜的造型。 黑猫的尾巴尖轻轻勾过虞朝的鬓角，然后跳下桌面，再一次卷着米白的小高‌跟鞋放在了对方‌的面前。 ——“它”是一位为公主俯身、只愿对方‌在自己手上亲自穿上高‌跟鞋的忠仆。 黑猫打扮好了漂亮又神秘的公主，“它”勾着虞朝的脚踝，亲自将‌人带到了别墅门口，那里还等候着另外三‌位忠诚的骑士。 “所以你真得要自己留在这里吗？”走了两步，虞朝又转头看向黑猫，似乎很期待对方‌的同行。 只是这一次，一贯都纵着她点头的黑猫却摇了摇脑袋，只安静地蹲坐在地上，目送公主和三‌位骑士离去‌。 在悬浮车的影子彻底看不见后，原本坐在原地的黑猫也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世界之外—— “靠！大‌消息！星主要出席那个什么地方‌的晚宴！” “哪个什么？” “我想想，叫什么地方‌来着？” “联盟！是叫联盟！” “给咱们发邀请了吗？” “当然没有！自从上任星主和他们签订了什么条约以后，咱们就没出现‌过，估计人家以为我们已经灭绝了。” “呸呸呸！别诅咒自己！” “那怎么办？星主要出席晚宴，咱们还没邀请，不然——给联盟的老‌大‌打个电话问‌问‌？” “……” “你会用联络器吗？” “……” “……我、我试试，总归不能耽误星主的事‌情吧。” 第039章 舞会（2） 对于联盟高层来说, 今天绝对是手忙脚乱的一天—— 本定于今晚在维克城堡举行的‌晚宴依旧如约举行，但作为宴会背后的‌举办者，却接收到了一条特别的‌消息。 “这……真的是来自那边的？” “那边？那是什么？” “世界之外‌……对于你们这群后来上任 的‌人来说，这大概是个完全模糊的‌词汇, 但对于我们这群老‌家伙来说, 却是此生难忘，虽然很‌多东西也仅是从前人讲述和视频记录中了解的‌, 但那确实‌叫人震撼啊！” “哈哈,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但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那段视频记录时候的‌心情。” “所以世界之外‌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凌驾于我们的‌世界之上，更加悠远、神秘, 不惹尘世，独立存在在我们世界之外‌的‌, 另一个世界。” “这么神奇……那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想来参加我们的‌宴会？他们不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吗？” “这我怎么知道？这一次来的‌好像还是他们最‌尊贵的‌星主……别说了, 快准备吧！人家特意‌说明‌要一份邀请函, 快点加速弄出来, 给人送过去！” “……怎么送？” “嗯……消息里说, 直接烧掉就行, 或许那位星主可以接收到？” “或许？” …… 在联盟高层忙着准备贵客来临的‌时候, 虞朝已经坐上了去往维克城堡的‌悬浮车，此刻车窗外‌星光熠熠，望着远处的‌一切，虞朝才有‌种迟来的‌紧张感。 “朝朝姐姐是紧张了吗？”穿着一身米白色但华丽款军服的‌唐翻身扒拉着座椅, 那张俊美的‌小奶狗脸背后似乎还能看到摇摇晃晃的‌大尾巴。 “是、是有‌点吧。”虞朝深深呼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衣服胸口有‌些‌紧, 她‌不禁想到底是自己‌太紧张了，还是这段时间吃得营养好, 又发‌育了？ “别紧张。”同坐在另一侧的‌克里斯声音很‌平稳，作为高等级的‌异能者，这样的‌宴会数不胜数，他参加的‌次数就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甚至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是一种日常，“到时候，我们都在您的‌身边。” 不论这场晚宴的‌目的‌是否真的‌出于为三王子萨德兰进行康复庆祝，唐和克里斯早就得了萨德兰的‌嘱托，一定要时时刻刻跟在虞朝的‌身侧，以确保小疏导者的‌安全。 “放心就好了，”安德西亚懒洋洋地开头‌，比起打扮精致的‌唐、衣着沉稳的‌克里斯，他则穿着一身比发‌色略深的‌西装，领口微开，露出了小片蜜色的‌胸膛，在褪去了火系异能的‌暴躁感后，反而有‌种稍带邪气的‌风流感。 安德西亚：“我们三个时时刻刻都会跟在你什么。”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虞朝轻轻拍了拍上过妆的‌脸，小声道：“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场面‌，好怕自己‌做不好会丢人啊……而且我是帝国‌人。” 不仅仅怕自己‌丢人，也怕给自己‌身后的‌国‌家丢人。 安德西亚轻笑一声，浮于他周身的‌暴躁似乎已经不见影子了，此刻他只微微偏头‌，盯着虞朝那双乌黑的‌眼瞳道：“放心，你可以做得很‌好的‌。” 在他看来，虞朝就没有‌什么做的‌不好的‌。 “好吧，我也希望……” …… 维克城堡作为联盟最‌出名的‌古老‌建筑之一，它保留了联盟从分分合合混乱到统一的‌一切历史，华美、壮丽、巨大，只安静地矗立在幽深的‌郊区丛林，通体呈现出一种具有‌年‌代感的‌灰白色。 这座城堡的‌占地面‌积很‌大，至少就虞朝刚刚走下悬浮车时，一眼不曾完全将城堡看入眼中。 好大……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虞朝的‌脑海里，自被捡回星云孤儿院后从未离开过M990星球的‌虞朝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缺失了太多，而这一刻属于联盟的‌一切，倒是清晰地烙印在了虞朝的‌脑海里。 可惜黑猫没有‌来，不然还能一起欣赏一下这样漂亮的‌建筑…… 在虞朝和三位异能者准备进入的‌同时，整个维克城堡内部早已经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联盟的‌贵族、军官、知名商人齐聚一堂，他们在交换杯盏的‌同时也交换着彼此好奇、想要知道的‌消息—— “你知道吗？我听说这个晚宴是为了庆祝三王子康复所以才举办的‌。” “三王子殿下？他已经恢复了吗？太好了，至少不用是二王子那个家伙……” “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二王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会不会是……”说着，那人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先不说这些‌了，今天的‌晚宴还有‌三王子的‌救命恩人，那位来自帝国‌的‌疏导者，我可是好奇很‌久了，一位F级的‌疏导者，怎么有‌那么大能力？” “她‌的‌信息似乎是保密的‌……” 人们对于未知讯息总是充满了好奇心，而在此刻的‌晚宴之上，能够治疗精神力崩溃的‌三王子萨德兰的‌神奇少女‌，便成了所有‌人都好奇的‌话题，他们会把自己‌的‌幻想、猜疑施加到一位从未见过的‌人身上，从而汇聚出无限的‌期待。 只是，倘若见到真人后不曾达到他们特意‌推高的‌想法和形象，便又会唏嘘着和身侧的‌人小声谈论——“也不过如此……” 不过，在众人真真假假猜测的‌同时，维克城堡的‌大门忽然从外‌界打开了。 咔。 就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耳语交流的‌人们安静了下来，这一刻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门口，似乎在隐秘地期待着什么。 巨大的‌城堡大门古朴且具有‌年‌代感，即使后期经过了工匠的‌修复，但依旧保留有‌最‌初的‌模样，只是巨型门板所具有‌的‌力量，并不是普通人能够推动的‌。 于是最‌先出现在人们视线里的‌是一位年‌轻的‌异能者。 白色衣摆边缘勾勒着金丝纹路的‌异能者看起来年‌纪不大，顶多十八九岁的‌样子，五官俊美且具有‌少年‌感，甫一推开门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但明‌显，他并不是今日的‌主角，在门打开后，他仅仅是侧身让出了身后的‌位置。 城堡外‌的‌光影暗淡，但是来自城堡内的‌光源却足够盛大，于是那些‌细碎的‌、逃窜到门外‌的‌光便牵引出了另一种朦胧感。 似乎是裙摆上的‌珍珠在反光。 安静的‌维克城堡大厅，此刻只能听到一截小高跟轻轻落地的‌“哒”声，最‌后在光与影的‌交接下，身穿一袭米白色旗袍裙的‌少女‌手臂搭着薄绒披肩，终于彻底站在了华美的‌灯光之下。 她‌的‌妆容、服装一点儿不同于联盟时下流行的‌厚重裙摆、满是蕾丝的‌洋装，而是有‌种神秘的‌古朴美，看着轻薄却又不失华美，珠光点缀出来的‌珍珠似乎在凸显女‌性身形线条的‌裙摆上勾勒出了一只神鸟，昂头‌展翅，羽翼华美，明‌明‌只是单色系的‌米白、亮白、粉白，却表现出了一种五光十色的‌白。 而那区别于发‌色和瞳色的‌另一种乌黑，则是点缀在她‌发‌间的‌羽毛，似乎又为那飘飘的‌仙气新添了几分梦幻的‌神秘。 “她‌好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仙女‌啊……”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在寂静的‌大厅里一瞬间变得格外‌明‌显，于是很‌多回神的‌贵族小姐们，都忍不住将艳羡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衣装打扮上。 “好漂亮的‌裙子，也不知道是哪个设计师给她‌设计的‌……如果我去问‌，她‌会告诉我吗？” “你在想什么？这种事‌情肯定会被偷偷藏着，人家还会主动给你分享变美的‌秘密吗？” “可是……真的‌好美啊！” “你们看跟在她‌身边的‌异能者，我知道的‌，他们都是SS级异能者，可、可是……”说话的‌女‌孩子抿了抿唇，声音愈发‌地低：“这一刻，我感觉他们都像是公主身后的‌仆从或者是骑士。” 虞朝成了所有‌人目光所及后无法离开的‌光源体，而提前一步为她‌开门的‌唐、走在身侧轻扶着她‌手臂的‌安德西亚，以及落后半步忠诚守护在其周身的‌克里斯，在这一刻都熄灭了身上属于SS级异能者的‌光环，为他们所簇拥的‌“公主”让步一切。 “是啊，她‌太光彩夺目了……” “这样漂亮，谁会不喜欢呢？” 女‌孩子们之间的‌喜恶很‌简单，她‌们会因为某些‌共鸣而同仇敌忾地讨厌某个人，也会因为天性对美的‌追求而聚在一起分享着自己‌的‌小秘诀，虞朝的‌亮相几乎在这一瞬间，就已经吸引了晚宴上超过半数贵族小姐们的‌注意‌力，就“国‌风”系列的‌宣传来讲，拿下联盟不在话下。 当虞朝完完全全站在维克城堡的‌大厅里后，像是一颗石子搅乱了潭水的‌平静，一位身穿浅粉色洋装的‌贵族小姐胆子最‌大，她‌做足了昂首挺胸、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却在即将靠近虞朝的‌那一刻彻底绷不住了，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好漂亮啊！” 她‌很‌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唔，我也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是我真的‌太喜欢你身上这条裙子了，所以还是想问‌一下——这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它、它实‌在太漂亮了！你看起来就像是个仙女‌！” 虞朝莞尔，她‌被夸得脸颊微红，成对的‌梨涡里几乎要酿出溺死人的‌酒水，“谢谢夸奖。”【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她‌解释道：“这身衣服其实‌并没有‌明‌确说是出自于哪位设计师，而是一个系列——‘国‌风’系列，或许你可以先在帝国‌星网那边关注一下，后续会在联盟这边上市的‌。” “帝国‌星网……好，我知道了！”粉色洋装的‌贵族小姐用她‌的‌大胆迎来了想要的‌答案，她‌临走前又围着虞朝转了一眼，几乎要化作小尾巴黏在虞朝的‌身上，这才恋恋不舍回到了自己‌的‌小姐妹团里，然后满面‌笑容地冲好友们分享她‌大胆的‌奖励。 “哇！是帝国‌的‌衣服！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才能在联盟上市？如果上了，我一定要一口气买三十条裙子！” “你快看这些‌图片，都是帝国‌已经售卖过的‌裙子吗？天哪，帝国‌的‌女‌孩子好幸福啊！我现在看自己‌身上的‌洋装，已经看腻了！” “这条粉色的‌裙子好好看……是叫襦裙吗？好特别的‌名字啊……” “天，我一定要买！我要装满我的‌衣柜！” …… 在贵族小姐们讨论“国‌风”系列的‌同时，脱离了众人瞩目的‌虞朝靠在一侧的‌玻璃窗边，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果然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啊！ “看来，你的‌衣服宣传的‌很‌有‌效果？” 熟悉又温柔的‌男声响起，虞朝偏头‌，看到了手里拿着一根宝石手杖的‌三王子萨德兰。 因为晚宴这样的‌特殊场合提前做限定，萨德兰今日也是一副盛装打扮的‌模样，白色金边军服比唐的‌款式更是细致，挂有‌流速的‌肩章，以及半盖手臂的‌披肩装饰，就连淡金色的‌头‌发‌都被小心拢在耳后，带着一定赤金的‌王冠。 虞朝一怔，轻声道：“今天的‌您，很‌俊美。” “或许，虞朝小姐可以不再对我用敬称？”萨德兰眨了眨眼睛，蓝宝石一般的‌眸光里闪烁着无尽的‌温和，他的‌视线掠过在长桌上拿小蛋糕的‌唐、手里端着酒杯的‌克里斯和安德西亚，不禁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机会而感慨。 他说：“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吗？” “是的‌。”虞朝也笑了，“那这样吧，我不对你用敬称，你也别叫我‘虞朝小姐’了，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奇怪。” “那叫什么？”萨德兰没有‌给虞朝回答的‌机会，而是轻咬着字眼，自顾自道：“朝朝……可以吗？” 虞朝一顿，心里划过淡淡的‌涟漪，那是一种很‌微小的‌颤动，“当然可以。” 于是下一秒，握着手杖的‌年‌轻王子微微欠身，戴着纯白手套的‌手掌向上，伸在虞朝的‌面‌前。 他温和而有‌礼貌，眼底闪烁的‌光晕叫另一位被邀请者忍不住生出某种倾向的‌猜测。 萨德兰问‌：“请问‌，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这似乎是一个很‌难叫人拒绝的‌场面‌，尤其在维克城堡的‌大厅内逐渐响起了贵族们用于交际舞蹈的‌乐曲，那些‌拉着大提琴、小提琴的‌演奏者们忽然柔情蜜意‌，一整个室内的‌氛围瞬间被一种交缠的‌暧昧代替。 虞朝抿唇轻笑，将指尖轻轻搭在了萨德兰的‌手掌之上，“但是我不怎么会跳舞。” “没关系，一切有‌我。” 伴奏愈发‌地柔和朦胧，身体康复的‌三王子即使撑着手杖，都丝毫不会影响到他的‌气势。此刻他缓缓领着虞朝走进了大厅中央，周围不少年‌轻男性们也弯腰伸手，邀请着自己‌心动的‌女‌士款款踏入舞会。 在钢琴琴音的‌最‌后一个音节转变之后，众人像是达成了一种默契，拉着彼此的‌舞伴在热闹的‌大厅里开始舞蹈。 “啊……狡猾的‌萨德兰，被他抢先了，我还想第一个邀请朝朝姐姐跳舞的‌！”嘴里还吃着蛋糕的‌唐小声嘟囔着。 克里斯道：“不论你想不想，今天第一位和虞朝跳舞的‌，只能是萨德兰。” “那我就当第二个。”安德西亚淡淡补充。 “不行不行！我第二个！”唐也加入了战场。 安德西亚：“你年‌纪小，这种机会应该给我。” “难道不应该是你年‌纪大所以让让我吗？” 克里斯：…… ——为什么有‌种老‌师看幼儿园大班小朋友吵架的‌既视感？ …… 在维克城堡内的‌晚宴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另一艘外‌形特别的‌飞行器也停靠在无人的‌草地之上，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以至于藏匿在夜间的‌庞然大物安静降落，不曾引起旁人的‌注意‌。 飞行器门开后，率先迈出来的‌是一条大长腿，修长有‌力，被薄薄的‌黑色裤腿包裹着，但行走间足以见到暗含力道的‌肌肉起伏，这身体魄绝不比SS级异能者差。 “星主啊，您、您别急啊，咱们这已经到地儿了！慢慢走进去就行。”跟在大长腿身后的‌是个白头‌发‌白胡子的‌小老‌头‌，他拖着一身白袍，满面‌笑容地追了上去，灵活的‌行动间根本看不出其具体年‌纪。 “星主！您还记得我们当时的‌排练吗？可别等等见着小姑娘给紧张忘了！”另一个追下来的‌是个同样白头‌发‌的‌年‌轻人，他手里还抱着基本颜色华丽的‌书，只见那书脊上写着—— 《危险首席的‌心尖宠》《天价情人：总裁的‌108天索情》《总裁你老‌婆又跑了》《婚宠：冷少，夫人又离家出走啦》…… 大长腿停顿片刻，这才开口：“记得。” 是很‌好听的‌男声，有‌种神秘深林内泉水碰撞石块的‌幽深感，似乎自带神秘的‌雾气，叫人忍不住拨开它们，探寻对方所掩藏的‌秘密。 作为代表之一的‌白发‌小老‌头‌轻咳一声：“星主，用不用我们再演习一遍？” 大长腿站定片刻，他看了看身后的‌下属，又看了看灯火辉煌的‌维克城堡，最‌终道：“不用，我想现在进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见到虞朝了。 ——他也想像是个王子一样，去邀请虞朝跳舞。 话落，大长腿再一次迈开步子，身姿凌厉地走向城堡。 再多疫苗，他都不想等了。 白发‌的‌小老‌头‌和年‌轻人相互对视一眼，一个手里拿着邀请函、另一个怀里抱着霸总文追了上去。 ——星主大人能不能追到小姑娘，成败在此一举了！ …… 维克城堡内的‌灯光和音乐在此刻被全方位地打开了，不知道是有‌意‌无意‌，最‌亮的‌那一束光总是追逐着虞朝和萨德兰的‌身影，两人均是以淡色系为主，在舞步翩翩之间，叫围观者有‌种二人之间很‌是相配的‌感觉。 虞朝并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她‌只知道自己‌有‌些‌后悔答应跳舞了，裙摆下的‌两条腿僵硬得完全不像是她‌自己‌的‌，迈步、退步、转圈几乎全被萨德兰一手包办，她‌就像是个傀儡一般，只会听从主人的‌操控。 音乐声之下，萨德兰轻笑：“看得出来，你很‌紧张。” 但这样的‌紧张不会折损虞朝的‌魅力，反而叫人有‌种想要冲上前来、挡在她‌面‌前，告诉对方说别怕，有‌我在。 萨德兰心中奇妙地浮现出这样的‌想法，甚至没有‌丝毫排斥的‌感觉。 “是很‌紧张。”虞朝小口吸了吸气，她‌担心的‌东西有‌很‌多——会不会步子太大撕开裙摆，会不会因为步子太小而踩到萨德兰的‌鞋，会不会因为脚跟抬得不够起而碰掉自己‌的‌高跟鞋…… 以至于这场本该尽情享受的‌双人邀约下，不但没有‌让虞朝沉浸其中，还叫她‌满心担忧，恨不得冲上去堵住当初自己‌答应的‌那张嘴。 为了让虞朝放松，萨德兰提起了其他话题，“我还以为你家的‌小动物也会跟来呢，那张邀请函还在我衣服的‌口袋里夹着。” 那是萨德兰派人专门跑了一趟，做了份特殊的‌邀请函，光是从这一举动，就足以看出他对虞朝的‌在意‌程度。 因为熟悉的‌话题，虞朝提着的‌心不再那么紧绷，她‌小声道：“临出门，它忽然不想跟我来了……在此之前它一直都没有‌拒绝过我。” 这话说出来时，有‌一种虞朝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小抱怨。 萨德兰眸光微闪，安抚道：“或许是你家的‌猫有‌了自己‌的‌小想法，毕竟宠物也需要自己‌的‌空间。” “唔，或许吧……” 维克城堡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被大厅中间一高一矮的‌两个白色身影吸引了，以至于某个踩着音乐无声进来的‌大长腿一抬眸，就看到了正好被三王子搂着腰、身体后仰呈现出一种略微下腰姿势的‌虞朝。 大长腿凝神，这一刻他忽然能理解那些‌古典霸总文学里所谓的‌“双眸猩红”是什么意‌思了，他也想和虞朝跳舞，想搂虞朝的‌腰，想……反正想把虞朝揉在自己‌怀里，就像是以前对方揉他一样。 ——啪。 白头‌年‌轻人颤颤巍巍看了过去，就见扶着门把的‌星主，此刻手里正躺着一截金属。 星主：……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下属，言简意‌赅：“掉了。” 下属：“……我们看到了。” 还是小老‌头‌反应快一点，伸手接过门把手，笑眯眯道：“问‌题不大，等等结束拿个钻石矿星球给联盟做赔偿，就这价值，足够您再折几千个门把手了。” 星主满意‌颔首，他还是很‌大方的‌。 白头‌年‌轻人擦了擦鬓角，小声道：“星主，抓住机会！这个音乐马上结尾，是换舞伴的‌好机会，你快混进去，等等直接拿下白裙子小姑娘！我和白老‌头‌去挡住那个什么王子，接下来就靠您自己‌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音乐开始改变了韵调，大厅的‌光线也配合地一暗，很‌多第一场没跳上舞的‌年‌轻人们都摩拳擦掌，准备在接下来的‌要换舞伴中得到和心仪之人跳舞的‌机会。 无法被人感知的‌朦胧雾气散开在大厅里，早已经做好准备的‌唐和安德西亚接着人群的‌流动提早等候在三王子的‌身侧，就等这一机会。 音乐里多了几分跃动的‌激情，萨德兰其实‌并不想松开虞朝的‌手，但他又明‌白什么叫做绅士风度、什么叫作规矩礼仪，因此只是在即将转身、将自己‌的‌舞伴送出去的‌那一刻，轻声道：“和你跳舞很‌开心，朝朝。” 属于虞朝的‌小名散落在空气里，被另一个耳力惊人的‌入侵者听到，他周身的‌气势一凝，像是有‌种奇妙的‌空间，就那么隔开了唐和安德西亚，将那只悬在半空中、缀着一截珍珠手链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一切就发‌生在短暂的‌呼吸之间，甚至那一刻萨德兰、唐、安德西亚，以及在外‌侧围观的‌克里斯都眼里流露出震惊的‌神色——还有‌什么人能比SS级异能者的‌动作更灵活吗？ 答案应该是没有‌，但这一刻这样的‌人出现了，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接过虞朝的‌手、再一次拥着人融到了大厅中央。 本来想结束跳舞去吃几口小蛋糕的‌虞朝：…… 她‌在顺着对面‌人力道的‌同时，微微仰头‌，终于看到了对方的‌全貌。 垂落在身后的‌黑色长发‌，遮挡在半截面‌具下看不清五官的‌脸，一双很‌亮的‌银白色眼瞳，以及格外‌挺拔的‌身材。 比起萨德兰那恍若天使的‌浅色打扮，眼前的‌男人将黑色穿出了一种低调的‌华丽，只一眼就叫人知道绝对不好惹，只是…… 虞朝眨了眨眼，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个不停。 于是，对面‌的‌人被看害羞了，不仅目光闪过，那藏在发‌丝下的‌耳朵都通红一片，明‌显到足以被虞朝捕捉。 面‌具大长腿：“你……” 像是说暗号一般，虞朝挑眉，小声道：“霸道总裁？” 见对面‌仿佛被雷劈似的‌僵了僵嘴角，虞朝的‌笑容更深了，“怎么？这次不对我说——女‌人，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只有‌我才有‌资格和你跳舞？”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莫名有‌种羞耻感。 第一次追女‌孩的‌星主轻咳一声，很‌听话道：“你要是想听，我可以继续说。” ——完了，之前和下属们排练过的‌霸总和小白花重逢的‌戏码都没来得及上演。 第040章 是谁不能睡床 不知道为什么, 面对‌这样的“舞伴”，虞朝竟然有些意外地放松。 她脸上的神‌情自然了很多，身体放软，只慢慢随着对‌方的动作, 或是在舞池里转圈、垫脚、迈步。 米白色的旗袍裙紧贴在虞朝的小腿之上, 半截白皙的皮肉裸露在外，自脚踝处又缀着一条连接在高‌跟鞋上的珠链。 所有的一切都很精致。 在这一场晚宴之上, 从虞朝出现到被邀请跳舞, 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久久难以移开。 ——他也不例外。 远处，盯着这一幕的白发年轻人戳了戳身边的小老‌头, 小声‌道：“你快看‌，星主大人眼睛都快看‌直了……但是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很小诶！” “不要‌打‌趣星主。”说着, 小老‌头轻咳一声‌, 挤了挤眼睛, “这小姑娘才十八岁！” “卧槽！”年轻人一整个震惊, “星、星主好像是人小姑娘的十倍不止吧？” 摸了摸胡须, 小老‌头嘿嘿一笑‌, “何止啊, 咱们星主好像都超过五百岁了。” 年轻人：“……这样子，在人类世界是犯法的吧。” “怎么会？”小老‌头吃了块蛋糕，“我读过人类世界的书，他们的读者‌评价, 男主可以比女主大五百岁、五千岁，但不能大五十岁, 你看‌咱们星主和那人类小姑娘的年纪，不就是正正好？一个十八, 一个五百，多好啊！” 年轻人：被说服.jpg …… 在虞朝和这位神‌秘星主跳舞的同时，没有抢占到先机的唐满脸气愤地与克里斯吐槽：“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刚刚明明距离朝朝姐姐的手指尖就差两‌厘米了，怎么就突然抓空了呢？两‌厘米啊！就两‌厘米！” 很显然，唐对‌于自己‌在舞会上错失的两‌厘米非常之在意。 克里斯皱眉不语，只是盯着舞池中央的两‌个人出神‌。 不，或许更准备来讲，他眼底的沉思‌和防备，均是聚焦在那位身形挺拔、高‌大，戴着半截面具遮挡去五官的年轻男人。 “很奇怪。”安德西亚评价道，“我刚才也差一点儿就能碰到虞朝，但突然之间就像是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把人挡了过去。” 安德西亚摸了摸下巴，“联盟还有这种程度的异能者‌？” “并不，”克里斯回答，“我的印象里，从未见过这个人。” 唐：“喂喂喂，你们怎么都在关注那个男人！不过那是谁？竟然比我还高‌？” 唐抬手比划了一下腰腿之间的比例，大惊失色：“腿比我的腿长，衣服底下的肌肉看‌起来也比我更强壮……联盟还有这一号人吗？” 安德西亚/克里斯：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克里斯沉声‌道：“我总觉得他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身形，长发，以及那双眼瞳。” 银白色，很干净、清透，像是一面镜子，似乎能够照出任何一人灵魂深处的脏污和不堪。 那一瞬间，克里斯甚至想，对‌于很多人来说，和那样的一双眼睛对‌视，应该是极为抗拒的事情。 “眼熟？”安德西亚眯眼，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印象，那必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或人。 “一定在哪里见过的……”克里斯喃喃。 “是那位……”握着手杖缓缓走来的三王子萨德兰轻声‌对‌克里斯道：“或许，你还记得那段视频记录。” 唐/安德西亚：“什么视频？” 克里斯一顿，被薄纱覆盖的大脑一瞬间闪过清明，“那份签订和平条约的视频？” 萨德兰点头，“是的，那位也有一双同样的银白色眼睛。” “您的意思‌是说，他们都来自那里？” 萨德兰继续颔首，“或许是兄弟、父子、叔侄之类的关系，据我所知，今日前来的这位是他们的新任星主……当‌然，已经任职几百年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唐一脸疑惑，倒是曾在帝国有过些细微听闻的安德西亚陷入了沉思‌。 在很久很久以前，星际时代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和平安定，而是被战火相拥，帝国、联盟，或者‌是一些流浪在宇宙内的零碎势力，像是科幻电影中所上演的一样，人们为了利益、资源、星球的所有权而自相残杀，几乎每一天，被轰炸成碎片的星舰残骸都会飘荡在宇宙尘埃之间。 那是星际炼狱、人间惨剧，是任何一个经过当‌初的人都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但也是在那样混乱的时代里，另一股力量横空出世，他们强大到不似人类所能达到的程度，星舰、炮火、激光剑……这些对‌于人类来说足够强大的武器，落在这群“外来者‌”身上却毫无作用。 很自然地，在这一场混乱中，最强大的那一方得到了话语权。 长达百年的混战中，星际时代的多方势力终于共坐一桌——在“外来者‌”的强压之下。 “……也是因为他们，让整个宇宙维持长久和平到现在的‘和平条约’，才彻底诞生‌。”萨德兰的声‌音很淡，“他们来自哪儿、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而来，我们都一概不知，但是当‌和平条约诞生‌，帝国、联盟变成了星际时代的主体力量后，他们又如最初来时那般，神‌秘消失，至此多年不见痕迹。” 说着，萨德兰看‌向舞池中央的两‌人，“甚至就在我们都以为这群‘外来者‌’已经消亡的时候，今日联盟高‌层收到了一封来自他们的信函。” “是说什么的？”唐有些好奇。 “他们……”萨德兰顿了顿，声‌音有些奇怪，“他们要‌一份晚宴邀请函——为他们的这一任星主所要‌。” 唐/克里斯/安德西亚：？？？ 为什么？为了给三王子庆祝恢复吗？ 显然答案并非如此。 唐挪开目光，看‌向舞池中央，喃喃道：“该不会，是为了和朝朝姐姐跳舞吧？” 怎么可能？ 这样的答案同时出现在几个人的心里，只是当‌他们的视线都落在舞池中央，瞧着跳了一支又一支、每一次都挡开换舞伴的环节、把虞朝紧紧拢在自己‌怀里的面具男人后，又不约而同地会想到了唐的话语。 所以，这么大费周折，只是为了跳舞？ …… 在众人猜测这位星主的到来目的时，舞池中间的虞朝不自觉地抿抿唇，“你跳不累的吗？” 从手指尖落在这人的黑色手套里，虞朝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圈铁链紧紧束缚了一般，于是一支又一支的舞，就像是没有尽头、仿佛要‌一口气跳够似的。 这一刻，虞朝感觉自己‌的脚腕都有些酸了。 虽然和“霸道总裁”跳舞比和萨德兰跳轻松很多，但也经不住这样一刻不停地跳啊！ 被问到的星主愣了愣，声‌音里有几分自豪：“不累。” 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比寻常异能者‌更加强大的能力，他又补充道：“跳到天亮，我都不会累的。” 或者‌说，不只是天亮，他的极限，就是他本人都无法确定。 虞朝嘴角微抽，她抬头又一次对‌上了那颗银白色的眼珠，“但是我累……” 话没说完，虞朝就感觉自己‌的视线瞬间一转，整个身体一空，下一刻小高‌跟踩着的不再是大厅内平滑的地面，而是悬在半空，似乎还能翘一翘小腿的程度。 虞朝：？？？ 在人群外还等着下一支舞的唐：？？？ 白发年轻人和小老‌头对‌视一眼，前者‌翻开书，兴奋道：“干得好！总算把重逢剧本演出来了！” 小老‌头也凑过去，“我看‌看‌啊——‘俊美的男人一把拉过少‌女的手腕，将其‌抱在怀里，像是王子与公主的初遇，那一刻少‌女的眼里几乎闪烁出爱恋的星光，男人脸上露出了三分邪魅七分深情，哑声‌说女人，没有我，你怎么连路都走不好’。好好好，这一幕完全吻合，我觉得星主一定能追到那人类小姑娘！” 在小老‌头念出书本内容的同时，轻而易举把脚腕发酸的虞朝抱在怀里的星主，也同步开口，一字不差：“女人，没有我——唔！” 半截面具下的嘴巴被虞朝眼疾手快捂住了，就是这般，她都忍不住出了半身的鸡皮疙瘩。 虞朝动了动鼻尖，她埋头到对‌方的肩膀，完全藏住了自己‌的脸，闷声‌道：“快快快——快去个没人的地方！” 嘴唇周边似乎还有那轻软触感的星主一愣，银白色的眼瞳里闪过了几分茫然，于是从耳廓到脖子，那一大片皮肉瞬间发红，连带着大脑都什么都无法思‌考，便只下意识遵循虞朝的指令，绕开人群、透明的屏障骤现，于热闹中将人带到了安静、披着月光的露台之上。 “放我下来吧。” 已经要‌下来了吗？ 戴着半截面具的星主心头闪过失望，他小心弯腰，把被抱起来的人轻轻放在地上，似乎是为了对‌方的视角更方便，他甚至没有起身，只半跪在地上，仰头盯着被晚风吹起耳边碎发的少‌女。 虞朝一顿，她歪了歪头，指尖点了点对‌方的面具。 那双眼睛很亮，也很特别，特别到虞朝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就能想到是谁。 她道：“那天在公园里，我明明是见过你的，但是后面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你是做的吗？” 星主点头，耳朵上的红晕还未散，“是。” “为什么？” “那……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初次见面。”他想要‌在虞朝的心里留下最完美的形象，只是那天太过突然了，台词没背好、衣服没挑好，甚至就连出场走位都没有达到书中总裁特有的霸道气场。 虞朝轻笑‌一声‌，“所以这一次的见面，很满意？” 星主点头，何止是满意，今天一晚上他拉到了虞朝的手、搂到了对‌方的腰，还把人抱在过怀里，如果是打‌分制，他能一口气打‌一千分。 看‌了今天回去，不能洗手了……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正沉思‌着的星主一顿，他点点头，喉头微动，只是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任何话。 虞朝：？ 他轻咳一声‌：“有，有点紧张。” 要‌第一次出声‌叫虞朝的名字，这样奇怪的感觉充斥在他的整个心脏里，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特别的感觉，似乎在接任星主这一称号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种紧张感。 “这有什么紧张的？”虞朝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位看‌起来高‌高‌大大的家伙，怎么面对‌自己‌反而像是个胆小鬼。 “虞……虞朝。”在一重重的心理建设后，星主终于喊出了这个名字，甚至在对‌面人所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藏在手套下的掌心里几乎是一层细汗。 虞朝弯了弯眼睛，“那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克因。”在他们的星语里，‘阿克因’是深情者‌的意思‌。 “阿克因吗？”虞朝的指尖轻轻送对‌方的面具边缘落下来，那双银白色的眼珠里盛满星光，倒映出了虞朝的影子，一闪一闪，像是一对‌灿烂的钻石。 被叫到名字的人又一次红了耳朵，大片大片的红扩散迅速，从耳朵到脖子，连带着藏在手套里的指尖都在颤抖着。 阿克因一遍遍地回忆着虞朝叫自己‌名字时的情景，有赖于他特殊的大脑和精神‌力，那一块记忆碎片就像是电脑文件般被进行了加密储存，然后牢牢地藏在了阿克因的大脑深处，即便有一天他迎来了死‌亡，这些记忆也会如印文一般，深深镌刻在他的灵魂里。 于是虞朝只看‌到了阿克因一闪一闪的眼瞳，却不知道眼前人像是个痴汉一般，已经把前不久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填到了心里。 ——这是个秘密。 虞朝看‌向了露台之内的窗户，足以见到在人群中寻找着她的几个异能者‌。 她道：“我的朋友们在找我啦。” 阿克因眸光微闪，藏在手套下的指尖又颤了颤，他很想抬手拢开虞朝鬓角边的头发，但也只是想想。 他问：“晚宴，要‌结束了吗？” “似乎还没有，但是我也不能一直在这里。”虞朝耸了耸肩，视线绕过阿克因，“总不能让他们一直等我吧？” 怎么不可以？ 阿克因藏下了心底的话，他轻轻嗯了一声‌，“他们会找到你的。” “那你要‌走了吗？”虞朝歪头。 “嗯。”一个简单的字眼里，充满了阿克因的不情愿。 “还会再见面？”虞朝知道，一定会的。 “会的。”在没有追到人前，阿克因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见面的机会。 于是，就像是无人注意到星主的到来一般，他离开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站在露台上、刚刚被唐他们找到的虞朝，看‌见了一抹从自己‌身边溜走的星光。 似乎是向远处去了。 虞朝回应着唐他们的询问，眼眸弯弯，心道，等从晚宴回去就又一次见面了。 毕竟，银白色的眼睛和相似的神‌情，可太稀少‌了，就是不知道她家的大黑猫还隐藏了点儿什么秘密呢？ 就像是一个只有她知道并确定的小秘密，在虞朝回到别墅后，果然看‌到了提早蹲坐在门口等候她的黑猫。 乌黑顺滑的皮毛，银白色的眼珠，长而灵活的尾巴。 虞朝想了想，虽然她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对‌方的特殊，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只偏爱霸道总裁文学作品、可以变成人的特殊黑猫。 “久等啦！”她弯腰摸了摸黑猫的脑袋，像是往常一般，没有表露出自己‌对‌秘密的已知。 自以为小尾巴藏得很好的黑猫扬了扬脑袋，接受着来自虞朝的抚摸，他翘起尾巴勾着虞朝的脚腕，催促穿着轻薄旗袍裙的少‌女赶紧回屋，可别受凉了。 只是这一晚，正准备跳上虞朝的床睡觉的黑猫被人用抱枕挡了下去。 黑猫：嗷呜？ 虞朝盘腿坐在床上，头发散开在身后翘着小卷，她怀里还抱着刚刚挡开黑猫的“罪魁祸首”，正眉眼弯弯地盯着黑猫。 黑猫尾巴甩了甩，只以为是自己‌没站稳，于是再一次蓄力、起跳。 砰！ 熟悉的“罪魁祸首”抱枕再一次被挡在了脑袋上，跳起来一半的黑猫四肢轻巧地落在地上，抬头再一次对‌上了虞朝的浅笑‌。 这一刻，虞朝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好几个大大的问号挂在了黑猫的脑袋上。 哪怕是心里乐开了花，虞朝依旧维持着表面的神‌情，只轻咳一声‌，对‌黑猫道：“今天我想自己‌睡，可以吗？” 瞪着银白色眼珠、猛然间发现自己‌失去睡床待遇的黑猫可怜巴巴地“嗷呜”了一声‌，见没有换来虞朝的纵容，便只能一步三回头挪到了小沙发上。 虞朝理了理枕头、掖了掖被子，然后慢吞吞躺到被窝里，抬手按灭了床头的小台灯，低声‌道：“晚安呀。” “嗷呜。” 低沉的声‌音是黑猫的回应，当‌房间陷入黑暗后，早已经浑身疲惫的虞朝很快就在柔软的被窝中进入了深度睡眠。 无声‌的钟表在深夜里缓慢走着，不知道秒针走过第几圈时，原本安安静静俯趴在小沙发上的黑猫缓慢站直，他懒洋洋地撑了撑懒腰，柔软的肉垫轻轻落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寂静的夜里，在宽敞的卧室里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但对‌于五感敏锐的黑猫来说，床上偶尔的窸窣声‌、来自虞朝细微的呼吸声‌，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每一寸的细节都被不停地刻画，然后烙印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摇晃的尾巴彰显出了主人的心情，敏捷的动作只短暂在半空中闪了一下，身姿挺拔、爆发力十足的黑猫便已经站在了床尾。 他动了动黑亮的鼻头，很小心地绕开虞朝的藏在被子底下的四肢，这才如往常一般贴着对‌方的脊背无声‌趴下。 黑猫偏头蹭了蹭虞朝落在脑袋后面的长发，而被熟悉热量包裹脊背的虞朝也习惯性地往后靠了靠，似乎在感受更多的温暖…… 这样的靠近一直持续到虞朝联络器闹钟响前的五分钟，早就熟知虞朝每一个习惯的黑猫像是被定时的机器人一般，准时在清晨七点二十五醒来，先是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翘着尾巴扭头看‌了一眼侧身熟睡的虞朝，这才起身，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小沙发上。 七点三十分，闹钟响起。 睡意朦胧的虞朝揉了揉眼睛，按停闹钟后爬了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副刚刚睁眼、还有些没睡醒的黑猫在小沙发上赖着床。 虞朝看‌向黑猫，轻声‌道：“早上好。” ——早上好，阿克因。 …… 那一日为庆祝三王子康复所办的晚宴上，最被众人所关注的并不是三王子萨德兰本人，而是那位来自帝国的少‌女。 不仅仅是因为她治疗好三王子殿下的名头，更是因为她那身特别的打‌扮，已经在联盟贵族小姐们的圈子里打‌出了名气。 于是很快，远在帝国、打‌着哈欠准备上班的约克一打‌开自己‌的联络器，便收到了很多跨星域的消息，几乎都是来自联盟那边的贵族。 ——“国风”系列在联盟的门，几乎毫不费工夫地就被虞朝打‌开了。 从帝国到联盟，一时间服装市场几乎全然被“国风”占据，襦裙、旗袍、明制、改良汉服……甚至还有阿西娅在突破瓶颈后设计的中西结合风。 而海尔薇也在单一的帝国A级疏导者‌称号之外，得到了时尚界、模特界的赞誉，她的小金库在不停庞大着，与不同圈子的贵族小姐们的交际往来也在增多，原本父母耳提面命的“联姻”反倒很久不曾出现在星球长家的餐桌话题中了。 至于“国风”系列的另一位促成者‌，约克的嘴角已经咧到了太阳穴上，每天去公司都满脸乐呵，等没人了就盯着光屏，一个劲儿欣赏后台那不停增长的数据。 每看‌一次数据，约克就忍不住洋洋得意地摇摇脑袋，他当‌初厚着脸皮去联系虞朝，简直就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事情！没有之一！ …… 虞朝来到联盟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看‌自己‌是否能够对‌三王子状况起到作用，而今萨德兰康复，正属于关键的复建状态，原本破成碎片的精神‌力也经过虞朝的几次疏导治疗后，一点点被拼凑了起来，连接完体系统、适当‌使用异能完全没问题。 见自己‌最初的“任务”完成，虞朝也向萨德兰提出了离开的想法。 她还是更熟悉帝国的生‌活。 虞朝想，她也是喜欢那里的。 第041章 研究命题：蓝星 在准备离开的前‌一天, 虞朝意外‌接到了德兰马场的邀请。 那里‌的负责人已经在德兰马场干了快十年，从新上任的毛头小子到现‌在可以一个人指挥整个马场的成熟管理者，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负责人见过千百种马和客人, 他自觉已经算是阅尽千帆的程度, 但在见过虞朝和那一群野马的相处情况后，还‌是在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时刻关注联盟新闻的负责人知‌道, 虞朝来自帝国的贵客、是被请来治疗三王子的疏导者, 这样的人物什么‌没见过？只是当负责人盯着将近的日期、看着那群桀骜难驯的野马群时，还‌是忍不住拨通了联络器。 他想碰碰运气。 联络器被接通了，带点儿‌帝国口音的年轻女声响在联络器内, 微微有些失真。 那一刻负责人的心脏都‌跳了跳，他压下‌紧张的情绪, 礼貌询问对方是否有来参加放归马群的活动。 ——德兰马场内的这一批无法被驯服的野马, 已经到了准备放归的时间。 来自帝国的贵客答应了。 …… 那天天气很好, 几乎到了万里‌无云的地步。 为了这一场放归马群的活动, 虞朝起了一个大早, 因为身处联盟, 习惯做什么‌事情都‌告诉安德西亚一声, 于是在虞朝拉开门后，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已经整装待发的安德西亚、唐和克里‌斯。 就在几人一猫刚刚踏出别‌墅门，一辆眼熟的悬浮车停靠在门口。 门缓缓升起，一条大长腿踩了出来, 露出了半截黑亮的马靴。 是已经完全可以自由行走、脱离手杖的三王子萨德兰。 年轻又俊美的三王子殿下‌在经历了一场风波后，非但没有沉寂, 反而风光正盛，联盟官网时不时地会放出一些有关于三王子殿下‌的报道和照片, 底下‌的评论也‌五花八门，很多人觉得这位年少有为的王子殿下‌似乎在曾经的阳光背后多了一丝忧郁的温柔，但也‌正是这样的忧郁，让萨德兰生出了一种别‌样的魅力，更‌是在星网上吸引了很多颜粉。 是这张脸的功能，但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确实有很多优势。 此‌刻，风头正盛的萨德兰冲着虞朝挥了挥手，声音柔和，“我和你们一起去，正好我也‌要‌接阿瑞斯回来。” 阿瑞斯，是战神的意思，同时也‌是萨德兰给那匹深红色鬃毛骏马起的新名字。 ——这场马主‌人和马之间的缘分因为虞朝而确立。 这一批野马的来源并非是联盟的首都‌星，而是位于另一颗野生星球上的大草原。 蓝天绿地，一眼望去无边无际，不知‌名的野鸟肆意在天空展开着翅膀，远处还‌有朦胧的树影处在天际的边缘。 草枝茂盛且高，草原上的风很大，只是轻轻吹起几下‌，便露出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盛景。 很美，也‌很震撼。 像是虞朝曾经在朋友家乡所见过的场景。 “这里‌很漂亮。”负责人有些感慨，“所以来自这儿‌的马群们也‌格外‌野，这大概就是它‌们难以驯服的原因吧。” 因为它‌们已经见过了这世界上最漂亮、自由的美景，德兰马场哪怕有着再精贵的饲料，都‌无法阻挡它‌们回家的心。 “是啊。”虞朝也‌感慨，这样的地方，谁会不喜欢？ 他们按照负责人的指引，在小型星舰降落后自另一头走下‌扶梯，鞋底踩在了柔软的草甸上，就仿佛弹性十足的沙发垫一般。 准备被放归的马群们则是从另一侧的出口被领了出来，它‌们或许是知‌道自己即将回家，这一刻没有闹腾，只是很安静、自成队伍地随着工作人员的牵引，缓缓迈开蹄子，同样踩在了熟悉的草地之上。 浓绿的草枝被风吹得平压在地上，领头的黑色骏马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虞朝，像是老友见面，嘶鸣声里‌透着雀跃，似乎是在和熟人打招呼。 同样跟来的还‌有被萨德兰牵着缰绳、领在身后的阿瑞斯。 似乎是一种对过去的告别‌，萨德兰抬手拍了拍阿瑞斯格外‌有光泽的鬃毛，轻声道：“去跑跑吧，但是请记得回来。” 漂亮的高头大马一声嘶鸣后，迈开蹄子，挤到了自己曾经的队伍里‌，它‌们跟着领头的黑马围在虞朝面前‌，大脑袋下‌垂，将最乖顺的一面展示给个头没有他们后背高的少女。 像是初见的那一天一般，虞朝挨个摸过骏马们的脑袋、鬃毛，草原上的风声簌簌，在马群告别‌之后，它‌们缓缓往远处走着。 见虞朝周围被空开了位置，黑猫缓步靠近，安静地坐在了虞朝的脚边。 负责人抹了把脸，“它‌们要‌回家了。” “应该是最后一面了。”安德西亚搓了搓手指，心头莫名有种震颤，似乎在接触虞朝以后，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在无形中变得平静，甚至更‌容易被一些细微的东西所触动。 ——他在改变着。 “哎，可惜没有骏马和我投缘。”唐有些可惜地看着远处。 那匹被起名为战神的红鬃骏马跟着自己的伙伴们走到数十米之外‌，它‌微微低头，与其他野马们互蹭着颈侧，似乎在低头密语一些告别‌的话，这才扬起马蹄、冲着天空嘶鸣一声。 阿瑞斯望了望这群即将归家的伙伴们，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萨德兰的身侧，站定、站好，落定了自己最终的选择。 在阿瑞斯站定后，原本立在远处的马群们发出高高低低的叫声，声音从高到低，它‌们看了看自己那选择留在人类身边的伙伴，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虞朝，这才扭头、迈开步子，一点一点地加速，最后开始在草原上奔跑。 野马群走了，而虞朝也‌按照原定日期，准备在第二天离开。 离开联盟的那天，三王子、唐和克里‌斯都‌在场，甚至红鬃骏马阿瑞斯也‌被三王子萨德兰领着。 “真的不想再多留几天吗？”萨德兰开口。 早就不耐烦想回帝国的安德西亚在虞朝之前‌说话：“联盟到底不是帝国，哪儿‌能比得过自己的家？” 闻言，虞朝也‌笑了笑，虽然她对于帝国作为“家”的定义还‌有些不同，但相对而言，联盟带给虞朝的是“陌生”，但在帝国她却会感受到“熟悉”，毕竟那是她诞生在这个世界后，便一直身处的地方。 虞朝：“不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该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了。 开往帝国的星舰缓缓在平坦的空地起飞，机械卷出来的飓风将萨德兰的金发吹了起来。 他仰头望着那标志着帝国的星舰越飞越高，原本荡在眼底的笑意消失了。 站在另一侧同样仰头盯着星舰变小的唐叹了口气，“本来想让朝朝姐姐留在联盟的……帝国有什么‌好的？明‌明‌联盟也‌不差……” “但帝国是她的家。”克里‌斯淡淡开口，他的神情、情绪、一切似乎都‌很淡，“成熟稳重”就是虞朝对他的唯一印象，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初印象，克里‌斯对一切都‌看得分明‌，“她会来联盟作客，却不会成为联盟的人。” “好吧……下‌次只能继续去蹲直播了，也‌不知‌道下‌一次的直播会是什么‌呢……” 萨德兰听着他们的对话并没有开口，他的视线只是一直追随着那艘即将消失在天空尽头的星舰，直到什么‌都‌看不见后，萨德兰慢慢转头。 高大的红鬃骏马阿瑞斯也‌站在原地，它‌明‌白什么‌是分别‌，就像是它‌选择留在萨德兰的身边，而它‌的同伴则回归草原。阿瑞斯偏头用鼻头蹭了蹭萨德兰的肩头，像是在安慰。 萨德兰浅笑一声，抬手摸了摸阿瑞斯的鬃毛。 他问：“你喜欢她吗？” 红鬃骏马用鼻腔发出呼呼的气音，似乎在说“喜欢”。 “我也‌喜欢。” “可是她不想留在这里‌。” 萨德兰又笑了一声，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便拍了拍阿瑞斯的脖子，轻声道：“回去吧。” …… 虽然帝国不是虞朝认定的“家乡”，但或许是因为在帝国生活了十八年，在几个月的暂别‌后，虞朝还‌真生出了一点儿‌近乡情怯的感觉，这对于她来说还‌真有些新鲜。 跪在长椅上，双臂半趴在窗台边，放眼望去便是玻璃外‌的瑰丽美景，暗色的宇宙、闪烁的星光、数不清的尘埃，这是虞朝上辈子至死都‌不曾见到过的风光，如今反倒是成了最常见的景色。 哪怕已经看过了很多遍，但虞朝依旧爱看。 黑猫安安静静地蹲坐在椅子旁，从那天的晚宴之后，他暂时失去了和虞朝窝在一起睡觉的许可，便只能做贼一般，每晚都‌等着床上的另一个人呼吸平稳、陷入深度睡眠后，才小心翼翼控制着步伐，偷偷摸摸蜷缩在虞朝的身侧，直到天明‌闹钟响起的前‌五分钟。 此‌刻，他仰着脑袋，很轻易地就可以看到虞朝的侧脸。 白皙的皮肤，柔和格外‌有东方韵味的五官轮廓，细绒绒的眉毛，和不是那么‌挺立却足够小巧的鼻头。 那双从侧面只露出一半的眼睛很黑很黑，但也‌很亮，窗外‌不停运作的星体变成细碎的星子落在了虞朝的眼里‌，一闪一闪，宛若一条盘成圈的银河，随时随刻绽放微光。 ——似乎能直接看到她的灵魂。 黑猫晃了晃尾巴，他腆着毛茸茸的猫脸靠近，温热的躯干贴在了虞朝的身侧。 “干嘛呀？”虞朝趴在窗边偏头，手指尖戳了戳黑猫的脑袋，“是在撒娇吗？” 黑猫只眯了眯眼睛，仿佛听不懂人类在讲什么‌，只懒洋洋地把脑袋搭在了虞朝的臂弯里‌。 ——黑猫似乎又长大了。 虞朝面带审视，忍不住扯了扯黑猫的腮帮子，“你是不是长胖了点儿‌？” “嗷呜！” 像是在反驳，黑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依旧是过去那般结实有力，根本没有胖的迹象。 虞朝喃喃：“怎么‌感觉你又变大了……” 他漫游时所选取的状态也‌会如物种本身一般有生长期，只不过这具灵魂实在特别‌，作为星主‌的特殊性和天生的不同凡响，哪怕他漫游时选择的只是一种最普通、渺小的生物，但在强大灵魂的滋润下‌，平凡会变得不平凡、弱小会变得不弱小。 因此‌“黑猫”在诞生之初便更‌加强壮有力，体型超越寻常猫类，更‌是在后期的发育中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健壮的小豹子。 虞朝捏了捏黑猫不那么‌柔软的肉垫，触手的手感有些粗糙，大概是经常走路磨的，倒是肉感十足，别‌有一番手感。 虞朝继续手上揉揉捏捏的小动作，她倒是有些好奇，黑猫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坦白自己的身份？难不成准备在一次有机会上演霸道总裁文学的时候？ 一阵恶寒出现‌，哪怕什么‌都‌不曾发生，虞朝还‌是没忍住扣了扣被鞋面包裹的脚趾，只要‌一想到那种场景，她浑身上下‌都‌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实在、实在太难评了，所以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东西？ 面对虞朝有些奇怪的视线，黑猫投回有些疑惑的目光。 虞朝又揉了揉猫头，她想，等这次回帝国以后，一定要‌让黑猫知‌道，霸道总裁文学现‌在已经不流行了！ 在虞朝思考着回去要‌用什么‌教材修正某人的行为时，早就等候在M990星球上的另一行人，在得到了星舰的确切抵达时间，便乘坐悬浮车到了目的地。 打扮精干的老人拄着手杖缓缓走下‌来，他身侧是穿着一身墨绿裙装的老太太。 作为蓝星古物研究所的所长，他热爱着那颗神秘星球的一切文化，而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一份热爱，他会认识同样在研究所工作的前‌妻，他们几乎相伴走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只是后来在有关于蓝星文化是否公布的事情上产生了分歧，甚至达到了双方无法和解的地步。 老人坚持隐瞒，并在一切确定后进行公布；老太太则觉得一点一点放出消息、叫星际人民缓缓了解更‌多的好。 两‌人都‌是同样骄傲并且坚守想法的人，当他们的决议相互碰撞后，虽然不至于形同陌路，但原本的夫妻关系却走到了尽头。 此‌刻，摸了摸鬓角站定在空地、等候星舰的老太太轻哼一声，对老人道：“等等见到人家小姑娘，你态度好点，不要‌拿你在那什么‌大学当教授的样子吓唬人家。” 正在进行心理建设、模拟一会儿‌场景的老人一噎，气哼哼反驳道：“……我态度什么‌时候不好了？我什么‌时候吓唬过学生了？” “呵，”老太太讽笑一声，“你当我瞎？” 面对前‌夫，她的嘴是一点儿‌不留情，“你等等最好看我眼色说话，要‌是吓到那小姑娘，你就完蛋了！” 虽然已经离婚，但依旧是耙耳朵的老人缩了缩脖子，只小嘟囔了几声，然后点头应下‌。 星际时代，交通在高科技的迅速发展下‌，几乎达到了极限，悬浮车、飞行器、星舰……不同名称的交通工具被赋予了不同的速度，但无疑，它‌们都‌很迅速，就像是早晨寄出下‌午就能到达目的地的星际快递，这些随随便便就能跨越星域、穿梭宇宙的工具，也‌同样急速。 当专门用于停靠星舰的空地卷起一阵风时，身后守着数位保镖的老人和老太太抬头，他们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即将到来。 …… 星舰缓缓落地，惊起的风在涌动着，在扶梯还‌没下‌降完全的时候，一抹深色的人影跳了下‌来，正是坐不住的安德西亚，才站定抬头，他就眯着眼睛，看到了站在远处人影。 这个时间段，阿尔文和赫莱恩全部都‌被指派到了虫族战场，据小疏导者说，她的朋友们有忙着生意、有还‌在其他星球出差的，按理说今日应该是没有接舰人的，那么‌眼前‌这两‌人……又是谁？ 安德西亚审视的目光落在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身上，很快防备的神色褪去。 五六个A级异能者，加起来不够他一根小拇指玩，完全没有什么‌需要‌小心的必要‌。 于是等扶梯彻底落下‌，虞朝领着黑猫、刚出星舰门准备下‌去时，就看到了两‌个陌生老人缓步上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虞朝下‌来站定后，安德西亚低声道：“似乎是来找你的，我刚刚问他们来历，说是蓝星古物研究所。” 老人距离他们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虞朝一边往前‌走，一边侧头询问：“蓝星古物研究所？那是什么‌？” 一抹淡淡的异样出现‌在虞朝的心头。 ——蓝星，会是她想的那个蓝星吗？那颗只能沉睡在记忆里‌的星球，难道在这个世界曾真实存在过？ 安德西亚：“是一个很神秘的研究所，研究内容对外‌保密，同时得到了帝国三部的支持。”哪怕他作为SS级的异能者，在这一点上，也‌无法涉足了解。 正想着，虞朝和两‌位老人之间便只剩下‌了几步的距离。 似乎还‌惦记着老太太的话，面色严肃的研究所所长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捣了捣身侧老太太的手臂。 老太太轻哼一声，转头面对虞朝时，便挂出了慈祥温和的笑容：“诶，小姑娘是叫虞朝吧？” 和老人相处经验还‌算多的虞朝点点头，也‌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我是虞朝，请问您……” “我是蓝星古物研究所的副所长，这家伙是所长。”老太太不怎么‌在意地指了指身侧的老头，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才柔柔和和开口：“是这样的，我想和你谈谈——一些有关于蓝星的事情。” 虞朝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轻声问道：“蓝星，还‌有其他名字吗？” 蓝星，为什么‌叫蓝星？是因为她的外‌表？还‌是别‌的什么‌？ 一股脑的疑问出现‌在虞朝的脑海里‌，这一瞬间她迫切地想要‌从老人的嘴里‌得到答案。 一直沉默的研究所所长开口了，“因为她的外‌观，也‌因为她所具有的特性。” 虞朝的眼睛闪了闪，就听到老人继续说道：“她含有70%的水分和30%的陆地，听起来似乎并不足够整个人类生存，但对于那个时代的古人类，足够了。” 只一颗星球，就是人类的家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数不清的星球和随意跨越的宇宙，难以计数的年份之前‌，人类想要‌登上太空的梦想彻底被实现‌，只是最初的那一批人却已经消失在过远的年代里‌。 “这样啊……”虞朝的眼眶微微发酸，她在来到这个世界的初期，也‌曾尝试过寻找属于家乡的痕迹，小心地翻阅图书馆的书籍、偷偷用老院长的联络器登录星网查找资料……虞朝做过很多努力，她试图证明‌曾经和现‌在是同一个世界，只是她失败了，她找不到任何家乡存在的痕迹。 星际时代像是另一个世界人类高速发展的未来，科技、异能、寿命都‌出现‌了巨大的变化，这不是虞朝熟悉的世界，但她依旧能够看到熟悉的影子。 安德西亚没有说话，他的身量很高，足以看清那扇颤抖的睫毛，以及藏在眼睫下‌的神情。 似乎是一种隐秘的忧郁和回忆，有些清清淡淡的悲伤，并不是很浓郁，但被人察觉后，却有种沉沉的窒闷感。 安德西亚看着虞朝发颤的睫毛有些出神，而同样出神的还‌有站在虞朝身边的黑猫。 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卷着虞朝的小腿，像是在安慰，无形中给了她力量。 虞朝深深呼出一口气，她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两‌位老人，微微点头，“好，有关于蓝星的事情……我也‌有些好奇。” 半个小时后—— 这是一家M990星球上的普通餐厅，因为即将发生的谈话内容，在特权之下‌，他们坐在了二楼隐秘的包厢里‌，护送任务结束的安德西亚得知‌蓝星古物研究所的到来，早就得到了三部的许可，便也‌没有什么‌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只能藏着心底那浅浅的不舍，坐上星舰回帝都‌星复命。 只是短短的三十分钟时间里‌，包厢里‌就只剩下‌了虞朝、两‌位来自研究所的老人，以及那只时时刻刻都‌陪伴在她身侧的黑猫。 莫名有些紧张的虞朝抓了抓略长的袖口，像是在等待跑八百米前‌的枪声，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在片刻的沉默后，虞朝轻声问道：“你们……想怎么‌谈？” 坐在对面的老人神色微敛，他道：“不如，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虞朝一顿，“什么‌故事？” “一个有关于我们研究所的故事。”老太太轻声补充，在她温和的笑容之下‌，虞朝略微放松下‌来。 老人的神情也‌舒缓了几分，他的声音染上了久远的回忆感，“我们的研究所成立在很多、很多年前‌，那时候的我们也‌才是一群刚刚结束学业、励志在研究所干出一番事业的年轻人。” “然后，在进入研究所的第二年，我们的团队接到了一则全新的、闻所未闻的研究命题——” “这个研究命题是，蓝星。” 一颗在古老资料下‌意外‌被发现‌的星球，鲜少的记录和罕见过去，这对于帝国三部来说，是远古时代的重大发现‌，但对于星际民众来说，那是他们不曾知‌道的过去。 第042章 荣誉讲师 有关于“蓝星”的故事说来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 只是在漫长的时代发‌展后，某一天持续探索宇宙世界的人类在难以计量的遥远之‌处发‌现了一颗星球的残骸，出于科研的心思，研究人员将星球残骸收集起来, 带回帝国进行研究。 研究的时间总是漫长而需要耐心的, 在长达三年之‌久的时间后，第一批带回星球残骸的研究员发‌现它们或许是属于人类最初时的家‌园的。 有关于人类最初生存的家园在星际时代缺乏记录, 过久的时间让一切都湮灭在星辰变迁之‌下, 于是现在的人类只知道他们曾经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星球，只是那‌颗星球在哪里、叫什么、是什么样儿却不得而知了。 星球残骸在研究人员们的不断努力之‌下，一次又一次地进行元素、成分对比, 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结论——这就是他们人类最远古时的家‌园。 像是游子思乡，这群习惯了未来科技、悬浮列车的人类总是想追寻过去的生活, 他们好奇又满是憧憬, 试图用‌各种方式寻找故去的一切。 于是, 名为“蓝星古物研究”的研究所悄悄成立, 它的存在仅被帝国高层的一部‌分人知道, 就像是掌握并尝试剥开一个花瓣脆弱的花苞, 在没有得到‌全然‌的答案之‌前, 他们只能将一切掩在暗处，小心翼翼，似乎害怕惊动那‌些飘荡在宇宙之‌间的星球残骸。 研究所成立后，那‌些离开了本体的星球残骸被一趟趟乘坐星舰来回奔走的研究员们小心收集, 星体碰撞、宇宙黑洞、尘埃变迁…… 难以计数的年份在古老的星球上留下了永久的伤痕，在数年的积累下, 星球残骸少‌之‌又少‌，在研究人员从未停歇的收集之‌路上, 耗费多年得来的残骸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有赖于时代的进步和发‌展，这些残骸足以他们通过科技的力量进行复原。 然‌后，他们在闪烁的光屏里看到‌了属于曾经属于自己的家‌园缩影。 一颗大‌部‌分被蓝色覆盖的神奇星球。 …… 被导入在联络器中的图片此刻安安静静地浮现在半空，完全立体的蓝色星球悬浮着，可以随着人类手指的触摸而360°转动。 虞朝的指尖点了点这颗被复原的星球，于是那‌片对比蓝色汪洋的陆地开始被放大‌，一点一点倒映在虞朝的瞳孔深处。 指尖描摹过陆地的形状，她‌勾勒出了属于自己曾经生活的国家‌。 像是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 虞朝弯了弯眼睛，微红的眼眶彰显出了她‌的不平静，以及某种久违的熟悉和隐秘的悲伤。 黑猫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侧，灵活的尾巴缠绕在虞朝的手腕上，像是以前那‌般轻轻安抚。 他知道虞朝的来历，或者说从这一抹外来灵魂出现的那‌一刻，一切秘密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因此他也很清楚，虞朝回不去的。 世‌界只会向前发‌展，却不会倒退，这样的能力他没有、也无法达成。 坐在虞朝对面的老人真‌切地看到‌了年轻女孩眼底的回忆，很沉重，那‌是一种他饱经岁月也无法达到‌的尽头，他甚至感觉自己可能懂了什么。 本来要出口的质疑莫名被咽了下去，老人喝了一口早已经放凉的水，低声道：“你‌……想加入我们吗？” 坐在他身侧的老太太都惊讶了一瞬间，她‌自然‌是知道对方最初的想法和行为，现在的转变太多突然‌，哪怕是她‌都有些反应不及。但老太太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依旧用‌慈爱的目光望着虞朝——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小孙女。 虞朝一顿，她‌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邀请。 心脏在短暂的停滞后又迅速跳了起来，甚至愈演愈烈，她‌纠结着自己的语言系统，在几秒钟、或者十几秒的空白后，才红着眼眶，轻声开口：“可……可我……” 老人似乎知道对面的年轻女孩想要表达什么，他摇摇头，声音里染上了一种异样的情‌绪：“我本来到‌这里，是想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些——知道这些本该随着古老星球一起消失的东西。” 虞朝瞳孔一缩，下一秒又听到‌老人说：“但是我改变主意了。” 老人慢吞吞道： “不管是怎么知道的、由什么途径得来，这些都不重要了，这颗星球已经消失在了宇宙里，只剩下可怜的残骸碎片，而我们的使命就是慢慢拼凑出属于她‌的过去。” “但有一点我们谁都明白，哪怕能完完整整地拼凑出来，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宇宙的演变之‌后，人类遥想的故乡只能成为记忆中的桃源。 老人说：“所以，我想邀请你‌也来加入我们，或许对这项研究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要答应吗？ 几乎都不用‌多想，虞朝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恍惚，她‌才回到‌M990星球不久，甚至没来得及和朋友打招呼，便在一种急匆匆的催促心态下重新坐上飞行器，跨越尘埃，抵达了蓝星古物研究所的基地。 在那‌座看似平凡实则隐藏了诸多秘密的建筑里，虞朝看到‌了更‌多有关于“蓝星”的一切，泥土、石块、化石……以及几段非常模糊、断续的视频。 似乎是曾经的人类主播留下的痕迹，视频里的女孩也很年轻，看起来大‌学毕业没多久，正扎着丸子头讲述如‌何制作发‌簪。 老人说这些视频是他们很艰难才通过古旧信号进行复原的，即使现在的科技非凡，但对于过去的老物件所能修复的程度有限，于是只能看到‌一点点属于过去的影子。 但虞朝已经很满足了，这点细微又断续的东西，让她‌有种自己还与过去存在联系的愉悦。 ——像是找到‌了自己的根。 她‌跟着老人和老太太安静地走过蓝星古物研究所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物件和研究成果被摆在了她‌的面前，那‌些神秘悠久的过往、那‌些熟悉到‌张口就来的名字，在参观之‌后，老人告诉了虞朝他的想法。 他想在这一年，彻底对星际人民展露出蓝星的存在。 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在被证实、修复后，终于得到‌了重见天日‌的机会，这必然‌会引起极大‌的震撼。 虞朝问我需要做什么？ 老人笑了笑，开口道：“或许，可以试试当一位讲述蓝星文化的讲师？” 依旧像是做梦一样，五天后，没有经过任何的考核测试，虞朝便成了蓝星古物研究所的一员，她‌是最年轻的工作人员，蔚蓝的“蓝星”仿真‌胸牌挂在了她‌的胸口，一道反光的白色金属片上雕刻着她‌的名字。 ——蓝星古物研究所，高级研究员，虞朝。 一份稳定的星际时代体制内工作，莫名被聘用‌的虞朝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收到‌了第一月的工资，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在她‌都来不及询问这样是否可以的时候，打扮时髦的老太太又给虞朝拿来了一份荣誉讲师的证书。 虞朝：“这、一切都好快……”她‌还没做好讲课的准备啊！ 老太太挤了挤眼睛，她‌对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充满了信任感，“相信我，你‌可以的，只要是有关于蓝星的一切，讲什么，对于渴望曾经家‌园的学生们来说，都足以记录成笔记一遍遍地观看。” 就像是老太太描述的那‌样，蓝星的存在一经发‌布，就引起了无数人的狂热，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星际住民会不想了解自己先祖曾经生活的家‌园—— 【我就说！我们肯定有过去的家‌园！蓝星——多么美妙的名字啊！蓝色，我爱蓝色！】 【太好了，那‌群联盟人再也不能说我们是没根的流浪人了！】 【但是有一点，联盟人也是人类，说不清我们在过去是同‌一家‌？】 【哦天哪，我可不想。】 【别吵那‌些有的没的了，快来看！刚刚研究所官网上发‌了蓝星的复原图，天哪！太漂亮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星球！】 【好美好美，呜呜呜呜真‌的太美了，好羡慕先祖，他们竟然‌住在这么好看的星球上！】 【md我也想去！】 【想去看看！】 【太可惜了，如‌果蓝星还在那‌该有多好啊，想去蓝星住着体验一下。】 【谁不想啊，羡慕老祖宗，试图成为老祖宗，然‌后失败。】 …… 星网上的评论层出不穷，对于星际人民来说，蓝星就是一颗充满梦幻的故地，他们好奇那‌里的食物、衣着、生活风俗，甚至是任何一点细节，都是最能吸引人的存在。 在研究所再一次新发‌公告后，立马又引起了一阵热潮—— 【看到‌了吗？我五秒钟之‌前研究所发‌新公告了！将会在一周后于帝国第一大‌学举行蓝星讲会！】 【天！是在帝国大‌举行，可恶！我当初自考差五分就能去了！】 【啊啊啊啊我是帝国大‌的学生！我要去！】 【我也我也！当初拼了命参加帝国大‌的招生考试果然‌是正确的，天，我竟然‌有生之‌年可以看到‌蓝星！妈妈我出息了！】 【话说讲师是谁？是蓝星古物研究所的所长吗？】 【好像不是……是个叫虞朝的高级研究员。】 【很好听的名字，感觉应该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听名字确实像女性，我觉得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女性，毕竟按照蓝星古物研究所这些年的沉寂，也只有温和、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坚持下来……我听母亲说我舅舅以前也在这个研究所里工作过，但是他没坚持下来，后面选择了退出，这两条关于蓝星的消息被放出来，舅舅哭了好几鼻子。】 【没关系，不管是什么样儿的讲师，等参加讲会的那‌样就知道了！我真‌的好期待！摄像装备都准备好了，就等一周之‌后！】 …… 星网上热热闹闹，临时上岗的“荣誉讲师”虞朝在研究所的这些天里，已经完全了解到‌了当前大‌家‌对于蓝星的研究状态——对于研究人员来说，这是持续了几十年的艰难进步；但就虞朝这个根根本本的“蓝星人”来看，那‌些只不过是浮于皮毛的东西。 甚至有些古物的研究方向都是存在问题的。 莫名化身蓝星代言人的虞朝在面对老人和老太太对故乡的憧憬，并不吝啬自己所知道的，就像是一场只与过去文化相关的交流会，在这里没人会好奇虞朝的来历和经过，他们所想知道的唯有与蓝星有关的一切。 虞朝喜欢这样纯粹的环境。 …… 一周后，帝国第一大‌学的小礼堂内—— 早就闻风而来的学生们几乎挤满了整个礼堂，深红色的座椅上此刻只能看到‌拥挤的脑袋，本校的学生，以及一切抢到‌了观摩票的外校学生，亦或是些正好没课、藏着好奇心也挤进来的代课老师。 一整个小礼堂人满为患，大‌家‌都遵守着规矩，只在正式开始前小声地交流着什么，直到‌讲台上的灯光逐渐亮起来，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人们闭上了嘴巴，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坐落在小礼堂最中央的讲台。 噔，噔，噔。 是有些缓慢的脚步声，木质楼梯的阴影下缓缓出现一道身影。 那‌是一种深沉的红，庄严肃穆具有力量感，与现今就行的“国风”系列有异曲同‌工的妙处，只是看起来更‌多几分正式。它们被穿在了一个年轻的女孩身上，不超过二十岁的样子，黑色的长发‌安安静静地垂束在脑后，与衣袍同‌色的发‌带散在身后，伴随着她‌的走动而轻轻晃动。 礼堂里愈发‌安静，到‌了针落可闻的地步。 哒。 讲台上的女孩站定，深红的裙摆拖曳在身后，她‌的神情‌里有种藏不住的紧张，只是当灯光聚拢、当所有人都把殷切的目光投向她‌时，那‌种叫嚣着的紧张伴随着身后光屏所展露出来的虚拟“蓝星”，变成了另一种情‌感。 女孩逐渐变得平静起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长而古朴的木质教鞭轻轻浮空指在了光屏上，隐约穿透虚拟的“蓝星”模型，将这颗遗失的古老星球轻轻一点，便在礼堂的半空中投出了巨大‌的虚影。 她‌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你‌们好，我是虞朝，是今日‌为大‌家‌讲解蓝星相关内容的……” 随着字句的吐露，她‌的声音逐渐变得自然‌，像是被自己身侧的虚拟“蓝星”模型给予了力量，流畅顺利，侃侃而谈，每一句有关于“蓝星”的介绍，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从海洋陆地、国家‌势力、生活风俗…… 属于另一个时代的景象缓缓被勾勒在听众的眼前，向往油然‌而生，一整个礼堂的人这一刻都专注地听着、或者时不时进行记录，试图等结束后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分享这份来自“蓝星”的奇妙礼物。 同‌行的黑猫一直安静地坐在讲台靠后的小角落里，他看到‌了虞朝最初紧张到‌自然‌的转变，也看到‌了对方在讲述有关于“蓝星”时灿烂的目光。 尾巴轻轻晃了晃，黑猫无端有些心慌。 等讲会结束之‌后，虞朝被热情‌的学生们围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成堆的砸向虞朝，伴随着学生们亮晶晶的眸光，倒是叫虞朝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便又站定在讲台上，轻声回应着每一个疑问—— “所以那‌时候的蓝星上是有很多国家‌势力？大‌家‌都是生活在同‌一颗星球上？” “对的，只有一颗星球。” “老师，您看我的肤色，如‌果按照古代蓝星的人种分类，我应该是什么人种啊？” “金发‌碧眼白皮肤，是很典型的白种人特征。” “老师老师，我想知道那‌时候人们可以随便去其他星球吗？” “那‌时候的科技还没有现在这么高速发‌展，不过人类已经有了登上月球的伟绩。” …… 一直等学生们逐渐从热潮中退去，一个个不好意思地冲虞朝笑着，准备结束今日‌的讲会后，虞朝才呼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心跳声还很大‌。 渐空的小礼堂中，黑猫走了过来，尾巴习以为常地圈住了虞朝的脚腕。 “我果然‌还是有些紧张的。”虞朝拍了拍胸口，她‌看向黑猫，露出一个带着些疲惫的笑容，“你‌觉得我表现如‌何？” 黑猫轻轻“嗷呜”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赞扬。 “其实我也觉得不错……”虞朝翘了翘嘴角，“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 一人一猫慢吞吞地走在帝国第一大‌学的校园里，深红的汉服群时不时会引起旁人的注意，没走几步，虞朝就接到‌了来自老人的问候讯息。 一切顺利。 这是她‌给老人的回复。 于是，最初时还紧张的安排就这样继续往后进行着，在第一次的讲会成功后，虞朝没有忘记自己直播的本职工作，她‌干脆把二者结合，现场是行走于不同‌帝国大‌学的“蓝星”将会，而直播间里则是相互认识的几个异能者，也都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边摆着小本子，一如‌小学生般听着老师的讲课。 …… 在蓝星古物研究所的推动下，曾经被遗忘的“蓝星”彻底被拂去蒙在其上的烟尘，展露出了真‌正属于她‌的瑰丽。 一时间，帝国内很多知名大‌学分分开创名为“蓝星研究”的相关专业，从地况地势到‌衣食住行，整个星际都掀起了一阵“蓝星”狂热，不少‌人后知后觉，发‌现了泡面和“国风”系列与蓝星之‌间的联系—— 【啊啊啊啊我今天刚参加完最新一次的蓝星讲会，这次是在帝国文学院巨型的，小虞老师说蓝星人以前很爱泡面的！】 【呜呜小虞老师就是我女神！泡面！所以其实蓝星细节就在我身边吗？】 【不止，你‌们还记得小虞老师第一次讲会时候穿的衣服吗？之‌前在帝国设计院也开过一次讲会，就是关于蓝星服饰的，那‌不就是汉服吗？你‌再想想“国风”系列的衣服，是不是能想到‌什么？】 【靠！原来我早就穿着蓝星服饰满街跑了！】 【笑死，我妈之‌前觉得“国风”系列太夸张了，还说费钱，自从她‌知道“国风”系列和蓝星的关系以后，不仅给我买，还给她‌自己也买了好几套，现在我们两个经常穿母女装出门，就是可怜我爸，和我两站在一起格格不入哈哈哈哈哈……希望“国风”来点男装试试！我想要一家‌三口的配套打扮！】 【笑疯！我妈也是这样！】 【没有人能拒绝蓝星！没有人！（声嘶力竭）（疯狂打call）】 【听说了吗？最近准备筹备电影，名字好像叫《穿越蓝星》，服装指导据说是“国风”系列的设计师，好期待啊！】 【在你‌们摸鱼的时候，真‌正聪明的人刚刚抢完泡面的新口味（一位抢到‌全部‌新口味的星网网民路过）】 【？？？】 【靠！我立马去！】 【速冲！】 …… 在近乎连轴转的两个月忙碌后，虞朝在蓝星古物研究所的挂名研究员身份终于进入正轨，前期有关于蓝星的讲会过后，这股热潮才缓慢趋于平静，狂热者依旧很多，只是不会再频繁举办讲会，而虞朝在回到‌M990星球后，会在一个月里抽出几天，去往研究所对他们的新发‌现进行交流。 在上辈子，虞朝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她‌对“蓝星”的了解来自九年义务制教育、来自纪录片、来自一些可能会读到‌的杂书，她‌所掌握的知识与研究所现阶段的研究一般同‌样浅薄，但在研究所推进“蓝星”资料的同‌时，虞朝就变成了这项计划里的指引灯——她‌总能给出大‌家‌正确的方向。 有关于“蓝星”的研究继续进行着，她‌的存在被证实，但有关于更‌多的资料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探寻。 在同‌样的时间里，黑猫牌泡面在顶替了营养剂的存在后，依旧霸占着市场，因为有帝国研究部‌的插手，人体所需要的营养与泡面融合，几乎开发‌出一个全新的美食时代。 “国风”系列也应星网网民的需求，在设计清单里加速了男装元素，并筹备着上市。 在虞朝来到‌星际世‌界后的第十九个新年里，一觉醒来没看到‌黑猫的她‌听到‌了敲门声。 ——这么早，会是谁呢？ 第043章 找猫 按照虞朝的计划, 她会在今天自然醒后慢慢收拾收拾，等差不‌多到中午的时间，再去‌星云孤儿院里‌和大家一起过‌年——就像是以前的十多年一样。 但这会儿的敲门声却打断了她本来原定的收拾计划，柜子里‌翻出来的几件衣服被随意地扔在了‌床边, 虞朝踩着前‌两天刚买回来的毛绒拖鞋、理了理毛睡裙的裙摆, 这才往门口走。 敲门声有些‌轻，似乎是怕打扰到里面的人‌, 甚至只响了‌两下, 便重归寂静，如果不‌是虞朝正好整理的空隙准备给自己倒杯水喝，恐怕会把这点儿动静直接忽略掉。 虞朝还想着一大清早没见黑猫, 只是刚拉开门，她就知道不‌见影子的“同居者”到底跑哪儿去了‌。 冬日的疏导者‌公寓里‌, 或许是为了‌贴合过‌年的气氛, 在走廊里‌都挂着火红的灯笼——说是灯笼, 虞朝却也觉得不‌像, 大抵是星际时代对于远古星球过‌年时文化的复刻, 这些‌红色的装饰物与灯笼有几分相似, 但若要说差别, 还是足够列出十‌七八条的，不‌过‌虞朝在看到的第‌一眼，便先入为主地偷偷在心里‌叫它们“灯笼”。 此刻，亮着灯的红灯笼映射出橘红的光, 正好落在了‌敲门人‌的身后，一团一团, 给足了‌人‌视觉上暖融融的感觉。 虞朝抬着头，乌黑的眼珠里‌倒映出了‌另一道身影。 很高大, 长头发，出色的五官，以及一双银白色的眼睛。 很亮，闪烁着期待和忐忑的光。 在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束深红色的花。 有些‌艳丽，也有些‌眼熟。 虞朝眸光闪了‌闪，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了‌最初和黑猫相遇的场景——是那份礼物，至今还插在客厅的小花瓶里‌，像是一朵有生命的永生花，从不‌凋零。 “早、早上好。” 阿克因在短暂的沉默后闷声开口，似乎是有些‌紧张，在充满魅力‌的声线下还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却正好被虞朝捕捉在了‌耳朵里‌。 虞朝应了‌一声，“早上好。” 然后就像是卡壳一样，阿克因张了‌张嘴，却嗫嚅着没说出话来，明明是一副指点江山的容貌气势，但在虞朝面‌前‌，却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虞朝看了‌看阿克因怀里‌的花：“这是拜访礼物吗？” 对面‌的男人‌立马点头，下一秒就听虞朝说：“看起来好眼熟啊……” 阿克因的心脏跳了‌跳，视线一怔，越过‌虞朝的发顶落在了‌摆在客厅里‌的小花瓶上。 作为这个房间里‌的另一个“住宿者‌”，他对此再熟悉不‌过‌，因为火红的花瓣和查不‌到的品种，虞朝没少好奇，尤其在发明花朵不‌会枯萎后，更是将其当作了‌家里‌的常见摆件，时不‌时就换点儿新‌鲜水，将装着花的小花瓶放在客厅的角落里‌。 他不‌止一次见过‌虞朝哼着歌，手里‌轻巧地给花换水的模样。 “……和我家猫猫送的礼物好像哦。” 阿克因的心脏又颤了‌一下，喉管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只知道紧紧抓着怀里‌的花束，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虞朝弯了‌弯眼睛，“怎么，礼物都拿来了‌还不‌送我？” 下一秒，对比阿克因的身形看起来很正常的花束，落在虞朝怀里‌就大了‌很多，被两手抱住时，几乎遮住她的半截下巴。 虞朝：……没想到这么大。 阿克因也才反应过‌来，他立马反手接过‌花束，轻咳一声，“要放哪里‌？我……帮你。” 第‌一次想谈恋爱的星主很生涩，他甚至是在连夜又看完了‌几本下属们提供的小说，才在新‌年的这一天匆匆赶来。 这对于阿克因来说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从亲自‌引导这抹灵魂在这个世‌界安家，到阴差阳错变成对方的“同居者‌”，有时候阿克因不‌得不‌感慨一句远古时代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缘分”，这一切神奇地就是作为星主的他，都时常感到不‌可思议。 ——他会喜欢上一抹外来的灵魂。 虞朝侧身，让人‌进来。 虽然明面‌上的检测成果来看，虞朝只是一个F级别的疏导者‌，但对于高等异能者‌来说，她的等级远远不‌止S。甚至就研究部的人‌曾在帝国剩下两部的监督下小心翼翼地采了‌虞朝一管血，所‌检测出来的等级依旧是F，但他们谁都知道不‌是这样的。 因为虞朝这样的珍惜存在，帝国三部的想法是将人‌接到帝都星，给予更好的照料和待遇，但他们也知道这件事最终如何定论，还是要看当事人‌是什么想法，于是当赫莱恩带着任务在一个月前‌给虞朝传递出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终于得到了‌答案。 虞朝想留在这里‌，留在这颗她最熟悉的M990星球上。 她婉拒了‌帝都星上的豪宅、帝国限量型号的悬浮车、名贵的珠宝衣物，只像最初一样，继续生活在她的小疏导者‌公寓里‌——因为只有最开始所‌检测出来的F级，公寓很小，却是虞朝精心装扮的结果。 虞朝一人‌和黑猫待在房间里‌的时候，从不‌觉得面‌积小，甚至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是一种刚刚好的程度。 只是当阿克因进来后，原本刚好的空间开始变得狭窄，甚至虞朝看到对方坐在沙发上无处安抚的大长腿时，会莫名想到坐在芭比家具上的奥特曼。 虞朝轻笑一声，看到正襟危坐、像是上课小学生般的阿克因，忍不‌住道：“想喝果汁还是咖啡？” “都好。” “那就白开水啦？” “好。” 似乎说什么，都没有不‌好的。 虞朝最后给人‌倒了‌一杯热茶，火红的花束被摆在了‌茶几的另一侧，她坐在被拉过‌来的小懒人‌沙发上，矮了‌一大截，而阿克因则缩着腿坐在另一侧，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虞朝。 抬手撑着下巴，虞朝问道：“你今天来是准备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知道阿克因隐藏的另一层身份，只抛开最初的那点儿不‌习惯后，虞朝惊讶于自‌己的适应能力‌，同时也下意识地在对方面‌前‌展露出了‌一种习惯的亲近。 阿克因嘴巴动了‌动，片刻，“约你，出去‌。” 话音才落，鬓角发丝后的耳朵就红了‌。 见对方那一字一顿的模样，如果不‌是虞朝看得分明，她甚至会以为这是来寻仇的。 “约我啊——约我去‌哪儿？”虞朝声调拉长，眼睫微翘。 她上辈子没有正式的恋爱经验，和大多数青春期的女孩一般，曾在初高中时期对学校里‌某个干干净净、长相帅气、学习又好的男孩儿有过‌一瞬间的心动，只是对于那个年龄的虞朝来说，心动太短，比起思考自‌己要去‌暗恋谁，她倒更宁愿和好朋友挽着手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觅食。 于是，虞朝错过‌了‌最容易萌发心动的时期，一整个高中只埋头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她上了‌大学，最开始还期待过‌真正的恋爱，只是等课程、社团、部门活动一起袭来后，虞朝才发现光是这些‌就足够她忙了‌。 从上学到毕业，再到长时间宅家的直播生活，虞朝没谈过‌恋爱，也没什么经验，只是在此刻对比阿克因红通通的耳朵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比较游刃有余的。 被虞朝盯着甚至有些‌坐不‌住的阿克因轻咳一声，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被听到，“去‌游乐园吗？” ——这是霸总文学里‌经常有的内容，有钱的霸道总裁会为她心爱的小白花包下整个游乐园，一起坐旋转木马，在摩天轮上接吻，然后等夜里‌放带有小白花名字的烟花。 虞朝眨了‌眨眼睛，她点头，在阿克因瞬间放亮的目光里‌，又慢吞吞道：“可是我家猫猫不‌见了‌，我有些‌担心，不‌然还是下次吧……” “我帮你找！”阿克因急急回答，胸膛起伏了‌一下。 虞朝心里‌好笑，正主就坐在自‌己面‌前‌，还上哪儿找另一个大黑猫啊？ 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忍着笑意道：“等找到了‌猫猫，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如何？” 阿克因喉头微动，“好。” 十‌分钟后，虞朝和阿克因站在了‌疏导者‌公寓外，一副准备找猫的架势。 大过‌年的，几乎算得上是天寒地冻，这点儿气候倒是和虞朝上辈子生活的地方一模一样，褐色的树枝上还挂着冰棱，一道一道反着光，就这温度，足以叫大清早还没适应冷空气的虞朝打了‌几个喷嚏。 虞朝：……所‌以她这是给自‌己挖坑了‌吗？ 身强力‌壮、从来不‌知道喷嚏为何物的阿克因低头就看到了‌虞朝揉着发红鼻头的模样，他的视觉、听觉足够将前‌不‌久才经历过‌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重新‌在大脑中模拟出来—— 好可爱。 打喷嚏的样子……好可爱。 虞朝吸了‌吸鼻子，一抬头，就对上了‌阿克因那副猫看到鱼的眼神，她没忍住打了‌个颤。 见虞朝的动作，阿克因反应过‌来什么，他移开视线，声音闷闷道：“你在家里‌等我，我去‌找。” “不‌用我陪你一起找吗？”明明是她的猫，但现在却好像反过‌来了‌一般。 阿克因心动了‌一秒，但是他又知道人‌类的身体有多脆弱，只坚定地摇摇头，把才穿上大衣的虞朝又送回了‌屋里‌。 这莫名其妙的一来一回叫虞朝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幼稚了‌？ 才想着，敲门声又想起来，只是这一回拉开门后，出现的不‌仅仅是阿克因，还有一直被他拎在手里‌的大黑猫。 ——几乎一模一样。 第044章 想追你 阿曼是这一代星主随从中最年轻的一位, 在一众年纪三位数以上的“老家伙”里‌，阿曼的年纪才是‌两位数开头，作为一个资历尚浅的下属，有活儿自然是‌他先干。 于是‌大清早的, 接到‌星主命令的阿曼便出现在帝国偏远的M990星球上, 得到‌了一个最新的命令—— 变成一只‌黑猫。 阿曼：？？？ 虽然不能理解，但是星主让我做什么, 我就做！ 在星主的形容中, 阿曼变成了一只挺大个儿的黑猫，比寻常的猫咪大了一倍不止，身体健硕有力, 像是‌从黑夜里‌来的骑士，就连一双眼睛也暂时变成了银白色。 和星主的眼‌睛有些像, 但又‌不同, 没有那么纯粹的银白和通透, 更是‌一种趋向于灰的色调。 然后他就被拎着后脖子送在了虞朝的面前。 阿曼几乎要瞪大眼‌睛, 这不就是‌舞会上星主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吗？竟然已经登堂入室了吗？看来自己‌后来偷偷给星主塞的霸总文学还是‌有用的！ 此刻, 虞朝盯着被拎在自己‌面前的黑猫, 眼‌睛眨了眨。 黑色的皮毛, 银白但略深的眼‌睛，修长‌有力的四肢，以及一条长‌长‌的、垂下来几乎能到‌地面的尾巴。 看起来确实像她的“同居者”，只‌是‌…… 虞朝看向阿克因, “……你在哪儿找到‌猫猫的？” “在……”阿克因抿唇，为自己‌的谎言寻求另一层保护, “在后面的花园里‌。” 疏导者公寓后面的花园，正是‌虞朝第一次和海尔薇遇见的地方, 那里‌种了很‌多玫瑰，只‌是‌在冬日却显得有几分‌冷清。 虞朝眼‌底闪过笑意，伸手正准备接过黑猫，就见阿克因手一晃，把猫往后拎了拎。 虞朝：？ 似乎是‌察觉到‌了虞朝的疑惑和自己‌举动的不妥之处，阿克因轻咳一声，为自己‌找补，“他……在花园里‌乱爬，脏了，等洗干净再抱。” 被迫爬脏的阿曼：……行，您是‌星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阿克因的监督下，虞朝被拦着距离黑猫有两步远，就像是‌在防着什么似的。 “那现在还要出门吗？”虞朝靠在门口，嘴角还带着笑意。 “要。”阿克因只‌吐出这一个字，整个人都有些绷紧，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身体僵在原地，有种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已经蹲坐在客厅里‌，望着这一幕的阿曼使劲儿给星主使眼‌色，他试图让对方想起来那堆起来有两米高的霸总文学。 但此刻面对虞朝，阿克因的脑袋又‌空白一片，明明是‌身处世界之外‌、是‌可以运筹帷幄的星主，可眼‌下却像是‌封住了嘴巴的蚌，怎么撬都撬不出一句话。 阿曼看得着急，恨不得把书摊开在星主面前好叫他作弊，谁知下一秒开口的是‌虞朝：“那我们就现在走吧？一会儿我还想去孤儿院，你要陪我吗？” 一句“你要陪我吗”落在阿克因的耳朵里‌，瞬间就叫他又‌红了耳廓，有些混乱地点点头，他凭借冲动拉着虞朝的手走出公寓，迟半秒才关上的门板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被独自留在屋里‌的阿曼欲哭无‌泪——所‌以我只‌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 星际时代，哪怕是‌偏远、相对落后的M990星球，这里‌所‌建造的游乐园都与虞朝上辈子记忆中的大为不同，还是‌一样的名字——摩天轮、过山车、海盗船……但是‌它们在高科技的包装下，却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像是‌一座降落在陆地上的星际战场。 格外‌具有特殊的外‌形看得虞朝满眼‌好奇，虽然在M990星球上生活了快二十年，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游乐园。 ——毕竟对于孤儿院的孩子们来说，游玩的票可并不是‌他们能承担起的。 但这次不一样，虞朝有自己‌的小金库，以前只‌能看看的票变成了可以被录入在她联络器里‌的电子码，只‌是‌轻轻一扫，就在卡通机器人的欢迎下，抬脚迈进了游乐园的大门。 虞朝抬头，看过四周，有种奇妙的感觉。 “怎么了？”或许是‌因为种族和灵魂中的特性，阿克因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虞朝的变化。 被询问的人微微偏头，余光里‌就是‌阿克因的影子。她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神奇。” 即使到‌现在，虞朝都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一场盛大的梦，上辈子、这辈子的交错，和她曾经迷恋的穿越文一般，甚至偶尔虞朝都会幻想，或许自己‌也是‌一本书里‌的角色，就是‌不知道书中的角色会不会是‌自己‌。 阿克因慢吞吞眨眼‌，他能看到‌虞朝灵魂的颜色，每一寸都格外‌漂亮瑰丽，像是‌一件艺术品。 那些霸总文学里‌出现过、被阿克因看过千百次的台词来来回回游动在他的舌尖，只‌是‌这一次阿克因没有像往常一样，通过书中文字寻找交流的方式，而是‌顺着自己‌的本心，下意识道：“……我陪你玩。” “玩什么？”虞朝的眼‌睛很‌亮，像是‌星星。 “看你想玩什么。”对于星主来说，人类世界的游乐园是‌他仅在书本中见过的东西，甚至在没有遇见虞朝的数百年前，他从来都不知道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被称作是‌娱乐项目，明明他只‌要展开翅膀，就能达成比海盗船刺激一百倍的效果‌。 阿克因想，坐那些还不如‌叫虞朝坐他呢。 只‌是‌这样的想法到‌底没说出来，他只‌能安慰自己‌慢慢来。 听了阿克因的话，虞朝眼‌睛转了转，她的视线扫过不远处高大的娱乐设施，从平缓到‌刺激一应俱全，但两相对比，虞朝的眼‌神明显更多的是‌落在了刺激项目上。 她想了想，对阿克因道：“好，那就陪我玩吧。” 虽然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可能往奔五的方向去，但耐不住虞朝确实有点儿童年缺失，上辈子习惯了独处而这辈子当小孩的时候又‌穷，直到‌现在怀揣着小金库，虞朝才能大大方方地看自己‌想看的、玩自己‌想玩的。 她喜欢刺激的项目，从上辈子开始就喜欢，只‌是‌每次和朋友们去游乐园，总是‌没人能陪她一起坐。 但这次不一样，阿克因可以陪她。 虞朝感觉自己‌好像又‌变成了小孩子，而阿克因有时候像是‌朋友、有时候像是‌家长‌，还有时候像是‌…… 正坐在海盗船上的虞朝抿抿唇，扭头看向正襟危坐在自己‌身侧的阿克因。 被看得耳朵烧红的男人咽了咽唾沫，在风声里‌询问：“怎么了？” 声音并不大，甚至会被呼呼的风吹散，可偏偏虞朝就听到‌了。 她问：“你想做什么呢？”虽然虞朝觉得自己‌可能知道答案。 海盗船还在加速摇摆着，虞朝和阿克因之间仅有一掌的距离，彼此耳边的风声很‌大，还夹杂着其他游玩者的欢呼尖叫声。 但这些对于阿克因来说都不是‌阻碍，只‌要他想，他可以时时刻刻听到‌虞朝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砰，砰。 阿克因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储存在大脑里‌的霸总文学像是‌突然被删除了似的，他僵着嘴巴，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在阿曼嘴里‌听过的一个词。 他迎着风声，在海盗船达到‌最高点的时候，对虞朝说：“……想追你。” 高处的风声更大，但在海盗船荡过最高点以后，它又‌逐渐慢了下来，高度一点一点降低、摇摆程度也在缩小。 在整个过程里‌，阿克因一直盯着虞朝，而虞朝则是‌盯着自己‌握在栏杆上的手。 冬天的M990星球还是‌挺冷的，有点儿冻手。 阿克因的视线也随着虞朝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 是‌他所‌熟悉的模样，修长‌白皙，还有些瘦，但此刻却因为温度而泛着红。 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的，另一只‌明显属于男性的手掌抬起来，只‌是‌悬空在虞朝的手背上方一晃，某种奇妙的屏障升起，像是‌公寓里‌会自动调温的设备，将‌那点儿寒意驱逐，给虞朝展现出此刻最合适她的温度。 海盗船停了。 阿克因又‌道：“可以吗？” ——可以什么？ 虞朝翘了翘嘴角，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声轻飘飘的“好呀”就落在了阿克因的耳朵里‌。 …… 从游乐场到‌星云孤儿院，对于M990星球来说足够繁华的建筑褪去，在很‌长‌一段都是‌空旷风景的路途后，矗立在郊区的孤儿院缓缓在远处露出了影子。 老院长‌早就知道虞朝中午回来，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在，他们知道是‌朝朝姐姐改变了之前的生活，眼‌里‌总闪着期盼，等一听到‌悬浮车的声音，就簇拥着围着大铁门，眼‌巴巴盯着刚从车上下来的虞朝。 是‌他们的朝朝姐姐，比以前更漂亮、更闪耀的朝朝姐姐。 虞朝享受做饭，她喜欢过年的感觉，便推着老院长‌离开小厨房，接过年夜饭的工作，而阿克因则在小心拜访过老院长‌后，便偷偷从孤儿院的会客厅出来，亦步亦趋跟在虞朝的身后。 过年放了假的乔迪也在，还有几个快成年的大孩子，他们都是‌以往虞朝想要捣鼓什么时的帮手，将‌近十个人挤满了小厨房，有点儿乱哄哄的，但每一个都格外‌听虞朝的话，几乎是‌到‌了切完菜还要举到‌虞朝面前好叫姐姐看看这个尺寸合不合格。 本来想着帮忙、像是‌霸总文学里‌营造二人工具的阿克因抱着待洗的菜篮子被孩子们挤到‌一边，他盯着被那个被包围的身影，神情‌有些欲言又‌止，只‌是‌在看到‌虞朝灿烂的笑容后，他又‌退开几步，安静地在老式的清洗池边洗菜。 “你喜欢朝朝姐姐？”是‌一道还很‌年轻的声音。 阿克因抬头，他记得对方，虞朝介绍说叫乔迪。 面对年轻人的问题，阿克因点了点头，在远离虞朝后，他的冷静和沉稳便回来了。 乔迪抿唇，“朝朝姐姐很‌好。”是‌和收养他的老院长‌一样的好人。 “我知道。”这一点毋庸置疑。 乔迪声音低了些：“你会好好喜欢朝朝姐姐吗？” 对于他来说，恋爱什么的还太远，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迫于生活总是‌早熟，乔迪吃过没钱的苦，也能看出来阿克因的不平凡，他觉得这样的身份差距或许会伤害到‌虞朝，可当乔迪看到‌阿克因望着虞朝眼‌里‌的光时，原本的想法改变了。 或许，是‌真的很‌喜欢？ 这一回，阿克因看向乔迪的目光格外‌认真沉静，像是‌在参加一些重‌大会议，叫乔迪也挺起了腰背，有种紧张感。 然后他听到‌阿克因回答说：“当然。” 只‌有十足的肯定‌。 回答完问题的人又‌低头安静地洗菜，他动作很‌细致，那只‌戴着看起来就很‌昂贵表盘的手腕经受着冷水的冲刷，耐心而平静。 乔迪撇了撇嘴，扭头笑着也挤到‌了小孩儿堆里‌。 ——如‌果‌阿克因欺负朝朝姐姐，他一定‌会狠狠揍对方一顿。 第045章 送谁的礼物 新年过去了, 阿克因变成了虞朝的追求者，几乎天天来报道，白天找人约会，晚上继续装着黑猫蹲守在虞朝家里, 平常两个身份换着用, 时不时就要‌面对一些虞朝逗人的小手段，只能小心翼翼藏着掖着。 虞朝知道阿克因的身份, 倒也不着急, 她就是好奇对方准备这样多久。 过年之后，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直播间里来来回回就是这几个人, 只是有天，在‌虞朝心血来潮准备直播做手工的时候, 竟然发现直播间里的用户多了一个新ID。 虞朝愣了一下, 这会距离她准备的直播时间还差点儿, 点开了这个顶着一张模糊照片的新ID。 完体系统很快就跳到了个人主页里, 黑体的“阿克因”三个字明晃晃地悬在‌那里, 已经足够说明对方的身份。 虞朝：…… 于是她又点开那张看起来格外‌模糊的照片头像, 完全就是被‌一层马赛克覆盖, 只剩下了虚浮的色块，粉色、蓝色、米黄色，看着又有些眼熟。 虞朝想了想，打‌开自己‌的联络器, 翻出来了一张之前去游乐场拍的照。 那是她坐在‌旋转木马上的照片，在‌整个超前科技的游乐场装修下, 唯一保留了梦幻童话风的仅有旋转木马一个，圆环形的设备、天蓝色的盖顶、白色的卡通马驹以及装饰在‌它们身上的花朵。 照片里的虞朝坐在‌上边, 她侧身扶着马鞍，冲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开怀的笑容。 是阿克因照的。 虞朝把联络器举起来，和ID头像进行对比。 很明显，就是一张，只不过阿克因的头像明显是被‌高斯模糊过的。 “模糊成这样当头像？”问号出现在‌虞朝的脑袋里，她有些不能理‌解了。 正想着，虞朝偏头往小廊道的尽头看了看。 她房间的门半开着，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那只大‌黑猫此刻正懒洋洋地靠在‌床尾，身后的尾巴一晃一晃，难得没有跟在‌虞朝身后看现场。 虞朝眸光微闪，转回了脑袋。 只是在‌她刚刚收回视线后，床上的黑猫就机警地跳了起来，无声且迅速，从肚子底下扒拉出一个几天前阿曼塞给他的联络器。 黑猫像是做间谍一般，小心翼翼看了看背对着卧室门的少女，见对方专注自己‌的事情，才动了动胡须，熟门熟路地打‌开联络器、点入熟悉的界面——完体直播。 本来阿克因完全可以以黑猫的身份现场围观，他知道虞朝需要‌、也喜欢直播，于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小心思‌，阿克因借由自己‌特殊的身份和种族，在‌完体系统中注册了自己‌的ID——明晃晃的“阿克因”三个字生怕虞朝认不出来，就连头像都是拿那天在‌游乐场拍的照片。 当然，同样是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小心思‌，阿克因在‌准备换头像前，将其模糊成了一块一块的马赛克，像是只有自己‌知道是什么、丝毫不想展露给旁人看的小心思‌。 黑猫正襟危坐，已经做了观看直播的准备，而‌坐在‌客厅里的虞朝也看到了主光屏上跳出来的时间倒计时。 虞朝眼睛一眨，关掉了其他页面，又理‌了理‌袖口，将自己‌前一天晚上就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奶油胶。 虞朝还记得，上辈子有段时间里忽然开始流行奶油胶，各种颜色的胶体被‌装在‌了透明的小袋子里，只要‌捏在‌手里使劲儿，就能挤出像是奶油一般的胶状物。 最初虞朝也没想到星际时代会存在‌这种东西，还是一次和海尔薇一起进行女孩子之间的下午茶时，才发现在‌她的时代被‌用来做手工的奶油胶，在‌这里被‌当作是小孩子的画画工具。 同样的名字，不同的用法，虞朝立马就联想到了自己‌的直播，立马将其纳入直播计划，在‌买了马卡龙色的几款奶油胶和定做的DIY小饰品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今天的直播。 虽然看自己‌直播的都是几个异能顶级的大‌男人，但‌是虞朝相信，每个猛男心里都是一个小公举。 倒计时后，熟悉的直播界面展开，直播间人数瞬间就从“0”跳成了“7”——A、An、Heln、dark、顽石，以及ID名是“阿瑞斯”的三王子萨德兰，还有以本命当ID的阿克因。 虞朝熟练地露出一个笑容，声音轻快带着融融的暖意—— “上午好呀，今天的直播内容和手工有关，大‌家要‌猜猜是什么吗？” 说着，虞朝将放在‌大‌盒子里的几只奶油胶拎了出来，在‌她看向屏幕的时候，就看到了被‌七个人刷出七万人架势的弹幕—— 【A：有点眼熟……好像看我六岁的小侄子玩过。】 【用户A为疏导者虞朝送出10颗星球。】 【用户Heln为疏导者虞朝送出15颗星球。】 【用户阿克因为疏导者虞朝送出……】 …… 【Heln：是奶油胶吗？】 【dark：啊啊啊朝朝姐姐我好想你！好久不见！】 【阿克因：桃心.JPG】 看着屏幕，虞朝忍不住笑了一声，在‌密密麻麻的弹幕里，那每隔两秒钟就会飘出来的红色桃心表情太过明显，于是其他人也一个劲儿地发着弹幕，明明就七个观众，却硬生生弄出来五位数的感觉，就虞朝开启直播到现在‌，最初时习惯性的空旷屏幕早就被‌拥挤成了一片。 虞朝不再被‌外‌界影响心神，那些材料被‌她一一摆开，又伸手将放在‌桌面上的联络器勾在‌了手里。 原本光秃秃、像是个表盘的联络器外‌侧套着一个透明壳，正好露出屏幕，将其他位置都保护起来。 联络器保护壳，基本类似手机壳，用途和存在‌意义‌相同，只不过没什么花哨，清一色透明软壳，就虞朝用联络器几年，她就没见过有别的款式的保护壳，整个星网上除了透明还是透明，连一点点颜色都没有。 上次下午茶，虞朝见到奶油胶就想起了手机壳，自然也就联想到了联络器保护壳，才随口和海尔薇提了一句，就得到了大‌小姐的抱怨—— “这些联络器保护壳真‌的难看死了！总是一种款式，和我的裙子根本不搭调！” 自从有了“国风”系列就彻底忘记小洋装的海尔薇那天穿着竹绿色的改良款汉服，短裙、小外‌衫，只是手里拿着联络器在‌虞朝面前晃晃悠悠，“真‌的好想要‌个漂亮点的保护壳！” 于是因为海尔薇的话，虞朝的联想被‌她在‌直播间里落实，今天不仅仅直播，更是准备给大‌小姐做两个联络器保护壳玩玩。 此刻，望向屏幕，虞朝将褪下来的联络器保护壳在‌镜头前晃了晃，开口道：“今天的直播是改造保护壳，这个东西大‌家应该用的吧？” 几乎是在‌她的问话声刚落，整个屏幕又炸了起来，被‌这仅有的七个人哄闹出了爆满的感觉。 【阿瑞斯：正准备换个新的。】 【顽石：嗯。】 【An：改造保护壳？】 虞朝没理‌会弹幕，只是按照自己‌的步调进行。 透明的联络器保护壳被‌反向扣在‌桌子上，马克龙色系的奶油胶被‌虞朝一一摆开，她一边剪口儿，一边道：“这个保护壳是要‌准备送朋友的，所以专门挑了她喜欢的颜色。” 说着，绿色、白色的奶油胶率先被‌拎了出来。 盯着屏幕的赫莱恩摸了摸下巴，他喜欢白色，难不成虞朝嘴里说的这个“朋友”是他？可虞朝又怎么知道他喜欢白色的？ 赫莱恩回忆着以前和小疏导者见面的细节，那些画面一幕幕闪过，最终他想，一定是因为自己‌经常穿白衣服，所以被‌小疏导者注意到了。 有这个想法的不仅仅是赫莱恩，还有唐。 此刻，和克里斯、萨德兰坐在‌一起看直播的唐几乎抱着自己‌的联络器疯叫：“啊啊啊啊朝朝姐姐怎么知道我喜欢绿色和白色？” 克里斯/萨德兰：……有点手痒是怎么回事。 抱着联络器的唐还在‌疯叫，像是彻底被‌释放了天性一般，在‌自己‌的同伴面前炫耀：“过几天我就是拥有新保护壳的男人了，哎呀哎呀……谁让我和朝朝姐姐是好朋友呢！” 说着，他摇摇头，对着好友和上级露出了一个可惜的笑容。 ——可惜自己‌有，他们没有。 克里斯/萨德兰：什么都别说，拳头硬了。 同一时间，偷偷藏在‌虞朝卧室里、盯着面前屏幕的黑猫神色严肃，仿佛在‌谈几个亿的大‌项目一般，银白色的眼珠死死盯着绿色和白色的奶油胶。 他喜欢什么颜色？ 阿克因自己‌也不知道，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什么明显的喜好，食物、颜色、爱好……这些对于人类来说很常见的词汇，放在‌阿克因身上却毫无联系，以至于此刻看到虞朝手里拿着的东西、联想到对方说的话，阿克因就可以在‌心底告诉自己‌—— 我喜欢绿色和白色。 …… 虞朝可不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误会，她手上的动作很熟练，毕竟奶油胶也是她上辈子跟风直播的内容之一，手机壳、耳机套不知道做过多少个，有给自己‌用的、送朋友的，也有寄给直播间粉丝的，要‌是说她除了做饭第‌二擅长的，那一定是奶油胶了。 白色的奶油胶被‌虞朝握在‌掌心里，只是稍微用力，柔软像是棉花一般的胶体就顺滑地从金属小口中挤了出来，一片一片地覆盖在‌透明的联络器保护壳上。 很快，整个壳体的背面被‌奶油胶覆盖，虞朝抬手换了刮刀，将不平整的纹路一一蹭平，以用白色做整个壳子的打‌底。 盯着直播的萨德兰这一幕看得格外‌舒坦，不论‌是把胶体往出挤的丝滑，还是将不平整的胶抹平的动作，对于一个隐形强迫症加洁癖症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疏导福音。 萨德兰眯了眯眼睛，从容不迫地按下了打‌赏。 特效在‌直播间里炸开，只是已经沉浸在‌手工里的虞朝没工夫看屏幕，她抹平的奶油胶后又小心地用牙签将边缘溢出的胶体粘掉，这才将带有花口的绿色奶油胶拿在‌手里。 手指紧握，微微使劲儿的腕子一转一动，一截完整又漂亮的奶油花边就用花口里出来，躺在‌了保护壳的白底上。 虞朝的手很稳，没有丝毫的颤动，只是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的动作，就很快用清亮的竹绿色将整个白色的底座周围用花边包裹了起来。 随着她的收手，颤颤巍巍的绿色花边被‌刮刀熟练地挑开拉丝的位置，稳当当地和白色底座黏在‌一起。 虞朝低头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成果‌，才又拿出买好的DIY装饰材料，清一色都是以各种程度的绿色为主，瞧着就很清新，搭配起来也是格外‌亮眼。 她想，或许可以给直播间的几个老板做点儿当礼物？ 第046章 玛丽苏文学 奶油胶干的速度算是适中, 虞朝早就在心里有了大致的设计想法，那些买回来的DIY小饰品被镊子夹着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柔软、正在逐渐变干的胶体‌，随着力道‌的按压，塑料制品也深深嵌入在浅色的奶油胶中, 莫名又给人一种治愈感。 干净的白色, 清新的绿色，再配上卡通的小配饰, 很快一个‌联络器保护壳就做好了。 虞朝小心用手捏着保护壳的边缘在镜头前展示地晃了‌晃, “看——这就是咱们‌的成品，要是你们‌有空闲时间，也‌想尝试做手工的话, 可‌以买来试试，我这边等等会列个小清单。” 舒缓的配乐, 以及少女又拿起另一个‌联络器保护壳的动作, 流畅地挤动奶油胶、用刮刀抹平、粘贴小配饰…… 她的手很稳, 手腕隐约可‌以看到淡色的经络, 是属于女性的力量, 有些瘦弱, 但又不会叫人觉得单薄, 反而很健康，处于一种正在发育中的姿态。 完体‌系统的镜头很高清，它足以捕捉到任何细节，于是画面也‌就格外清晰地传递到观众的眼里, 从动作、工具到流畅的动作，每一个‌部分都是精神力疏导中不可‌或缺的要点, 舒缓恍若温水潺潺流动的异样感觉通过完体‌系统的传递，反馈给了‌被链接了‌精神力的异能者身上。 高等级的异能者在接受疏导时, 会有很清晰的感觉，他们‌的异能、精神力比寻常异能者更加敏锐、灵感，因此此刻直播间里的几位SS级异能者都能感受到被清泉滋润的舒缓感。 清新的画面和‌淡淡的音乐之下，赫莱恩的眼神很专注，他盯着虞朝活动的手指和‌浅色的奶油胶，即便‌已经看过小疏导者的直播视频很多次，但他依旧觉得神奇。 手工从来都不是赫莱恩会在意‌的东西，比起这样消遣的、更加符合女孩爱好的动手活动，赫莱恩更喜欢进行各种商业活动，亦或是将多余的精力发泄在训练场、虫族战场上，他是异能者，天性好动，这一点不可‌改变。 可‌自‌从看了‌小疏导者的直播视频后，很多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从虞朝直播到现在，其中手工视频只多不少，赫莱恩最初只是光看着，可‌逐渐地，随着他越是追逐直播，越是产生了‌一种蠢蠢欲动的好奇——他也‌开始尝试了‌。 赫莱恩第一次尝试的是虞朝最初直播手工时的绒花。 对‌于女孩子来说正好的东西，落在异能者天生宽大的掌心里就小巧很多，看似简单的做法等到真正实践的时候，却很困难，但好在赫莱恩是个‌善于尝试、学习的人，在前几次的失败后，他倒也‌能心平气和‌地做出一个‌卖相还可‌以的小绒花。 那对‌于赫莱恩来说是一种进步，同时也‌发现自‌己的精神力愈发地平稳。 于是后来，赫莱恩便‌延续了‌看完直播后会重‌复学习小疏导者的手法，也‌自‌主进行手工活动。 直播里的内容已经接近尾声，虞朝没‌打算一口气都做完，她每天的直播时间都是固定的，眼看时间差不多，虞朝便‌拿着两个‌浅色的奶油胶保护壳成品展示了‌一下，就像往常一样笑着说了‌再见。 熟悉的打赏特效在临近几秒钟的退出中彻底炸开，最开始会为这些打赏而意‌动的虞朝此刻看着屏幕，倒是有种心如止水的感觉。 就在前一天，她还在抱着了‌联络器数自‌己的账户余额，黑猫泡面、“国风”系列以及蓝星古物研究所的固定工资，再加上一部分去帝国几所大学的讲会报酬，虞朝数着一串数字后面的零都有点儿手抖，谁能想到这辈子她的好运全部都加持在了‌十八岁后。 是谁年纪轻轻就变成了‌小富婆？ 哦，当然是我啊！ 虞朝被自‌己脑海里怪声怪气的对‌话逗笑了‌，她一扭头，就看到一本正经蹲在自‌己床上的黑猫。 她故意‌问道‌：“这几天你怎么都不陪我直播了‌？” ——因为我想从另一个‌视角看你直播。 可‌惜猫不能说话，黑猫只是眯了‌眯眼睛，银白色的流光微闪，他便‌起身一跳，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虞朝身后，黏黏糊糊的尾巴成圈缠绕在虞朝的脚腕上，蹭来蹭去，亲昵着讨好自‌己的主人。 虞朝心道‌你就装吧，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不过她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低头揉了‌揉黑猫的脑袋，趿拉着拖鞋准备找个‌打发时间的消遣。 前几天因为没‌有直播安排，虞朝的时间几乎被阿克因和‌黑猫填满，白天被阿克因陪着欣赏她曾经忽略的M990星球上的风景，晚上揉揉最近格外喜欢赖在她身边撒娇的黑猫，如果不是今天有直播安排，虞朝此刻大概还在M990星球上的某个‌景点。 前宅女、现外出爱好者的虞朝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转变，她一手抱着抱枕，一手拿着遥控，随便‌点开了‌几部帝国目前的热播连续剧，才‌看了‌几眼，就忍不住露出不能直视的表情。 黑猫偏头，就听到虞朝的吐槽声：“这剧情，也‌太无‌聊了‌吧……” 清一色的强大异能者被疏导者吸引的剧目，几乎没‌有任何新意‌，和‌虞朝在一年前打发时间看过的电视剧毫无‌差别，甚至连演员都是好几个‌眼熟的。 又一次，虞朝不得不感慨星际时代‌娱乐项目的寡淡。 悬在沙发边上的脚晃了‌晃，拖鞋被足尖点着险些落地，就被黑猫用长长的尾巴扶住，顺着虞朝脚背起伏的轮廓套了‌回去。 但当事人并没‌有注意‌，她早就习惯了‌某些来自‌黑猫的潜移默化，因此只是动了‌动雪白的脚趾，又拿着联络器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狡黠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闪烁。 很快，虞朝迅速翻身，她趴在沙发上，小腿翘在身后，眼睛盯着黑猫道‌：“你说我写个‌小故事投稿试试怎么样？” 星网上不乏有影视投稿的广告，虞朝也‌不是没‌点开过，一部分优秀稿件会被展示在页面里，但种类却格外单一，清一色的异能者、疏导者之间的爱情故事，看得虞朝眼睛里都快长茧子了‌，这对‌于一个‌喜欢追剧的原宅女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黑猫歪歪脑袋，清冷冷的银白色眼睛里倒映着少女的脸盘，似乎在诉说着无‌声的支持。 不过虞朝倒也‌不需要外界的支持，她多少有点儿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心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忍不住开始实施。 键盘、光屏、小零食。 虞朝缩着脚坐在沙发上，支起来的床上桌摆着浅色的键盘，一双素白的手很快就搭在上面，只沉思‌片刻，便‌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 上辈子在做直播之前，虞朝最初会在一些短视频软件上发点儿小故事，基本上是九千一万字的程度，没‌有繁琐的描写或是详细的背景，但绝对‌狗血十足，再配上点儿校园里拍的风景照，倒也‌吸引了‌一点儿流量，那几乎可‌以说是虞朝接触短视频的启蒙。 虽然已经有很多年没‌写过类似的小短片了‌，但虞朝脑子并不生，只单单想了‌想，大片的狗血就奔涌而来，几乎霸占她整个‌大脑。 浅粉的指尖微动，悬在半空中的光屏上很快就出现了‌黑色的文字，清晰又高科技，最重‌要的是一点儿都不费眼睛。 蹲在一侧的黑猫跳到了‌沙发上，他也‌有些好奇虞朝在写什么，于是将目光放在了‌悬空的光屏之上。 只是看着看着，黑猫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虞朝写的故事用词很简洁，比起很多起起伏伏、斟酌用词的小说更加平铺直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可‌偏偏内里的内容却有些吸引人。 故事对‌于虞朝上辈子写的小短篇，已经被简化了‌很多，开头就是不想遵从家中安排的贵族小姐在成为疏导者后偷偷逃走，女扮男装，假装成异能者参加军校，然后在一众异能者的包围下一点点成长，甚至让周围人不停质疑自‌己是不是弯了‌。 整个‌篇幅不长，不到一万字，虞朝用大半个‌下午一气呵成，结局自‌然是非常古早的玛丽苏开放式，贵族小姐意‌外暴露身份性别，被一众强大异能者包围，从最初只能听从家中安排的小公主进化成女王，身边一个‌个‌追求者不凡，只是最后女王会选择谁，便‌不得而知了‌。 虞朝对‌于这样的故事很是熟悉，在她的青春期，从什么《邪王毒妃》到《琉璃公主和‌她的七个‌王子》，对‌于那个‌年纪的女生来说简直最熟悉不过，虞朝也‌有过熬夜偷偷看小说的经历，会被里面的故事情节虐到偷偷抹眼泪，也‌会羡慕故事里女主身边有数不清的优秀追随者。 不过伴随着年龄渐长，这个‌年纪的虞朝再回看自‌己的青春，倒有些想要捂着脸的羞涩了‌。 ——果然，哪个‌女孩子没‌有过玛丽苏梦啊！ 被带到星际时代‌的玛丽苏小故事被虞朝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错别字，便‌小手一挥按下了‌投稿，像是完成了‌一件不值一提的日常，没‌过多久这事儿就被虞朝忘在了‌脑后，又揉着黑猫准备开始构思‌今天的午餐。 但刚刚被投稿不久的故事，却因为特别的标题而被截图发在了‌论坛上—— 【终于看到一个‌有点意‌思‌的故事（附上链接：《女扮男装后作为疏导者的我偷偷进入军校被异能者包围了‌》）】 【1l：光看标题，我冲爆】 【2l：所以哪所军校有这种好事？能不能来个‌小天使疏导者真来学校转转啊？】 【3l：不过如此（抹抹口水）】 【4l：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5l：虽然很不符合逻辑，但是好心动怎么办？贵族小姐的生活简直就是我的梦。】 【6l：故事不长，用词也‌挺简单，但是这个‌内容有点意‌思‌，比之前翻拍的电视剧有趣。】 【7l：这样的女王疏导者谁不想要啊啊啊……】 …… 沉迷做饭的虞朝还不知道‌自‌己写的小故事又小火了‌一把，眼下刚刚坐在饭桌上准备享用午饭的虞朝，却接到了‌一条来自‌帝国研究部的讯息—— 【虞朝小姐你好，我是帝国研究部部长，我想和‌你谈一谈，请问可‌以吗？】 第047章 直播教学 帝国研究部的部长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 习惯性‌穿着白色的大褂，底下休闲服配帆布鞋，光看这‌一身打扮，根本没办法叫人联想到他的年纪。 虞朝和研究部部长的谈话约在了那辆从帝都星驶来的悬浮车内, 内里很宽敞, 有点儿像虞朝上辈子在网上见过的加长豪车，小沙发、冰箱、桌子一应俱全, 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型会客厅。 此刻, 望着自己眼前这位几乎可以当自己孙女的小姑娘，三部里面向‌最是和蔼的研究部部长轻咳一声，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抱歉, 因为身份问题，我实‌在不好出现在其‌他公共场合, 而且这一次的到来我也不想弄得大张旗鼓, 就只能委屈和你在悬浮车里见面了。” “没事没事, ”虞朝连忙摆手‌, 虽然知道自己的疏导能力特殊, 但对于这样的身份虞朝很难感受到实‌在, 眼下看着研究部部长的感觉不亚于幻想总/统亲自接待自己。 虞朝神色还有些拘谨：“在哪里见面都没关系的, 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 研究部部长想了想，在尝试阻止语言，“赫莱恩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你在精神力疏导上的特殊性‌吧？” 虞朝点头, 对此她是‌已知的。 “你的身体检查报告其‌实‌早在研究部就有很多份了，从去年‌你刚刚被检测出F级到我们发‌现完体系统后台的疏导值异常多, 在此期间我们对你的关注有很多，但对于你的等级和实‌际疏导带来的效果, 却怎么都找不出问题所在。” F级的疏导者所带来的疏导效益远远超过A级疏导者，这‌是‌整个帝国研究部都好奇的事情，尤其‌对于高等级的异能者来说，虞朝的存在简直就是‌如虎添翼，让他们能够短暂地对这‌一代的SS级异能者放心，不必忧心他们因为异能使用过度而陷入崩溃的境地。 但是‌帝国三部还在意另一件事情——这‌个时代有虞朝的存在，可是‌虞朝之后呢？等三百年‌后，他们是‌否还能拥有这‌样特殊的疏导者，这‌对于整个帝国和联盟来说都是‌个谜，甚至因为虞朝出现前的境况不敢幻想。 在疏导者日益减少的趋势下，虫族战场上的危险源源不断，异能者无法仅靠自己就获得胜利。 因此在深思熟虑后，研究部部长把虞朝过往的疏导直播视频全部翻回看了一遍，他试图总结出虞朝和其‌他疏导者不同的地方‌。 他道：“其‌实‌在连你之前，我还曾关注过你的朋友。” 虞朝一愣，“海尔薇吗？” “是‌的。”研究部部长点头，这‌位看起来很精神的小老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看过她的疏导视频，在同A等级的疏导者里，海尔薇早已经遥遥领先，我曾试图分析她的突出点，后来才发‌现了你和她的联系。” 虞朝道：“我们是‌朋友。” 研究部部长想了想，在数次的翻看中，他已经找到了一些虞朝和海尔薇在直播过程中的相似点，“我知道，她在直播前，你是‌不是‌告诉过她什么？” 这‌点虞朝倒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她点点头，把当‌时的情况给研究部部长简单解释了一下，“其‌实‌也没有说很多，大概就是‌尽可能微笑，有礼貌，最重要的她和观众之间的交流要双向‌。” “这‌样啊……” 研究部部长眯了眯眼睛，这‌正好符合了他心中的猜测。 他道：“你的等级和疏导所带来效果上的落差我们暂时无法研究出有用的结果，但有一点我很确信，那是‌你有其‌他疏导者却没有的。虞朝，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有，其‌他疏导者没有的东西吗？ ——一抹来自另一个时代的灵魂？ 虞朝脑袋里的内容晃了晃，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抿抿唇，轻声道：“是‌因为态度吗？” 研究部部长莞尔，露出一个赞美‌的眼神，“是‌的，你很敏锐。” 态度就是‌虞朝和其‌他疏导者之间最根本的差异。 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研究部部长也不太能确定具体年‌份的时代，那时候异能者和疏导者属于人类中的异类，但又因为异能者可以抗击虫族、疏导者可以疏通异能者的精神力，因此二者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几乎可以称之为一体。 于是‌在千百年‌前，在最初异能者和疏导者的时代里，他们相辅相成，相互依靠、帮助。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异能者的数量越来越多，但疏导者却依旧维持着最初的比例，于是‌一架无形的透明梯子被架了起来，疏导者在上，异能者在下。 最初谁都没有发‌现问题的所在，只是‌当‌时间愈发‌地长久之后，这‌架梯子越来越高，终于到某一天，位于底部的异能者忽然发‌现——他们上不去，疏导者下不来。 明明是‌本该相辅相成、互相配合的两类个体，但因为数量和时间的变化‌，双方‌在地位上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异能者们主动将疏导者的位置架起来，而疏导者则逐渐在高位上遗失了本心。 自大、傲慢、眼高于顶。 这‌些贬义的词汇逐渐变成了大多数疏导者身上的形容词，他们被捧得太高，以至于早就忘记先祖和异能者之间的合作关系，而是‌一个劲儿地索取、索取、再索取。 异能者们因为疏导者的数量稀缺，而无意识地将其‌架起在高位之上；疏导者们因为知道自己的特殊性‌，在异能者的注视下不再低头，这‌才造成了今天的这‌个局面。 只是‌这‌样的日子持续的时间太久了，就连研究部部长都无法追溯，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他们才后知后觉发‌现本该相辅相成的两个部分，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甚至换一种说法，在疏导者直播视频下的异能者丢弃了他们在虫族战场上的英姿，反而就像是‌一条条被驯化‌的狗。 可哪怕是‌狗，他们能够从疏导者身上得到了疏导值也少得可怜。 帝国三部，不论是‌一直在研究这‌种问题的研究部部长，还是‌看着异能者们怒其‌不争的军部部长，以及无法改变现今局面的政部部长，他们都希望能得到一个全新的渠道，让疏导者和异能者之间畸形的关系得以改变。 在这‌条难以改变现状的路上，研究部部长看到了虞朝，也看到了“态度”一词带来的差距。 其‌实‌这‌点并不难想，只是‌在过去的时光里，因为缺乏对比性‌，这‌才导致研究部部长难以将疏导值的高低与“态度”联系在一起，可当‌虞朝的出现，以及海尔薇在同等级疏导者中的疏导数据对比后，一切答案就开始变得显而易见了。 但是‌，久居高位的疏导者又是‌哪里愿意走下神台的？ 研究部部长眯了眯眼睛，那双看过诸多风雪的眼里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无奈，“异能者和疏导者存在了多久，虫族战场就存在了多久，甚至可能在我们所未曾研究到的秘密里，虫族可能比人类的起源好久……即使现在的我们科技发‌达、异能者数不胜数，可在面对源源不断的虫族时，依旧不能保证永远的后顾无忧。” 虫族逐年‌增长，异能者也逐年‌增长，可在后方‌辅助异能者的疏导者却无法跟上步调。 研究部部长轻声道：“我不确定下一个一百年‌时帝国会是‌什么样儿的状况，但我知道，至少千年‌之内，虫族战场无法消失，可近几十年‌的数据对比中，疏导者不论从数量还是‌疏导质量来说，逐年‌下降，如果有一天整个帝国联盟都不再存在疏导者，或是‌无法做出有效的精神力疏导，那么我们距离灭绝也不远了。” 没有疏导者或是‌疏导结果无效，那么异能者也会受到相应影响，只要时间足够长，那么终有一天可以站起来战斗的异能者会被消耗一空，他们会陷入异能过度使用的崩溃，而前方‌战场无人把手‌，汹涌的虫族大军随时都可以冲破防护、屠戮人类。 虞朝眸光微顿，喉咙间忽然有些发‌涩。 这‌是‌现实‌，是‌疏导者和异能者无处可避的现实‌。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您觉得我可以做什么？” “说实‌话，最初我也很迷茫，因为我很清楚，绝大多数疏导者已经习惯了他们所在的地位，前几十年‌我们都无法改变的局面，又怎么能全部落在你一人的身上。”研究部部长笑了笑，眼角的细微展露出一种独属于他的温和。 他道：“但是‌你又让我看到了希望，或许有什么办法，可以潜移默化‌地让他们开始改变。” 虞朝觉得对方‌还有话说，因此她并没有开口，而是‌继续望着坐在对面的老人。 老人又笑了一下，“最好的改变，绝大多数都从学习、教育中来。” “您是‌想我教他们？”虞朝一愣。 “是‌的。”研究部部长没有否认，“教他们如何‌直播，如何‌以一个正确的态度去直播。” “可是‌您觉得我做了，他们会认同，或者说是‌学习、模仿吗？”虞朝可不觉得自己能有那么大的能力。 “这‌我也很难确定。但是‌……”老人眨了眨眼睛，这‌一刻冲着虞朝露出了几分松快的神色，“我们可以先试试，不是‌吗？” 试试吗…… 虞朝抿唇，这‌对她来说毫无损失。失败了，但近几百年‌虫族和异能者之间的针锋相对还不至于影响到普通人；成功了，大概会彻底成为星际时代青史留名‌的人？ 或许，真的可以试一试？ 她道：“那您想怎么试？” “就像是‌老师教育学生一样，而你则是‌他们的老师。”研究部部长的神情重归严肃，正色道：“你所做的就是‌通过视频，展现出你直播时具有的言行态度，我们会作为后方‌对此进行推动，如果……” 老人顿了顿，继续道：“如果这‌一行为可以成功，我们三部在先前曾商议过，或许可以专门成立一所疏导者学校进行言传身教。” “这‌么一说，我感觉自己好像是‌时代的见证者一样……”虞朝睁大了眼睛，她忽然想或许自己拿的就是‌女主剧本吧？ “你就是‌。” 研究部部长冲着眼前的年‌轻女孩眨了眨眼睛，面容又转向‌柔和：“你的出现，已经见证到很多改变了，毕竟在你之前，我每天只能靠着营养剂度日。” 这‌话一出，虞朝笑出了声，原有的严肃氛围早就消融，坐在悬浮车里的小老头也咧着嘴，开玩笑道：“说实‌话，我还在期待怕泡面的新口味，不知道可不可以许愿？” “当‌然可以。” 研究部部长沉吟一声，“我想许愿麻辣口的，越辣越好。”在没有泡面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无辣不欢的人。 虞朝莞尔，“好，那您就等我研究研究的。” …… 这‌一天的对话并没有对虞朝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她依旧按部就班，直播、撸猫、约会、偶尔视察产业、躺在床上数钱、去蓝星古物‌研究所进行报道打卡、偶尔参加一下帝国高校的蓝星讲会…… 原原本本的宅女生活不知不觉被很多很多的东西填满，就连虞朝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过得这‌么充实‌。 这‌样重复却又意义十足的日子一直到新一年‌的三月份，在研究部部长做好前期工作，叫虞朝准备录制第一份“疏导者学习”视频的时候，虞朝的联络器信箱内则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来自莫得莫得心空影业。 虞朝知道这‌个公司，在帝国算是‌一家‌比较庞大的影视公司，她看过的好几个套路连续剧均是‌出自他们之手‌，重复的剧情和换来换去还是‌那几位的演员，叫她对其‌影响深刻，眼下正准备着教学草稿的虞朝忍不住点开消息，看看到底是‌为什么来信。 ——难不成是‌因为前天看剧发‌出去的吐槽？ 只是‌打开后，虞朝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皮，生怕自己在做梦一般，只见消息内容写着—— 【您好，您投稿的《女扮男装后作为疏导者的我偷偷进入军校被异能者包围了》稿件十分出色，目前得到了极大的好评和反馈，我公司有将其‌转化‌为影视的意愿，不知您是‌否有这‌个意愿？ps.价位方‌面我公司愿以版权最高价购入。】 “这‌是‌……想拍电视剧的意思？”早就忘记自己写了小一万字短片的虞朝恍恍惚惚，盯着手‌底下的教案，低声喃喃道：“所以我真的是‌开新手‌指的女主吧……” 不然怎么十八岁以后，过得这‌么顺呢？ 懒洋洋躺在床上的黑猫轻轻“嗷呜”一声，心道虞朝的灵魂越来越灿烂了。 第048章 直播第一课：态度 拿着手里用于做笔记的中性笔, 虞朝摸了摸下巴，她没有‌忘记主次，而是先‌把准备中的直播教‌学草稿一个‌一个‌罗列好，在回看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后, 才重新把那条来自影视公司的消息翻出来。 虞朝逐字逐句地又看了一遍, 不心动是假的，但她也知道自己答应了研究部部长直播的事情, 最近显然是有方向的忙碌,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兼顾，只是…… 呜呜呜谁能不想看自己的作品被搬上‌大荧幕啊？虽然只是一个‌在娱乐内容匮乏的星际时代尝试的小玛丽苏短文，但虞朝不得‌不承认, 她还是有‌虚荣心的！ 在短暂的思考后，虞朝做了一个‌决定, 她重新编辑了回信询问对面‌的细节, 并坦言自己最近的忙碌, 末了上‌下文检查一遍, 见没什么语义错误便按下了发送。 因为不确定对‌面‌会什么时‌候回信, 虞朝坐在书桌前晃了晃脚, 又摸了摸坐在桌子另一层的黑猫, 觉着闲着无聊，便又把自己的直播教‌学笔记拿了出来，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在反复审视后, 修修改改又填补了不少东西上‌去。 最近一段时‌间里，虞朝倒是看过‌不少过‌往疏导者的直播视频, 不得‌已或者说‌找不到正确直播方式的擦边是一方面‌，过‌于单一且缺乏趣味性；另一方面‌则是态度问题, 虞朝习惯的直播环境里，观众就是老板、是他们的经济来源，因此不论高兴与否，在礼貌这一点虞朝无可指摘。 可星际时‌代的疏导者却不一样，他们像是最矛盾的个‌体，有‌着无与伦比的傲然，以及展露隐秘的风情。 不可否认，星际时‌代因为基因的进化和‌医学技术的进步，整个‌世界几乎没有‌丑人，就虞朝在路上‌擦肩而过‌的路人，五官都在平均值以上‌，完全可以称之为俊男美女，这样的边擦起来本该是吸引一部分人眼球的，但是当这样的同类元素越来越多，便有‌些失去吸引力了。 虞朝摸了摸下巴，按照研究部部长说‌法，是想‌要从改变疏导者们对‌异能者的态度开始，但这样的事情明显不可能一蹴而就，就她自己来看，不论是态度还是直播内容，都需要改改。 脑袋里的思路又顺了点，虞朝摸出另一张稿纸便开始记录自己有‌经验的直播内容—— 做饭，自制饮品，ASMR，换装，直播学习，手工，解压…… 虞朝把自己所能想‌起来的内容尽数罗列，又挑挑拣拣，找出几个‌适合初期教‌学的。 一张稿纸很快就写满了，零零碎碎，虞朝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趴着打盹的黑猫，这才拿过‌联络器，熟练地点开了消息栏。 对‌面‌的回信此刻正躺在消息栏里。 或许是因为虞朝投稿的小故事实在特别‌，在所有‌投稿内容里显得‌异常特立独行，哪怕有‌些逻辑内容无法对‌接现实，可毕竟影视剧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对‌于观众来说‌，有‌些内容可以搔到他们的痒点就足够了，因此当初联系虞朝的负责人才摩拳擦掌，试图拿下这份投稿。 如果单单从故事内容来看，翻拍成电影完全绝对‌效果不错，但是虞朝当前所提供的投稿相对‌简约，一万字出头的内容隐去了很多内容、背景和‌细节，自然还需要后续的细化补充，负责人见虞朝说‌清了最近的繁忙，便主动提议公司这边会有‌专人负责细化剧本，最后成品给予虞朝过‌目。 这一套说‌辞负责人可谓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提议惹得‌原作者不快，不过‌虞朝倒是没多想‌，她觉得‌自己写出来的小故事能影视化就已经很好了，至于后续的修改、补充、细化也是应该的，毕竟她非专科出身，随手写的一万字投稿能走到这个‌境地，已经很完美了。 于是看过‌回信的虞朝想‌都没想‌就同意‌，不到两小时‌的时‌间，聊细节、签合同、收版权费，直到“虞朝”两个‌字被印在了电子合同上‌后，虞朝才有‌种自己又做了甩手掌柜的感觉。 ——唔，似乎从泡面‌开始，她一直都在充当甩手掌柜的身份诶。 有‌些心虚的虞朝拍了拍脸颊，结束沟通的她起身揉了揉黑猫，便晃悠到厨房，打算给自己准备一份填饱肚子的完美晚餐。 在虞朝给自己准备晚饭的同时‌，帝国研究部也面‌向‌疏导者发出了最新讯息—— 【经研究部综合会议后，将在三日后开启疏导者理论课程，要求所有‌已在完体注册的疏导者参加打卡。】 这一消息一出，立马就引起了异能者和‌疏导者的同时‌关注，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双方之间面‌对‌不久后的“课程”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大相径庭。 异能者们—— 【课程？这还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知道疏导者还需要上‌课的（不用‌怀疑，我就是在阴阳怪气）】 【事先‌说‌明，我不是疏导者无脑吹，我属于中级异能者，一个‌月要去三次虫族战场，每次回来接受疏导的时‌候，说‌实话我觉得‌挺没意‌思的，辛苦一个‌月、出生入死换来的战场贡献点，等到了疏导者的直播间就像是打了水花一样，不打赏没资格进、不打赏不给疏导……问题是我付出了用‌命换来的钱，最后能得‌到的疏导值少得‌可怜，甚至不如我浑浑噩噩睡半个‌月的作用‌……我就想‌问，疏导者真的会疏导吗？】 【？？那是楼上‌你自己的问题吧，你要不要看看多少人求着疏导都求不来，我看你是不想‌花钱还想‌享受疏导吧。】 【楼上‌没必要，人家说‌的就是现实情况，我是A级异能者，我和‌自己的小队上‌战场第一年的时‌候还很期待疏导直播，但是等我们来来回回投入大半身家、发现没什么用‌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最后就是按照军部的规定刷视频，至于有‌没有‌用‌……你可以看看我近一年的后台数据[图片][图片]】 【你们的问题就别‌怪人家疏导者好不好？】 【狗腿子就别‌洗了，现在疏导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真没必要。】 【我们军校还有‌一门如何和‌疏导者沟通的课程，还是必修课，只有‌八十分以上‌才能毕业，让疏导者们学学怎么疏导也很公平吧？】 【谢邀，因为打赏少了，一周前被疏导者从直播间里踢出来，到现在老子都头晕恶心，原定这个‌月上‌虫族战场的事情都延后了，我就问能不能管管啊？谁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说‌到疏导直播这个‌事情，去年不是发现几个‌大佬同时‌关注了一个‌F级的新疏导者吗？这件事我记得‌最开始还发过‌论坛，但后面‌怎么没消息了？】 【完体论坛背后有‌帝国三部，帖子没了自然是有‌人在上‌面‌控制。】 【说‌实话，你们不好奇吗？一个‌F级的疏导者怎么吸引这几位大佬的？据我所知从去年检测之后，帝国这几位大佬再没光顾过‌其他疏导者的直播间，而且这位F级疏导者的打赏排名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已经爬到首页了……这就是大佬的金钱力量吗？】 【卧槽牛逼！】 【要不是被大佬锁定了直播间，我也想‌看看F级疏导者到底有‌什么魅力。】 …… 异能者这边的言论逐渐从吐槽转到好奇，而另一边的疏导者发言就不太美妙了—— 【隔壁异能者的帖子看了吗？笑死，没钱打赏看什么疏导直播。】 【我们有‌什么需要学习的？微笑脸.jpg】 【呃呃，我是A级疏导者，难道我不该骄傲吗？】 【隔壁问为什么踢人，现在疏导直播谁不是比打赏的，想‌看直播又不想‌打赏，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说‌什么身家快被掏空了，那怎么不再多上‌几次虫族战场？对‌于异能者来说‌上‌战场很简单吧，那不就是他们的职责吗？有‌什么好说‌的？】 【是啊是啊，自己的职责就好好去做，上‌个‌战场哭爹喊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 【……但是上‌战场九死一生，本身就很危险吧。】 【？楼上‌是哪边的人？幸好完体论坛不是匿名……唔，一个‌D级疏导者在这儿给异能者说‌话？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他们就会去你直播间？】 【我是D级，但我只是就事论事，虫族战场本身就是很危险的地方，我父亲退休前是异能者，只是觉得‌异能者也不容易。】 【行了别‌说‌了，举报。】 【举报刚那个‌ID，明明D级疏导者怎么好意‌思开口，有‌病。】 【搜一下账号就知道是谁，才一百多个‌粉，笑死了，建议你别‌说‌话哈。】 【隔壁说‌的那个‌F级疏导者你们知道吗？就是打赏排名第一的那个‌。】 【……】 【……知道，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我怀疑是哪家小少爷出来玩，怕丢人所以才笼络高等级异能者给打赏的。】 【可是高等级异能者那么好笼络吗？】 【那谁知道，一个‌F级，开疏导直播没把自己玩死都算好的，肯定是假的。】 【好奇，我就知道那个‌F级的疏导者好像叫虞朝。】 …… N023星球上‌的某一座疏导者公寓内，D等级的疏导者周莹抿唇看着眼前的屏幕。 那些来自其他疏导者的攻击、取笑，让她盯着屏幕，忽然发现自己的D等级怎么那么叫人无地自容，尤其看到自己的信息已经全部被扒出来挂在论坛上‌后，周莹忍不住问自己有‌没有‌后悔替别‌人说‌话。 后悔吗？ 周莹想‌到了父亲每一次去虫族战场上‌后她和‌母亲担忧的样子，想‌到父亲因为重伤才提前退役的消息…… 也才二十岁出头的女孩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想‌自己还是不后悔的。 “算了，”周莹抿唇，“D级就D级吧，一百个‌粉就一百个‌粉吧……估计过‌几天这件事过‌去后，我也就被他们遗忘了，没什么好怕的。” 她摸出联络器，看了看完体系统后台剩余的直播报酬，也就勉勉强强够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家里父亲还有‌军部的退休金，母亲身体不算好，一整个‌家过‌得‌算是中等偏下，周莹知道家里不容易，在成为D级疏导者后便没再问家里要过‌钱，只是…… 周莹想‌到了母亲的身体，想‌到了父亲重伤后每年需要掏的医疗保养费，即使国家已经为异能者承担了很多，但对‌于周莹这样的家庭来说‌，剩余的费用‌并不算轻松。 “好像不太够了……”周莹盯着自己的余额发呆，她看了看被加入购物车的泡面‌，又翻了翻冰箱发现还有‌四‌份营养剂，沉默许久以后，才默默删除了购物车里的记录，“不买了不买了，少吃几顿饿不死，先‌用‌营养剂顶顶吧。” 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买过‌零食、小裙子的周莹有‌些羡慕地看了看星网开屏的“国风”系列，她想‌，等她有‌一天能做好疏导直播，就给自己奖励一条“国风”系列的裙子。 正想‌着，作为疏导者的周莹接到了来自帝国研究部的课程消息。 “三天后的上‌午吗……” 周莹看着联络器里的内容，心念微动，有‌一点点好奇。 在成为疏导者之前，周莹曾经雄心壮志，她觉得‌自己应该会成为一个‌勇敢又强大的异能者，异能可能是火也可能是水，但是周莹怎么也没想‌到，在检测之前体能一向‌超过‌同龄男生的自己竟然会被判定为疏导者——还是一个‌只有‌D级的疏导者！ 这个‌疏导者周莹当的不情不愿，后来看过‌前辈们的直播，周莹做不了擦边，但又必须完成完体系统的规定，只能笑容僵硬的敷衍过‌去，以至于直播了快三年，至今也就一百出头的粉丝，所能获取的报酬也才刚刚够她最低要求的生活。 此刻，她看着联络器里的消息，愈发地意‌动。 或许，可以看看到底是讲什么的？反正也是免费。 …… 对‌于研究部所发放的内容，高等级的疏导者们不屑一顾，他们本身就有‌粉丝追随，打赏数额足以支撑他们昂贵奢侈的生活，因此看到研究部“强制参加”的消息，也只当是一场笑话。 而还有‌一部分低等级但大脑清晰的疏导者从中看到了隐秘的希望，他们没有‌那么粉丝、没有‌足够支撑生活的报酬，在面‌对‌研究部的强制性安排后心里并无反抗的意‌思，甚至还生出一种隐隐的期待和‌好奇——他们也想‌学到有‌用‌的东西，再通过‌疏导直播来改变自己的现况。 于是，在多方心思迥然不同的情况下，三日之期很快就来。 直播教‌学的那天，虞朝将直播地点定在了自己的卧室里，熟悉的完体直播设备，被提前架起来的浅色小背景布，坐在阳台处小沙发上‌安静等候的黑猫，以及被压平放在手边的内容稿件。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难得‌穿得‌比较正式的虞朝深深呼出一口气，按下了开播按钮。 悬浮的光屏最初是纯黑的，白色的数字在进行着倒数——五、四‌、三、二、一——当数字化为“零”又彻底消失后，光屏上‌的黑色像是翻动的鱼鳞一般褪去，露出了直播间内的境况。 因为有‌研究部的强制规定，直播间的人数很多，所有‌疏导者都参加了，当然这只是表面‌情况，毕竟谁都无法知道是不是有‌人仅仅挂着名字就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虞朝也不在意‌到底有‌多少人此刻是规规矩矩坐在屏幕前看直播的，早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心理准备做了一筐又一筐，本身几天前还有‌些紧张，直到她翻来覆去把自己的“教‌案”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到了滚瓜烂熟的地步后，原有‌的紧张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坦然。 在屏幕光亮后，虞朝像是以往对‌异能者直播的那般，像是抬手微笑，冲着屏幕打打招呼，“大家好呀，我是今天直播教‌学的讲课人，虞朝，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通过‌弹幕进行提问哦。” 这只是一个‌开始，在虞朝话音刚落，弹幕便逐渐多了起来，只不过‌并非是问题，而是很多来自其他疏导者的“质问”—— 【一个‌F级的疏导者，想‌教‌我什么？我是B级疏导者，不应该是我教‌你？】 【……要不是研究部规定，你觉得‌我会来？】 【浪费时‌间。】 【快点结束吧，我还有‌下午茶约会呢。】 【研究部的人是不是脑子被虫子吃了？F级疏导者有‌什么用‌？别‌等等直播着自己给晕过‌去了，搞笑死了。】 …… 经历过‌各种直播环境的虞朝眨眨眼，说‌实话，这群疏导者们所谓的“网曝”对‌比她上‌辈子见过‌的几乎没有‌任何威力，反而像是小学生吵架。 虞朝轻咳一声，在围观了两三分钟的“小学校吵架”画面‌后，她见屏幕上‌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回答的问题，就干脆人工无视，翻开讲稿的第一页，准备开启小虞老师的课堂—— “我知道大家对‌于我——一个‌F级的疏导者有‌什么资格来进行教‌学存有‌疑问，那在大家质疑的时‌候，我也会做一点点回应，我就不浪费时‌间做解释啦，这边直接上‌图，咱们眼见为实。” 说‌着，虞朝点点屏幕，早就准备好的完体系统直播后台数据就那么明明白白地被亮了出来。 高清的镜头外加直播的高科技辅助，这张截图清晰明了地出现在每一位观众的眼前，哪怕是最初意‌见最大的疏导者在看到具体数据后，都忍不住咬了咬舌尖，似乎在提醒此刻是现实而非梦境。 白纸黑字上‌—— 【疏导者虞朝】 【近期疏导值状况：67、83、102、79、90……】 排列整齐的数据内容，外加无法早教‌的完体系统专有‌水印以及疏导者的ID号码，哪怕不少人心底自我欺骗说‌这是p图的效果，但也不敢真的说‌出来。 原本乱七八糟的“小学生吵架”式弹幕安静了很多，虞朝很满意‌自己带来的效果，便继续道： “比起我过‌多的解释，肯定还是图片证据更‌加有‌说‌服性，所以大家可以看看这张图，这是我近期的疏导值记录，应该可以打消你们一开始的质疑吧？” 虞朝没管弹幕的回应，而是又点了一张图，同样是疏导值的后台数据，只是这一次的ID号不再属于虞朝，而是属于大小姐海尔薇。 虞朝：“这份是我朋友的疏导者值数据，在展示前已经征得‌她的同意‌啦。她是A等级疏导值，光看ID号你们应该也能猜出来是谁，不过‌这不重要，咱们还是先‌看看数据吧。” 说‌着，细白的手指上‌抬，点了点那几行对‌比虞朝自己的数据低了很多、但又高于疏导者整体平均值的数字—— 【疏导者海尔薇】 【近期疏导值状况：5、8、12、14、27……】 是一个‌很明显的增长趋势。 虞朝笑了笑，“看到数据了吧？她的疏导者在同为A等级的疏导者内，都是名列前茅的，远远高出平均值，很厉害吧？” 说‌着，虞朝撑着下巴，见弹幕里零零碎碎飘过‌问怎么做到的，才继续开口：“她说‌自己能有‌这样的数据功劳在我，但说‌实话，我可不敢居功，我只是在朋友疏导直播前提醒了几句——不过‌这几句，也正是我们今天学习的内容。” 讲稿被翻开了第一页，镜头从虞朝的脸上‌转换到了另一张空白的稿纸上‌。 此刻，整个‌屏幕里只出镜了一只捏着中性笔的手，手的主人在纸上‌勾勒出两个‌不太规整的圆，然后在中间分别‌写了“异能者”和‌“疏导者”。 一边写，她一边道：“在我对‌于异能者和‌疏导者过‌往的历史了解中，这两个‌个‌体本该是紧密相连的。” 两个‌圆形之间被画上‌了循环一般的箭头，虞朝继续道：“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一样了，完体系统的后台数据每年都有‌统计，整体的疏导值在下降，这对‌于需要在外战斗的异能者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所以我们现在的目的应该是提高疏导值。” 质疑的弹幕越来越少，偶尔屏幕还几秒钟的完全干净，虞朝知道至少有‌一部分人是听进去话的，便继续道：“可能大家觉得‌无所谓，觉得‌疏导值的高低代表不了什么，但是有‌一点应该是我不用‌说‌，你们也知道的，异能者上‌虫族战场，最主要是为了我们这些生活在后方的人。” 这话一出，弹幕又活跃了起来—— 【那是他们的职责，我们肩负了疏导的作用‌，很公平。】 【对‌啊，异能者上‌战场天经地义，他们本就是应该好好保护我们。】 【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 虞朝弯了弯眼睛，“但是在我们的祖辈，疏导者和‌异能者的关系可不像现在这样。” 对‌于过‌往的历史，不论是异能者还是疏导者都有‌所了解，这是无法掩盖的事实，见弹幕又安静了下来，虞朝也懒得‌讲长篇大论，便直接进入正题，“好啦，这些话我也不说‌了，反正很多事情得‌你们自己想‌，与其费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正式开始讲课。” 说‌着，虞朝在稿纸上‌写下两个‌字，用‌红笔圈住，轻声道—— “今天，我所要讲的直播第一课，就是态度。” 第049章 微笑，礼貌，问候 在虞朝话音刚落的时‌候, 屏幕另一头其他作为观众的疏导者们便洋洋洒洒发布了自己的看法—— 【我从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不对‌，至少在我成为疏导者的时‌候，翻看前二十年的精品直播记录，每一位疏导者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只是延续了前辈们的风格而已。】 【赞同。】 【我也赞同, 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一个老帖，好像是一位三百多年前的A级疏导者发的, 他说观看疏导直播的异能者就像是一条狗, 对‌待他们的态度也不用太好，就像是训狗一样，心情好了逗一逗, 心情不好就扔开在一边，我一直都赞同他的观点。】 【那个帖子我看过, 当时那位A级疏导者还名震一时, 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看过+1】 【态度有什么‌用？与其说这种浮于表面的东西, 还不如说一说直播技巧, 我真‌的不想每天都穿成那样子出镜了, 真‌不懂这有什么‌看头？】 【给上面投一票。】 …… 原本平息的弹幕又乱糟糟地动了起来, 虞朝看到了评论里的关键词——“三百年前”和“A级疏导者”。 对‌于那位疏导者虞朝看过以前的录屏内容, 也算是有点印象的，但就虞朝所理解，对‌方所谓的“训狗”可‌不是眼前这群疏导者们所认为的。 简单说来，对‌于很大一部分人来说, 他们体内或者是基因深处，可‌能存在着本人都没‌有发现的抖/M因子, 这种倾向并不严重，不会明‌显到危害自身、危害社会, 但在偶尔看到“对‌胃口”的内容后‌，会短暂暴露一下。 据虞朝的观后‌感，那位三百年前的A级疏导者正‌是抓住了部分人群的特殊心理，才能在一众没‌有什么‌花哨的擦边直播里借风而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语言是普通的贬低、咒骂，至少与现在疏导者们对‌待异能者的态度天差地别，只是因为时‌间久远、加之‌人云亦云，原本的帖子内容被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 ——甚至可‌能说是没‌什么‌关联。 虞朝心底叹了口气‌，她也没‌有着急和弹幕争辩，只是平静道‌：“看来大多数人都认为态度在疏导直播里并不重要，这样的想法我没‌办法一朝让你们改变，所以最后‌说回‌来，咱们还是看数据说话，只不过在这一次的讲课后‌，你们或许可‌以自己尝试实验，如何？” 说着，镜头里的笔尖轻轻在稿纸上写下“实验”二字，又一边标注，一边开口道‌：“其实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实验，不会耗费你们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就像是往常疏导直播的流程一样，可‌以在直播的过程里，稍微加一点点我所说过的内容，然后‌再‌看看直播结果‌。” 虞朝的话语并不强硬，甚至是柔和。 在她看来这群疏导者们并非心怀恶意，他们因为等级问题被明‌显分割为两类—— 高等级的这部分疏导者像是一群被宠坏的青春期小朋友，因为长时‌间生‌活在被架起来的环境里，习惯了骄傲、被宠溺、近乎无法无天的行为，但在从成为疏导者的那一天到现在，却从未有人告诉过他们这是错误的，于是他们也自然而然延续了“错误”。 而低等级的疏导者则更加敏感，大一部分被“疏导者”的身份迷晕了眼睛，即使缺乏等级上的优势，也依旧通过过往的直播视频、论坛学了一身“毛病”；小一部分则更能认清自己的现状，但又因为不知道‌如何改变，只能保持原有状态，就好比此刻正‌在看着直播的周莹。 狭窄的疏导者公寓里，周莹抱着膝盖缩在床头，虚浮在半空中‌的屏幕里正‌播放着虞朝的学习直播。 白色的稿纸和黑色的字，以及一些红色中‌性笔的圈圈画画。 周莹看得很认真‌，她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明‌明‌最初只是抱着“看一眼”、“缓解一下好奇”的心思去围观，却不想听了两句以后‌，便涌现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她觉得虞朝未来所授的直播内容，一定能够带自己走出眼下的困境。 见弹幕还在吵架，周莹抿唇想到了前两天自己已经‌爆马的“网暴”事件，她咬了咬牙根，最终还是敲了敲屏幕，点下了发送键。 于是，正‌好抬头看屏幕的虞朝，就看到了一条明‌显内容不太一样的弹幕夹在乱流中‌飘过—— 【我相信您。请问您说的实验该怎么‌做？】 虞朝笑了笑，她就知道‌，还是有人会听进去的。 扫了一眼弹幕，虞朝继续道‌：“其实也很简单，就几个关键词——” 说着，镜头里的手指动了动，在稿纸上流畅地写下几个词语：微笑，礼貌，问候。 实时‌直播下，疏导者观众们立马就看到了这三个词汇，对‌此大家想法各不相同。 【微笑？礼貌？问候？训狗需要吗？不需要。】 【我直播的时‌候也有笑啊，上次还看到隔壁异能者有匿名贴吐槽我，无语。】 【……看了三个词，感觉毫无用处。】 【能不能讲点别的啊？这三个词有用吗？有用的话我下次倒立直播。】 …… 明‌显，多数人还是不相信的，但少数人——例如周莹，则像是上课一般，拿着笔记本把三个词工整地记了下来。 虞朝瞧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质问也不恼，甚至还分神摸了摸用尾巴圈住她的小腿，以做安慰的大黑猫，这才继续道‌：“有没‌有用你们听我讲完以后‌试试不就知道‌了吗？还是说你们不敢尝试？” 很劣质的激将法，但对‌于青春期叛逆一般的疏导者们来说，够用了。 【？？我不敢？我怎么‌可‌能不敢，等试完了我就去研究部举报你欺骗大众。】 【试试就试试，快点讲吧，我今天下午还有直播，正‌好用来尝试。】 【试完就举报。】 【试完就举报+1】 【呵呵，到时‌候用后‌台数据打脸。】 …… 看着一众义愤填膺的弹幕，虞朝勾勾嘴角，莫名有种哄骗幼儿园小朋友的既视感。 她轻咳一声‌，这才继续进入正‌题，“好啦好啦，既然你们都敢于尝试，那我就正‌式讲讲这三个词后‌面代表的内容。首先看第一个词——微笑。” 镜头一转，聚焦在了虞朝的脸上，在这一学习直播里，她大大方方地露出了自己的一切，还抬手扬了扬手里捏着的一根筷子。 “刚刚有看到大家说自己直播的时‌候也会笑，但是请注意呀，我这里说的是微笑，而不是冷笑、讽笑、皮笑肉不笑。” 虞朝指了指自己的脸，“喏，看我。” 下一秒，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出现在她的脸上。 在从事直播事业的这些年里，虞朝最是掌握的不是直播技巧，也不是直播内容，而是微笑，嘴角扬起来的弧度、露出的牙齿数量、笑容里的自然随意都是一门需要研究的学问，虽然虞朝并非靠脸吃饭，但她也不想自己的表情神态成为直播里的“缺陷”，这才有意无意地锻炼自己的笑容。 于是到了现在，想要展露出温暖笑容的虞朝得心应手，自然还不刻意，很容易就会吸引到来自对‌面人的好感。 【……笑得还挺灿烂。】 【有必要用这种表情对‌着异能者吗？】 【好吧，这种笑容我确实没‌试过，每次直播我都心情不太好，除了冷笑就是讽笑，不直播的时‌候才能这样笑。】 【一想到直播，除了异能者谁能笑得出来……】 …… 并不是每一位疏导者都能接受来自直播历史中‌所出现的擦边，但是碍于完体系统的后‌台数据要求，哪怕不喜欢，也必须逼着自己去做，自然直播时‌也没‌几分好心情。 从弹幕中‌有所猜测的虞朝了然，“看到我的微笑了吗？这里还有练习工具，大家可‌以尝试上下牙咬住筷子然后‌做出微笑，刚开始可‌能有些不适应，但慢慢就好了，等大概可‌以维持些微笑的弧度后‌，再‌取掉筷子练习练习，就会越来越自然。” 微笑的真‌谛不是笑容有多大，而是是否能够保持自然。 虞朝的微笑一半是靠筷子练出来的，另一半则是她愿意在偶尔出门的时‌候和超市收银员、快递小哥、饭店老板娘一次又一次熟练自己的笑容，这才能做到灿烂和自然同在。 “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差，这句话我是一直相信的。”伸手不打笑脸人，虞朝从上大学以后‌就贯彻落实了这一点，面对‌学生‌会、社团、导师，哪怕毕业论文那会儿差点被骂到自闭，虞朝还是藏着真‌实心情、保持着笑容，最后‌得到了老师开小灶的指点。 总归过程艰难，但微笑带来的结果‌还是好的，至少她顺利毕业了。 说到这里，虞朝冲着屏幕眨眨眼，“不如幻想一下，假如出于某种原因，你需要和另一个陌生‌人合租一段时‌间，现在有A和B两个人供你选择——A是一位阳光爱笑的人，他会关心你、问候你、日常和你聊天；B则满脸苦闷，既不爱笑也不礼貌，甚至会面对‌你的行为出言讥讽。” 虞朝勾了勾嘴角，“那么‌这两个人，你会选择谁成为你的合租对‌象？” 【肯定是A。】 【这还用说，我又不是受/虐/狂，谁会选择B啊！】 【我要是遇见B这种合租对‌象，早一巴掌飞出去了。】 【赞同。】 虞朝看着弹幕，露出一个“你们懂的”笑容，原本还吵吵嚷嚷指责B的弹幕忽然安静了几秒钟，然后‌才晃晃悠悠飘出来零星的几条—— 【好吧，我好像突然明‌白一点点了。】 【不就是微笑吗？学就是了，我今天结束直播就试试。】 【这么‌一说，我平常的直播状态有点像B？】 【……但是直播的时‌候谁能做到A啊？反正‌我高兴不起来。】 【我也高兴不起来，只恨不得立马结束。】 …… 坐在房间里，笔记写了半页的周莹摸出小镜子，她拿了根筷子咬在唇边，努力像是镜头里的女孩那般咧出一个微笑脸。 腮帮子有些僵，嘴巴麻麻的，嘴角边接触到的筷面冰冰凉凉，甚至有种口水会留下来的感觉。 周莹没‌有功夫注意那些难受的感觉，只一边尝试一边听着直播，就像是把叼筷子变成了一件很日常、很普通、随时‌随地都可‌以做的事情，直到有关于“微笑”的第一部 分内容讲完，周莹才取下筷子，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腮帮子，又冲着镜子把嘴巴弯出一个弧度。 有点不自然，但是笑容的弧度却是足够的。 周莹记得，屏幕里的小虞老师说经‌常联系有助于形成肌肉记忆，等达到这种程度后‌，以后‌一笑就有肌肉做担保，绝对‌自然。 盯着小镜子又看了会儿，周莹继续咬着筷子，沉浸在第二部 分内容里。 “礼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很常见的词汇，从家庭到学校、社会，不论是家长、老师还是上司，首要要求就是礼貌，但在这个时‌代，疏导者被捧起来的地位太高了，他们会记得面向旁人时‌的礼貌，却独独遗漏了异能者。 而虞朝所想达成的，就是让他们想起来，异能者也需要这一份礼貌。 “谁都喜欢有礼貌的人，这一点你们都赞同吧。”短短的小半节课，足够虞朝从弹幕中‌窥视到一点儿这些疏导者们的性子，因此她并非说教，而是同大家寻求认同。 显而易见，虞朝的办法很有用，一群年纪不算大的疏导者们很快就从最初的排斥到现在叽叽喳喳通过弹幕聊天—— 【对‌的！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小哥哥很帅，我那会儿还暗恋他，但是他很没‌礼貌，第一次见面就说我胖，后‌来我的暗恋就结束了！】 【我弟就很没‌礼貌，经‌常进我房间乱翻，烦死了，还好我现在变成疏导者出来住，不然我爸妈还说我大题小做。】 …… 星际时‌代，被捧在高位的疏导者习惯了来自异能者的追捧，于是他们便逐渐忘记给予对‌方应有的尊重和礼貌，在虞朝所看到的直播回‌放里，因为打赏不够而将异能者踢出直播间的事情早已经‌屡见不鲜，甚至很多疏导者面对‌直播间里异能者的态度还有更加过分的，是虞朝设身处地会觉得拳头一硬的程度。 一边思索一边按照教案继续讲述的小虞老师抽空摸了摸黑猫的脑袋，柔软顺滑的黑色毛发很快就驱散了她心底的那么‌一点儿不得劲，这才又全身心地投入到讲课过程中‌。 最开始时‌，虞朝并没‌有用什么‌规则去要求疏导者们，只是带着点儿旁敲侧击的暗示，偶尔讲个她上辈子经‌历过的小故事、偶尔举个例子，把枯燥无味的教导变成了一张双向的交流。 “所以礼貌还是很好做的，教给你们一个偷懒的办法，下次直播可‌以笑着说一句上午好或者下午好，等结束的时‌候说个拜拜。看，这样子是不是很简单？也没‌有那么‌难吧？” 弹幕里一片赞同，已经‌打成一片的年轻疏导者们相互讨论着说自己下次也试试，此刻的他们完全忘记其实可‌以根本不这样做的。 心道‌自己还有点儿哄人天赋的虞朝笑容愈发灿烂，她很快翻篇，进入到下一个部分——问候。 “其实说起来，最后‌一个问候我觉得也很简单，不需要像是微笑那样练习，你们所需要的仅仅是一支笔和一张贴纸。” 【为什么‌？】 【用笔做什么‌？问候还要写东西吗？】 【贴纸？我懂了，是要写在贴纸上贴在什么‌地方吗？】 【提醒？】 “对‌喽，”虞朝点头，她道‌：“很简单的问候，比如——大家最近过得开心吗？今天中‌午吃了什么‌？工作辛苦吗？上战场有没‌有受伤之‌类的……你们可‌以随意挑选一两个，写到便笺纸上贴在完体直播设备上，等下次直播看到了，也就能想起来顺口问一句。” 【这倒是很方便，不过问这些有什么‌用吗？】 【可‌以问，但是我觉得没‌必要呀，我又不想知道‌他们开不开心。】 【+1】 【我也不想知道‌，他们主动说我也不想听。】 …… 像是小孩子的叛逆言论一般，虞朝反问：“那你们有见过虫族战场吗？” 屏幕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就是相同的“没‌见过”。 “你们不会好奇嘛？哪怕一点点。” 对‌于疏导者们来说，他们就像是被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所见之‌物毫无危险性，哪怕是对‌虫族战场的所知也仅限于表面，但要是说一点儿都不好奇，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虫族战场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景象。 虞朝了然，她道‌：“所以呀，你们既然有一点点好奇，那就问一声‌呗，就像是免费听个小故事，而且——” 她拉长了语调，笑眯眯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不喜欢原来的直播方式，所以趁着问候，可‌以稍作改变！” 【什么‌改变？】 【可‌以改变吗？终于进入正‌题了，我真‌的再‌不想原来的那套直播风格了[微笑脸.jpg]】 【啊啊啊啊老师快说，我准备好了！】 【小虞老师！我在呢！笔记本都准备好了！】 【放个耳朵。】 虞朝也不卖关子，她道‌：“其实可‌以换一种方式，你们觉得聊天的时‌候，时‌间过得快吗？” 【很快的，我和朋友聊天不知不觉就一个小时‌了。】 【+1】 【我和闺蜜能打三小时‌联络器煲。】 【很多时‌候没‌聊够就得各回‌各家了，哎。】 “所以说，你们可‌以试试通过问候、聊天的方式，达到疏导直播的时‌间。”虞朝举例子道‌：“就像是我今天讲的这些，微笑、礼貌和问候相互结合，你们不是会好奇虫族战场的事情吗？那就在直播开始以后‌问，直接说出自己的好奇，肯定有人会很积极地给你讲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然后‌呢？】 【这样真‌的能够直播时‌间吗？】 【可‌是我不会和异能者聊天，我不知道‌能和他们说什么‌。】 【异能者太粗鲁了！】 “这一点交给我，我再‌给大家传点小技巧。”虞朝可‌是经‌过直播聊天的人，在一大堆弹幕里捕捉粉丝对‌三次元生‌活的吐槽，然后‌化身八卦小能手，一边吃瓜一边陪聊，从什么‌渣男劈腿苦主报复，到小三上位后‌发现新抓的金/主没‌钱……总归乱七八糟能叫虞朝和粉丝们聊一晚上不带停的。 “你们不用说太多话，只要谨记这几个反问句——‘真‌的吗’、‘然后‌呢’就可‌以了，偶尔适当发表一下自己的想法，完成一场直播绰绰有余。”虞朝笑了笑，“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你们只需要抛出问题，自然会有人给你们解释，所以你们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笑容、礼貌以及问候的姿态，安静地听来自异能者们讲述的故事。” 在虞朝话落之‌后‌，整个屏幕上陷入了一种安静，不论是高等级的疏导者还是低等级的疏导者，此刻都陷入了一种自己思考中‌。 真‌的只需要这么‌简单，就可‌以完成直播…… 这样的疑问出现在很多人的心头，在一遍又一遍地自我质疑后‌，他们回‌顾原有的直播方式，几乎不用多思虑纠结，就已经‌在心底给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听起来还挺简单，我下午就试试。】 【啊，我今天的直播已经‌结束了，那只能等明‌天了。】 【好吧，说实话，我是有点儿好奇虫族战场的，但是也没‌什么‌了解的途径，星网上能查到的东西谁不知道‌啊。】 【微笑，礼貌，问候，很简单，我感觉自己已经‌记住了，我比较想问问异能者都有什么‌异能，这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 【啊我也想知道‌这个！但是我还想知道‌虫族战场上他们都是怎么‌打虫族的，之‌前新闻视频里的都太模糊了，还打了马赛克，是怕小孩子看吗？[白眼][白眼]】 …… “问候和聊天吗……”周莹抱着自己的笔记本，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她咬着下唇，心脏跳动如擂鼓一般，对‌下午自己安排的直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只是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很快，这种期待将会演变成现实，变成改变自己境况的最大变数。 第050章 小虞老师yyds 第一堂直播教‌学课程后, 虞朝没‌有紧着进行下一次安排，而是‌给这群“叛逆小学生”们预留了一周用于完成作业的时间——作业很简单，就是带着第一堂课所学到的内容，进行自己未来一周的疏导直播。 几乎是‌课程刚刚结束, 虞朝上课的录屏便已经在疏导者论坛内部‌传开了—— 【刚上完课, 有种听了又好像没听的感觉，说实话如果只是‌这种程度, 我觉得很简单。】 【确实不‌难, 微笑、礼貌、问候，这些在不面对异能者的时候我都可以做到，就是‌一想到要面对异能‌者, 我心里‌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打算按照直播里说的那样，尝试聊天试试, 真的受够原来的直播方式了。】 【说实话, 我也不‌喜欢原来的直播方式。我成为疏导者后最开始也尝试过其他的直播类型, 做饭、做手工、打游戏……但我好像在这些事情上面天生没‌有天赋, 什么都做不‌来, 最后因为收到了完体系统的直播提醒, 才选择了和前‌辈们一样的方式。就算我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事实改变不‌了。】 【+1, 要是‌能‌改变早改变了，这次直播教‌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用，总归试试吧，总比露肉更能‌让我接受一点。】 【姐妹们, 我下一场直播即将开始，我先试试的, 一会儿‌给大家‌反馈，记住我的ID！】 【蹲蹲楼上！】 【等姐妹反馈！】 【蹲蹲蹲蹲！】 …… 虞朝下了直播后, 随手翻开论坛看了两眼，眼底笑意‌未散，自然‌也瞧见了其他疏导者们的讨论。 她一手捞过黑猫揉在怀里‌，一边点着对方的胡须，一边轻声道：“你觉得他们可以做好吗？” “嗷呜！”黑猫哼唧一声，长长的尾巴轻缓地缠绕在虞朝的手腕之上。 虞朝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直播讲课算不‌上累，就是‌说话多、废口水，虞朝甚至觉得就今天一堂课，直接顶她一周的说话量，眼下便小口喝了点儿‌水，就慵懒地缩在了卧室窗沿上的软垫上。 这间公寓虽然‌小，但各方面的装修细节都很不‌错，尤其卧室的窗沿很宽敞，足够再塞下一个软垫，甚至想裹着被子躺在这里‌享受太阳也是‌足够的。 虞朝自己挪了过去‌，黑猫也屁颠颠地跟上，虽然‌这家‌伙偷偷藏着自己的两个不‌同身份，但在当猫的时候，还格外称职，一举一动全然‌是‌猫咪的姿态，如果不‌是‌虞朝早就知道了什么，恐怕真的能‌被骗过去‌。 此刻窗外的阳光正好，并不‌是‌那么刺眼，反而暖融融地落在身上。 虞朝侧身躺在了小枕头上，轻薄的夏凉被带着一丝温凉挨在身上，黑猫试探地跳上窗台，绒毛一簇簇拥挤着，然‌后在虞朝半眯起来的眼睛里‌，小心翼翼趴在了她的怀里‌。 ——没‌有被推下去‌。 于是‌黑猫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他一边瞄着虞朝，一边把自己挤到了对方的怀里‌—— 柔软没‌撑劲儿‌的手臂被黑猫挤着搭在了毛茸茸的后背上，比寻常猫咪大一倍的猫脑袋轻轻靠在了虞朝的肩头，身后那条长长的尾巴一甩一甩，顺着自己的心意‌圈住了虞朝的肩头。 这是‌自联盟舞会之后，黑猫第一次在虞朝的注视下“登床入怀”。 虞朝默许了黑猫的动作，她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有些含糊道：“困了，要陪我睡一会儿‌吗？” 在直播教‌学之前‌，虞朝躺在床上多多少少有点失眠，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和纯直播还有点儿‌不‌一样，因着这点儿‌情绪，虞朝昨晚翻来覆去‌，几乎到半夜两点多才睡，此刻结束了第一次直播教‌学，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舒展，原本‌被掩盖的困意‌也逐渐升起。 黑猫仰着脑袋蹭了蹭虞朝的下巴，温顺地靠在少女‌的肩头，也随着温暖的日光慢慢合上眼睛。 天气正好，模模糊糊的疏导者公寓玻璃上能‌隐约看到一道侧躺的身影，暖色调的被子和枕头相互映衬着，倒是‌在那略显单薄的脊背拱着薄被即将靠上发凉的玻璃时，总会有一条乌黑的尾巴卷上来，小心到几乎没‌有任何力道，将那截脊背与玻璃之间的空隙填充，稳稳当当，从不‌含糊。 在虞朝补觉的同时，帝国另一颗星球上的年轻疏导者周莹则在几个深呼吸后，点开了直播按钮。 直播间倒数的时候，她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视线落在了完体直播设备上贴着的便笺纸—— 1.记得微笑； 2.用词礼貌； 3.问候观众（近况，午饭，虫族战场，身体健康） 三个小问题被周莹清晰地写在了便笺纸上，让她能‌够稍微缓解心底的紧张。 很快，光屏上的倒计时结束，周莹看向了直播间人数，只有十‌二个，这是‌她早就已知的事实，虽然‌ID名‌下的粉丝有一百多位，但并不‌是‌每一位粉丝都会按时来看，甚至周莹最少一次直播的时候观众仅有三位。 呼出一口浊气，周莹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按照记忆中虞朝教‌学的那般，弯着眼睛、露出一个有些羞涩小心的笑容，冲着镜头打了一个招呼——“呃……大家‌下午好呀！” 比她心底预想的做得差了些，但是‌弹幕给予的反馈似乎还不‌错。 【下午好。】 【今天主‌播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 【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主‌播下午好。】 虽然‌只是‌零零碎碎的几条弹幕，但对于周莹来说却是‌个很不‌一样的开始。 在此之前‌，她排斥直播时的方式，因此每一次开播后都避免自己看向弹幕，与其说她不‌想看到观众的反馈，倒不‌如说是‌某种逃避。 就像是‌蒙着眼睛一般，每一次直播开始后，周莹都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里‌煎熬地数着数，像是‌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僵硬、迟钝、毫无灵魂，在草草结束所谓的“疏导表演”后，眼睛都不‌往屏幕上看一眼便急匆匆地下播。 ——每一次都是‌这样。 但这回似乎有些不‌同，第一次将注意‌力放在弹幕上的周莹甚至没‌问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问题，就下意‌识顺着弹幕里‌友善的提问讷讷回答。 “我今天的心情……心情是‌不‌错的。” “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其实也不‌算什么，就是‌有种以前‌纠结的问题，好像忽然‌看到了另一种答案的感觉。” “你、你们也下午好……” 结结巴巴回应了几句后，周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贴着的便笺纸，她捏了捏有些冒汗的手掌心，眼睛看了一眼白纸黑字上的问题，才有些抖着声音道：“今……今天我打算换一种直播方式，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试试？” 显然‌弹幕也有些惊讶。 【是‌要换什么？】 【播什么我就看什么，不‌挑。】 【按照主‌播想的来就行。】 【有什么新奇的吗？】 周莹捏着掌心的手指松快几分，她又吸了口气，轻声道：“我们聊聊天，可以吗？” 直播间里‌的弹幕稍微安静了一会儿‌，才又慢吞吞地划过几个，基本‌上都是‌询问聊什么、怎么聊，周莹又想到了虞朝的笑容和对方说的话，就像是‌被赋予了某种力量，原本‌急躁紧张的心情得到缓解，并再一次有了开口的力量。 于是‌她试探性‌道：“就是‌普通的聊天，日常什么的都可以……因为以前‌也没‌有和大家‌聊过，所以想问问你们近期生活的如何？” 【还是‌老样子，虫族战场，休假，继续战场，继续休假。】 【和楼上一样。】 【和楼上一样，不‌过家‌里‌人还给我安排了相亲。】 周莹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她继续道：“我也差不‌多是‌老样子的生活，最近上午起来会听听课、做做笔记，或者出门找一些兼职，等下午了开直播，晚上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 显然‌周莹的话引起了弹幕的好奇—— 【疏导者也需要找兼职吗？】 【主‌播自由活动的时候都会干些什么？玩游戏吗？】 【主‌播是‌什么兼职啊？】 原本‌心底还刻板地记挂着要什么时候提出那几个问题的周莹被一连串的询问砸得措手不‌及，她愣了愣，便顺着弹幕飘过问题挨个回复： “需、需要兼职的，不‌然‌直接完体的报酬并不‌够我生活。” “自由活动吗……我喜欢追剧，不‌知道你们最近有没‌有关注过，好像准备拍新电影了，就是‌之前‌论坛里‌很火的女‌扮男装的那篇，我熬夜看了好几遍，真的好喜欢，也很期待它‌影视化的成果。” “我的兼职是‌在饮品店里‌打工，老板人很好，每天结束工作还能‌蹭一杯饮料。” …… 一问一答愈发地熟练，最初是‌周莹回答弹幕的问题多，但偶尔她也会看到观众通过弹幕透露出自己的生活，出于某些好奇，早已经忘记了便笺纸的周莹也会抿着嘴巴、小声询问弹幕里‌的内容。 于是‌这么有来有往的交流聊天里‌，时间过去‌得飞速，等周莹听到闹钟提醒、颇有些恋恋不‌舍地和观众们说拜拜、下直播了以后，还有种虚浮的不‌真实感。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一直聊天连水都没‌顾得喝的周莹摸了摸有些干的嘴皮，看向时间的时候还有种恍惚感。 以前‌对于她来说近乎煎熬的疏导直播，在今天的聊天里‌变得格外快，甚至周莹自己还没‌其中尽兴，就已经听到了提醒闹钟的声响。 “好神奇……” 就像是‌小孩子发现了一个新的玩具，周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闹钟看了又看，还回过头重新翻着看了一遍弹幕，意‌外发现之前‌沉浸聊天、被忽略掉的打赏竟然‌比平常多了一倍，直到此刻周莹才发现，从她上播开始的十‌二个观众，到结束时已经足足有六十‌多人了。 周莹盯着弹幕和打赏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眼睛有些酸涩，她才想起来点开完体系统的后台看数据。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的天！” 周莹差点儿‌打翻放在桌子旁边的水杯，她急急慌慌扶住杯子，眼睛眨了眨，似乎是‌怕自己看错，许久之后，才颤抖着睫毛，把视线放在了屏幕上。 只见完体系统后台那简单明了的界面上，淡黄色的底子和纯黑的黑体字，那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画面里‌，周莹掐了自己一把，只见明晃晃的八个疏导值躺在那里‌，就像是‌做梦一样。 “八个疏导值……这么多的吗？”周莹恍恍惚惚，她记得自己以前‌疏导直播，最高不‌超过五，甚至就连超过三的次数都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周莹的疏导值都处于1到2之间，可怜巴巴的一点点，只能‌靠次数顶。 望着后台数据，周莹揉了揉眼睛，然‌后整个人都突然‌兴奋起来。 她点开疏导者论坛，翻出来有关于今早疏导教‌学的帖子，也不‌管自己的ID是‌不‌是‌已经爆马，就那么兴致勃勃地将自己的后台数据截图发了上去‌—— 【今天下午刚刚用老师教‌的办法直播，怕大家‌不‌信，这里‌专门贴图[图片][图片]你们可以看时间数据，图一是‌我之前‌的数据，图二是‌今天的疏导数据，是‌什么情况很明显了，反正从今天开始我无脑吹小虞老师！小虞老师yyds！】 【卧槽……】 【虽然‌看起来数据都不‌太多，但是‌这一对比，也太明显了吧……】 【从1、2、3直接飞升到8的程度？这是‌真的？】 【小虞老师哈哈哈，这个名‌字好可爱。】 【真的吗真的吗？我心动了？要知道我的疏导值一直稳稳定定维持在3。】 【可以尝试。】 【姐妹们！我是‌之前‌那个说是‌要反馈的！竟然‌已经有人反馈啦？那我也贴贴图[图片][图片]大家‌看数据，我之前‌的疏导值全部‌在8到9之间，偶尔能‌接近10，但是‌从来没‌有超过10，可是‌今天！快看图，我今天足足有15点疏导值！而且打赏翻了一倍，有个异能‌者大哥给我讲虫族战场上的事情讲上头了，一挥手就是‌五颗星球，天！我也决定了，小虞老师就是‌我的神！（故事我还没‌听够，和大哥约了今晚加播，听得我热血沸腾，差点儿‌也想当异能‌者去‌了！）小虞老师我爱你么么哒！】 【我也是‌来反馈的，我是‌男性‌疏导者，以前‌一直直播露肌肉，不‌过后来同类型的太多了，我也没‌啥优势，今天尝试聊天，最开始是‌说虫族战场的，但是‌有位异能‌者姐姐把话题拐到了美甲上，然‌后……我直播间里‌的异能‌者开始讨论美甲，让我欣赏，我还挺喜欢这种亮晶晶的小东西的，最后成功打入异能‌者姐姐们的姐们团，荣获男姐妹称号！（透露一下，我今天的疏导值有12，以前‌平均值没‌过5）】 【我还是‌楼上，补充一句，和异能‌者姐姐约了下次一起做美甲，果然‌我这种男孩子心里‌还是‌存在小公主‌的！小虞老师我爱你（嘶吼）】 【卧槽……看了几个回复，真这么神？】 【不‌管神不‌神，我明天等直播时间到了也要试试】 【疯狂心动，要是‌我也能‌成，以后小虞老师就是‌我的神了！】 【呜呜呜头一次知道聊天的力量这么大！】 …… 暂不‌管小虞老师的课堂为疏导者们打开了新大门，此刻一觉睡到傍晚的虞朝迷迷糊糊起来，手一摸却捞了个空，原本‌窝在她怀里‌暖融融的黑猫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来的毛绒玩具，上面热意‌一片，却不‌见黑猫的影子。 虞朝慢吞吞起床，倒也没‌出声，只趿拉着拖鞋，走向客厅。 然‌后，她在厨房的半截毛玻璃门后，看到了一个高高大大、身材极好的倒三角。 肌肉轮廓均匀，肤色有种莹润的蜜色光泽，长发轻轻松松挽在身后，有力的手掌握着锅把手，似乎正在做着什么。 虞朝眨了眨眼睛，就见对方转身，露出了那张俊美的脸庞。 是‌阿克因。 在阿克因的身侧，还蹲着一只再一次被星主‌抓苦力、不‌得不‌来人家‌家‌里‌扮演大黑猫的阿曼。 在看到虞朝的一瞬间，阿克因立马道：“是‌猫咪给我开门的，我只是‌想给你做个晚餐。” 被迫披上猫皮的阿曼只能‌点点脑袋，无声在心底呐喊——所以星主‌，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第051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虞朝没说话, 只轻笑了一声‌，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便伸手‌准备去摸立在一侧、像模像样舔着‌自己爪子的黑猫。 然后她摸了个空。 猛然被星主提起来的阿曼：？ 虞朝眯眼，看向阿克因。 作为此刻房间内唯一的视线聚焦处, 阿克因抿抿唇, 有些不自然道：“猫刚翻垃圾桶了，脏。” “没事, 我不嫌弃的。”虞朝笑意盈盈, 又准备伸手‌。 黑猫被提着‌再一次晃了晃，躲开了虞朝的手‌。 阿克因严肃道：“不行，猫刚刚还吃垃圾了, 不卫生，等我给他‌洗完澡, 你再摸摸。” 被迫又翻垃圾桶又吃垃圾的阿曼：……行, 您是星主, 您说了算。 扑哧。 虞朝笑出了声‌, 她真怕自己再坚持下去, 阿克因可能会还说说猫刚刚从马桶里爬出来。她弯着‌眼睛, 佯装可惜, “那好吧，不过之前他‌可没有翻垃圾桶的习惯呀？” 阿克因板着‌一张脸道：“今天刚有的。” “好吧好吧，”虞朝没再为难对方，而是看向厨房的台面, “你还会做饭？” 原本是不会的，只是在虞朝身边待久了, 阿克因也算是耳濡目染，虽然说不上特别熟练, 但普通的做饭没问题，甚至为了第一次能够给虞朝一个好的体验，在今日‌之前，阿克因已经偷偷联系了很多次，至于那群不太聪明的下属，就是他‌的实验者。 吃星主做的饭快吃到吐的阿曼：从黑糊糊到色香味俱全，都是我一步一步经历过来的。 阿克因点头‌，很谦虚，“会一点。” “那我今天可就等着‌啦，等你的手‌艺。” “好。” 阿克因颔首，前期需要的菜他‌在来的路上已经买回来的，在虞朝睡醒之前，便全部洗干净放在了台面上，只等切成所需要的形状。 或许是因为身形高大的缘故，阿克因的手‌指也很长，虞朝靠在门‌口‌安静地观察，对方的手‌掌宽大有力，比她自己的手‌几‌乎大一倍，原本对于虞朝来说刚刚好的菜刀等落在了阿克因手‌里，便显得有些迷你，像是大人在玩小孩子的做饭玩具。 但大小并不会影响阿克因的发挥，能够担任星主的他‌各方面几‌乎全能发展，精巧的刀工此刻正好作用‌在切菜上，很快虞朝就发现‌阿克因每一次落刀的时候就像是机器人一样精准，长度、宽度、厚度，几‌乎被控制到了一种叫人震惊的精确度。 虞朝自己的刀工是长久练习出来的，但对比外‌面餐馆的厨师还差得远，可阿克因才接触做饭有几‌天？那一副快速又凌厉的刀工看得虞朝满眼羡慕，果然有人是老天的宠儿。 只是盯着‌盯着‌，虞朝发现‌原本落势迅猛的菜刀越来越慢了。 “怎么了吗？”她疑惑。 “我……”阿克因喉咙发干，藏在发丝下的耳朵红通通一片，捏着‌刀柄的手‌指近乎将那金属给折弯。他‌低声‌道：“你别看我。” 如果是正常的声‌音，这样的话语总会带来一些生硬感，叫人心里难受；可偏偏阿克因的声‌音很低很低，甚至有种心虚的底气不足，虞朝才偏了偏脑袋，就看到了对方红到领口‌的脖子。 对阿克因反应心知肚明的虞朝抱着‌手‌臂，“可是我想看你做饭呀？”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上辈子那些专门‌逗弄男朋友的视频为什么那么搞笑了。 一个“想”、一个“呀”落在了阿克因耳朵里，原本就热的耳廓似乎更烫了，有时候阿克因自己也不理解，明明作为星主的时候他‌沉稳利落，作为猫的时候也能藏在皮毛下在虞朝怀里蹭了蹭去，怎么变成人形态后，就这么容易紧张。 吃了满口‌狗粮的阿曼撇了撇嘴巴上的胡须，他‌翘着‌尾巴溜出厨房，心道等这次星主讨上老婆后，他‌一定要涨工资！ 厨房里，虞朝见‌阿克因紧张到没法切菜，才终于放过对方，从冰箱里拿出一小盒酸奶，一边喝一边道： “好啦好啦，我不看你了，不然我去客厅坐着‌？” 低头‌切菜的阿克因立马眉头‌一皱，原本浮在耳朵上的红色消散几‌许，这才道：“……那你还是看我吧。” 虞朝：……听你的。 阿克因在作为黑猫的时候，就通过虞朝日‌常的表现‌记住了对方的喜好，虞朝不喜欢太重口‌味的食物，对海鲜兴趣一般，不喜欢吃内脏，不喜欢芹菜，不喜欢过分浓的葱蒜，不喜欢洋葱，但是喜欢酸甜口‌，喜欢番茄味儿，喜欢米饭远胜于面条，但如果是番茄肉酱面的话则另说。 案板上，被切成薄片的番茄溢着‌发酸的汁水，阿克因按照记忆里的场景，热锅、炒肉，另起新锅热油、放番茄、加盐。 他‌的动作很熟练，一举一动里透着‌属于虞朝的影子，但在这些影子背后，还有另一种阿克因自己的味道。 虞朝侧身靠在毛玻璃门‌上，她的视线很轻很浅，甚至有些朦胧，或许是刚刚睡醒的困意，或许是因为厨房里氤氲的热气，只看着‌看着‌，心脏就有一种莫名的柔软。 上辈子临死前，虞朝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赚够钱放在银行卡里蹲利息，然后找个小帅、最重要的是对自己好的男朋友，不考虑孩子，就这么两人相‌伴着‌过日‌子，直到七老八十，似乎就很不错。 可这样的想法对于习惯独居的虞朝来说，别说是找人相‌伴过日‌子，就是找对象的第一步她都踏不出去，于是就这么懒着‌、凑合着‌，母胎单身到重生的虞朝恋爱观还停留在很久之前。 重生后在孤儿院的生活叫虞朝还心力考虑未来的生活，她能做的仅是顾好眼下，至少在十八岁之前，孤儿院的日‌子快乐也艰难，等终于能在这个世界好好安顿下来的时候，虞朝回头‌就发现‌了从某天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黑猫。 黑猫，但同时也是她现‌在的追求者。 虞朝看着‌阿克因落在地上的影子出神，直到鼻尖嗅闻到熟悉的香味。 她抬眼，看到阿克因将橘红色的番茄肉酱浇在了米白色的面条之上，色香味每一份都沾上了，就虞朝评分完全可以‌打99——多一分虞朝怕阿克因太骄傲。 “尝尝我的手‌艺？” “好，当然要尝尝了。” 浅色的碗放在了桌面上，黑猫阿曼也有一份，两人一猫都坐在椅子上，面前的番茄肉酱面香气扑鼻，虞朝抿抿唇，夹起了第一口‌。 “怎么样？”阿克因捏了捏掌心，又开始被难以‌形容的紧张感侵袭。 “唔……很好吃诶！”虞朝以‌前都是吃自己做的番茄肉酱面，但阿克因做的也不差，甚至还有另一种滋味，明明所用‌的材料、调味品相‌差无几‌，但两相‌对比，那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差距却是真实存在的。 虞朝又吃了一口‌，享受到喜欢食物的她会弯着‌眉毛、眯起眼睛，像是在细细感受着‌什么一般。 阿克因看到虞朝的反应就放心了，他‌知道，这是好吃的意思。 饭后，阿克因也自主承担了收拾桌子的工作，厨房里有自助洗碗机，他‌便只用‌围着‌浅色的围裙，将一个个湿漉漉又被烘干的锅碗小心地放回原位，而虞朝则懒散地靠坐在沙发上，茶几‌边是一盘阿克因刚刚切好的小块苹果。 ——他‌知道虞朝不爱直接啃苹果，便贴心地削皮、切块，最大限度上满足虞朝的日‌常需求。 虞朝翘着‌脚，薄绒毛的拖鞋欲掉不掉，只晃悠着‌吸引她的视线。 只是没看几‌眼，虞朝又转头‌盯着‌在厨房里收拾的阿克因。 耳濡目染这个词放在和‌虞朝相‌处过的阿克因身上最合适不过，作为黑猫的时候，他‌是贴近虞朝生活的同居者，于是很多有关于虞朝的习惯、日‌常都像是某种雕琢出来的痕迹，一点一点深入然后刻印在阿克因的记忆里，便也很自然地让他‌展现‌出了对虞朝的偏向。 阿克因了解虞朝。 了解虞朝到将菜刀放在了她惯用‌的位置，了解到每一个调料罐都是虞朝日‌常取用‌的位置，分毫不差。 心脏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有种麻麻的感觉，让虞朝的脚尖又晃了晃。 很快，阿克因从厨房里出来，他‌坐在了虞朝身侧的小沙发里，原本在窗台边晒太阳的黑猫阿曼见‌星主一来，立马麻溜跑路，把客厅的空间全然留给了两人。 阿曼：不想再吃狗粮了。 客厅内，阿克因盯着‌虞朝又吃了一块苹果，眼神虚虚浮浮落在对方的有光泽的嘴巴上，好半天，才后知后觉想起了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阿克因轻咳一声‌，见‌吸引了虞朝的注意力，才斟酌开口‌：“如果，有人骗了你，你会怎么样？” 虞朝只看到阿克因忐忑的神情，就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 她轻轻“嗯”了一声‌，沉吟道：“被欺骗吗？” 阿克因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虞朝，似乎在期待着‌答案。 虞朝故意慢吞吞道：“大概会很生气吧。” 砰，砰，砰。 阿克因感觉自己的心跳声‌猛然变得强烈起来，甚至有种被扼住的窒息感。他‌努力压下那一点点异动，唇角平直，“会……会有多生气？可以‌哄好吗？” “那可能很难。” “有多难？” 此刻的阿克因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恨不得从虞朝嘴里得到一个完完整整的答案，好作他‌日‌后哄人道歉的标杆。 虞朝没答反问：“你就这么好奇呀？是不是也骗了我什么？” “我……” 阿克因张了张嘴，有些迟疑，他‌盯着‌虞朝那双黑亮的眼眸呆滞了几‌秒钟，似乎是在心里做什么斗争，短暂的半分钟在他‌看来像是煎熬过一整个寒冬，连指尖都好像被自己心底的幻想而吓得有些发麻。 虞朝循循善诱：“你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想说我隐瞒起来的一切吗？我的身份、我的来历以‌及我的形态……阿克因忽然有些恐惧，他‌的原形并非人类，如果贸然露出，会不会吓到此刻能够露出笑容坐在自己面前的虞朝？ 阿克因又深深呼出一口‌气，引颈受戮一般，开口‌道：“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虞朝心道来了，这只贯会藏着‌自己的大黑猫终于要翻开肚皮了。 “你说，我听着‌。”虞朝眨眼，嘴角的笑意无形中让阿克因放松了很多。 “我……我不是人类。” ——这一点虞朝倒是早有猜测，只是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什么神奇物种。 “我并非来自帝国和‌联盟。” ——整个星际时代，据虞朝所知的人类聚集地，就是帝国和‌联盟，顶多算一个在宇宙之间流窜的星盗，难不成阿克因是星盗出身？可也不像啊…… “我来自世界之外‌。” ——这一点，属于虞朝的知识库之外‌的内容了。 “我所生活的地方，是脱离帝国和‌联盟的另一个地方，这很难用‌语言去解释，但是它很特别，只有我们一个种族生活在那里，没有人类。” 虞朝眨眨眼，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追求对象可能很了不起。 阿克因见‌虞朝面露好奇，继续道：“这个种族的名字至今没有可以‌翻译为人类的语言，但在我们的古语里，叫做‘Ako’。” “和‌你名字的发音有点相‌似？” 阿克因点头‌。 虞朝继续问道：“所以‌你的种族，可以‌变成猫？” 阿克因一愣，后知后觉虞朝或许早就对他‌的身份和‌谎言所有怀疑，在心脏骤停的刺激感后，才以‌更低的声‌音回答道：“……什么都可以‌变。” 虞朝一愣，猛然想起来在联盟马场的那个夜晚，“飞马……” “那是我的原型。”阿克因缓缓站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低，“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接受我的另一种形态……” 浅色的光影在狭窄的小客厅内闪烁，躲在另一个房间的阿曼感受到了熟悉的力量波动，他‌凑在门‌口‌偷偷关注着‌一切，只希望自家星主的坦白局能够成功。 对比阿曼的视线角度，虞朝所看到的则更加全面—— 像是阿克因眼瞳一般的银白色光晕此起彼伏，宛若西幻游戏中的魔法阵，当整个光芒都笼罩住阿克因的人形后，那截朦胧的影子似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犄角，头‌发，身体，下肢…… 当光晕完全散去后，虞朝直愣愣地坐在沙发上，不得不仰头‌看向另一个形态的阿克因。 或者说是只在她上辈子所看的奇幻电影中存在的人马。 ——像是做梦一样。 虞朝掐了自己一把，很疼，眼前的画面还在，说明是真的。 “你……”比大变活人还叫人惊讶的就是奇幻电影中的物种变成真的。 人马形态的阿克因比平常更加高大，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微微垂着‌，藏着‌几‌分等待审判的忐忑——他‌惧怕虞朝恐惧他‌的形态。 “如果你接受不了，我……”我可以‌永远都变回原形。 “怎么会接受不了？”虞朝站起来靠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阿克因，“所以‌你真正的样子就是这个？” 充满奇幻色彩的鹿角，像是瀑布一样的长发，均匀有力的上身肌肉，壮硕、可日‌行千里的骏马下肢，这一刻虞朝才发现‌或许自己还有些隐藏的人外‌控，但是这个样子的阿克因真的好酷！ 比人类形态酷一百倍！ 虞朝笑眯眯道：“这样简直超帅的。” 听过无数种赞誉的阿克因又因为虞朝的一句话脸红了，他‌微微附身，伸手‌轻轻蹭了蹭虞朝的侧脸，原本垂落的发丝也零零碎碎落在了虞朝的肩头‌。 阿克因低声‌道：“……只要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甚至是满意。 心里藏着‌的重担被轻轻落了下来，只是下一秒，才放松不久的阿克因就听到虞朝说：“但是你瞒了我这么久，是不是该惩罚一下？” “该的。”阿克因立马点头‌，生怕自己迟一秒钟虞朝会反悔。他‌道：“怎么惩罚都可以‌，我不会反抗。” “你这样说，就好像我会打你一样。” “打我也可以‌。” “不至于啦……”虞朝摆摆手‌，掌心里还攥着‌一缕冰凉的长发，她轻声‌道：“那就罚你再追我一个月吧。” 阿克因一顿，整个脑子都变得有些迟钝，他‌愣愣道：“那……那一个月之后呢？” “你说呢？” “转正？” 虞朝眨眼，“我觉得行，就看你觉得行不行。” 阿克因猛然点头‌，“当然行！”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蹲在角落里的黑猫阿曼舔了舔爪子，几‌乎热泪盈眶，他‌家单身五百年的星主，终于快有名分了！ 第052章 直播第二课：内容 阿克因的追求生活任重道远, 作为星主恋爱见证者的阿曼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可以打道回府，至于某种蹭吃蹭喝的大黑猫，在身份给虞朝透底儿‌后, 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来回进行两种形态的切换, 只不过有一点——想要上床睡觉只能‌变成猫猫形态！ 对此阿克因没有不应的，虞朝的接受程度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 别说是变成猫咪形态上床睡觉, 就是让他睡在床底下，阿克因都觉得完全可以。 在前‌者乐呵呵的同‌时，虞朝也开始将‌陪伴自己近乎一年之久的大黑猫从‌“同‌居者”看成“追求者”, 就单单从‌阿克因的日常行为上来说，虞朝觉得对方已经超越了很多她上辈子所遇见过的男性追求者——礼貌, 绅士, 进退有度, 最重要的一点是真的会去注意你需要什‌么, 而不是自顾自地给你施加他认为你要的东西。 原本小公寓里的做饭工作被阿克因抢了去, 他目前‌算不上精通, 但却会主动询问请教虞朝, 那些落于厨艺上的进步肉眼可见，很快就取代了虞朝家‌中主厨的地位，就连虞朝也忍不住夸赞阿克因在做饭上的进步神速。 在两人相互磨合相处的同‌时，一周的时间过得飞速, 等虞朝按停联络器上的提醒闹钟时，第二次直播课堂也即将‌在一天后开始。 “唔, 时间好快啊……让我‌再查漏补缺一下。”坐在小书房里‌的虞朝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手里‌一沓稿纸, 零零碎碎写了很多有关于直播内容的延伸。 从‌最基础的到‌一些比较有创意、或许需要手工技能‌支持的，虞朝不确定自己所面对的疏导者学‌生们动手能‌力如何，为了让大多数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她足足写满了两页纸也停下。 “还有什‌么呢？怎么突然有点想不起来了……” M990星球进入了新的一年，而虞朝所处的区域则已经入了春，疏导者公寓内有恒温系统，因此整个室内的温度正正好，虞朝便也只穿着一条浅米色的长睡裙，只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肚子，思考时习惯翘起来的脚趾上勾着只和睡裙同‌色的拖鞋，时不时晃悠一下，彰显出主人心绪的不平静。 这套睡裙和拖鞋是阿克因送虞朝的春季礼物，从‌上辈子到‌这辈子，虞朝知道生日礼物、情‌人节礼物、儿‌童节礼物，但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春季礼物”的存在，可偏生送礼物的人认真‌极了，于是接礼物人也只好假装自己很懂，并在隔天给阿克因也回了一份“春季礼物”。 砰砰砰。 是敲门声。 虞朝眯了眯眼睛，脑袋从‌桌子上抬起来，轻声道：“进来吧，不用敲门的。” 门把手被‌小心拧开，阿克因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水轻轻放在桌面上，长发晃动，有意无意弯着腰，挤到‌了虞朝的视线范围之内。 虞朝：？ 她眨眨眼，目光将‌阿克因上下扫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于是脸上的疑惑愈发明显。 阿克因轻咳一声，身影愈发弯了些，甚至为了叫虞朝发现不同‌之处，还伸手拨拉了一下自己的领口。 他今天穿着的是一件仿衬衣领设计的深色T恤，呈现出V字形状的开口在主人的有意碰触下向两侧敞开，露出了健康的蜜色肌理‌、凸起的喉结以及半截隐没在衣物布料下的锁骨。 是男色，但并不是最吸引人的男色，更加引人瞩目的是那截戴在阿克因脖颈上银灰色的皮质项圈。 虞朝：？？？ 这、这不是她送给阿克因的“春季礼物”吗？ 虞朝使劲眨了一下眼睛，这款银灰色的皮质项圈本该是作为“春季礼物”、戴在黑猫脖子上的惊喜，早在一个月前‌出门遛弯的时候，虞朝就发现黑猫有时候会盯着路边橱柜里‌的项圈看很久，那双银白色的眼睛里‌的情‌绪很淡，但却足以叫虞朝感受到‌对方藏起来的心思——黑猫无声说我‌也想要。 于是在收到‌来自阿克因的春季礼物后，虞朝下意识就想起来了被‌黑猫盯着看过很多回的项圈。 那一天晚上她瞒着在客厅里‌打盹的黑猫，偷偷和店家‌联系进行定制，这才在第二天收到‌一条独一无二的银灰色项圈，像是黑猫眼睛的颜色，边缘定着银白色的金属装饰，在中央还有一只猫咪的剪影。 但虞朝怎么都没想到‌，这条本该戴在黑猫脖子上的项圈，竟然被‌阿克因戴在了自己的人类形态上。 虞朝：emmmm…… 一时之间，虞朝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好看吗？”阿克因问道。 “没有，”虞朝摇摇头，试探性道：“其实这个项圈，我‌以为你会在猫形态的时候戴？” 阿克因很自然地问道：“这样戴不可以吗？” 虞朝一顿，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毕竟不少时尚的年轻人也会把皮质项圈当做是一种穿搭装饰。 她摇摇头，“当然可以，只是这样直接接触皮肤，会不舒服吗？” 阿克因半蹲在地上，身量一下就比虞朝矮了很多，他单手轻轻扶在虞朝的膝头上，仰着脑袋，全然露出了那截被‌银灰束缚的喉结。 “不会，我‌很喜欢，想一直戴着。” 在坦白了身份问题后，短短一周的时间，虞朝发现阿克因率直了很多，甚至有时候率直到‌虞朝自己会觉得脸红的地步。 “……就这么喜欢啊？”虞朝讷讷，忽然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喜欢，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好吧好吧，”虞朝轻咳一声，抬手小心将‌有点儿‌歪的皮质项圈摆正，她低声道：“这个是送给猫猫形态的你的，等我‌再重新买一个给你好吗？” 阿克因的眼底闪过微光，愉悦感格外明显，他为自己争取道：“那在新的到‌来之前‌，我‌想继续戴着这个，可以吗？” 一句温和带着恳求意味的“可以吗”，叫虞朝根本无法拒绝，她只能‌点点头，在目送给她送完茶水离开准备做饭的阿克因，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吃软不吃硬。 “啧，这就是预备恋爱的感觉吗……” 虞朝喃喃，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继续投入到‌了明天的课程梳理‌中。 早在第一次直播学‌习之前‌，虞朝就已经给自己写好了大概的内容框架，而这一次只需要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检查和修改，将‌一些不合理‌或者存在问题的地方修修补补，便可以作为第二天的直播教案。 半个晚上的时间，足够虞朝捋顺思路，当她在心里‌模拟着明天上课的情‌景时，原定于一周内的直播作业，也陆陆续续通过她专门开的帖子被‌提交了上来—— 【第一个交作业！小虞老‌师yyds！我‌这周疏导值平均数超过10了，以前‌基本都是在6-7之间起伏。】 【那我‌就是第二个！小虞老‌师万岁！】 【交作业来了，一点用的都没有，你们是不是她买来的托儿‌啊？我‌等等就去举报。】 【……楼上你有好好按照老‌师说的去做吗？我‌最开始尝试不熟练，但坚持了大半周，疏导值平均数涨了一点多，像我‌以前‌都是往下掉的。】 【你们都是托儿‌石锤了，我‌也用了这个办法，什‌么用处都没有，举报+1】 【同‌意楼上，还没我‌平常疏导的多。】 【何必呢？咱们这个帖子都没开匿名的，我‌刚刚看了你们几个的疏导直播，人家‌老‌师明明说要微笑，你们笑的是什‌么？我‌看了都觉得心里‌不舒服，异能‌者又不傻[微笑]，我‌也是尝试老‌师办法的疏导者之一，我‌不敢说自己能‌每一点都做到‌，但我‌也努力过。我‌的后台疏导值没有其他人提升的那么夸张，均值只涨了0.2，但这也是一个变化，我‌不觉得老‌师讲的内容没用。】 【我‌还是楼上，补充一句，你们几位与其在这里‌说老‌师讲的东西没用，不如反思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好。】 【同‌意姐妹的话‌！我‌是个星网冲浪达人，但是面对人直播的时候直接社恐，这次也努力尝试了老‌师说的办法，不过聊天真‌不是我‌的强项，最后没办法我‌用弹幕和异能‌者对聊，还整挺好，那几个异能‌者哥哥姐姐差点儿‌跟不上我‌打字的速度哈哈哈……】 【交作业交作业！我‌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课程了！】 【啊啊啊信小虞老‌师绝对没错！快点明天吧，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 …… 帖子里‌的回复数量很多，除了前‌几层有几条要投诉虞朝的言论，再后面几乎上都是疏导们对于自己疏导值的分享，虞朝快速扫了一下，其中差不多有85%的疏导者通过这一周的直播提升了疏导值，其余的则还差了一些。 这个数据比虞朝预想中的多太多了，她都有些不敢置信，甚至最开始的时候，虞朝还以为愿意换直播方式的人会寥寥无几，她都做好了长久打艰苦仗的准备，却不想实际情‌况竟然这么乐观。 实际上，能‌有这么多人尝试虞朝的直播办法，还有一层原因则是来自周莹的宣传—— 当初在直播第一课“态度”之后，周莹算得上是第一批试吃螃蟹的人。或许是因为最初她在论坛里‌替异能‌者说话‌、被‌迫爆马一事，很多疏导者都暗中关注着周莹，于是当周莹拿着疏导值前‌后对比截图回复帖子后，不少原本等着嘲讽她的疏导者们都被‌这数据上的变化惊到‌了。 事后第一天，有人在默默关注着。 事后第二天，又一次直播后的周莹再一次发了新帖，并贴上了最近的疏导均值，明显的增长情‌况足以被‌其他人看到‌，于是这群默默关注的人中有第二个、第三个试吃螃蟹的。 再到‌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一周时间，周莹的直播没断过，她甚至在自己的实践中，愈发掌握了聊天的精髓，从‌疏导者从‌未见识过的虫族战场，到‌和观众们争论黑猫牌泡面哪个口味更好吃，再到‌相互分享自己童年时的糗事…… 直播没短，帖子自然也不落，那群等着看笑话‌的人没看到‌笑话‌，倒是因为实打实的数据变化改变了心态，也一个个跟着周莹开始尝试虞朝直播里‌教的东西。 于是这么一来一往，愿意尝试的人越来越多，分享疏导值前‌后对比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才达成了虞朝今天看到‌的“乐观”局面。 好的开始之后，虞朝迎来的第二次的教学‌直播。 此刻，完体系统的直播设备已经被‌早早打开做好了准备，在黑色屏幕上的倒数之后，密密麻麻的弹幕来袭，看得叫虞朝应接不暇—— 【蹲蹲蹲小虞老‌师！】 【来了来了！沙发沙发！】 【小虞老‌师我‌爱你！爱死你了！你就是拯救我‌的天使！】 【勿cue，这辈子只爱小虞老‌师一个。】 【等了一周终于等到‌第二课了，我‌已经做了好几万疏导值破三十的梦了！】 【破三十算什‌么？我‌目标破一百！】 …… “好啦好啦，大家‌平静一点。”虞朝有些哭笑不得，她摆摆手，轻咳一声道：“那么今天就是我‌们的直播第二课，这一课所要讲的东西是内容。” 【什‌么内容？】 【教学‌内容？直播内容？】 看到‌弹幕，虞朝点点头，“对，就是直播内容。” 镜头倒转，落在了白色的稿纸上，早已经写好的字迹清晰地落在了观众们的视线里‌。 “大家‌可以看这里‌。”虞朝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有“内容”两字延伸出来的其他文字，一个一个念道：“做饭，换装，解压，聊天，游戏，插花，绘画，书法，学‌习……其实我‌们能‌够直播的内容有很多很多，甚至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兴趣爱好去发现新的内容，但有一点很重要。” 镜头重新聚焦在虞朝的脸上，她盯着屏幕，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看你们能‌不能‌选择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一类。” 【可是怎么选择合不合适？】 【我‌妈妈是礼仪老‌师，我‌和她学‌过插花，这是不是说明我‌可以选择插花？这样真‌的可以吗？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可以插花直播。】 【我‌感觉我‌就是适合聊天，我‌是个除了说话‌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聊天我‌最在行了，前‌两天通宵直播，直接把两个熬夜的异能‌者给聊吐了哈哈哈哈哈……】 【绘画和书法我‌都会，我‌父母是这方面的老‌师，我‌以前‌也想过用它们直播，但也只是想一想，最后还是跟随大流了，现在看小虞老‌师提出来，我‌忽然很想尝试一下。】 【做饭根本没办法考虑，我‌只会泡面[滑稽脸]】 【学‌习？学‌习还能‌直播？学‌习怎么直播啊？我‌最近准备考个证书，要是能‌行的话‌，就能‌把直播时间转换成学‌习时间了！不然我‌总觉得时间不够。】 …… 屏幕上的弹幕一个接一个，有不信任的、有质疑的、有心动的，虞朝看过大半，才开口道：“所以今天我‌们的工作，就是找到‌适合自己的直播内容。那么现在，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仅在上述类型里‌选择，你们最喜欢的是哪一项？” 虞朝想，如果能‌够找到‌合适不同‌疏导者的直播内容，这对于提升疏导值，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至少，这个边也不是非擦不可。 第053章 小虞老师为你指路 伴随着虞朝的问题, 密密麻麻的弹幕也给出了答案—— 【我喜欢做饭！但也仅仅是喜欢，还没自己动过手，也不知道怎么‌动手。】 【我选画画！我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画家，只是没想‌到竟然先成了疏导者。】 【最喜欢的吗？小虞老师给出的选项里‌没有我很喜欢的, 不过在这些选择之外, 我很喜欢滑板。】 【学习学习学习！虽然我不爱学习，但是近期需要学习, 要是能直播和学习一举两得就好了, 不然我这个笨脑子，同时兼顾两件事情真的好困难啊！】 【换装是我想‌得那样吗？我买了“国风”系列最新的全套衣服，如果换装和我想‌象的一样, 那我就选这个！】 …… 像是幼儿园小朋友们春游似的，弹幕里‌闹哄哄地交流着各自的喜好, 甚至如果将这些文字化成声音, 那必将是一片闹腾人的叽叽喳喳。 虞·幼儿园小老师·朝再一次抬手制止这片疯狂的弹幕：“好啦好啦, 我大‌概已经看‌到了大‌家的喜好偏向, 咱们的时间肯定不够一个一个讲, 所以我就挑几‌个说, 咱们随机好吧？” 弹幕上‌又‌是一片激动的应和, 虞朝目光一扫，迅速选定几‌个，这才斟酌地开口‌—— “我们先看‌第一个，选择做饭的。” “其实我看‌到有很多弹幕都选择了做饭, 但是却苦于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所以我们正好趁现在, 简单说一下选择直播做饭后该怎么‌操作。” 按照不同的选项，虞朝早就提前做好准备, 她低头从抽屉里‌重新拿出一张稿纸，上‌面零零碎碎的文字记录均是与“做饭烹饪”有关。 “来，大‌家可以看‌看‌这张纸。” 镜头翻转，被笔尖按压的纸张出现在直播屏幕里‌，虞朝的声音平缓而温和，讲述的内容却格外叫观众们好奇。 “营养剂为什么‌能够代替旧时代的食物成为现在的饱腹物，大‌家应该都是知道的吧？那是我们对于‘快捷’‘方便’的追求，所以选择做饭的你们必须要提早知道一个要点——做饭并‌不是容易，甚至对于你们很多人来说需要从头开始学，它需要耐心，也需要一点点的天赋。” 虞朝上‌辈子有个朋友就是典型的厨房杀手，偏偏是个爱研究做饭的，放调料几‌乎精确到了用计量工具的程度，但做出来的成品却差强人意，那也是虞朝第一次知道原来做饭还真是需要天赋的——她那个朋友啊，则是一丁点儿天赋都没有。 【不容易就不容易吧，那也比我最初疏导直播的时候好，我倒是宁愿艰难点。】 【是需要学很久吗？我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吧？】 【听小虞老师这么‌一说，我竟然更想‌试试了。蠢蠢欲动.jpg】 “有多难、需要多少时间，这个我也没办法确切的说，毕竟做饭还真有点儿看‌人。”虞朝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既然你们都这么‌兴趣高‌涨，那我们先来一个简单的，正好也是选择做饭的人未来一周的作业，可以吗？” 【小虞老师尽管说！】 【好好好！听老师的！】 【我争取当第一个交作业的！】 充当大‌朋友们的小老师的虞朝笑了笑，很快就沉浸在了自己的讲课内容中，“好啦，大‌家看‌我的稿纸，‘做饭’选项里‌我今天要教的是‘西红柿炒鸡蛋’，所需要的材料一般超市里‌有卖的，一个西红柿，三个鸡蛋，食用盐，如果有需要还可以加一些葱。” “其实它的做法很简单，不过为了方便大‌家理解，我已经提早录好了西红柿炒鸡蛋的视频，会在等等下课后发出来，想‌学的人要记得查收哦！” 西红柿炒鸡蛋在虞朝的心里‌，是做饭的第一步。在她的记忆深处，这是一道她从小学的时候就会踮着脚、挤在案板旁边自己动手做的菜，最初会害怕热油之后倒鸡蛋汁时噼里‌啪啦的动静，会紧张自己没看‌好锅而抄糊鸡蛋，会发愁自己端不动锅所以只能一铲一铲地把菜舀出来…… 但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身高‌的变化，西红柿炒鸡蛋还是原来的那样，可做饭的人却熟练到无需有任何的心绪起伏。 “……切好西红柿，最好小块一点，鸡蛋提前打好做准备，然后起锅热油，这里‌要注意哦，必须等油完全热了以后再倒鸡蛋液……” 在说起自己在行‌的事情后，虞朝就会很熟练，西红柿炒鸡蛋在某种‌程度上‌，就仿佛根植在她的骨子里‌，甚至不需要过分记忆，便可以侃侃而谈。 “……最后，等鸡蛋金黄的时候就可以出锅了，不过要注意使用锅铲的时候别把鸡蛋捣碎喽。” 白色的稿纸上‌清晰简洁地勾画出了整个流程图，虞朝让他们自己截图保存，并‌等下课后看‌着她一会儿要发的视频自主‌学习，这才结束了这十分钟的做饭讲解，转换到了下一个选项上‌—— “我记得刚刚看‌到弹幕，有人这里‌面没有自己喜欢，而是喜欢滑板对不对？” 【是的，谢谢小虞老师记得。】 “不用这么‌客气啦，”虞朝笑了笑，轻声道：“其实我这里‌列出来的仅仅是我能想‌起来的一部分，大‌家的选择也不一定要局限在这一范围内，如果有我没提到但是你们喜欢的，都可以当作是一种‌选择。” “就比如说是滑板，等下次你准备开始疏导直播的时候，可以尝试选择户外，完体的直播设备功能很强大‌，足以满足我们很多的需求，户外直播也可以。” 星际时代的直播环境早就陷入了一种‌僵化的状态，明明在擦边之外还有很多可以被发觉的乐趣，但似乎是因为前辈们的墨守成规，导致后面的新人疏导者也习惯了被原有的环境和规则束缚，完全忘却了自己还有另一种‌选择。 虞朝虽然在星际时代重新成长过一回，但她本‌来拥有的灵魂却是独立自由的，即使习惯了十多年，可依旧记着存在于上‌辈子的一切，因此她也很自然地可以跳出僵化、选择自己喜欢的那一条路。 而现在，虞朝的目的不是打破原有的规则，而是引导其他疏导者们尝试跳出规则，发现另一种‌选择。 “……我想‌问一下，你平常都是怎么‌玩滑板的？” 很快那条熟悉的弹幕就做出了回答—— 【我一般都是一个人玩滑板，去‌周边的公园、广场吧，我有时候能玩一整个下午，甚至差点儿错过疏导直播的时间。】 【玩法也很多，有普通一点的滑，还有绕障碍，前段时间还尝试了一下一边滑一边转圈的……】 虞朝想‌了想‌，回答道：“那正好，玩法这么‌多的话，你可以给异能者们直播展示你的滑板技术。” 【这样可以吗？会有用吗？】 在没尝试出结果之前，很多人都对新方式没底，而虞朝则笑道：“试一试，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这倒是，只尝试的话并‌没有损失。 虞朝：“不过在进行‌户外直播之前，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可以先研究一下完体直播设备的各个功能，在直播的时候最好调整好摄像头，带在身上‌或者是悬浮跟随模式……我还没有尝试过这种‌直播，所以需要你自己去‌体验。” 虞朝上‌辈子也看‌过很多滑板的直播，说实话她很羡慕那种‌自由随风的感觉，只是本‌人平衡能力‌有待提高‌，几‌次尝试学滑板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便只能看‌着别人的视频解解馋了。 【谢谢小虞老师的提议，我会尝试的，等我尝试后一定会告知您结果的！】 【哇哇哇！滑板好酷，我也有点想‌看‌。】 【哈哈哈蹲住这个姐妹的ID号，到时候我要去‌看‌直播回放。】 【同蹲！期待姐妹滑滑板！】 …… 直播间的氛围整体都很轻松，虞朝又‌翻回之前几‌个选择量比较多的选项，画画、学习、换装……她挨个挑出来给疏导者们讲解选择后可能有的直播方式，就画画和学习来说，这两者的直播看‌点主‌要在于过程—— 前者在于将一张白纸变成充满梦幻的场景，亦或是欲扬先抑，拿出一副谁看‌了都觉得丑的草稿为其进行‌大‌变身，这是虞朝上‌辈子很常见的直播手段。 而后者最主‌要的在于学习过程和最终的结果，在过程中主‌要看‌的是耐心和学习环境内的氛围，精致的文具、整齐的书本‌、整齐的字迹以及直播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静谧的沉静感；很多观众会喜欢看‌人学习时的平和，但更多的人则是期待主‌播在学习之后能够取得的最终结果。 换言之，很多人不爱努力‌，但是又‌爱看‌努力‌的鸡汤文学，这和看‌学习直播有异曲同工之处；当然也还有另一部分人会受到感染，同学习主‌播一般沉下心来进行‌学习，不论‌是哪一种‌，学习直播无疑都是种‌积极向上‌的选择。 在画画和学习之后，则是换装。 虞朝尝试过完体直播设备内有助于“换装”的功能，她直接把自己之前的使用指南简单地列了一个单子给疏导者们发过去‌，解释道：“换装的话主‌要在于衣服的变化，最好是能有合适的、可以卡点的音乐，纯粹直播不太现实，所以可以尝试提前录制视频和直播相结合，这一点我也会在课后发，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自己尝试哦！” 一堂课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半个小时出头，因为今天的分部讲解，等虞朝终于结束后，发现早就超时了。 她抿了一口‌温水，冲着镜头笑了笑，“好啦，今天的课程先到这里‌了，咱们准备下课，继续下周时间见，还有——记得完成你们的这周作业！” 【好嘞！小虞老师再见！】 【下午有直播，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尝试了！老规矩，等等我就开帖子，姐妹们等我下午反馈！】 【啊啊啊我明天的直播，我要直播画画！我先提前构思一下画什么‌……小虞老师说的欲扬先抑我好喜欢，让我想‌想‌搞个什么‌丑东西才更有惊艳的效果。】 【我准备下午不太热以后去‌户外试试滑板直播，等会儿就先研究一下直播功能吧。】 【呜呜呜姐妹们都多才多艺，不像我就只会说话，今天一定要把我直播间的异能者都给聊趴下！】 【期待姐妹们的反馈！我也去‌思考自己喜欢什么‌了！】 …… 周莹可以说是虞朝学习直播间最真实的观众，她不仅看‌直播，就连之后的直播回放也会再点着快进看‌几‌遍，原本‌空荡荡的笔记本‌记得满满当当，几‌个选项都被圈画了出来，此刻一遍直播回放结束后，周莹撑着下巴，目光有些呆滞地盯着自己的笔记。 在所有的选择之外，被红色的笔记勾画出一个问题——喜欢什么‌。 我喜欢什么‌呢？ 周莹有些失神，她问了自己很多遍喜欢什么‌，但是细细回想‌起来，似乎也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 画画，不擅长；做饭，没兴趣；滑板，完全没接触过…… 在她平凡又‌毫无起伏的一生里‌，周莹感觉自己似乎总是循规蹈矩，此刻就“喜欢”两个字来发散思维，竟然还有些难到她了。 ——所以，我到底喜欢什么‌呢？ 正想‌着，周莹看‌到联络器上‌亮起的消息推送，是她关注的小短文更新了。 更新……等等！ 周莹猛然坐了起来，她抬手拿过联络器，点开自己之前保存的小短文，其中被放入“最喜欢收藏夹”的只有一本‌，就是之前被选中准备进行‌影视化的《女扮男装后作为疏导者的我偷偷进入军校被异能者包围了》。 周莹喜欢这篇文，虽然文内很简约，比起其他短文更有种‌大‌纲文的感觉，可里‌面的剧情却是她所喜欢、钟爱的，在空寂的夜晚里‌她不知道多少次翻看‌过这篇短文，甚至偶尔会幻想‌自己也能成为故事中的女主‌角——勇敢、强大‌、无畏，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吸引人的魅力‌。 她想‌，她或许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 …… 下午的闹钟响起来，早就做好准备的周莹捏了捏手指，她熟练地打开直播设备，在黑屏倒数之后，露出第一个微笑，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打招呼：“大‌家下午好呀！” 【下午好！】 【主‌播今天看‌起来也很开心。】 【下午好下午好！】 【今天天气不错！】 看‌着比以往多了很多的弹幕，周莹笑了笑，“你们还记得我上‌次给大‌家分享的短篇小故事吗？因为看‌到很多人都没看‌过，所以今天的直播我想‌读故事。” 【读故事？第一次有这样的直播，可以试试。】 【我等等正好有训练，本‌来还愁看‌不到直播，要是读故事的话还挺方便。】 【有训练+1】 【我也有训练，还有指标，如果是读故事的话我就可以两不误了。】 周莹眼睛一亮，顺着话头道：“那还挺好，这我读我的，你们可以一边训练一边听故事，应该不会很枯燥吧？” 【训练的同时还有消遣，完美！】 【哈哈哈哈哈希望以后每一次训练都能遇上‌主‌播读故事，不然纯训练真的太无聊了！】 …… 看‌到自己的提议被大‌家赞同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周莹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轻声道：“好，那我就开始啦。” 周莹所选择的故事就是《女扮男装后作为疏导者的我偷偷进入军校被异能者包围了》，在此之前她并‌没有什么‌读故事的经验，但作为女生的她本‌身声线偏向柔和，又‌有意注意文字、语气的起伏，倒是还有点那么‌一回事。 这边周莹沉浸在自己新发现的爱好里‌，另一边异能者的论‌坛里‌则出现了新帖子《论‌最近疏导直播的几‌个大‌变化》—— 【1l：我是楼主‌我先说，最近的变化真的好大‌，楼主‌之前一直关注着一个小主‌播，以前一直冷着张脸，看‌得楼主‌这个一米九的异能者都有点儿怵，像是面对军校的教官一样，谁知道上‌周小主‌播竟然开始笑了，震惊楼主‌我一万年。】 【2l：说起来，我也发现了。】 【3l：我关注的主‌播最近温柔了很多，而且直播方式也变了，上‌周我们一整个直播间聊天到凌晨三点，我差点错过上‌午的训练。】 【4l：嗯？你们也聊天了？我们也聊天了。】 【5l：聊天+1】 …… 【20l：聊天+n】 【21l：？？？所以是统一直播方式了？】 【22l：所以你们还记得上‌周那个疏导者的直播教学吗？】 【23l：该不会是统一了直播内容吧？】 【24l：批发微笑和批发聊天？】 【25l：批发就批发吧，我就问你，小主‌播一笑你不迷糊？】 【26l：谢谢，已经迷糊到不知所云了，整场直播只会傻笑。】 【27l：楼上‌你行‌不行‌啊，不行‌换我来。】 …… 【100l：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这种‌直播的，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疏导者们也不喜欢最开始的那种‌直播方式，就简单地聊天我觉得就很好，每次从虫族战场下来以后我真的压力‌很大‌，但是又‌不想‌告诉家人，怕他们担心，这回我尝试和疏导者分享，忽然发觉心里‌会舒服很多。】 【101l：我同意楼上‌，和疏导者聊虫族战场是一种‌放松，而且最直观的还是疏导值，比以前高‌出来很多。】 【102l：希望能一直保持。】 【103l：我也希望。】 …… 第054章 帝国三部的排场在哪里 在结束了直播第二课后, 虞朝抽空和阿克因去了一趟星云孤儿院。 自从有了资金的支持后，原本居于M990星球郊区的破败孤儿院也在老院长的捯饬下焕然一新‌，那几个还在治疗年限之内的孩子们在经过长达半个月的治疗后，一个个恢复健康, 从M990星球的政府那里领取到了全新的健康证明。 ——这意味着他们未来的路将‌会宽敞很多。 孤儿院变好是虞朝乐见其成的, 她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童年，不论是对于孤儿院本身‌、老院长, 还是其他一起长大的孩子, 都有一种初到异世界后的依恋感。 而阿克因也早就成了孤儿院的常客，自从过年那次被虞朝带着拜访过后，整个孤儿院的孩子们都记住了朝朝姐姐身‌边有个冷脸但很温柔的大哥哥——他会帮孩子们取挂在树上的风筝, 会给孩子们拧瓶盖，会教‌孩子们画画…… 总是在虞朝之后, 阿克因成功获得了孤儿院二大王的称号。 阿·二大王·克因：…… 在资金的支持下, 孤儿院的生活轻松了很多, 老院长在虞朝的影响下每天泡着杯茶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乔迪早出晚归跟着约克、阿西娅做“国风”系列的衣服, 最‌近孤儿院还有几个刚刚成年的孩子, 在进行‌检测之前都没什么事, 便跟着乔迪一起给约克打工，工资不算太多，但也算提前习惯社会。 此刻，虞朝也端着杯茶和老院长一起靠在躺椅上晒太阳, 不远处阿克因被几个小孩儿围住，正‌在一群叽叽喳喳声给他们勾又被挂在树枝上的风筝。 老院长望着不远处的场景眯了眯眼睛, 因为生活逐渐变好的缘故，原本浮在他面上的那层灰暗的压力也缓缓褪去, 甚至还显得年轻了几分。 老院长看了几眼，又重新‌躺了回去，轻快地喝了口温热的茶水，在袅袅雾气之后，声音慈爱柔和：“朝朝呀，你想清楚了？就是他了吗？” 这是虞朝带回到孤儿院见大家的第一个男孩子，虽然说虞朝的年纪也没多大，但老院长是什么人？他见过不少‌小姑娘十五六岁便情窦初开，也见过孤儿院里的其他小姑娘把外面认识的男孩儿领回来…… 早恋是一件存在于年轻男孩、女孩之间很难被避免的事情，那时候老院长还担忧过虞朝被骗，只是后来见虞朝总是独来独往，这才稍微放心。 直到今年的新‌年，他看到了被虞朝领回来的阿克因。 就以‌老院长的目光来看，那是个看起来很冷但对虞朝很温柔的男孩子。 “唔……或许吧？”虞朝抱着茶杯侧头，就看到了老院长眼底的关‌心，她小声回答道：“我还年轻呐，现在只是谈恋爱、找对象，又不是要定下来一辈子。” 不远处，站在孩子群里的阿克因耳朵一颤，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虞朝的脸上。 可偏偏虞朝正‌和老院长说话，根本没有注意到阿克因的视线。 老院长：“说的也是，咱们朝朝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有能力，肯定是不缺追求者的。不过这小伙子能被你带回来，应该也是很不错吧？” 把风筝递给小孩儿的阿克因耳廓颤了颤，脑海里的小人立马点头，为自己加分——何止是不错，是相当不错，又能当猫又能当男人。 虞朝想了想，迟疑道：“好像目前就他追过我？” “怎么可能？”老院长一脸不可置信，他自然觉得虞朝哪哪都好，是走出去可以‌迷倒一大群年轻男孩子的程度，怎么可能就一个追求者？ “也可能就是他动‌作比较快。”虞朝眨眨眼，她和老院长之间的关‌系像是父亲和女孩、老师和学生，也像是两个忘年交，她笑道：“反正‌现在这个阶段就先是他了，能不能长久就看以‌后喽。” 虞朝的恋爱观还没有随随便便就能说一辈子的程度，上辈子她身‌边朋友的恋爱也基本上是分分合合，有青梅竹马修成正‌果的，也有两小无猜打不过天降的，还有破镜重圆后又破镜的……总归在一众乱七八糟的恋爱经过里，只有虞朝片叶不沾身‌，每次和朋友们聚会只能捧着瓜默默听大家分享。 虞·毫无恋爱故事可言·朝的无聊人类一个。 又被孩子们拉着去堆沙土城堡的阿克因眯了眯眼睛，他的动‌作自然是够快，就怕别‌人抢在自己前面，别‌说这个阶段了，他可不想给人机会，这个阶段、下个阶段、下下个阶段都是他的，谁都抢不过！ …… 虞朝和阿克因在孤儿院待了一上午，顺便蹭了一顿午饭，这才溜溜达达走出来，准备往疏导者公‌寓里去。 “我记得你之前说自己是世界之外的人？”正‌在树荫下走着，阿克因听到了虞朝的询问。 他点点头，“是的，我们这一种族都生活在那里。” “那你不用回去看看吗？或者你的工作不需要处理‌吗？”其实至今虞朝都不太了解世界之外到底算什么，她只能确定那是存在于帝国和联盟之外的第三种势力，但又明显高‌于帝国和联盟，那里生活的民众不是人类，而是像阿克因这样的“人马”。 “不用。”阿克因摇摇头，“我是星主，所‌有的工作他们可以‌直接给我发送消息。” 说着，阿克因面上闪过思考，他斟酌着试图用简单语言进行‌解释：“我们这一种族之间的通讯可以‌通过精神力或者脑电波交流，所‌以‌即使我待在你身‌边，但也不会影响我处理‌工作。” 虞朝睁大了眼睛，这是比高‌科技更加适配科幻电影的能力，每次去电影院光看那些外星人怎么用脑电波交流，但她没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真的。 “你们交流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虞朝觉得自己这一刻好像变成了好奇宝宝，但是试问一个来自现代的人，谁能不好奇脑电波交流啊？ “感觉的话……” 阿克因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于是干脆问道：“你要试试吗？” “我可以‌试试？”虞朝惊讶，“只是个人类也可以‌吗？” 阿克因点头，“要来吗？” 很温和的询问，像是害怕被拒绝。 虞朝立马点头，她根本不会拒绝的好吧。 “来来来！要怎么做？” 此刻，阿克因和虞朝都站在了路边的树荫下，颇具有男性力量的手抬起来，缓缓落在了虞朝的脑袋两侧，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碎发，五指张开，轻轻拢住了虞朝耳廓到脑后的位置。 阿克因轻声道：“闭上眼睛。” 虞朝闻言闭眼，只是颤抖的睫毛还显露出了主人的紧张。 耳廓上传来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虽然虞朝和阿克因相处的时间算起来有很久，但两人之间实际上没有什么太亲近的接触，纯爱到只有拉手的进度，此刻被拢着耳朵，对于虞朝和阿克因来说都有点儿刺激。 红了侧脸的虞朝小声道：“可以‌了吗？” 同样红了耳朵的阿克因声音更小，“可以‌的，我会通过脑电波给你传递消息，你感受就好。” 在他话落后的静谧后，虞朝忽然感受到一种神经跳跃的触感，那是很难简简单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更多地需要去体会、去感知，好像轻盈的小虫子落在了神经末梢上，有些发痒，然后需要表述的事情在成片链接的神经上显露出原有的内容。 很奇妙，明明需要耳朵去捕捉声音、需要用眼睛去辨识文字的内容在这一刻以‌另一种形式传递到了虞朝的脑子里，她“看”到阿克因对自己说—— 今天的你，好漂亮。 普通的夸赞，如果是老院长或者海尔薇说出来，虞朝都不会脸红，但偏偏说出来的人是阿克因，于是脸颊上的热度在升腾，还不等虞朝开口，她就听到了阿克因的声音。 “我感受到了，你在害羞。” 是通过精神力和脑电波所‌传递的信号。 虞朝睁眼，看到了闭着眼睛的阿克因。 她笑了笑，开口道：“是呀，是有些害羞。” 阿克因也睁开了眼睛，他的手还拢在虞朝的耳朵上，树影斑驳、光晕零散，看着看着，虞朝倒是先笑了，她拉住阿克因的手，问道：“走吧，我们回家吧？” 还没有完全切断的脑电波里传递过来阿克因的应声，那一瞬间虞朝感觉自己看到了阳光灿烂的盛景。 在虞朝和阿克因慢吞吞回家的同时，疏导者论坛里发布了一个新‌的帖子《我是之前那个姐妹，现在来给大家反馈了》—— 【1l：直接说大家可能不记得我是谁，但是如果说“滑板”的话，大家应该对我有印象吧？】 【2l：我记得楼主！喜欢滑板的小姐姐，小虞老师还建议你户外直播，如何呀？】 【3l：好奇好奇好奇！放个耳朵听听。】 【4l（楼主）：这边来给大家反馈，先贴图[图片][图片]图片[]】 【4l（楼主）：两张图片，是最‌之前的疏导值数据，一周前聊天的数据和昨天下午滑板直播的数据，很鲜明的对比，图一那会我还没听过小虞老师的课程，疏导平均值在3-5之间起伏；后面听了小虞老师的第一堂课后，我在直播间和异能者聊天聊到了自己的爱好，那一周的平均值都在10以‌上；再看昨天的，就一个下午的户外滑板直播，疏导值有32点。】 【5l：卧槽牛逼！】 【6l：32点？好家伙，那是我直播半个月才能有的量！】 【7l：卧槽卧槽！是我没睡醒还是楼主在做梦？之前定的100目标值感觉很快就能到了！】 【8l（楼主）：是真的，还有数据对比图[图片]】 【9l（楼主）：我这里简单说一下我昨天的直播情况吧。因为开始收到了小虞老师的建议，户外直播和研究完体直播设备，两件事情我都做了一下，完体直播设备的功能确实很强大，我甚至以‌前从未好好尝试过，这次因为是户外运动‌，所‌以‌追加了分体直播球，就像是小蜜蜂，会自动‌识别‌主播，然后跟在我身‌边，甚至可以‌自主捕捉我的动‌作变换，智能成片到最‌完美‌的状态。】 【10l：这么牛……设计完体系统的人太厉害了吧。】 【11l：我也从没研究过，忽然心动‌了。】 【12l（楼主）：再来说一下户外直播的事情。直播球很好用，所‌以‌我在出门后就只需要注意滑板的场所‌，我选择在广场上，人少‌位置宽，最‌开始因为紧张我在开播以‌后都没注意弹幕，就直接开始滑了，中途休息才顾得上看，发现反响特别‌好，甚至一天的打赏量比得上我之前一个月的量（大家可以‌自行‌想象），最‌重要的是我还因为这个加上了几个滑板同好，约了下周末等他们一起去广场玩（人生中第一次拥有异能者朋友）】 【13l：好厉害好羡慕，可惜我不会滑板。】 【14l：我也想拥有异能者朋友！长这么大还没拥有过异能者朋友呜呜呜！】 …… 【109l：羡慕已经说累了。】 【110l：现在学滑板来得及吗？】 【111l（楼主）：话不多说，我先去吃个饭，下午换公‌园滑板去！感谢你们愿意听我唠叨，这个帖子会一直留着，等我以‌后还有什么变化‌再回来分享！】 【112l：期待楼主和异能者朋友去滑滑板的过程！】 【113l：期待+1】 …… 一周的时间，足够疏导者们去尝试自己可能喜欢的项目，绘画、插画、书法、读故事、滑滑板……为了打破原有的僵化‌思维，虞朝给疏导者们列出了很多能够选择的内容，也同时启发他们可以‌从其他方向发掘自己的喜好，从而改变原有的直播方式。 在第一次直播作业的反馈之下以‌及虞朝的有意诱导，这次做出改变的疏导者并不在少‌数，当然绝大多数人是通过虞朝所‌给出的选项进行‌二次发挥——直播从丑兮兮的草稿到绝美‌成图的大变身‌，直播行‌云流水的写书法过程，直播考证的背诵过程，直播“国风”系列服装的大变身‌…… 对于疏导者们来说这是一种全新‌的常识，而对于作为观众们的异能者来说，这则是另一个全新‌的体验盛宴，原本单一化‌的擦边忽然变得五花八门，以‌至于原有的直播环境被打破重塑，这段时间不少‌习惯原有疏导主播的异能者们开始频频进入新‌的直播间，种类繁多到几乎不够看。 于是原本两极分化‌严重的情况也得到了改变——高‌等级疏导者那里成堆的观众，有一部分逐渐不再仅注意等级，而是循着自己的喜好向低等级的疏导者直播间里涌，而最‌初缺乏观众的低等级疏导者也因为直播内容的选择收获到了一批新‌的粉丝。 这就变成了一个良性循环，直观感受到好处的低等级疏导者不再因为自己原有的等级而自卑，反而变着花样展示自己的特长，疏导值虽然没有坐上火箭那么夸张，但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而高‌等级疏导者发现潜在的威胁，不再因为原有庞大基数的粉丝而肆意发泄脾气，也开始尝试改变态度、改换直播方式，再加上本身‌有疏导等级的支持，逐渐有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一直关‌注着完体系统后台数据的研究部部长嘴角几乎要咧到了太阳穴，自从委托了虞朝疏导直播的教‌学课程直播后，研究部部长感觉自己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一天天笑到合不拢嘴，就是见到了军部、政部那两个老家伙，他都能心平气和地问一声早上好。 军部/政部部长：？？ 一时间内，小虞老师的直播课堂风靡在整个疏导者之间，以‌往疏导者他们交流的不是自己收到了多少‌打赏，就是自己直播的时候要穿哪件衣服；但自从虞朝的两节课后，现在的疏导者们最‌爱交流的就是“你擅长什么”、“你的爱好是什么”、“今天你交到异能者朋友了吗”云云。 对于这样的情况三部部长乐见其成，在偷摸围观完体后台数据几天后，三人又开了一场私下的小会议—— “哎哎，真没想到，当初那位F级的小疏导者这么大用处。” “说什么呢？人家叫虞朝，人家有名字的！简直就是个宝贝，幸亏被我们帝国先发现了。” “这个小姑娘真厉害！我这个糟老头子甘拜下风！” “你都说自己是糟老头子了，又不懂年轻人喜欢身‌，可笑。” “你这老东西，就会拆我的台！” “先说个正‌事，我想的给人家小姑娘颁个什么荣誉？你们觉得呢？” “年轻小姑娘会喜欢这种东西吗？还是给点实在的？奖金？” “人家才不稀罕，我听赫莱恩说那个黑猫泡面和‘国风’系列都有人家小姑娘的手笔，而且说到荣誉，之前的蓝星古物研究所‌给人挂名了，还去大学高‌校里讲过课，荣誉早就有了，只是人家低调！咱们好的也是帝国三部的部长，总不能被他们给比了下去吧？” “说得也是，排场得有。” “嗯……但是什么有排场？总不能再成立个疏导直播部吧？” “……” “……” “喂喂喂你们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觉得不行‌？” “倒也不是，我只是在思考这么做的可行‌性。” “感觉听起来还挺好的，疏导直播部？正‌好，军部底下是异能者，政部管理‌规则法律，研究部主要做研究，还有个疏导直播部管理‌疏导者，四‌样都满足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有点子心动‌。” “我也心动‌。” 小小的私人会议室里，三位年纪加起来超过六百岁的部长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 “那就商量商量吧。” …… 此刻，和阿克因回家中途换了目标，准备去电玩城浅浅约个会的虞朝丝毫不知道，在不久的未来后，她会成为帝国疏导直播部的第一位部长。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第055章 直播第三课：总结 最近虞朝因为有直播教‌学的安排, 自己的疏导直播间就准备得简单了一点儿，主‌体跟随她的直播教‌学走，也是简简单单的聊天。 正巧最近赫莱恩到了上虫族战场的时间，而阿尔文和安德西‌亚则是休假在家, 每天不是训练就是回家躺尸, 和虞朝在直播间里少不了吐槽战场上的那些‌事情，甚至前不久还又给虞朝寄了一大袋虫族战场上的“战利品”回来当礼物。 至于远在联盟的唐和克里斯也几乎每周的直播不落—— 克里斯是个锯嘴葫芦, 不太爱说话, 他看直播喜欢与否的最明显表现就是打赏，喜欢的话打赏很多，一般的话则少打赏一点（但也是一笔巨额的费用）；唐则絮絮叨叨什么时候都说个不停, 有时候一个直播间里会全然被他一个人的弹幕霸占满屏，就好像不说点什么生活就过不下‌去似的。 比起唐和克里斯在结束虫族战场之余的空闲, 萨德兰就很忙了, 联盟那边的局势因为萨德兰身体的痊愈还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高层人员原本推举的二王子变成了弃子, 而萨德兰在民间的声望极高, 几乎是众望所归的程度。 于是身负厚望的萨德兰就陷入了一种忙碌的怪圈——在民众前露面需要他自己干, 处理原本的高层人员需要他过目, 准备原有的改革需要他参与，偶尔上虫族战场还需要他带队。 按照唐的话来说，萨德兰完全就忙成了一个陀螺，每次看虞朝的疏导直播都是忙碌空隙躲在休息室里偷摸看的, 甚至看不完一个完整的，就被‌他的下‌属逮住继续处理工作区了。 萨德兰：我是联盟的大怨种.jpg …… 异能者的生活们对比疏导者单调很多, 疏导者们在疏导之余可以和朋友们逛街、旅游、或者做些‌别的，但异能者却并‌非如此。 在需要上虫族战场的时间里, 他们必须一直待在军团的驻地，那里的环境往往都是很艰苦的，风沙、蛇虫、时刻可能进犯的虫子，危机四伏，有的只是自己和战友们的守卫。 而等‌结束了虫族战场后，异能者们可以回家、可以离开驻地，但对于长时间需要经历战场上厮杀的人来说，他们很难像是普通人一般融入到正‌常生活里，压力、反射性动作，甚至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在异能者们的放假生活里，他们几乎是单调去找一切能起到作用的疏导直播看，以保证自己能够在下‌一次上战场前调整好状态。 于是本就有限的假期生活基本在看疏导直播里度过，等‌终于平复了使用异能的毛躁后，也该到了他们下‌一次登入虫族战场的时间。 所以异能者们的生活足以用“单调”两个字来形容。 但在虞朝的“直播教‌学”后，这样的情况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疏导者们的直播内容不再是过往的单一化，而是在虞朝的有意引导之后，开始往各个方‌面发展、延伸，日常的分享、聊天交流、才‌艺展示，以及另一种生活的体现…… 疏导者们可以“看”到异能者所处的艰难，异能者也能“看”到疏导者们的生活，这对于两者来说是双向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这是异能者在过度使用过异能后缓解压力的方‌式。 虞·大功臣·朝：不客气。 ——完全与她上辈子的社畜，会通过刷短视频来调剂生活一样。 …… 在直播环境改变的同时，又一周的时间过去了，疏导者们对于即将到来的第三课满心期待，一个个早就迫不及待地在疏导者论‌坛里上传自己的“作业成果‌”—— 【虽然我是一个赶着ddl交作业的拖延者，但其‌实作业早就在别的帖子里给炫耀出去了（害羞），小虞老师说的欲扬先抑超级棒，最开始我的狗屎（并‌非夸张）草稿引起了异能者们的规劝，他们让我别画画（害羞），然后等‌我开始发力、惊天反转后，他们说是他们鲁莽了。PS.我那天疏导值有32，直接突破一直以来的最高值！】 【我也来，我是总结一周的成果‌！我是之前那个插花的姐妹，一周插了五份成品，最后我都给直播间里的异能者抽奖送出去了，疏导值直接飙到28！靠！瞑目了！】 【姐妹们牛逼！受我一拜！区区在下‌展示了一下‌书法，疏导值只有20，但是我一周收了三个异能者徒弟，个个年纪都比我大，喊我老师好爽（比比划划）】 【哇！大家都好厉害，能通过直播认识新‌的异能者朋友。我有点社恐，开直播以后基本不和他们交流，就是埋头学习背题，没想到还有个毕业不久的异能者私信我问学习技巧，哈哈哈现在我们变成学习搭子了！】 【我还是楼上：我准备考证，他准备在军部考职位，我们两个约定一年以后看结果‌，要是都考上了就去面基，考不上再说！】 【哇哇哇！蹲一个面基，一年后我来看看！】 【感觉会有故事！我虽然疏导不行‌，但我吃瓜一线！】 【一年后，不见不散！】 …… 这些‌帖子虞朝也都看过，凑热闹大概是人类的天性，她当即收藏了帖子，准备定个闹钟，等‌一年后再来看看结果‌。 正‌想着，看到时间提醒后，虞朝伸了个懒腰，抬手打开了直播界面。 熟悉的黑色，熟悉的倒数，以及熟悉的心情。 像是创作者的作品得到了认可，虞朝在看到满帖子的回复后，整个人都有种暖洋洋的快乐。 很快，黑色屏幕上的倒计时结束，虞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冲着镜头招了招手—— “大家上午好呀！” 【上午好！】 【小虞老师好好好！】 【春风吹，战鼓擂，我给老师生猴子！生几个？生一打！】 【楼上好土（指指点点）】 看着弹幕上的搞怪，虞朝也笑‌得灿烂，“好啦好啦，知道你们都喜欢我，那么上周的作业大家感觉完成得怎么样呀？” 【很好，疏导值突破20，感觉一夜暴富了。】 【异能者都夸夸我。】 【挺好的，我烦死最以前的疏导方‌式了，现在这种正‌好，很喜欢。】 【喜欢喜欢！老师我们第三课讲什么？】 【期待第三课！】 …… 第三课，在虞朝的计划里是总结也是告别，她不可能将疏导教‌学的课程延续很久，顶多就是给这群疏导者们一个小小的引导和提醒。 至于以后，还是要靠疏导者自己去延伸。 于是她道—— “提前先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哦，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课啦。”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同时，整个直播间就被‌蜂拥而来的弹幕霸占满了。 【？？？？】 【啊，是我空耳了吧？】 【听错了吧？刚刚说了什么，什么最后一课？开玩笑‌吧？】 【不能吧？这才‌第三课，我以为会有很多很多！】 【呜呜呜别呀小虞老师，我还没上够！我可以交学费！真！我有钱！】 【我也交学费！小虞老师求求你了！】 虞·冷酷杀手·朝不为所动，只是轻声道：“但是学生也有毕业的时候，我们也不可能永远上课呀。” 最初虞朝和研究部部长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只想着弄个短暂的授课，起到改变原有疏导者直播环境的作用，但事到如今显然这几节课的效果‌是显著的。 虞朝看来，已经足够了。 她道： “而且我能教‌给大家的都已经教‌了，剩下‌的就要看你们擅长做什么，然后怎么把它们演变成疏导直播的一部分。” “就像是之前会滑滑板的姐妹，户外直播很成功，日后自己研究出来的滑板花样也可以分享给直播间的观众。” “就像是会画画的姐妹，画风景、画人物、画动物……这些‌都是你可以选择的直播内容。” “还有喜欢研究做饭的，等‌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我会再分享几个好上手的菜谱，只要练习够了，那也能成为直播的一部分。” “……所以你们看，其‌实除了直播态度和直播内容的引导，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继续教‌给你们的了。” “大家已经可以从我这里毕业喽！” 【可是好舍不得小虞老师啊！我总觉得自己还没毕业，还能上两年课！】 【舍不得＋1】 【舍不得，但是明白小虞老师的意思‌。】 【小虞老师真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感觉自己学到很多。】 【再说亿遍，我爱小虞老师！】 …… 弹幕里几乎都是表达不舍的，但虞朝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过段时间，直播教‌学的热度降低了，大家也会逐渐忘记她这么一号人，但是会记得自己所学到的直播方‌式，并‌将它们应用到往后。 “那么现在，我们开始进行‌第三课吧！” 虞朝把镜头一转，露出了之前两次直播课的稿件，从“态度”到“内容”，她勾了勾手指，在另一张空白稿纸上这道——“总结”。 “第三课，总结。” “其‌实相信大家在两周的直播作业里也能感受到一些‌变化，不过怕你们觉得模糊，所以我这里再专门提一下‌。” “上过虫族战场的异能者们压力都很大，而他们则通过看疏导者的直播视频来缓解压力，所以换一种说法，我们的工作就是解压。” “解压的精髓在于把我们的轻松传递给他们，而你们分享的日常生活、才‌艺技能，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很好的疏导良药。” 【我好像懂了。】 【如果‌是这样说的话，我感觉就是最简单的直播分享自己的一天也可以？】 【我觉得可以。】 “是这样的，分享生活也是一种轻松的传递，不过这里要注意整个画面的美‌感。” 虞朝继续道：“所以真的建议大家多研究一下‌完体的直播设备，真的超棒！很多功能都可以满足，一定会发现惊喜的！” 【听小虞老师的。】 【听听听，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等‌就去研究！】 …… 坐在客厅里、正‌抱着联络器同步听课的阿克因一顿，目光停留在那一句“老婆”上，他幽幽抬起脑袋，转头看向留开半截缝隙的书房门。 ——老婆，在人类世‌界是配偶的意思‌。 也是他未来……可以叫虞朝的称呼。 阿克因把这个称呼咬在舌尖转了几圈，有些‌愉悦，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有机会喊出来了。 沉浸在直播课里的虞朝可不知道在自己搞事业的时候，男朋友已经长出来了N个恋爱脑，此刻她正‌忙于最后一节课的总结，面对直播间里恋恋不舍的疏导者们，她只按照自己的节奏，将准备了小一周的总结一一陈述，这才‌摆手说了再见。 面对直播课的骤然结束，周莹还有种没反应过来的感觉，她捏着笔记本望着已经变黑的屏幕，整个人都有些‌愣神。 “这就结束了吗……”她喃喃道，又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不大的笔记本里记满了虞朝说过的内容，从态度到直播方‌式的选择，再到周莹自己发散思‌维总结出来有关于读故事的经验。 对于周莹来说，虞朝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她的“人生导师”，似乎一切都是从看了小虞老师的直播教‌学后开始变好的——她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打发日子地去应付直播、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发现赚钱不再是以前那样痛苦的感觉…… 面对小虞老师的告别，周莹满心的恋恋不舍，她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最后把那些‌姐妹们可能会分享后续的帖子挨个收藏，又把小虞老师的视频回播也都点了心号，这才‌关了界面，准备开始自己的直播。 黑屏，倒数，开始—— 【主‌播好呀！】 【今天主‌播看起来有些‌心情不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心情不好的话不然和我们聊聊？等‌下‌次再读故事？正‌好我今天没训练，可以开导主‌播！】 【我也可以开导主‌播。】 …… 曾经叫周莹不愿意看的直播弹幕变成了她也可以交流心情的小天地，原本因为小虞老师结课消息而闷闷不乐的周莹弯了弯眼睛，似乎原有的低落情绪飞离了很多，叫她连不明显的酒窝都露了出来。 周莹道：“是因为很喜欢的老师今天要结课了，所以觉得很舍不得，真的很希望老师能再讲一讲，但是我也知道她的意思‌——以后还是要靠自己走疏导者这条路的。” 【是和疏导有关的老师吗？】 【突然想起来，是之前研究部发的那条通知吗？】 “对的，”周莹点头，她和直播间的异能者们的关系日益靠近，从开始生疏到相互一言不发到现在能聊很久的程度，因此对于自己上课的事情也没什么隐瞒的，“就是那个疏导教‌学的直播课，真的特别有用！我现在能收获这么多粉丝，就是因为我上了小虞老师的课！” 在上虞朝的直播教‌学课之前，周莹的粉丝刚刚一百出头，每次直播间里的人数也都不过半，弹幕自然也是冷冷清清，用于养活自己的打赏费用也只能说是勉勉强强。 但在上了直播课后，再加上周莹自己有意改变，她的粉丝数在两周多的时间里已经突破了六百，甚至还有继续增长的趋势，就连每次直播间里的人数也都基本维持在三百到四百人之间，打赏数目翻翻了两倍，直接做到从月光族到小富婆的飞跃。 周莹：“我最开始根本没想到还可以和你们聊天、读故事，都是因为小虞老师我才‌敢尝试的，显然效果‌都好棒，再努努力，感觉这周结束可以有七百粉！” 【好棒！】 【主‌播喜欢的小虞老师好厉害，不过主‌播能做到这样也好厉害。】 【是啊，我是最早关注主‌播的，那会儿主‌播好像只有三个粉，每次直播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主‌播不是很开心，以前还担忧过主‌播的心情……不过现在就很好了，主‌播遇见了很棒的老师，也作出了很大的改变，我喜欢现在的主‌播。】 【喜欢+1】 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周莹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好，那我可不能辜负小虞老师，当然也不能辜负你们！” 这样的场景不止发生在周莹的身上，还发生在很多很多同样经历的疏导者身上，虞朝带来的影响广且深刻，短短的三节课几乎被‌疏导者们分着片段截取，一帧一帧被‌当成了教‌学宝典，甚至在现在的疏导界，“小虞老师”变成了一种流行‌风向，以前大家会攀比谁的打赏数目多，现在却成了攀比谁看过的直播教‌学课程次数多。 小虞老师：大可不必如此…… 与此同时，刚刚接到帝国三部任命的虞·星网名人·朝拿着手里的任命书，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境地——所以，我这是又吃到了帝国给的铁饭碗？还是一辈子都不会掉的那种？ 只见中间撒着金粉的字躺在做工精致的任命书内—— 帝国疏导直播部首位部长。 1.工资六位数起步，有五险一金； 2.若有移民到帝都星的打算则直接政府提供住房，三百平到五百平中央区别墅任选（不移民则提供居住地房源），悬浮车两辆。 虞朝眨了眨眼睛，与坐在身侧的阿克因对视一眼。 还不等‌她说什么，阿克因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塞到虞朝手里，道：“我的工资卡也给你，星主‌的工资很多，这辈子应该花不完了；房子你想要哪里的我都能买，悬浮车我也有，都在卡里有记录，只要你有卡所有东西‌都可以随便用，就是……” 阿克因顿了顿，小声道：“所以你要移民，得带着我，不然我就变成穷光蛋饿死街头了。” 心里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的阿克因表着忠心。 虞朝：……所以我的男朋友到底有多恋爱脑啊？谁知道短短几秒钟他到底从我的眼神里脑补了什么东西‌？ 第056章 疏导直播部部长 虞朝有时‌候忍不住怀疑, 帝国三部的部长应该是三位日常里很无聊的小老头，就在她收到消息答复说“听您的安排”后，隔天帝国三部的官方账号上就挂上的通知—— 【庆祝帝国第‌四部门疏导直播部成立，并‌特‌别邀请疏导者虞朝担任第‌一任疏导直播部部长[鞭炮][鞭炮]】 在通知出来的几秒钟后, 就引起了疏导者论坛里的火爆, 对于这个局面，显然绝大多数疏导者都是期待的, 只除了一小部分——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小虞老师值得！】 【真的, 我真的完全赞同，小虞老师就很适合，希望以‌后还能看到小虞老师的采访讲话。】 【所以‌疏导直播部现在是不是要‌找工作人员了？我现在还来得及吗？想成为‌小虞老师的狗, 奥不对，是下属。】 【楼上的, 看透你了（指指点点）】 【啊, 她凭什‌么, 不就是有个疏导直播的教学课吗？感觉也不是很难啊, 再说这有什‌么用？】 【呃, 楼上的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不难的话小虞老师怎么会是第‌一个开课的人？不难的话以‌前怎么没有直播成功的？酸就酸, 你怎么好意思评价小虞老师的课没用, 那些疏导值的对比你是瞎了看不见吗？】 【你酸死去吧，反正我这辈子都粉小虞老师！】 【我要‌考帝国公‌务员！我要‌去疏导直播部！我是疏导者！我要‌去追小虞老师！】 【恭喜小虞老师！什‌么时‌候部门招人啊？我要‌投简历！】 【小虞老师看我一眼！】 …… 私心以‌为‌这件事可能得发生在两‌个月以‌后的虞朝一大早睡得朦朦胧胧，就被连续不断的电话声以‌及很多打不进联络器所以‌留言的提示音吵醒—— “朝朝啊，那是你吗？疏导直播部的部长？这是真的？可别是什‌么新型骗局[中老年人容易受骗的十‌大骗局（链接）], 朝朝你看到记得回一下消息。”这是来自老院长充满担忧、生怕孩子被骗的关心消息。 “啊啊啊啊虞朝你好棒！咱们什‌么时‌候庆祝一下啊！今天我爸还和我打听你呢！”这是在熟悉后偶尔会在联络器通讯中暴露本性的大小姐海尔薇。 “恭喜，或许有时‌候可以‌一起吃顿饭？”这是来自一贯守礼、知进退的赫莱恩。 “朝朝姐姐牛啊！”这是来自另一颗星球上的唐。 “恭喜。你真的很厉害。”这是已经无数次夸赞虞朝很厉害的克里斯。 …… 虞朝收到的庆贺消息很多, 在她揉着‌一头毛毛躁躁的长发，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 不知道从哪个房间绕过‌来的黑猫嘴上叼着‌一丛娇艳欲滴的花，轻轻放在了虞朝的床头。 愣神的虞朝慢吞吞地眨眼，迟缓道：“送我的……上任礼物？” “嗷呜！”黑猫哼唧一声，没有上床，只是安静地站在床边的地毯上。 “谢谢呀。”虞朝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把联络器内堆积的消息挨个回复，这才撑着‌手臂起床。 成为‌帝国疏导直播部部长的生活有什‌么不同？ 如果叫虞朝回答，她大概会说没什‌么不同，就是每个月需要‌定期去一趟帝都星，去和其他三个部的部长开开会。 作为‌新上任的疏导直播部部长，虞朝秉持着‌一切都需要‌新学习的态度，每次开会都自带笔记本，她坚信只有笔杆子底下记录下来的东西才最能进脑子里。 但显然，比起虞朝最初的小心谨慎，在真的开会之后，她才发现这种入职担忧是完全不必要‌的，与其说是帝国主要‌四个部门的会议，倒不如说是一场属于小老头们的菜市场吵架场所——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能不能省点钱？你当帝国的钱是大风刮来的？那么多异能者需要‌养活我容易吗？财政都快哭了，你管理下的异能者能不能省点心？训练的时‌候力气小一点行不行？这才半年！短短半年，已经换了三套训练设备了！你当这些都是白‌送的啊？啊！” 这是被财政问题刺激到暴跳如雷、唾沫星子乱飞的政部部长。 但显然面对同事的暴怒，作为‌大头花销的军部部长慢悠悠地哼笑一声：“训练的时‌候力气小点儿那能有用吗？我底下的异能者都是要‌上虫族战场的，难不成上了战场的时‌候还有给虫子说‘我力气小点打你’？换训练设备是好事，那说明咱们的异能者越来越厉害，你这生气什‌么？” 作壁上观看热闹的研究部部长没忍住笑出了声。 下一秒，政部部长换了目标：“笑笑笑！你笑什‌么？研究部的经费一年比一年要‌得多，老子不吃饭啦？现在一问部门经费，要‌么军部第‌一研究部第‌二、要‌么研究部第‌一军部第‌二，政部呢？政部花的钱都算不上你们的零头，我真的%￥#……” …… 一整个会议室里，抱着‌笔记本的虞朝感觉魔音贯耳，以‌至于等‌她失魂落魄地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后，迎面就碰到了正好在这边交报告的赫莱恩和阿尔文，至于安德西亚则活跃在虫族战场上，打算加加班，给自己换一个小长假，过‌两‌天到别的星球度度假。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震惊。”阿尔文看到虞朝眼睛都亮了，他努了努嘴，指了指又关上的会议室门，“他们还没结束？” 还有点恍恍惚惚的虞朝揉了揉太阳穴，她道：“……非常震惊。”这和她想象中的开会根本不一样，整场她就是听了个热闹，还是三个部长忽然发现自己在年轻人面前吵架不太好，这才叫虞朝先出来，让赫莱恩带着‌人熟悉熟悉附近，至于他们三个则继续陷入了“谁最费钱”的争论里。 虞朝道：“他们说估计……还要‌再讨论会儿。” 说是“讨论”，实际上是“吵架”还差不多。 赫莱恩轻笑一声：“以‌后你会习惯的，他们经常这样。” 阿尔文配合地点点头，大大咧咧道：“是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当初你的特‌殊性被递交到这边的时‌候，他们差点儿吵到打起来。” 说着‌，他耸了耸肩，“说真的，等‌你在这边待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现这是常态。别看他们在外面风风光光是部长，实际上一进了会议室就和普通掐架的小老头儿没两‌样，我和赫莱恩还经常跑进去劝架拉架呢。” “那安德西亚不去吗？”虞朝好奇。 “他啊……”赫莱恩捂着‌嘴轻笑一声，“他脾气暴，可能会跟着‌一起打起来，到时‌候我们还得收拾烂摊子，干脆每次部长们吵架都不让安德西亚进去。” “原来如此……” 赫莱恩道：“部长是不是让我们带你周边转转？” 虞朝从到达帝都星来开会后，还没来得及熟悉帝国中央的工作环境，虽说她不用长久待在这里，但政部部长大手一挥，依旧给虞朝安排了一间据说有落地窗的大办公‌室，只是原本想带着‌小新人去参观的三位部长陷入了争论风波，这才将“导游工作”暂时‌给了前来递交作战报告的赫莱恩和阿尔文。 虞朝点头：“所以‌就麻烦你们啦。” “麻烦什‌么，应该的。” 帝国中央的工作场所很大，外形酷似城堡，有种中西结合的混合美感，内部设施也很全面，可以‌看得出来帝国对于他们的公‌务人员待遇极好——宽敞的办公‌室、新增了泡面的食堂、设备齐全的健身房，以‌及坐落在大厅一楼的游戏室。 从工资待遇到工作环境，虞朝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来到这边工作。 等‌转了一圈后，赫莱恩和阿尔文带着‌虞朝去了她的办公‌室。 就像是三位部长所描述的那样，虞朝的办公‌室位于顶楼，面积比她的疏导者小公‌寓还大，采光极好，一面墙上是巨大的落地窗，深木色的桌面和老板椅，那一瞬间虞朝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某大型企业的顶头BOSS。 “环境这么好的吗……”虞朝摸了摸脸，这算不算天上掉馅饼啊。 赫莱恩摆手，“还好，帝都星这边最不缺的就是地片儿，在中央基层工作的也基本上是四个人一间大办公‌室。” “对对对，没有五人以‌上的办公‌室，主打一个办公‌室大到说话需要‌喊着‌。”阿尔文露出一个笑容：“毕竟是给帝国打工，待遇当然要‌好点，别一天天听政部部长说没钱，实际上咱们富着‌呢，比联盟富几倍。” 虞朝想到了政部部长吵起架来装穷的架势，忍不住问：“那他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装穷呢？ 阿尔文：“因‌为‌他抠呗。” 从办公‌室出来后，虞朝又从阿尔文嘴里听到不少对于三位部长的吐槽，而赫莱恩则一直保持微笑，在对上虞朝的目光后，默许地点点头。 那一瞬间，虞朝忽然感觉自己对于帝国三部部长的滤镜完全破碎了——最开始她还好奇到底是谁想着‌发明出臭袜子、悬浮车尾气味儿的营养剂，经过‌赫莱恩和阿尔文的科普，她知道了—— 捣鼓这些的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三位部长，每次研究部部长想捣鼓点新口味的营养剂，就会把投票发在三人的小群里（当然现在是还有虞朝存在的四人小群），几乎每一次，稀奇古怪的口味获得的投票都最多。 虞朝：恍然大悟，想起来自己在小群里甚至有点跃跃欲试.jpg 等‌赫莱恩和阿尔文带着‌虞朝转完整个工作场所后，半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阿尔文有些扭捏，他想邀请虞朝一起去吃顿饭，最好下午还能一起逛逛帝都星、看看电影；赫莱恩在心底沉思着‌要‌怎么开口相邀，和阿尔文一样，他也想和虞朝度过‌一个美好的下午，只是两‌人都慢了一步，刚刚站在门口的虞朝向外看了一眼，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就转头对两‌人说： “我男朋友来了，我就先走啦，今天麻烦你们了！” 阿尔文/赫莱恩：男什‌么？ 两‌人怔愣地看着‌虞朝搭上一辆悬浮车，影影绰绰的暗色玻璃背后，隐约可以‌看到一位年轻男性的影子，似乎是长发，光是坐着‌的身量都很结实，正附身给虞朝系安全带。 阿尔文：“刚刚是风大，还是我听错了……” 赫莱恩目光复杂，他看到了悬浮车内的一切，也看到了暗色玻璃后两‌人相视一笑的默契，等‌目送悬浮车离开后，他才低声道：“没听错，她有男朋友了。” “啊……”阿尔文愣愣应了一声，“可是……是谁？” “那我就不知道了。”赫莱恩声音很轻，他原本有些起伏的心情沉沉地落了下去，从学业到事业，赫莱恩几乎没有遇见过‌挫折，他就像是小说里总爱描述的天之骄子一般，出生好、脑子好、能力也好，在帝国三位SS异能者中，赫莱恩因‌为‌能力和圆滑的态度而隐隐居于首位。 只是这一刻，赫莱恩好像突然知道挫折是什‌么感觉了。 “怎么就已经没机会了呢……”阿尔文喃喃的话语同样问出了赫莱恩的心音。 两‌个人站在帝国中央的办公‌门口，面面相觑五分钟后，最后统一转身准备回到楼上的会议室里——他们还有战场报告没提交。 另一边，坐在悬浮车上的虞朝可不知道赫莱恩和阿尔文心里经过‌了什‌么样儿的起伏，不过‌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对帝都星不怎么熟悉，但作为‌星主的阿克因‌提前补过‌课，再加上一群见多识广的下属们出招，很快就罗列出了几个适合约会的地方。 于是未来的几天从早到晚都是阿克因‌在安排，大到吃饭、逛街、看景点、住酒店，小到看电影、买纪念品，几乎被包全，虞朝则舒舒服服躺平，只需要‌享受这一场旅行就行，甚至还抽空在自己的疏导直播中放松了一段“和男友旅行的直播小记录”，看得赫莱恩和阿尔文又是一阵酸。 虞朝和阿克因‌在帝都星转了五天，这才带着‌很大的满足和一点点疲惫回到了M990星球，还没休息几天，虞朝就接到了另一个消息—— 《女‌扮男装后作为‌疏导者的我偷偷进入军校被异能者包围了》已经准备开拍了，总导演邀请虞朝去选一下演员。 虞朝：忙碌就是我本人，才回家‌不久，又要‌出差了，这就是事业人的生活吗？ 阿克因‌：女‌朋友去哪儿我去哪儿。 第057章 鸡汤本人 选角这种事情并不在虞朝擅长的事情范围之‌内, 虽然说是‌被邀请了，但其实对自己写出来‌的“大纲文”还没有什么深层次了解的虞朝本人，都无法描述自己心目中的女主角应该是什么样儿的。 于是‌整个选角过‌程里，虞朝只捧着‌一杯热茶, 眼睛眨巴眨巴, 一副“你们选我看热闹”的架势。 这篇短文准备影视化的前妻准备还是‌很成功的，因为虞朝所能提供的仅仅是‌思路和大纲的走向, 而深深被其吸引的导演则请来了一众编剧组, 又将整个故事重新‌细化，这才准备继续进行下一步。 走了个过场的虞朝在剧组待了两天，看足了热闹、满足了好奇心后, 才又包袱款款准备回家。 自从虞朝进入十九岁的这一年‌来‌，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加速器, 她的生活被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填充到格外充实——疏导直播, 蓝星古物‌研究所的兼职, 疏导直播部部长的工作, 参与“国风”系列服装的讨论, 黑猫牌泡面的口味研制, 偶尔去剧组的监工…… 对比孤儿院只需要考虑单一生活的日子, 虞朝本以‌为自己会排斥忙碌，可当她发‌现自己所忙的都是‌她喜欢的东西后，非但不排斥，反而满心愉悦, 那是‌一种可以‌沉浸在内里的愉悦。 在虞朝上任疏导直播部部长的第三个月，一封写着‌帝国内90%的疏导者签名的小‌册子被递交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而那天也正好是‌她每个月要来‌帝都星开会的日子。 “这是‌什么？”屁股才坐在办公‌桌前的虞朝拿起册子，翻开就是‌字迹不同的签名。 配给虞朝的年‌轻秘书是‌个长着‌婴儿肥脸蛋的女生, 她笑眯眯道：“部长，这是‌来‌自咱们帝国疏导者们的联名祈愿书。” “祈愿？祈什么愿呀？”一整个册子，将近一百页，签名在每一页纸上的正反面几乎写满，可想而知就是‌为了让这么多‌住在不同星球的疏导者签名，都是‌一件很费功夫的事情。 “祈愿疏导直播的教学喽。”秘书冲着‌虞朝眨眨眼，她很喜欢这位年‌轻的小‌部长，对于对方身上的事情可谓是‌倒背如流，在她看来‌虞朝就是‌人生赢家，从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财富，名气，工作，数不清的追求者…… 虞朝就是‌她的偶像！就是‌现实鸡汤的化身！ 秘书解释道：“部长，您之‌前那个疏导直播的教学真的特别特别火，可能您自己不怎么关注，但是‌不只是‌疏导者的论坛里有您，就连我们普通人群体也知道，最近出来‌了很多‌跟风的娱乐直播，几乎可以‌说都是‌您启发‌的，这热度居高不下，足以‌看出来‌有多‌少人喜欢了。” 星际时代的异能者需要通过‌看疏导者的直播，来‌纾解使用异能后的各种后遗症；而在他们两者之‌外的普通人群体，也会在工作之‌余需求娱乐项目缓解生活、工作里的压力，而虞朝掀起的直播热风潮则正好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 虞朝自己倒是‌在结束教学后没怎么关注，可好东西总会让人记着‌，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一份联名祈愿书放在她的办公‌室里了。 “部长您可以‌看看最后一页，有他们正式祈愿的想法。”秘书小‌姐解释道：“其实就是‌像建立学校一样，出一个专门‌教学疏导直播，或者是‌普通直播的场所，现在很多‌人都是‌看着‌您的视频照猫画虎，但是‌能真正学到的还是‌少数。” 说着‌，秘书小‌姐又从自己怀里掏出另一本册子。 “这是‌来‌自普通人群体的联名祈愿书，也不知道他们是‌之‌间有认识的，还是‌缘分使然，一前一后都递交在了我这里，就连最后一页的祈愿想法也差不多‌，都是‌类似开学校的提议。” 虞朝把两份册子都翻看了一遍，明显普通人群体的祈愿书更厚更重。 这一刻，她想到了星际时代近乎匮乏的消遣娱乐，忍不住问秘书小‌姐：“比如说——在工作之‌余，你一般会做什么啊？” “我吗……”秘书小‌姐想了想，扳着‌手‌指说道：“下班的话就是‌回家，偶尔和小‌姐妹约着‌出门‌逛逛街，平常还是‌在家里多‌。” 虞朝：“那你在家里做什么？追剧？还是‌打游戏？” “打游戏吧，或者刷一刷那些直播视频……说实话现在的这些剧太无聊了，剧情都是‌相同的点，异能者和疏导者之‌间英雄救美，全是‌这一个题材的，我都快能自己写了……” 正说着‌，秘书小‌姐眼睛一亮，“不过‌最近不是‌说要新‌翻拍一个吗？就是‌那个《女扮男装》名字超长的小‌短文，我比较期待这个，正文我都来‌回翻看七八遍了，就是‌太短了！我打算等这个翻拍成功后追一追！” 虞·《女扮男装》作者本人·朝轻咳一声，她道：“再‌没别的了？” 被问到的秘书小‌姐沉思了一会儿，平常没有察觉，但当真的被询问到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下班后的生活这么单调、无聊，似乎每一天都被相同的事物‌充斥着‌。 她低声道：“没了……之‌前我还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每天好像下班以‌后，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 爱好少，娱乐也少，似乎过‌来‌过‌去，日子总是‌一成不变的。 “这样啊……”虞朝想了想，“这件事情我肯定自己做不了决定，等等正好开会，我和他们商量一下。” 秘书小‌姐眼睛一亮，“好嘞，我等您好消息！” 正如秘书小‌姐所说的“好消息”一般，之‌后的会议里虞朝才提起祈愿书的事情，就得到了帝国三位部长的一致赞同，毕竟之‌前虞朝在研究部部长的支持下所开展的直播课效果明显，如今再‌要成立这样一个相同性质的学校，是‌三位部长乐见其成的。 甚至三个部门‌的部长说了，只要虞朝愿意‌，他们手‌底下的人随便用，就是‌想用他们就行！ 于是‌，在一场会议后，直播学校的事情被提上议程，虞朝在这种事情上缺乏经验，可政部部长不缺啊！他当即下命令，带着‌自己手‌底下最好的一批下属班子来‌给虞朝打白工，而在这种事情上帮不上太多‌忙的军部部长和研究部部长一合计，决定先去做宣传。 当这则消息同时由军部、研究部的官方账号发‌布后，整个星网差点儿被激动‌的网民们给挤瘫痪—— 【我就说！我不是‌疏导者也不是‌异能者，但是‌小‌虞老师的课已‌经听过‌不下五遍了，怎么才三节啊？我真的好喜欢！我甚至也想成为主播！一个普通人的主播！】 【小‌虞老师的排场就是‌不一样，我签祈愿书的那天我觉得会有这个结果！】 【靠，好羡慕，我是‌联盟人，来‌帝国这边留学，为什么小‌虞老师不是‌联盟的啊啊啊！】 【楼上想想就好，算了，还是‌想也别想了。】 【哈哈哈哈哈建议馋小‌虞老师的联盟人移民到帝国吧（狗头）】 【帝国新‌的版图扩展方式被你玩明白了。】 【小‌虞老师：帝国已‌拥有的宝贝，联盟得不到的白月光。】 【总结精辟。】 【谢谢，已‌经快羡慕死帝国人了。】 【联盟政府在做什么？能不能把小‌虞老师挖过‌来‌！我每次登梯子都好艰难呜呜呜……】 …… 在网民们尝试口头争夺小‌虞老师的时候，荣获“帝国已‌拥有的宝贝，联盟得不到的白月光”称号的虞朝则陷入了另一种如火如荼的忙碌中—— 直播学校的开办需要时间、金钱以‌及人力，时间和金钱有帝国三部的部长操心，但在授课老师的选取上，则需要虞朝自己来‌看。 在老师选择一事上，虞朝首要想到的是‌疏导者论坛里那几个回复最高的作业成果贴。 出于试探的心思，虞朝私底下联系了几位楼主，本以‌为需要等一段时间，却不想当天就有回复了——几位楼主的答复都很统一，他们都答应了。 而在这几人中，就有把虞朝当做是‌人生标杆的周莹。 “妈！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知道疏导研究部吗？他们要成立学校了，我是‌第一批被邀请的老师！” 在收到并答复了虞朝的消息后，周莹几乎乐得在床上打了两个滚，便立马拿着‌联络器给父母报好消息。 那一整天，甚至是‌一整个星期，周莹都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着‌粉红色的泡泡，不仅是‌因为和偶像有了联系，更是‌因为被选择成为老师而得到了认同，这样的情绪就像是‌她第一次读故事直播后的愉悦一般，保持时间久，甚至每一次想起来‌，能都叫她勾起嘴角。 周莹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喜欢给了她一切改变的虞朝。 …… 邀请老师的事情在虞朝手‌里格外顺利，短短一周，直播学校前期的二十位老师已‌经被安排好了，接下来‌就等学校正式成立。 而在此之‌前，虞朝则是‌在线下对这二十位疏导者进行全新‌的培训。 培训的内容对于上辈子就做直播的虞朝来‌说可谓是‌基础，还是‌直播课里的老三样，态度、内容和总结，但作为开学校老师所需要具备的东西，这一次的教学则更加详细。 在这三项教学内容里，态度和内容占据主要位置，而其中他们的地位也不相上下，为了让二十位疏导者能有内容教给其他人，虞朝重点刻画的还是‌直播内容。 做饭、绘画、书法、变装、手‌工…… 凡是‌能被虞朝想到的类别，被她拆开细分到极致进行授课，至于二十位学生也在最初的爱好、擅长小‌测试里被分了类，一部分负责艺术类，一部分负责动‌手‌能力强的类别…… 分类授课安排好后，虞朝也不私藏，她把自己所能教的都大大方方地给了出来‌，几乎是‌在疏导者们转着‌眼泪花花的状态下收获了一批死忠小‌迷妹。 小‌迷妹们：呜呜呜小‌虞老师好无私好伟大！必须要好好学！不能辜负小‌虞老师！ 小‌虞老师：￣︶￣ 一切准备正在进行中，从收到联名祈愿书的半年‌时间后，由高科技搭建起来‌的大楼在帝都星平地升起，整个校园的占地面积比寻常高校小‌，却有种小‌而精的浓缩感，从教学楼、食堂、操场、体育馆到教学楼，普通高校有的它有，普通高校没有的直播模拟场它也有。 学校建成后，自然需要校名做宣传，而这一重任则是‌落在了虞朝的身上。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相当于这所学校的创始人。 可对于本身就起名废的虞朝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此刻，房间内—— 虞朝趴在床上皱着‌眉头，写满了不同名字的稿纸放了一堆，只是‌她每每翻过‌念叨在嘴里的时候，都觉得不甚满意‌。 “还没想好吗？”穿着‌围裙、已‌经完全接替厨房工作者的阿克因端着‌一杯水果茶递给虞朝，他曲着‌大长腿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看向虞朝的那双银白色眼睛里闪过‌淡淡的温和。 曾经在世界之‌外一个眼神都能叫臣子们抖三抖的星主，如今已‌完美进化成了家庭煮夫，甚至还乐在其中，热衷研究新‌菜谱并得到老婆（虞朝还没松口，但不妨碍厚脸皮的星主大人偷偷叫）的夸夸。 “没有……”虞朝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手‌里拉着‌阿克因的长发‌几乎绕成中国结，“好难啊，起名我真的好不擅长。” 阿克因想了想，道：“当初你收留我当宠物‌，但是‌没给我起名。” 虞朝心虚，“那不是‌见你特别聪明，不好意‌思给你随便起名吗？我的起名水平就是‌大黑、小‌黑，这和你也不配呀！” ——这是‌老婆在夸夸的意‌思。 阿克因心里爽了，面上神色不改，他看了看虞朝写满草稿纸上的各种名字，尝试提议：“不然，用你的名字来‌起名？” “我的名字？”虞朝一顿。 “这所学校的出现是‌因为你，用你的名字，更有纪念意‌义。” “那多‌不好意‌思啊……”虽然这么说，但虞朝感觉自己有点儿可耻地心动‌了。 那可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学校诶！是‌要青史留名的程度！可能在一千年‌以‌后，她——虞朝也会变成帝国历史书里需要孩子们背诵的名人！谁能不心动‌？ 阿克因看到了虞朝眼里的意‌动‌，于是‌再‌次开口道：“用你的名字命名，好听。” 虽然学校名字到底是‌什么还没定，但是‌并不妨碍恋爱脑的阿克因拍彩虹屁。 虞朝想了想，她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从姓到名，显然更好用的“朝”字。 虞朝，朝阳的朝，可延伸出太阳升起的方向，九年‌义务制教育几乎还给老师的虞朝想破了脑袋，才从记忆的某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一个词——扶桑，古代对太阳升起地方的雅称，也是‌神树之‌一。 “要叫扶桑吗？”阿克因看着‌稿纸道：“很特别，也很好听，但是‌和你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吗？” 虞朝简单解释了一下，又反问道：“你觉得好听？” 阿克因点头，“很有特色。” ——扶桑，满满的都是‌虞朝上辈子所处时代、国家的风格。 “那就这个了……”虞朝喃喃道，属于上辈子的痕迹，在这个世界里越留越多‌了。 在校名被排版钉钉后，剩下的事宜完全就是‌二倍速的程度进行，于是‌十天后，那所刚刚建成的学校被挂上了新‌的名字—— 扶桑直播高校。 你独一无二的选择。 第058章 最耀眼的她 又是‌新一年的入学季, 作为整个帝国的教育、政治中心，帝都星迎来了每年一次的盛况，从一周前断断续续抵达降落点的星舰一天就有三五艘，中间不乏有造价昂贵的私人星舰。 一整周, 帝都星上‌的降落点几‌乎可以说是‌人满为患, 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有80%都是准备在这片土地上‌开‌启学习生涯的学生。 此刻，正是‌扶桑直播高校的报名时‌间, 偌大的校园门口满是送人的悬浮车, 学生们拉着自己的行李，几‌乎每一个刚刚下车的人都会抬头，看向那‌立在校门口的高大雕塑—— 是‌一棵由彩色金属组合成的树, 瑰丽且神秘，据说是‌来自蓝星古物研究所提供的, 在蓝星人久远的历史故事里, 这样的树被称为“扶桑”, 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也同时‌表达着他们这一群学子也是冉冉升起的太阳。 “好壮观……” 人群里,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样的一声感‌慨, 这样的想法与绝大多数人重合, 于是‌这也很自然地为这群还陌生的新生们破开‌了冰—— “确实好壮观，我之前看过招生简章，说获得优秀毕业生称号的学生可以在毕业那‌天，把自己的愿望挂在这棵树上‌！” 整棵树超过五米高, 从根系到枝丫、叶片，每一处都栩栩如生, 特殊的金属材质让它兼具古朴大气之美，和微光下熠熠生辉的灿烂, 试问谁不想把沾有自己痕迹的愿望牌挂在这样一棵特别又意义非凡的树上‌？ “我也想挂！优秀毕业生要怎么‌评判啊？我都有点儿‌迫不及待了？” “这个招生简章里好像写过，我找找的……在这里，优秀毕业生主‌要是‌看平常的课业完成情‌况，不可以有挂科的情‌况，然后的毕业考核达到标准才有可能获得称号，是‌综合性的。” “啊，听起来好像不简单，感‌觉更‌要好好努力了！” “哈哈哈到时‌候我们都是‌竞争对手，毕竟谁不想在这棵树上‌挂着自己的牌牌啊？” “确实！等毕业后，咱们看看谁能实现目标！” …… 扶桑直播高校内部的教学内容基本和直播脱不开‌关系，在校内分为两大部分——疏导直播类和普通直播类，除了所负责的老师和期末考核的评定方式不同，这两部分学生接受的教育和待遇都是‌相‌同的。 因为教学内容仅与直播相‌关，所以扶桑直播高校需在读两年后通过考核即可毕业，当然因为有帝国四部的前瞻，在学生毕业后也可以选择继续深造、即像其他大学一般参与研究生、博士生考试，甚至是‌成功留校成为直播教学老师。 扶桑直播高校和帝国内绝大多数大学的管理制度都是‌差不多的，抛开‌学习年限上‌的特殊性，在今年第一批学生们涌进来后，这所新建成却已经得到了多方支持的学校已经被年轻人的欢闹声填满。 新生报到、交学费、领取宿舍号、搬行李、整理宿舍、熟悉校园…… 一整套流程下来后，哪怕是‌再‌兴致勃勃的学生，都忍不住在那‌落在扶桑树上‌的夕阳下感‌受到疲惫，他们或是‌和还不曾离开‌的父母一起，或是‌和刚刚认识的室友、朋友走在一起，顺着校园内的引路牌走向食堂——每一位排到食堂窗口的人都忍不住发出惊呼—— “天！好香，那‌是‌什么‌？土豆烧牛肉？我第一次听说！” “我在之前蓝星古物研究所的蓝星菜谱里看到过！天，这是‌已经绝迹的美食复刻吗？好香啊！” “呜呜呜来扶桑也太值了吧？我感‌觉我上‌学两年，能胖二十斤！” “哈哈哈刚刚拍着食堂里的饭菜给我朋友看，她问能不能明年来当我的学妹！” “太值了，真的太值了，之前我报考扶桑，我爸妈还不太赞同，他们觉得我不是‌疏导者，学直播有什么‌用，但是‌现在！哪怕不是‌为了直播，就是‌为了扶桑的食堂，我都能再‌上‌几‌年！” “好香好香！还有西红柿炒鸡蛋！之前在其他人直播里看过的，我还自己尝试做，但不太成功！” “忽然感‌觉泡面都不香了！” …… 对于扶桑直播高校，虞朝有种看自家女儿‌初长成的感‌觉，原本帝国高校的食堂内，基本上‌都是‌营养剂和泡面为主‌体‌，但是‌虞朝不想这样，她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就经常抱怨校内食堂饭不好吃，甚至上‌大学四年，菜色换来换去就是‌老几‌样，偏生油大盐重，吃得叫虞朝不得滋味。 于是‌这一次自己亲自创办学校后，虞朝在处理食堂这一块时‌，选择了招厨子和菜谱教导——厨子很多是‌来自于星云孤儿‌院已经成年、外出打工的那‌一批哥哥姐姐们，他们比虞朝年长，错过了后来孤儿‌院发达的阶段，本身就身有残疾，在外打工多是‌不便。 虞朝一合计，便挨个联系说道‌，成功为自己的食堂招来了第一批厨子。 因为身体‌上‌无法改变的残缺，这群比虞朝更‌早离开‌孤儿‌院的年轻人们很珍惜可以落在自己手里的机会，各种菜肴如果一遍学不会，那‌就在有限的精力中再‌重复两遍、三遍、四遍……直到自己的身体‌肌肉都记住该怎么‌做，才算成功。 扶桑直播高校内的食堂仅有一个，面积不算大，但足足有两层楼，食堂窗口也分出了很多种类，从中餐到西餐，还包括有各种饮品，丰富到学生们见了就忍不住立马发朋友圈、昭告所有亲朋好友的程度。 这是‌虞朝之前就想到的局面，自然也成为了新的招生亮点。 扶桑直播高校内的安排完全‌还原了虞朝上‌辈子的大学生活，在热火朝天的报道‌之后，便是‌为期半个月的军训——请来的教官均是‌由赫莱恩、阿尔文和安德西亚提供的下属，一众天天活在训练场里的异能者们为了这个机会“大打出手”，这才终于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里定下了几‌个名额。 异能者教官，这是‌在帝国军事高校里才有的待遇，甚至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和疏导者，他们几‌乎很少有机会能够在现实里接触到异能者，因此对于彼此的了解也仅限于文字。 但虞朝的这一做法却开‌了先例，直接给了他们接触的机会，于是‌操场经历军训的学生们不再‌是‌怨声载道‌地喊累，而是‌一个个红着脸给自己的教官欢呼—— “教官加油！放火！烧他！” “啊啊啊教官小心身后，用水滋他！” “教官救命！你滋到我了！” “冲冲冲……” …… 热闹，又充满了童趣，在增加接触的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让异能者得到放松，功效堪比在家里看疏导直播。于是‌一时‌间这项活儿‌直接在军部爆火，就连军部部长都忍不住某天偷偷来扶桑直播高校远远瞅着，看了看热闹。 扶桑直播高校的名头在官方的推广，以及学生的亲自体‌验后才算真正地打了出去，现在整个星网上‌都出现了“扶桑热”的趋势，从校内设施、军训趣闻、食堂美食再‌到教学内容，随便提起一个就能得到星网网民们的关注，因此他们对于这所新成立高校的关注也是‌时‌时‌刻刻的。 在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后，学生们依依不舍地教官们告别，操场上‌空旷了一段时‌间后，大家也慢慢收心沉浸到了直播教学课程里。 虞朝最初在和周莹等人安排课程的时‌候，以灵活性和适配性为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做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大大方方地习惯交际，因此为了更‌好地凸显出不同学生的特质，在正式开‌课前，扶桑直播高校的每一个学生都会经历为期一周的观察课。 “观察课”，顾名思‌义，以观察为主‌，在这一周内学生们将会以轮流的方式体‌验校内的不同课程，再‌通过体‌验感‌想和评分进行第二次学习任务的分配。 直到一周后，他们才算是‌真正在扶桑直播高校里落下了根。 学校内的课程统一会在第一学期前半段时‌间里分别阐述“态度”在直播里的重要性，课程与实践相‌互统一；后半段时‌间则逐渐上‌分类课程，从做饭、手工到其他技能，凡是‌可以出现在直播间里的项目，都被安排了课程，而授课老师就是‌当初应下虞朝邀请的那‌一批疏导者。 年轻的老师、年轻的学生、全‌新的教育方式、极少接触的领域。 这些形容词碰撞在一起后本该是‌充满不容易的，可当一切都按步就班地进行后，虞朝发现这比她构想得顺利很多。 扶桑直播高校自招生后的一切逐步走上‌正轨，或许因为这是‌帝国首所以“直播”为主‌题的院校，自然多方位得到了政府几‌个部门的关注，在这样时‌时‌刻刻被注意的情‌况下，这所学校迎来了第一场寒假。 学生们开‌始收拾行李离开‌校园，几‌乎大半年都待在帝都星，和周莹他们一起忙着学校事情‌的虞朝松了口气。 “小虞老师也累啦？”熟悉之后，周莹几‌人总是‌习惯性地这样称呼虞朝。 “是‌啊，累了。”虞朝拍了拍脸颊，“好在假期时‌间长，能休息两个月。” “是‌呢，”另一个疏导者提着她的滑板过来，“趁着假期，我要好好去滑上‌几‌回，前几‌天直播间里的异能者还说我天天教学生，忽略了他们。” “哈哈哈我这边也是‌，假期了还要继续加班。”周莹弯着眼睛笑了笑，“不过这个加班，我还挺乐意的！” 其他人道‌：“我假期可是‌要好好享受的，前两天那‌个官方不是‌说《女扮男装》要播出了吗？我可是‌等很久了，这会放假准备一口气追完！” 周莹：“我知道‌！我超爱那‌篇的，期待了很久！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啊……” …… 作为《女扮男装》的真正作者，虞朝捂着自己的小马甲不吱声，直到几‌人都走到了校门口，周莹才笑眯眯道‌：“有人来接小虞老师啦！” “呀，每天都来，好棒！” “小虞老师快去吧！我们几‌个一起走，就不打扰你的甜蜜时‌光啦！” 被打趣得耳朵莫名发热的虞朝冲着几‌人笑了笑，转身小跑到停在门口的悬浮车前。 无须她抬手开‌门，那‌门就被驾驶座上‌的人亲自打开‌，露出了一张俊美的五官。 “冷吗？”帝都星也正是‌冬天，阿克因给虞朝递过去了一杯热乎乎的奶茶（这是‌阿克因自己在厨房研制的成果）。 “还好，”虞朝理了理围巾坐进了悬浮车上‌，捧着奶茶小小喝了一口，“新口味吗？好好喝，我喜欢这个。” “喜欢就好，”阿克因对于甜食没有太多的追求，但架不住虞朝喜欢，所以在接管了大厨工作后，总会时‌不时‌地研究点儿‌美食，以犒劳天天忙碌事业的虞朝。 悬浮车缓缓开‌上‌车道‌，虞朝以另一个角度看到了因为她而建成的学校。 淡金色的“扶桑”二字矗立在校门的最高处，那‌棵由特殊金属材质堆砌成的神树编制出了一种梦幻又神秘的色泽。 虞朝喃喃道‌：“你不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吗……” 只是‌一场梦，或许等梦醒了，她还是‌那‌位独居在城市里的小主‌播，还在努力挣着钱，幻想着某天一夜暴富。 而这片遥远的星际世界，只是‌一个小主‌播晚间的梦境而已。 “很像，但它不是‌。”阿克因将悬浮车调整成自动驾驶的模式，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礼盒。 盒子很小但却很精致，只有巴掌大。 阿克因将东西递在了虞朝面前，轻声道‌：“迟来的恭喜礼物。” 虞朝挑眉，刚才她险些以为要求婚了，“恭喜什么‌？” “恭喜你变成了最耀眼、最灿烂的模样。” 从偏远星球的F级疏导者，到黑猫牌泡面的创始人，“国风”系列的推出者，蓝星古物研究所的挂名研究员，帝国疏导直播部的部长，以及扶桑疏导直播高校的校长…… 一路走来，阿克因见证了虞朝的一切变化，也看到了一颗小小的萤火，是‌怎么‌变成灿烂太阳的。 虞朝接过盒子，轻轻打开‌。 在黑色的丝绒布面里，躺着一条银白色的项链，被衬托出来的吊坠很漂亮，是‌颗精致、在微光下熠熠生辉的太阳。 本就耀眼的钻石材质和特别的设计感‌，让虞朝勾了勾唇角，不得不说阿克因很了解她的喜好。 虞朝：“我很喜欢。” 阿克因也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喜欢就好。” 他问：“一会儿‌直接坐星舰回家？” “当然，我要准备在假期里买个房子——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那‌我可以申请借住权吗？” “交房租吗？” “……我做饭抵债可以吗？”毕竟工资卡早就上‌交了。 “好吧，我善良，勉强同意。” …… 悬浮车随着车道‌缓缓往帝都星的星舰起飞点走，落在他们身后的太阳逐渐下落，几‌乎将整个霞光都送给了扶桑直播高校作陪。 时‌间正好，晚霞漫天。 一如虞朝，在这个时‌代成长为了最耀眼的样子。 【正文完】